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面前一排比成人手臂稍粗一些的树木均落尽了叶子，枝丫也被修剪过。后面是基本上还没开门的小店，因为靠近学校，所以作息都跟着学校走，只三三两两地开了几个门面。大过年的，这条街道却有浓浓的萧条的味道。
“曦妍。”方佑东考虑了很久，终于开口，“你跟爸爸说，你喜欢你的老师，是不是因为他像小叔叔的缘故。”
我心中震惊，嘴上却不说，只笑了笑，“爸，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小叔叔？”
方佑东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震得人一颤。“他是你的叔叔！”
“所以…”我低声，所以我才找替身。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父亲的话掩了下去。
“所以你不用想了！”方佑东冷着一张脸说，“现在先跟我回家，过两天爸妈介绍更优秀的男朋友给你。”
“为什么？”我憋着气反问。
方佑东深深地皱眉，“你为方家考虑过没有，你要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了，日后要引起多少闲话？”
方家，方家，又是方家！我一生下来，就只能是方家的附属品，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独立的思想么！？我拉开车门下去，甩上车门后对着车窗大吼：“对，没有考虑过！我从来没有为方家考虑过！我不是我！我只是方家的东西！”
“曦妍！”
父亲的声音传过来，但我仍是没有半分迟疑地往前走，隐隐约约的，吹散在风中的，似乎还传来了父亲的这么一句话。
“你不为方家考虑，那你为父亲考虑过吗，为你母亲考虑过吗…”
拦了一台的士，上车后司机问我要去哪，我沉默了一会，还是报了方家的地址。虽然我与父亲吵架，方家也有我一直讨厌的方世申，但我答应母亲回去吃顿团圆饭的，而且方家也有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小叔叔，所以我还是回去了。
一回去，正厅里整整齐齐地坐着人，父亲没有看我。方世申拄着拐杖对我微笑，“曦妍，回来啦？”
我适应不了父亲与他态度的反差，只略略点头上房间。母亲跟着上来，递给我一张卡。我愣愣地站着。
宋瑞如把卡塞到我的手里，“拿着。”
我抿唇看着母亲，一会又复低下头去。心里跟眼底都有些酸痛。待我最好的，始终是母亲。就如那句话说的，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宋瑞如说：“如果你真的爱，妈妈也不阻止。但你记住，爸妈永远爱你。”
她这话特煽情，我低着头感觉眼睛聚了越来越多水汽，都看不清地板的纹路了。一眨眼，终于把它们眨落下来，我扑进母亲的怀里，“我也爱你们。”
十八章
席间聊着一些与我不相干的话题，我乐得沉默。
但是没一会，方世申便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曦妍，什么时候开学，开学后多带靖宇回来吃饭吧，我可喜欢那孩子了。”
我先看看父母，再看看小叔叔，最后把目光落在站在方世申身后的老管家身上。他在方家做了几十年，比我的年龄还要大，要说他向着谁，绝对是方世申。怎么前些日子的事，都没传到方世申耳朵里吗？不过最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连父亲都这样极力反对，他身为方家的大家长，怎么就不需要顾及别人的闲话吗？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束欣欣给我夹了一块鹅肝，笑着说：“爸，你别这样直接，说得曦妍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方世申又大笑道：“这有什么，曦妍也总归是要嫁人的，如果是靖宇那孩子，我倒是很放心的。”
方佑东在一边低声开口，“爸，曦妍还小，还要念书。”
方世申点头，“嗯，曦妍再念两年吧，再念两年再结婚。”
我低头，“我没说要结婚，怎么就扯到我结婚的头上来了，不搭调！”
宋瑞如伸手过来轻轻拍拍我的手背，“曦妍。”
我只好闭嘴，草草吃了饭，再端着汤圆上楼，却在上了一半楼梯的时候听见父亲拉住方世申低低地说话。隐隐约约听到提了杨靖宇的名字，好奇心起，便悄悄地拿着碗下去。
“爸，我不同意曦妍和杨靖宇来往。”
“为什么？靖宇那孩子我很喜欢。”
“爸…”方佑东顿了顿，“他跟佑北太像了…”
方世申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就当多了个儿子，既是孙女婿，又是儿子，多好。”
“爸，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曦妍要是真的跟他在一起，闲话必定铺天盖地地来。”
“哼！”
这个哼我看不见表情，不知道他是要表达愤怒还是要表达不屑。不过他竟然是一直支持我的，让我颇为意外，心里对他的看法微微改观。或许终究是爷孙，我的体内传承着他的血液。
“方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闲言细语必定是影响不好。”
“谁敢说？！我倒看看，我方世申的孙女谁敢说？！”
他那句“我方世申的孙女谁敢说。”的话让我心底发酸，慢慢染上眼睛，刺痛了我最柔软的地方。我拿着汤圆的手微微发颤，眼前一片模糊，匆匆地上了楼。关上门，房间里是静谧的，可方世申的那句话却一遍又一遍的回旋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他是我的爷爷，亲爷爷啊，是我一直以来都错了吗？我梗着喉把汤圆一个个灌下食道，觉得满满的才能压住那一丝泪意。
我把碗拿下去，偏厅里却已经没了人。
方世申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碗汤圆，看见我，笑道：“曦妍还要去添？小心吃多了胃不舒服。”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陈杂，终于还是低下头去，抿了抿唇道：“我吃过两碗了，不吃了。”
方世申笑，“这么快就两碗了？那可别再吃了。再吃下去肯定要吃撑掉。”他看看碗里大颗大颗的汤圆，“这碗芝麻陷的，你奶奶最喜欢吃了。”
奶奶走了有好些年了。她和我不亲，或许是受封建思想或者是受方世申影响的缘故，认为我以后总是泼出去的水吧。但方世申与她感情很好，生辰忌日过年过节自不必说，甚至平常有些时候他也会拿上东西，让司机专门开车到墓地里坐一坐。
我觉得无话，随便应了句，“我也喜欢吃芝麻陷的。”
方世申过来拍我肩膀，“哈哈，像我呀。你奶奶喜欢吃芝麻陷也是受我影响的，她没嫁给我之前，最喜欢的是花生馅。”他看着我沉默的样子，缓缓一笑，了然道：“好了，别在这为难地应付我了，我听说今天也是个情人节，想靖宇就上去打电话吧，爷爷支持你。”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那两个字终于还是含在了喉咙里，散不出来，死死地抿着唇转身走了。扶着楼梯扶手上去的时候，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明亮的灯光，已经灯光下光亮的家具。我默默上楼，低声说了句，“爷爷…谢谢你…”
再一次躺在床上，虽然方世申的话不再回旋了，可我却总不自觉地想起他晚上对我微笑的样子。没有了往日的凌厉与严肃，皱纹挤在一起，眼睛弯了起来，也挺可爱的。团圆的日子，团圆…
十九章
方佑北后来也给了我一张附属卡，我没拿，他却硬塞进我钱包的卡槽里。我拿着两张附属卡，但最终还是回去了杨靖宇那。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反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只隔了一天，又再躺到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心情已经大不一样。母亲的话，小叔叔的话，父亲的话，还有方世申的话，一句一句交叠错乱地蹦出来。母亲与父亲对立，小叔叔中立，支持的我的竟然还有一个方世申。或许从昨天开始，我就真的不应该再直呼其名，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关心我的。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想得脑子疼，抓了衣服去洗澡。打开衣柜，看见叠得整齐的内衣裤放在衣服上，适应了几天依旧有些适应不良。我对着它们眨眨眼，它们依旧安静地躺在那，没有反应。“好吧，再过几天就适应了。”我自言自语。
因为还没开学，我一睡起便已经是九点多。自己料理完毕去逛商场，选了一套淡色的餐具，印着朦朦胧胧的水墨山水，烟雨缥缈，很有意境。全套拎在手上，倒是有些重。坐在广场六楼的餐厅区，我摘下墨镜从旁边的玻璃幕墙往下看，盛阳下是热闹非凡的景象。拨电话给杨靖宇，准备让他过来吃饭，顺便帮我拎东西回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我拿着手机在掌心里旋着，正无聊呢，突然发现从停车场拐出来一台车，那个熟悉的车牌号，正是方世申平常天天坐的那一台！这种地方，方世申怎么会来？没想出来为什么，手机就响了，是杨靖宇回拨过来的，告诉他刚碰巧也在这边。我心里嘀咕：他怎么也在这边呢？方世申也在这边，他们碰到了没？要是碰到了，会说些什么呢？我想得太多了，没一会，杨靖宇就过来了。
我问：“你…刚才…碰见方世申了没有？”
杨靖宇愣了愣。我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他回看我一眼，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微微一笑，“碰见了。”
“你们说什么了？”
“怕我告状？”
我嗤笑一声，“别说是你跟他告状，就算是他跟你告状，我也不怕，我怕什么？！”
杨靖宇也笑了，拿过水杯喝了一口，“你爷爷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哦。”我的声音低下来，这句话之后又让我变得沉默了。方世申…爷爷…内心的感觉慢慢发了酵，一点一点地涌上来。
“你别和他闹那么僵，他始终还是关心你的。”杨靖宇把上桌的牛排推至我面前，“吃吧。”
我低着头，下一瞬却拿起餐刀指向他，却并没有抬眼，可情绪找着了这个点便爆发出来，“你说，你是不是被方世申收买了？”
杨靖宇或许是被我吓到了，半晌没有声音。我因为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会之后听到他淡淡地开口，“他是你的，爷爷。”爷爷两个字被他加重了音，整句话听起来便像一句责怪。
我终于收回手，一眨眼，眼泪滴在碟子上，“可是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许久没有声音。就在我以为杨靖宇不会回答我这话的时候，我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如果真是那样，他还费那么多心机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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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靖宇包揽了所有事情。似乎除了房子大小的区别外，我找不到住在方家和住在杨靖宇的宿舍的区别。我依旧做着我的大小姐。杨靖宇对我除了去年生日的时候吻过我之后，就再没别的过分举动。就连我跟他同居一屋，他有似乎像古人那样发乎情止乎礼，对我无比规矩。浑浑噩噩地把整个大三耗完了，大四是实习阶段，再接着不考研就是工作了，一转眼我感觉自己要面对的事情还真多。
父亲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也没来学校看过我，我俩虽然在同一座城市里，但我们都各自固执地坚持着。我与母亲通电话，她提到父亲的时候不多，大部分都是问我的起居饮食。
小叔叔偶尔到学校找我吃饭，发现我身边的杨靖宇之后，接上我们又去束欣欣的公司把她接了出来，四人行。我看着小叔叔坐在我对面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他的事情，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现在跟他处得少了，果然奢念也就淡了。现在再看看，其实杨靖宇和小叔叔也就是眉眼相像，内里其实相距甚远。
今年的生日，只和杨靖宇两人过，所有人都打来电话祝福我，包括父亲。他说，他依旧不支持我们在一起，但他仍旧希望我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王春妮甚至直接问我，什么时候让她出礼，别太快，她需要时间来准备。我笑着看天，今年天气好，清朗一片，月似银钩。当初我是真的选对了，杨靖宇挺好的，真挺好的。时间再长一点，再久一点，或许我就可以忘记小叔叔了。
杨靖宇捧着蛋糕站在我身后，我能从玻璃门上看见蛋糕上那摇曳的烛光。
那晚上我喝了许多酒，晕乎乎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洗澡出来之后我差点撞到了门框上，是杨靖宇一把抱住了我。
“小心点。”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唇轻轻地印上去。我要坚定我自己的选择。
第 20 章
他的声音从头顶幽幽地透下来，我能感觉到电流在我和他身体接触的地方兹兹流窜。酒精的作用开始在发挥，我想推开他，却又推不开。
杨靖宇却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些，“我觉得我醉了。”
“睡一觉就酒醒了。”话音更落，我就被他封了唇。
时隔一年，他再次吻我，感觉已然不同。他的手掌游走在我裸露的肌肤上，带起一串串的小火花。我反抗，却被他反剪了双手。缠绵有极具挑逗的吻，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杨靖宇离开我的唇，却与我额头相抵，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我俩粗重的呼吸在相互对抗。我也直直地看他，他的眼睛与小叔叔的很相像，可我却始终在里面看不见宠溺的感觉。他又再亲我一下，然后笑了。
“睡不着呢？”杨靖宇含着笑问我。
“那去躺着，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我低了头，压着微微发颤的声音说。
“好。”杨靖宇刚说完，便把我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我的卧室，把我搁在床上，他也在旁边躺了下来。
我咽口水，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那盏白色的吸顶灯。空气里流动的是燥热的气息，鼓动着毛孔二次舒张。难道，晚上，也有秋老虎来肆虐么？我闭上眼，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突然之间，我眼皮上的光影一暗，睁开眼，杨靖宇已经撑在我的上方。我再次咽了下口水，却觉得唇干舌燥的，这样的感觉太奇怪。是替身扮真身让我太入戏，还是我已经喜欢上了杨靖宇，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杨靖宇俯身吻了下来，从温柔到热烈，从和风细雨到汹涌澎湃，越演越烈，也越来越下。他的手也悄悄地从我睡衣的下摆潜了进去。
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只是用力地按住。
杨靖宇稍稍移了下手，在我耳边轻轻地喊我一声，“曦妍…”
很是煽情诱惑的声调，我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把他的手从我衣服里拉了出来。原来我的意志力还能克制住酒精的威力。我是洁身自好的好孩子，没有意乱情迷，呵呵。我只在心里笑，无奈地笑，说到底，还是没有喜欢上我的杨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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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我们再没有提起这件事来，依旧是以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模式。因为已经大四，课都没有了，就是实习。
这日我和王春妮下班后顺便去逛了下，买了许多东西。我俩坐在手工点心店里歇气。
“师姐？”
很熟悉的声音，我转头去看，原来是之前和我有过一个学期同住之谊的小师妹。人长得漂亮，念舞蹈的，身材更是没法说，腿长腰肢软。人也不造作，关键是帮洗了一学期的内衣裤啊，所以我很喜欢很喜欢她。
我开心地朝她笑，“汤圆，过来坐这边。”
汤新园先跑去后面拿了围裙系上，再跑过来我们的桌子前，“师姐要吃什么，我在这边打工呢。”
“嗯，那就来一份抹茶蛋糕，一份慕斯蛋糕。嗯…再加一份慕斯蛋糕吧，留你下班吃。”
汤新园挽着眼睛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谢谢师姐。”
等汤新园进去，王春妮挤过来和我坐一边，低声地悄悄跟我说道：“果然是穷山沟里养出来的人水灵啊。”
我瞪了她一眼，“你才穷山沟，汤圆的家在省会城市，还是个满富裕的省份。”
王春妮惊讶，“那怎么那么缺钱呐？又是打工，又是帮你干活。打工倒是算了，正常，帮你洗一个月内衣裤太不正常了。”
我斜眼睨她，“滚！”
汤新园把蛋糕和我们点的饮品送上来，笑着聊了两句又回去柜台那边了。
我远远地看着她的侧脸，碎发落下来几缕，很清新的感觉。我吁了口气，淡淡地说：“好像是她爸出了点事。”
她虽然是学艺术的，但既不是中戏又不是北影，既不是音乐又不是美术，跳个舞能红到什么地步赚到什么地步？我挖了一勺慕斯蛋糕来吃，香甜的感觉渐渐地把整个人浸透。可惜我不是方佑东，也不是方佑北，帮不上她什么忙。
后来是王春妮的追求者接我们回去的，我跟她挤在一张床上聊天聊到了天亮。她说她不要考研了，我说我还是考研吧。她说要找个人好好谈场恋爱，我说我还是先守着杨老师吧。
王春妮转了身过来面向我，把脸贴着掌心枕在枕头上，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没有开灯，但外面的光还是从窗帘里漏进来。她的轮廓依稀可辨，眼睛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却是认真而专注的。
我笑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王春妮对我叹气，“你糟蹋人呐。”
我在她的三十六D上捏了一把，脑子里出现一个徒手抓爆一鲜嫩桃子的画面，顿时汁液四溅，手上果肉留香。我说：“你糟蹋的人还少么，春妮同学！”
王春妮却继续一本正经，“你也在糟蹋你自己。”
我躺正了，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略作潇洒地说：“青春在于挥霍。”
王春妮“切！”了一声，也转正身望着天花板，隔了好一会，问：“曦妍你考研？”
“嗯，考研。”
明明气氛很和谐，可接着就被王春妮这娃毫不留情地破坏了。
“你考得上？”
我直接给她来了一脚，不过没把她踹下去，是半吊在床边，让她手一撑，又滚回来了。王春妮这一声虽然不和谐，但却如响雷般把我劈醒劈焦了。真的像她说的那般，我这状态是不是能考得上呢，开玩笑！于是我跟王春妮说，明天开始我要奋发，我要努力，我要涂墙！
没想到第二天下班跟王春妮才走出大厦没两步，就看见了方佑北的车子。
方佑北坐在驾驶座上对我微笑着招招手。
王春妮立刻调整笑容，挽着我的手昂首挺胸地走过去。
方佑北说：“春妮同学，我先送你回家。”
王春妮转头面向我，嘴角的弧度从向上翘到平直，甚至有向下的趋势，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就死鱼眼一样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捂着嘴“噗！”地笑出声来。我知道，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以为能吃一顿好的呢，结果只吸了几口车里的熏香空气。
等放下了王春妮，方佑北对我说：“有骨气啊，硬是不刷我的卡一分钱？”
我低头玩手指。不刷你的，不是我骨头硬，是我还有个好母亲。
方佑北又说：“你就一直赖在靖宇那，吃他的住他的？他一个小小的讲师，能有多少钱供你这个方家大小姐？”
我终于抬头，从后视镜里只能窥见他额头到眼睛的一小部分。我舒了口气，“小叔叔。”
方佑北挑起眼角，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跟你说了小叔叔的钱不入方家的范围里，你还顾忌那么多。”
“小叔叔，你要带我去吃饭，还是回方家？”我打断他，问。
方佑北借着红灯停车等待的时间，转头看我，最后叹了口气，“本来是要回方家的，现在先去吃饭吧。”
熟悉的包房，久违的美味。我只低头吃喝，不敢多抬头。
方佑北看着我笑了一声，“靖宇果然是供不起你这个大佛啊，看你吃的样子。”
我吃完了，拿过毛巾擦擦嘴，“小叔叔你什么时候结婚？”
方佑北立刻就皱眉一副苦恼的样子，“爸最近老在催这事，烦死了。婚都订了，还怕我不娶束欣欣么！”
我微微勾着嘴角一笑，“就是怕你逃了，早结婚早安心。”对爷爷对我。
方佑北伸手过来拍我的头，轻轻的一下，就像以前很多时候一样，“少老生老气地跟我说话。”
我低头看着杯子里碧绿清澈的茶水，道：“回去吧，好让你跟我爸妈有交代。”
“错了。”方佑北摇摇食指，“是我爸，也就是你爷爷想你。当然大哥嫂子也想你，但大哥那么久了还没消气，你回去好好跟他撒下娇估计就好了。最后么，小叔叔也当然自然必然地想你啊。”他看着我勾起嘴唇一笑，“难道你不想小叔叔么？”
想啊，天天都想，我在心里说。看着你的替身想你，要是哪天杨靖宇走了，我要考虑去弄个蜡像来，看着你的蜡像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