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瀛咧着嘴笑了半天,爬起来凑过去咬住孟昭欧的耳朵,“你真美。”然后看孟昭欧瞪大了眼睛,“你说我美?用得什么词儿?”连瀛却不放过他,依然轻咬了他的耳垂。孟昭欧把连瀛压到床上,“丫头,别玩火,今天放过你,不好好答辩,我可饶不了你。”

连瀛心情大好,跳下床,“以后我要多考试。”

孟昭欧不解“为什么?”

“你担心结果就不敢欺负我,我当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小孟子,来,伺候着。”话音未落,被孟昭欧一撸脑袋赶进了洗手间。

孟昭欧把连瀛放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不放心地又问了句,“真的不用我去坐镇?”连瀛瞪他一眼,“你别去添乱。等我出来给你打电话。”话音未落匆忙摆手进了校门。孟昭欧抬手看看手表,离答辩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连瀛怎么煎熬呢。

答辩

连瀛是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开始的。答辩现场既热闹又严肃,有很多本科生和还未毕业的研究生坐到后面旁听。连瀛在旁边的教室里备考,提前拟好的题目看了一遍,又温习了一下答案,论文基本上已经倒背如流,答辩委员会的老师不问得太偏应该就没问题。由于答辩的人多,连瀛抽签又靠后,到了中午还没有结束,早晨的火腿鸡蛋发挥了作用。旁边一个女孩子紧张加饥饿一个劲儿地在包里嘻嘻簌簌地找巧克力吃,连瀛不饿,但听到锡箔纸的声音有点心烦,站到窗口看风景。大约是快中午一点的时候轮到了连瀛,站在答辩会场的门口,整了整胸前的蝴蝶结。

连瀛上衣穿了件浅绿色的蝴蝶结短袖雪纺衬衫,下身着了浅咖色的铅笔裙,整个人显得提拔自信。这是孟昭欧给她挑的,否决了连瀛想穿一身暗色职业装的想法。照孟昭欧的理论来讲,学校毕竟不是公司,不会过于强调正式,尤其是暗色的职业装太压抑了,那是办公室里明哲保身的穿衣战略,是不适合学校的主流气氛的。浅绿色的衬衫显得有生机,配上咖色的铅笔裙又不失端庄。看着连瀛怀疑的眼光,最后孟昭欧来了一句,“答辩委员会的老师看了一天的职业装白衬衫,你以为不审美疲劳啊?”就这一句,连瀛就穿了这身衣服。站在答辩会场的门口,连瀛想,这是最体现学识的一刻,但知识也需要被包装。

当老师们的问题提出来以后,连瀛简直想喊“万岁”。前几周连瀛去书店看到相关的一本书,虽说论文已经写完,但还是买了下来回去认真地翻了一遍。这本书好就好在对她的论文所涉猎的方向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理论和实证分析,并且总结了很多新的理论,没想到居然有两个老师问了这本书中类似的问题。连瀛掩饰了心中的窃喜,不慌不忙头头是道地一一论述。

整个答辩会下来,现场评出了最佳答辩论文,连瀛居然榜上有名,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答辩之后照例是学院组织的谢师宴,答辩委员会里一个温文尔雅的女教授拉了连瀛的手说,上下打量了一番,“论文做的好,气质也好,人也漂亮,谁说学术与容貌是不可兼得的?我就投了她一票。”连瀛忙说谢谢,心想孟昭欧这脉还号得真准,不愧是商场混了多年的,心理可抓得真准。席间忙里偷闲给孟昭欧发了一个短信,“我有红宝书和革命导师,无往而不胜。”孟昭欧回了个“??”连瀛顾不上理他,她这里已经被灌了好几杯红酒了。

收到连瀛短信的时候孟昭欧正在和美国人谈判,没太看明白那丫头要说什么,回了个问号又再不见音信,看短信大致猜出来应该比较顺利,否则不会说什么“无往而不胜”的嚣张的话,心里暗笑了一下,依然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来。一抬头看唐秉沉他们用了略带讶异的眼神看他,可能是自己刚才的笑吧,敛了嘴角的笑意依然恢复到石像的表情。

连瀛为答辩请了一天假,酒后微红的脸庞在六月的下午热得发胀,头也有点晕,看看时间孟昭欧还在工作,答辩成功的喜讯似乎还是无法得到宣泄,想也没想在手机里输了“我答辩顺利通过还得了奖”然后在联系人中选择了“蕊蕊”,拇指一摁发了出去,一秒后手机提示“信息已成功发给蕊蕊”,连瀛盯着提示信息,刚才还在晕晕乎乎的脑袋乱转的酒意“忽”地从天灵盖都蒸发了,她记起了,苏蕊和她已经掰了。自从上次吃饭碰巧遇到发生争执后,她曾经打电话给苏蕊解释,可苏蕊直接挂了她的电话,再打居然是关机的声音,第二天早晨她开机,收到苏蕊一条短信,“你可以安心过你的堕落生活,与我无干。”连瀛知道苏蕊还是误会了她,可她也是有自尊的人,已经打了电话,发了短信,而今苏蕊却撂了这么一句话,多年的友谊也可以这样深地被误会,连瀛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挽回什么了。命中无时莫强求。

而现在她在迷糊间发了一条短信给苏蕊,估计换不回什么好话,连瀛刚还兴奋的心情有点伤感,抱残守缺,生活总是缺憾的。连瀛进了街边的面包店挑了几个三明治,正抱了在收银台付款,手机响了,连瀛以为是孟昭欧掏了手机看,却是“蕊蕊发来的信息”的提示,短信很短,“恭喜毕业,为你高兴。”连瀛有点发懵,是苏蕊发来的吗?仔细看的确是。连瀛抱着一大袋子面包站在小店的屋檐下,我们是多么奇怪,友谊来的戏剧,去得快,在我不指望的时候,又告诉我她还在。

看着短信,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谢谢”两个字发出去的时候,连瀛知道她失落的友情正在回家的路上,尽管还有误会,还有隔阂,但是苏蕊认真地祝福了她,她相信在心里她一定是体谅理解了她的做法。

回家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的样子,连瀛的酒醒了,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一下,有一条孟昭欧发来的短信,可能自己酒意太深了,没听到,孟昭欧简单地写了“我晚点回去,等我。”因是等孟昭欧也不用急着做饭,连瀛的时间突然空了下来,天有点热,睡得出了汗,连瀛到冰箱取了盒买的杏仁豆腐酪,吃了几口,浑身酒味的去冲个澡。

连瀛穿了T恤和短裤出来就看见孟昭欧大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拿了她那半盒杏仁乳酪吃, “哪有这样的小偷,胆子太大?”

孟昭欧看她洗得神清气爽故意凑过去蹭她的胳膊,果然连瀛跳开了,“全是汗味。”

“喝酒了吧,别以为洗澡就能掩盖事实。”孟昭欧靠着墙看连瀛擦头发。

连瀛惊诧,“不可能啊,都洗过澡了。”说着还犹自不信拿胳膊闻来闻去。

孟昭欧趁机拉了她过来,“敢在老江湖面前演戏,说,喝了多少?”

“只是喝了三杯,不是满的,每次只是少半杯。”连瀛比划了一下杯子的大小,“不是说女人自带三分量吗?没事的。”

“你还真自觉,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吹嘘,人家以为你有多大的量了,灌你没商量。”

“知道,不就是在你面前露一下实力吗?藏巧守拙,我知道。”

看一张小脸得意地跟什么似的,灯光下白皙的脸廓边缘有细细的绒毛,清新得像桃子,孟昭欧忍不住咬了连瀛下巴,换来连瀛懊恼地一记白眼。孟昭欧顺势吻上眼睛,鼻梁,脸颊,在红唇的时候加深了吻的力度。先是轻轻地摩擦,感受到朱唇微启,孟昭欧的舌头便洗礼连瀛的每一颗贝齿,然后是上鄂,连瀛被磨得心痒,伸了香舌去找孟昭欧,偏偏每次扑了空,几次追逐,连瀛已经虚软地没了力气在孟昭欧和墙之间强撑了身体。可孟昭欧偏不,却反过来寻了丁香嬉戏。连瀛一手攥了毛巾,一手抱了孟昭欧的腰,被死死地抵到墙上,背后的凉意和胸前的燥热夹击着连瀛的神经,时而清醒,时而迷醉。

孟昭欧看看怀里的连瀛,在浴后和热吻的袭击下娇若玫瑰。轻掀了揉皱的棉质T恤,单手覆住了胸前的美好。来自胸前的敏感让连瀛睁开了眼睛,看孟昭欧微眯的眼睛,连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化成了嘤咛一声,听在孟昭欧耳里却犹如仙乐。扶了连瀛的腰坐在沙发上,孟昭欧伏在连瀛的胸口,感受了连绵起伏的激动,双手游弋在曼妙的腰肢,狠狠地亲了亲娇美的玫瑰,强自抬起头沙哑了声音在连瀛耳边说,“先去吃饭,晚上小孟子继续伺候娘娘。”

连瀛也有点不能自已,低头看自己坐在孟昭欧的腿上,T恤被胡乱地撸起来,短裤也有个别的扣子被解了开,怎么看怎么不像良家妇女,听孟昭欧耳边这么一说,又羞又急要跳下来,却被孟昭欧抱了满怀,“我喜欢阿瀛这样。”经历情事之后的连瀛又怎么不喜欢孟昭欧对自己的沉醉迷恋,她只希望他们在一起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作女

争执了半天,两人决定先去吃饭,然后去看个夜场电影,反正明天是周末。

还是去了曾经去过的“二十四桥夜夜夜”,连瀛想听弹词,这一回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

连瀛从包间的窗口看出去,一个穿了长衫的男子和一个穿了旗袍女子,咿咿呀呀地一唱一和,连瀛听得清楚,与相差无几。上一次来还是抗拒孟昭欧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只想着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做得成了,是朋友,做不成,是路人甲乙丙丁,万没想到,时光斗转间,她和他已经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听台子上那女子用吴侬软语唱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连瀛想那时候两人是两个心思,孟昭欧要靠近,她却拼命地躲,而现在呢,一个心思又如何,总归无法看到立时的圆满。叹一口气,想想今天的好日子,甩甩头,且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我想喝酒。”孟昭欧和老板打了个招呼 回来就听见连瀛这丫头对自己提出了非分的要求。

“中午不刚喝了吗,没看出来你有做酒鬼的潜质。”

“中午不尽兴啊,都是老师同学,喝醉了出乖露丑怎么办?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不行。”端起杯喝一口茶,孟昭欧断然拒绝。

“我就是不知道喝醉酒是什么样的,今天有心情,反正你在,我也不至于胡闹,如果我敢闹,你就就地正法。”连瀛仍然不死心。

“说你酒鬼你还真来劲,这种事情有试着玩儿的吗?喝茶、听曲儿、吃饭。没有第三样。”

连瀛赌气地把孟昭欧放过来的茶一口喝干,又把空杯子往他面前重重一放,“再来。”

孟昭欧啼笑皆非地看连瀛,伸手隔开她的胳膊,“还没吃饭就猛喝茶,仔细伤胃。”

“你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酒不让喝,茶也不能尽兴。”连瀛板了脸不依不饶。

“你就今天跟我作吧。你要喝酒,哪天在家我陪你喝,今晚不行,说好了看夜场,一会儿你醉了,撒酒疯,人家看你还是看电影?”

连瀛也就是一时兴起,想想的确不敢设想自己的醉酒状态是什么样,也只好悻悻作罢。

一时间台子上也静了下来,想是缓一缓换个曲子或节目什么的。连瀛看着孟昭欧突然说, “我给你唱段弹词,要不要听?”

孟昭欧甚是惊讶,他还不知道连瀛有这本事。当下来了兴趣。

连瀛顿了顿,凝了神色,糯软的强调便从喉咙间流出,没有三弦和琵琶的伴奏,声音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轻巧而秀丽,音色清丽,曲调缠绵。孟昭欧听不懂连瀛在唱什么,但那声音却觉得比刚才台子上的要好一百倍,他听不明白唱词,却感觉连瀛简单的声调里含了情意,不能言说的,低沉而热烈,温柔而坚决。

连瀛只唱了一小段,看孟昭欧好像靠在椅背上,眼神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直要望到她的心里去。脸色微红,探身拿手指在孟昭欧眼前晃了晃,“好不好听?”

好一会儿,孟昭欧才醒过来,大笑着鼓掌道,“好,好,色艺双绝。”话刚毕,被连瀛敲了一记脑壳,忙正声说,“我只觉得好听,词是听不明白,看你的神情,是不是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故事?”连瀛摇摇头莞尔一笑,告诉孟昭欧是老段子《晴雯补裘》。孟昭欧想到红楼梦里晴雯的娇俏和温柔,像足了眼前的连瀛,一把抓了连瀛的手,“还说不是才子佳人,红楼梦都出来了。”

连瀛抿口茶,“当然不是,丫鬟而已,才子佳人是有,郎情妾意却未必。”

孟昭欧使劲握了握了连瀛的手,“你怎么知,人家贾宝玉不也说了,红绡帐里,公子多情。”

“你不是在国外读的书吗,怎么这么了解红楼?”

“我小时候在国内啊,没事干翻的,记性好,就记住了。”

“什么记不了,偏偏记这香艳的段子。奠文里说得也未必是真。”

孟昭欧看连瀛倒似认了真,他可不想和她继续讨论下去,在这里开个红楼研讨会,夹一筷子菜到连瀛的食碟里,“你倒替古人担忧,快吃饭。”

连瀛却停了筷子,出神地望着外面的台子,“小时候妈妈喜欢听评弹,星期日干家务的时候,总是把收音机拨到可以收听弹词的频道,我们就一边在洗衣盆里洗衣服,一边听收音机里唱,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在楼前的空地做作业,看妈妈在晾衣绳上晾衣服,耳朵里听着渐渐熟了的弹词段子,觉得是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候。”

孟昭欧看连瀛甜蜜的回忆里流出淡淡的哀伤,拍拍她的脸,“伯母快周年纪了吧,我和你一起回去。该回去看看了。”

连瀛迟疑地笑了笑,“我准备下周回去,正好请探亲假,多待几天,你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事情多也不在那几天。不用多想,我会安排好的。”

连瀛想说什么,看着孟昭欧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吞到肚子里,有些话不是时候说,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电影还不错,是两部没有在国内上映的国外大片,一部动作片,一部爱情片,连瀛喜欢看美国大片,照她的话来说,要的就是镜头感,所以只要有大场面的电影,连瀛一定去电影院看,大银幕上的声光电不是碟片能感受到的。孟昭欧却不以为然,说简直就是电影里的肯德基和麦当劳,没营养却偏偏有人追捧。不过,今天孟昭欧还是陪连瀛看了,谁让她今天最大呢。还好,连瀛并没有行使特权,只看了一部电影便打道回府,看周围那么多年轻的情侣精神奕奕,连瀛还真感慨岁月催人老啊。

两人驱车回到了西郊的别墅,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还好有保姆经常来打扫,否则早就灰尘绕梁,可在开门的一瞬连瀛还是闻到了久无人居的气味,似乎弥漫了整幢屋子,不知怎的,有点伤感。

连瀛精神得厉害,居然提出来要打扫屋子,孟昭欧吓了一跳,看看手表是夜里12点钟,“嗨,丫头,不要兴奋过头了。只不过一个答辩,咱不至于。”

连瀛扫他一眼,“我闻着这味道不舒服,睡不着。”

“什么什么味道,这里除了我和你就没人来过,没有任何女人来过。当然除了保姆。”孟昭欧戏谑道。

“来什么女人关我什么事,我要换床单被罩。”

孟昭欧彻底被连瀛打败,还好,连瀛没有坚持半夜灯火通明地打扫卫生,换床罩还可以忍受。

两人倒在床上的时候,孟昭欧搂着连瀛咬牙切齿地说,“没来女人你都换床单,来了你岂不是半夜要把房子拆了重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作?”

连瀛捅他一下,“就你能凑合…想什么呢?”

“别闹,想正事呢…我想把保姆辞了,留着也是白花钱…唉,唉,都掐紫了。”孟昭欧一本正经,冷不防被连瀛伸手掐了胳膊内侧,疼得直叫,抓了连瀛的手困住了,“老婆省钱,怎么不愿意啊。”然后眼明手快,手上使劲,把连瀛拉到胸前,吻住了即将出口的嘟嘟囔囔。

争执

孟昭欧还是没有和连瀛一起回家,临时处理手头的事情。因为收购的事情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孟昭欧也确实不敢马虎,唐秉沉还有几个亲信虽然信得过,毕竟这也是东正的大事,他一下子离开一周多恐怕不妥。因此把连瀛送上飞机,嘱咐自己赶在周年前一两天回去。

连瀛怀着矛盾的心理上了回家的路。回家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发生了交往以来最厉害的一次争执。

连瀛正收拾东西,孟昭欧在旁边说不放心连瀛回家,在她的卡里打了一笔钱。连瀛问多少,孟昭欧说不多,连瀛说到底多少,孟昭欧只说回家办周年够用。连瀛上网在网上银行查了一下,直乍舌,说实话,太多了,叫了孟昭欧进来说不要,孟昭欧却不依,说是他该为连妈妈做的。又说回去是少不了谢谢表舅一家的,连文三也该留些钱,他一个老人能有什么经济来源,其他花钱的地方不少。连瀛依然坚持不要,说情她领了,连文三的养老是她做女儿该管的,孟昭欧不用操心。

孟昭欧本来对连瀛再三拒绝就有点不高兴,如今听连瀛分得如此清楚,直接否认了两人的关系。当下便生了气,手里正拿了给连文三的一包保健品,甩手扔了地上,说,“连瀛你究竟什么意思,你非要和我分这么清楚爽利吗?”

看连瀛不作声,继续道“说实话,我忍了很久,你平常不花我钱,不要我的礼物,我知道你的心理,不就是不想让人说你不是图我什么才和我在一起吗?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怕别人说!遇见你,我觉得是我孟昭欧的福分,你能接受我,对我来说是我都没想到的事情,其实我都做好了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的打算。可是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我想是老天可怜我把你赐给了我,如果能够,我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可你就这么没有情理。”

连瀛一下子坐在床上,孟昭欧居然一直不了解她,她想要的又怎么会是钱和礼物可以弥补的,终究两人是生分的,“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怪我冷淡,怪我没情理。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你接受了我,还是在乎我的身份,我也觉得委屈了你。无论有没有爱情,婚姻还在,孩子也有,我从来都不敢说让你等,那样对你不公平。”

“可你还是让我等了,你没说,却比说了还厉害。”连瀛冷然打断了孟昭欧的话。

“阿瀛,在你心里我就是这副德行吗?我竟然没想到。我不想委屈你,现在不能给的我在努力将来给。我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到今天才知道,你居然对我这么怨。”孟昭欧颓然靠在了桌子边望向窗外。

连瀛使劲扯着床罩上的流苏,“我没有怨,只是担心未来而已,我不接受你的钱,自然有我的考量,如果我付出的爱情只值这些,我会全部收回来。”

孟昭欧猛地回头,双眸变得幽暗,眼神冷冽,“你说什么,你要收回去你的爱情?原来对待爱情你就是这样游戏的态度,说给就给,说收就收?”

“我没有,孟总裁若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若是孟总裁有这样的想法,我成全!”连瀛扬起一张倔强的脸冷冷地说。

孟昭欧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居然甩出这样伤感情的话,上前一步,抓了连瀛的肩膀,“收回你的话,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我想什么没什么关系,只要孟总裁痛快,我也奉陪。”连瀛心痛得厉害,狠了劲忍了逼上来的泪意。如此用力,身体几乎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孟昭欧感受到了连瀛的颤抖,心里一疼,他的丫头只有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这样,心疼万分,“如果你觉得痛快,你可以侮辱我,求你不要自残。”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你也知道我的想法,为什么非得说伤害人的话。”孟昭欧倾身抱住连瀛,感觉到她的抗拒和僵硬,拥紧了纤弱的身体,“给你钱,送你礼物,你都不稀罕,我找不到能打动你的东西,心每天都悬着,怕你不给我时间。”孟昭欧像是梦呓,连瀛忍得辛苦的泪意终于上涌,不是不明白,只是怕伤害。身体动了动,渐渐软了下来,双手扶住了孟昭欧的腰侧。孟昭欧感觉到连瀛放弃抗拒,更加抱紧连瀛,似乎想要把连瀛嵌到自己的身体,“阿瀛,不会太久的。你要信我。”

连瀛心里酸楚,我们怎么成了这样,爱着对方,却又拼命伤害对方,却让自己更疼。终究一横心,不花钱又能表明什么,终究关系放在那里,用就用吧,如果可以让他安心,如果可以解决两人之间的障碍。

想到这些,缓了缓心神,挣扎着从孟昭欧怀里抬起头,“给我。”

孟昭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账户,你的存折,资产什么的,全部交待,既然讨好我,几十万就打发了,我要一一过目。”

孟昭欧看着连瀛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现在柳眉倒竖,叹口气重新把连瀛紧紧抱住,“以后不准再这样了,要好好的。刚才吓坏我了,男人的心也不是铁做的,也经不住吓。过几天把我的资产让律师都给你过目。”

“没诚意,过几天我就不看了。”

“不是小瞧你,看你也看不懂,自然有人帮你打理。”孟昭欧轻笑了一下。

“上学开过投资课程,现在银行工作,股票、基金、理财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别瞧不起人。”连瀛因为伏在孟昭欧的胸前声音变得瓮声瓮气。

“只要你愿意,自己操盘都可以,就怕你嫌烦。”

骤然的争吵和瞬间的复合似乎只是发生的小小插曲,没有影响接下来的相处,连瀛安然接受了银行卡里的几十万,孟昭欧因连瀛的接受也变得轻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又被重新放置好。连瀛看着地上的两个大行李,埋怨孟昭欧多事,害自己受罪,孟昭欧教训连瀛没有孝心,一点点东西就嫌麻烦,再说有人送有人接,她只管带路就好。连瀛抬手打孟昭欧一下,孟昭欧顺势躺到床上,说连瀛刚才把他气得内伤,连瀛说他小心眼儿。

云层后的月亮刚穿过厚重的云朵露出皎洁的脸,温情地照着这样一对情人,没有争执,没有怄气,没有伤心,只以为这是人间最美的一幕。

空中小姐温和的声音提示大家做好起飞的准备。连瀛系好安全带,闭了眼睛,昨天并没有睡好,过了这一天,她的心沉沦得更深,当她拼了力气面不改色地与孟昭欧面对时,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原来看他受伤害比自己受伤更疼。什么时候她已经坠落得如此之深,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真有一天要离开他,她可以任自己的伤口溃烂,也不能想像孟昭欧的痛苦。她希望他开心,想给他快乐,想抚平他的眉头,想让他刚毅的脸泛起微笑,原来不知不觉中孟昭欧的一举一动已经让她无法不牵挂。

周年

连瀛下了飞机刚开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是孟昭欧已经安排好的接她的人。两人见了面,连瀛实在是不好意思看那个瘦弱的年轻人大热天地弄两个大行李,想过去帮忙,对方却谦恭地说,连小姐,您只管上车就可以了,其他我来做。连瀛插不上手又不好意思上车独自享受空调,就站在车边等那小伙子一起上车。贵夫人的角色还真是有点别扭。

车开得很快很稳,短短的路程连瀛不足的睡眠引起的困意已经泛了上来。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轻声唤“连小姐,连小姐,到了。”

连瀛睁开眼睛看看车已经停在了老房子前,歉意笑了笑准备开门小车,小伙子早已眼疾手快从把门打开了。

连瀛让小伙子把行李放到家门前,刚说谢谢要他进去喝杯水,小伙子却笑笑道了声“再见,有事您打我电话。”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连瀛顿了顿抬手摁了门铃。

门开了连文三正系了围裙站在那里,本已花白的头发似乎更白了,腰也有点佝偻,比春节的时候明显老了。看着连瀛只是轻轻地说“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不好拿吧。”

连瀛看着孟昭欧有瞬间的恍惚,那年她几年未归,突然出现在妈妈面前时,妈妈也是这副表情,没有惊讶,仿佛算准了她要归来,仿佛她只是出门会了朋友回来,轻声轻语。连瀛鼻子酸涩,忙低头往回拖行李,掩饰了要流下来的眼泪。

连文三也是感慨不已,只是妻子走了这一年,加之之前的在外流浪,他已经习惯了这人生的变数,尽管他渴望家庭的温情,但是终究会从指缝间溜走,强求不得,幻想不得。过去这五十多年他唯一确定的就是命里注定,他选择了最开始的形式,必定经历这样的轨迹。

帮着连瀛把行李拖入家里,尽管在电话上已经叫了多次“爸爸”,但在这相见的一瞬还是难以出口。连瀛把行李包打开,拿出孟昭欧带的保健品和多年的老人参给连文三。连文三看那人参就不是轻易搞得到的,脸上不动声色,“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我身体挺好的,瞎花钱。”

“炖鸡很好,补身体的。这一份给表舅的,您电话上说表舅身体也不太好,最近老毛病犯了。”

“对,对,他们一家帮了我们不少忙,该给买的,这人参也给他们吧。”连文三觉得女儿考虑到还是很周到。

“爸爸,您说什么,人参是给您的,表舅自然有表舅的。”这一声“爸爸”还是在情急之下叫出了口,连瀛没太注意,整理着礼物什么的。连文三却是听到了,“咳”了一声,直起腰说着,“快洗手,饭要好了。”连瀛没有看到连文三回头一瞬抬手揉眼的动作。

饭罢,父女俩开始商量连妈妈周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也就是连文三和连瀛,表舅一家而已。但这毕竟是连妈妈去世一周年,她离开爱的人已经一年了,在过去的一年,活着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又不能敞开心扉地守在一起,一个是看开了,一个是看不开,无论怎样,连妈妈忌日的这一天,他们要一起抒发思念。

连文三近一年信了佛,因此想给妻子做个简单的法事,其实已经极尽简单,就是请两个僧人诵经超度一下而已。好在现在的事情都市场化,寺庙也不例外。连瀛没有提反对意见,依她的意思最好全家到墓地作哀思。既然连文三想做,也就由得他去折腾。

香火纸烛自然是要准备的,连瀛找人定做。期间去了表舅家,表舅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年前做工不慎扭了腰,腰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几个月不见好,只好提前退休从邮政系统的司机岗位退了下来。连瀛的表妹也在前一段时间生了孩子,表舅就此含饴弄孙,也算老有所乐,日子虽然不富足倒还过得去。

连瀛留了礼物和一笔钱,表舅不接受,连瀛一句“我爸爸还得劳您和表舅妈照顾,我不在身边,文静和她爱人也少不了跑个腿,平时的小钱没法子算,硬要算清也显得生分,先把钱给您,我也就放心了。”

文静就是表舅的女儿。表舅妈看那一大笔钱,心里嘀咕,果然是全国人都向往的地方,挣钱还真多。

孟昭欧想得的确周详,这笔钱很好地将表舅妈倒不出的委屈和闲话化解了。连瀛看表舅妈由多云转晴的面色,知道钱没给错,父亲也有得托。有钱还是可以办好多事情,她不能说表舅妈什么,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尽管连文三现在身体还硬朗,但终究年纪大了,万一有个紧急及时的照应还是需要的。这几万块钱也就是给个心安。

回家两三天事情也差不多都准备好了,连瀛把舒了口气。孟昭欧打了电话,说是坐晚班的飞机过来。连瀛看看表,孟昭欧还没有上飞机,轻轻拨了电话,只几秒钟电话接起,熟悉而悦耳的男中音响起,“阿瀛,是你吗?”

“是我。”连瀛静等了一会儿才回答,“你在哪儿?”

“去机场的路上,再有几个小时就可以见到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孟昭欧知道连瀛累,心情沉重,故意开玩笑。

听到孟昭欧的声音,连瀛心里一热,嗔他,“你不怕大刘听到笑话你?”然后听见那边孟昭欧使劲咳嗽两声,估计也才意识到有点忘形。连瀛“咕咕唧唧”地一阵低笑。

孟昭欧的确有点不好意思,听着连瀛的笑声,看看前面的大刘,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咬牙低声道,“一会儿再算账。”

电话刚挂,大刘适时地说话缓解了孟昭欧的尴尬,“总裁,机场到了。”

大刘把孟昭欧送进机场,孟昭欧坐在贵宾候机厅,四下看看。因不是周末,晚班的人很少,贵宾候机室里就寥寥几个人。孟昭欧拨了电话,连瀛接了电话就开始笑,孟昭欧也咧了嘴。

旁边的服务生刚端了杯咖啡过来,看刚才还表情严肃的这位先生此时眉眼俱是笑意,尽是刚才的帅酷之外的另一种柔情,对,就是柔情,以她看言情小说的经历来判断,电话那边一定是他深爱的女人吧。年轻的女孩不由得多看一眼,单纯的心居然砰砰跳了几下,言语上有一丝的不流利,“先生…您…咖啡到了。”

孟昭欧冲她点点头,女孩子面色泛红,几步退开了。

“这几天累吧。”孟昭欧温柔地说到。

“还好。”话筒边是一阵沉默。

“不用等我,我直接到酒店了,明天来找你。”孟昭欧软声安慰。

“睡不着。”

“明天肯定累,不睡怎么行,躺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想见你。”平日里也有好几天不见的时候,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他。孟昭欧曾说她是他的药,可连瀛觉得孟昭欧是她的药,镇静剂、止痛药、甚至是心脏起搏器。

“那…等我,到了我去找你。”

“我想去机场…”

“不行。”

“要不我在酒店等你。”

“那好吧,房间是1212,小陈一会儿接你去。就是那天接你的小伙子。”

挂了电话,已经是登机时间,孟昭欧关了手机。在空中小姐体贴地为他盖好薄毯后,片刻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