信上面写着: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所有的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四周,几乎全都空了。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蜮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之的。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撒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之后的一件遗留品。

我屏住呼吸,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用手电照明,慢慢地把这封信看完。

这封信中的很多信息都需要和前面的很多信息互联,其中一些信息已经表述过,这里再表述会非常麻烦。我只是陈述几个最重要的部分。这几部分一出来,整件事情就全部联系上了。

这封信里,非常明确地说了一件事情,就是当年有一队人,净几十盒奇怪的东西,送到了我爷爷的手上,我爷爷将其放在一个棺材内,埋在我现在所有的这片区域之下。这几十盒东西十分重要。

这几十盒东西,一想就知道,是当年那支掉包的考古队从张家古楼里面带出来的东西。记得盘马说过,当然考古队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很多箱子。

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难道,狗日的那具尸体就藏在这里,在我眼前这片区域里?

这果然是撒手锏,这具尸体太重要了,这具尸体的出现,会毁掉“它”的一切依存。

信的内容不长,我将全文附录了下来,里面有很多叙述比较杂乱,但是,只要是对这件事情有一定了解的人,看守这封信之后,必然会完全理解,并发现信中很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吴邪:

看一看四周,你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鬼蜮。

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的所有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

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的四周,几乎全都空了。

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蜮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之的,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撒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之后的一件遗留品。

在很久以前,有一支由收编的盗墓贼组成的考古队,准备将一具装载着尸体的棺材,送入一个古墓,在这个古墓中,尸体会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尸体所在的这个组织十分重要。

然而,这群盗墓贼中有人预见到了将尸体送入古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其中有几个盗墓贼,为了阻止这种后果,背叛了其他人。他们杀死了同伙,假扮成了他们的样子,将那具尸体隐藏了起来。

这具尸体,现在就在你面前所看到的这片鬼蜮之中,你造成不要试图去它。在这片区域之内,只要是触及核心秘密的人,要么成为我们的一员,要么,就会被无情地抹杀掉。

就算你是这个计划的最初参与者的孙子也是一样。

我想,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在你的经历中,有的人就算再怎么无法继续撒谎的情况下,也一定会继续对你撒谎。应该有人和你说过了,有些谎言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这就是核心的问题。

因为这个核心的秘密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无法承担任何风险。

不过,我现在之所以给你写这一封信,是因为我们的时间到了。明天一过,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你也许要问为什么,我想说,我们终于熬到了,熬到那个组织最后一个领导者的死亡,那个组织终于完全消失了。就在明天,那个组织将成为一粒永远不能被揭露的历史尘埃,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存在过,谁也不知道它曾经有多强大。

你不用去思索时间到了的意义,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这具尸体,只要过了这个时间,对于一切就都没有任何作用了,这便是时间到了的含义。一直以来,这具尸体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们一直害怕我们把这具尸体以及背后所有的荒唐计划暴露出来。依靠这具尸体,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敢对我们进行最大力量的捕杀。

不过,现在我们也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世。我们的威胁消失了,那么,威胁的证据,虽然还是可以毁灭很多东西,但我们也不想引火烧身了。

明天就是这个时间点了,明天的九点四十五分,我们就会毁掉那具棺材和所有相关的东西,离开这里。

整个宿命彻底地终结了。

你不要再为了这宿命的终结,做任何牺牲和猜测,事实就在这里。你要感谢你上一辈对你的保护和之后所做的所有一切。那些隐瞒、欺骗、设计,让整件事终于可以在你这一代人完结。因为,原本你是很可能要接替我们,继续和命运对抗的。但是,现在终于不需要了。

我想你应该非常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在很久之前就用一种最决绝的方法隐去了我的身份,只有你爷爷和你三叔知道我的存在。快二十年了,如今我终于可以离开了,希望我之后的人生,可以忘掉这一切。

我之所以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但是,这是我唯一一次犹豫了,不会发生第二次。

你爷爷和我父亲,当时是最早两个对于所有事情萌生退意的人,但是他们各自走的路线不同——你爷爷一直想等待,希望通过时间,将一切都洗去;而我父亲则知道,只要那件事情的可能性存在,我们所有的宿舍就都不会终结。

所以,我父亲便展开了自己的计划。我们掉包了那支考古队,藏起了棺材。但是,我们逃亡时,却在杭州遇到了最大的围剿,走投无路之下,我们只能求助于你爷爷。

你爷爷给了我们最大的帮助。而在之后的岁月里,吴三省也帮了我们很多。你们吴家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参与,但是没有你们,这个计划不可能在当年最可怕的岁月里坚持下来。这也是我这次手下留情的另一个原因。

吴邪,我听吴三省提过很多次关于你的事情。我看到你的时候很惊讶,你竟然会陷入这么深。幸好,你直到现在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也幸好,你单纯地相信了你三叔的各种谎言。

你三叔第一次带你进入古墓时,已经是在准备当他自己无力承担的时候,由谁来替代他的位置——他选择了你。

你也许不知道,你从小练习的所有技巧,包括你的笔迹,还有你三叔给你讲的各种故事,都包含了什么秘密。你用来练字的所有字帖,全部都是来自一个叫做齐羽的人的笔迹。从小你三叔和你说了很多很多故事,里面无数次地暗示着这个人的名字。这都是为了在所有的计划中,让所有人误会,你就是齐羽。你不知道,从七星鲁王宫的那次探险开始,你的出现,让无数暗中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调你的笔记就会发现,你很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齐羽。你是一个巨大的烟雾弹,帮我们消耗了敌人无数的精力。

后来你开始调查了,万幸的是你只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没有深入思考。但是你肯定会头疼吧,你应该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不解,但,不该让你知晓的,我就不会让人知晓。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安危而暴露这个秘密。相比于这个秘密来说,你太微不足道了。这封信,其实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无法改变。

当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不要试图去寻找那具棺材,揭下你可笑的面具,回到你自己的里,忘记这一切,等待我将真相送给你的那一刻吧…

我看了看手表,离第二天的九点四十五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看样子,这个人应该现在就在这片鬼蜮之中。

看完之后,我靠在墙壁上琢磨。这封信写得十分简短,但是,它是唯一一封真真正正

把事情讲清楚的信件。我看完就明白了这封信说的东西都是真的,并且我觉得写信的人似乎与我有特别的关系。

这封信的行文非常稳定,显然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心态没有任何波澜变化,这一定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冷静到,就算明天一切宿命完结,他都不会有任何起伏。

在这里,我能看到三叔的楼房。如果真如信上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时候,如果我是他,一定坐立不安,无比忐忑。而他还可以在这个地方监视我,甚至冷静地写好这封信。

如今我应该如何?

如果是小说的桥段,此时我应该奋发图强,一直到明天九点四十五分。我还是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去折腾,可以一个个窨井地骈翻找,一个个地窖地去挖掘。

但是我实在动不了了,这几年的疲惫似乎一下涌了上来。

他说会给我一个答案,那么我就我们等着这个答案吧,我现在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还有一线希望。就算从此再没有任何提示,我还是可以等下去,等到自己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为止。

我靠在墙角,拿着那封信,一直等待着,似乎在中途睡着过两次。一点时,天就蒙蒙亮了,我困得不行,终于完全睡着了,一直到警笛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爬起来,看了看手表,雨点多了。我赶紧出了那间空房,爬上顶楼,四处眺望,就看到这片区域之内,有十几处着火点,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消防车试图进来,但是所有的街道都被违章建筑堵得很不通畅。我在房顶上坐下来,点上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第23章归零

之后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我用三叔的身份告诉底下的人,我要去其他地方考察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把铺子的生意交代给自己的侄子打理。例子

小花的人从长沙过来,在一个宾馆里给我除去了面具。

当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我顿时痛哭流涕,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脆弱,那种感觉,好像是卸下了无数的必需的坚强、必需的勇敢、必需的担当、必需的决绝、必需的血淋淋和残忍。我终于变回了吴邪了。

我终于是那个可以退缩、可以软弱、可以嘻嘻哈哈、可以出糗、可以天天半死的天真吴邪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问别人“为什么”“不会吧”,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骂别人:“狗日的,你不知道,那我问谁去?”

我哭了很长时间。失而复得或者是情绪崩溃?什么都不为,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我抱着那个姑娘,她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我放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眶里也闪着泪花。她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哭得如此悲伤。

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我在桌子上摆了很多杯子,孤魂野鬼都来助兴吧,我希望里面有我熟悉的人,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从而由衷地感到欣慰。

然而,脸上的面具脱掉了,人心上的面具却很难脱掉。之后的几天,我还是经常会突然以三叔的口气说话,会突然在睡眠中惊醒,觉得自己露馅前功尽弃了,甚至在照镜子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在,我这种错觉,随着时间的也慢慢地淡化了。

我至少还是一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胖子说的没错。

休息完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铺子,王盟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陌生的表情,好久才意识到是我回来了。他胖了一些,又颓废了一些。我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拓本,似乎是少了一些,看来,再没有生意,也总有一两单上天恩赐的。

我躺到了里屋的躺椅上,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又开始过那种做白日梦一样的生活。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可能了,三叔那边繁重的业务,让我不得不勤奋起来。

王盟在那天晚上第一次向我提出了辞职,我给他涨了工资,他才答应继续干下去。

既然是最稳定最单纯的人心,也总是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正向的,而错误更多的是在我这一边。

其实在之前,我很想把他炒掉,但是如今,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尽量不要去做任何改变。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过在网络上,很多人把这种想法称为:你老了。

用吴邪的身份去接管三叔的生意还有一些困难。在一些问题上,我得到了二叔的帮忙。经营管理上总是磕磕绊绊,但是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因为,就算现在手上的东西都失去了,我也不在乎了。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态,反而能更加冷静客观地判断那些重要的东西。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得到了一些小花的信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困难,只是有一些艰难。

他的伤势很严重,回去之后在协和待了一段时间,便转去美国进行治疗,大概两个月后才从美国回来。回国后没几天,我接到了他的一封邮件,在邮件里他和我说了他大概的情况。

霍老太太的葬礼,他并没有参加。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由秀秀接班,秀秀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庭里的各种纠纷。小花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勉强压住了局面。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还有各种表演,只是霍老太太的那封家书,决定了一切都只能在水面下进行了。

以后的日子相当地难走,但是小花说比起他小时候,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他让我不用担心。

我在杭州代表吴家,也表明了态度。我知道有小花在,秀秀一定可以走下去,并且可以走得很安稳,而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帮忙。虽然未来一定有着大量的磕磕绊绊,但是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是一步了。

在回来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我为潘子举行了一场很小的葬礼,做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潘子的衣冠冢与大奎相距六个牌位,大奎幕前没有人招募,已经一片狼藉,我简单地清扫了一下。之后,便帮潘子去处理他生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一些琐事。

我进到潘子的出租屋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一碗已经腐烂霉变的面条。筷子就在边上,碗中一叠霉豆腐已经完全变黑变干了。

显然,潘子离开之前,正在吃这碗面,他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无法回来。

我总觉得,他是知道自己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没有做任何处理。

我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开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瓶,然后把这碗面倒了。把碗都洗干净。接着,我出门找到了潘子的房东。把拖欠的房租全补上了。

那房东还很好奇:“那哥们儿人呢?”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回老家娶媳妇了。”

这是我认为的潘子最好的结局了。虽然他本来有机会脱离这个圈子的,但是他选择了一条老路,虽然我不知道,他更喜欢哪种结局。以潘子来说,他说不定更喜欢现在的结局。但是,对于外人来说,他选择的还是错误的。

胖子一直待在巴乃。电话联系也不方便,我只能打给阿贵,问一下胖子的近况。阿贵说,胖子现在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做做农活,抖抖簸箕,晚上就做饭,看着月亮发呆。很多时候他和胖子一天也就只能说上两三句话。

我问胖子有什么情绪没有?还是像以前那样完全呆滞吗?

阿贵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不过胖子干活儿很利索,话也不多,比以前好的是,有很多时候他能吐几句俏皮话了。

我告诉阿贵,如果胖子在那边缺钱的话,就直接和我说,我给他汇过去。

我觉得胖子会好起来的,胖子不是一个能把自己沉浸在抑郁之中的人,他知道云彩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胖老板变得不好玩了。胖子会慢慢地好起来,虽然,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心中一定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但是,胖子是一个好人,上天不会为难他太久。

王盟在我给他涨了工资之后,工作态度积极了很多,加上我也回到了铺子里,三叔那边的业务又会到铺子里向我汇报,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以为他是我的亲信,对他马屁有加。他的人生价值似乎在慢慢显现了,精气神也好了很多。

看到他做事的态度很好,我慢慢地开始教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上手很快,后来也确实能帮上我不少忙了。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成为像潘子一样的得力助手,但是,我慢慢也开始觉得可以依靠他了。

老海,之后因为方面的事情同我联系了几次。老海的业务发展得很快,但是似乎是被某个有关部门盯上了,他在税务上一直不干净,加上古董买卖一直是地下的现金交易,所以他后来做事情十分谨慎。为了避免连累他,我们用了许多奇怪的招数。很多交易他都没有出面,直接是我和买家联系,然后把钱换成实物或者黄金带给他家的姑娘。

他家的那个姑娘,原本是我很喜欢的类型,俏皮的小黄蓉。不过,自从那次见完之后,我们真的就很少网页了,后面她也慢慢地长大成熟了,当初我对她的那种喜欢便渐渐淡化了。

有一次我出去散心的时候,路过英雄山。周末的时候人山人海,我在五花八门的铺子当中找到了老海的铺子,可是,卷帘门紧锁。我知道他在里面,但是想到各种寒暄,就觉得太疲倦了,便转身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不知道他后来是进去了,还是逃出国了。

第24章交代和流水账

裘德考从巴乃回来之后,又活了三个月,便驾鹤西归了。国际打捞公司股东重组,拍卖了一些资产,裘德考队伍里有一些和我有私交的人,在许多项目组撤销的时候,拿走了很多卷宗。当然,这些卷宗都寄到了我这里,但是都没有之前给我的那十二卷重要。虽然我在其中找到了很多细节去补充故事内容,但是整体拼凑出来的故事,并没有往前进。

我和其中几个人一直喝咖啡,他们告诉我,国际打捞公司的高层还会继续更多的可能性,他们的资金还是很充足的。几个可能接班的大佬拜托他们给我带话,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继续和我们合作,条件会比裘德考在的时候更加丰厚。

我做了一个FUCK的手势,让他们帮我把意思传达回去。

哑姐在半年后结婚了,新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有一点秃顶,人到中年了,似乎也没有多少钱。很多人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哑姐,而且贪图哑姐的钱和地位。我参加了婚礼,这个男人名字好像叫做阿邦,眼中全是狡狯之色,但是很殷勤,不停地给大家敬酒、递烟。而哑姐。一直面无表情,看着我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

很多男人,并不是因为这样那样而被人记住,他被记住,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据说哑姐和这个男人好上,是因为这个男人是酒行里送酒的,送的次数多了,每次看到女主顾喝得烂醉,就顺手照顾一下,这才发生了关系。

皮包的伤好了之后,洗心革面,去参加了自考,专业好像是国际贸易。但是专业课考试科科挂,用他自己的话说,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多时候连题目都没法读通,更别说该怎么答了。英语的话,连二十六个字母他都认不全。

最后他还是回了这一行,但是绝对不做大买卖了。他的搭档说,他现在的口头禅就是“有钱赚没命花,不如回家去卖豆腐花”。皮包变成了他们那一批人中手艺最好,但胆子最小的人。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代枭雄的,至少会相当的富有。

还要说到秀秀,我觉得秀秀应该是喜欢小花的,毕竟他们是真正一直长大、一直承担过事情的人,但是那种喜欢,未必就是我认为的那种喜欢,因为他们两个对于对方太熟悉了,很多应该有的情愫,还未产生便变成了另一种更深的东西。

秀秀没有再和我联系,也许是被我伤了心,也许是事情最后出现的惨状和我那时候做出的决定,让他无法再面对我。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修炼得足够好,她这种逃避对于我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最后要说的,就是闷油瓶了。

有些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因为他好像不以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一直往前走的人,就算他走的道路上竖立着无数的倒刺,他也会一直往前走,一路不管任何伤害,直到他所有的肉被倒刺刮掉或者他活着到达目的地。

其实,对于我们这两辈人来说,前一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一个大概轮廓了,唯独对于他,他的目的,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的,我都可以清晰地列出来。但是闷油瓶,他似乎一直是一个很被动的傀儡,他在所有的事情中,似乎都是为了别人的目的而行动的。

然而,从我和闷油瓶的相处的经历来看,他是一个目的性非常明确的人,他每次进去一个地方,自己的目的。从他的职业失踪技能和一路上那种经常梦游的状态来看,他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得多。

很多次我都觉得,在他心里,我们的目的都是可笑的,可他的目的才是核心。

当时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再次陪伴,毅然独自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你们陪我走得够多了,接下来的道路,是最后的道路,你们谁也无法承受,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狗日的,这叫什么事情,我们卷进了这么大的一个阴谋里面,我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状况,却发现闷油瓶心中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一件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时我是否应该抱着他的大腿狂哭“不要丢下我们”呢?以当时的情绪和状况,谁都没有力气这样做,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如今,这个被设计的阴谋似乎是结束了,我身边的大部分都已经烟消云散。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谜团。一直都没有任何要散开的迹象。

我还记得胖子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身边的亲人有一个去世了,而其他人都健在,你会觉得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边的亲人。在一年内一个接一个地去世了,你会慢慢地麻木。而小哥离开时的眼神,似乎就是后者。在很长的岁月里,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以各种方式死去,你发现任何人都无法在你身边留下来,这个时候,对于死亡,你就会有另一种看法。

比麻木更深的一层,就是淡然,对于死亡的淡然。

时间缓缓过去。我一直在等待着那封信上所说的秘密被揭晓,但是一直没有任何东西寄给我。一开始我每天去收两次邮件,后来是一天一次,后天是有一天一次,到最后是一周一次,却一直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我想,再也不会有任何邮件寄给我了,我又一次受骗了,而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应该这么了结了。

我不伤心,甚至也不纠结。到了后来,我甚至是希望那封邮件不要来了。每周去打开邮箱,然后默默关上,在西湖边看看风景,骂骂手下,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事实上,那封邮件早就到了,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已经把那封邮件领走了风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一年之后的立秋,我骑着自行车绕着西湖骑了一圈锻炼身体,然后回到铺子里,一进门我就看到王盟的脸色有些奇怪。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王盟已经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孩子。如今这表情,表示他今天碰到了他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我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边上,我就看到,在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正在翻阅我们出售的一些滞销的拓本。

这个人的身形我相当熟悉,但是那一霎,我没有认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身边放着一只很大的背包。

“小哥。”他转过头的时候,我认出了他,“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他淡淡地看着我,很久,才说道:“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

第25章闷油瓶的道别

我和闷油瓶在楼外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天色很阴,阴沉的多云天气,乌云一片压抑,似乎很快就会下雨。

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好在我之前就已经很习惯他的这种漠然,自己一个人点完菜,就看到他默默地看着窗外。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说话内陆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到他离开为止,他绝对不会因为冷场而首先开口说话。

在西湖的冷风中吹了一门分钟,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我点上了香烟,问他道:“你的事情,完成了?”

“嗯。”他点了点头,我意识到是真的,他的眼神中,之前那种执著的气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更深的淡然。不同于他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这种更深的淡然,是一种极度的心灵安宁。

“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我问他道。

他转头看我:“结束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在杭州住下来?“我问道,心中默算自己的财产。最近杭州的房价涨得很快,这穷光蛋如果想在杭州买房的话,肯定会问我借钱!他的钱也不知道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从来没见过他兜里有大票子。狗日的,我的钱根本不够啊。要是他真向我借钱买房,我还是先劝他租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得回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他道。

“你应该去哪里呢?远吗?”我问他,他拿去筷子,默默地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