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女士首先去了朝阳殿。

朝阳殿是永安寺的大殿,里头聚集了不少香客。

殿内参拜的人有很多,凌萌初站在队伍的最后头静静等候。队伍的最前面永安寺住持天一大师正在给人答疑解惑。

透过无数堆放整齐的经幡,她看到远处,大殿的正中央,佛像庄严肃穆,通体金光。

蒲团上跪着参拜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大殿中央伫立的那尊佛像始终慈眉善目,双眸微阖,好似凝视着眼前之人,威迫而深沉。

酥油灯的灯火飘飘渺渺,微光闪现。耳边的梵音不绝如缕,一声一声,好似从她心底踏过。

刚才满腔的不愉快这会儿都得到了治愈。

她不是信佛之人,只是跟着柳飘雪走了个过场,将大殿里供奉的菩萨一一参拜了一遍。

柳飘雪问她:“初初,要不要求支签?天一大师难得给人解签的。”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大师签解得再好,也不见得就是她真实的人生。日子还是得靠自己一天一天过。

在这尘世里浮沉的男男女女,有多少人能够不为世俗所累,活得透彻敞亮。人的喜怒哀乐是本能,由心生。欲/望也是本能,由心生。只要有欲/望,各种烦恼就会接踵而至,人就不会一身轻,活得通透。求佛,也不过是寄托个希望,求心安罢了。

从朝阳殿里出来,三人又去了别的殿。永安寺大殿小殿无数,每个参拜一遍下来,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她们终于将永安寺的大殿小殿都走了一遭。

梁满满想随大流去后院看看那棵闻名遐迩的许愿树。

柳飘雪到底年纪大了,一下午折腾下来,有些体力不支。她坐在石阶上,摆摆手,“满满你和初初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坐会儿。你们结束了过来找我。”

梁满满:“好的干/妈。”

柳飘雪:“注意安全。”

“晓得的。”

——

今日庙内哪里都是人。偌大的后院人声鼎沸,那棵百年古树健硕非常,枝繁叶茂,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浓阴。树上挂满了许愿条,红绸黑字,迎风招展。

永安寺的这棵许愿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自古就被西南边境的人供奉为“神树”,很多善男信女都喜欢到这课树下来许愿。

梁满满很快买来了许愿条,提笔在上面写着:希望今年我能遇到那个让我心动的男人。

写完后用力一抛,挂在了树上。

看着自己的许愿条在树梢上飞舞,她觉得很是满足。她赶紧把笔递给凌萌初,“嫂子给你写。”

凌萌初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个,拜拜就行了。”

梁满满却很固执,“愿望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听人说这棵树很灵的。”

听梁满满这样说,凌萌初接过她手里的笔和许愿条,微微欠着身子写了“平安喜乐”四个大字。

写好后,她将许愿条抛掷到树上。她轻轻一掷,它便稳稳地挂在了树梢上面。

她看着自己面前满树飘飞的红绸,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几句。

无非就是身体健康,平安幸福之类。

“凌小姐许了什么愿?”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声,脚步声也渐次逼近。

她心头一震,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快速转身,看到楼逸出现在视线里,正不紧不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这位楼少爷的脸上挂完玩世不恭的笑意,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脚步不疾不徐。

从第一次见到楼逸开始,凌萌初就本能地讨厌这个人,和当初第一次见到夏荏苒一样。深究原因,其实她自己也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样讨厌他。大概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神奇,有些人就是天生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仅是楼逸,周显星和夏荏苒居然也在。

周显星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口罩,露出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而夏荏苒这位当红小花则身穿一条白色长裙,戴一顶篮色遮阳帽,烈焰红唇,冷艳女王的形象展露无遗。

想必永安寺从来都没这么热闹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圈子里的大人物。

好在周显星和夏荏苒多少都经过了伪装,后院游客那么多,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俩。

梁满满不是圈里人,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周显星和夏荏苒本人。忙扯了扯凌萌初的衣摆,很是激动,“嫂子,是周显星和夏荏苒欸……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网上传言说这两人在一起是真的?”

满满姑娘叽里呱啦,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凌萌初不动声色地解救出自己的衣摆。心里却在想,这两人这样明目张胆到底是想做什么?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近后,楼逸开口:“不知凌小姐许了什么愿?”

凌萌初手里捏着手机,缓缓道:“三少难道没听说过,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夏荏苒嫣然一笑,“凌小姐想必是许了大愿望,不舍得说出来吧。”

“夏小姐真是说笑了。”凌萌初抿嘴笑了笑,语调平稳,维持着面上的礼貌,“我一介普通人,所求的无非是一家人平安和顺,算不得大愿望。”

楼逸嘴角上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紧不慢地说:“凌小姐确实应该多拜拜,说不定哪天就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这话听着就不像是好话。凌萌初面色一沉,冷声道:“三少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凌萌初:“……”

“凌小姐真是虔诚,像我就从来不信这东西。”夏荏苒直言不讳,“愿望这种东西固然美好,但到底太过缥缈,不实在,我这人比较追求实在。”

凌萌初:“……”

她被夏荏苒这话给噎住了,低声说:“佛门重地,夏小姐说这话当心佛主听到。”

夏荏苒依旧笑着,笑容妖艳,“我只是实话实说,希望佛主会原谅我的坦诚。”

凌萌初:“……”

她微微抬眸,看着夏荏苒的眼睛,认真地问:“夏小姐既不信佛,来这里做什么?”

夏荏苒指了指身侧的周显星,解释:“我和显星到铜卜山附近拜访一个朋友,路过永安寺,显星说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没想到在寺里碰到了三少。”

原是这样!

她瞥了一眼周显星,微讽:“大年初一就出门拜访朋友,显星你好有兴致呀!”

周显星:“……”

周显星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扫了周围一圈,转移话题:“声哥呢?怎么没看到声哥?”

“我在这里!”

一道清脆嘹亮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格外具有穿透力。

第48章 第48幕戏

听到霍声远的声音, 众人齐齐转身。只见两三米开外的地方,男人眉目俊朗,手里提着一只白色塑料袋,大踏步朝凌萌初的方向走过来。

他走得有些急,长风衣的衣角紧随着他急促的步子簌簌摆动, 衣摆处的长绳也晃得很有节奏。

他很快便走到了她跟前,低头打开那只白色塑料袋, 从里头取出矿泉水和饼干直接拿给她,略带嗔怪:“让你们俩等等我, 我去买点吃的,可你们倒好,一下子就没人影了。我在寺里绕来绕去,一通好找。”

凌萌初:“……”

这边话音未落,他又看向了妹妹梁满满, 沉声教育道:“满满你也真是的,非常时期也不知道照顾点你嫂子, 尽知道带着她到处瞎晃悠!”

背锅侠满满姑娘:“……”

霍大导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是练就的如火纯青,煞有其事的模样, 完全是演技派。这演技都可以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杠杠滴!满满姑娘瘪瘪嘴, 心里感叹一番, 配合着她大哥的表演, 埋头认错,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大哥,是我的错。”

“知道错就好。”霍声远的嘴角挂起笑意,轻轻点头,又对凌萌初说:“满满她孩子性子,你别跟着她胡闹,非常时期,你自己身体自己多注意点。”

凌萌初:“……”

非常时期?

what?

神马非常时期?她怎么不知道?

她的手垂在一侧,僵持着,压根儿就没打算去接他的食物。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到这会子还没消呢。

霍声远轻叹一口气,将饼干撕开包装,放在她手心里,语气格外宠溺,“老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现在是非常时期,胃口不好,心情也不好。我不应该逼你吃饭的。我这还不是心疼你嘛。你从早上到现在颗粒未食,路途又遥远,一路颠簸,我真是担心你身体受不住呀!”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瞬,俯身凑到她耳旁,和她咬耳朵,“老婆,这么多人看着,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回去是跪键盘,还是跪榴莲,要打要罚任凭你处置。”

凌萌初:“……”

凌萌初轻轻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接过饼干,放了块进嘴里。

巧克力味的曲奇,酥软松脆,咬一口含在嘴里,满口馨香缠绕在舌尖。

这人饼干倒是买的不错!

梁满满双手抱臂,心想:大哥,我就默默地看你撒狗粮!

霍大导演一口一个“非常时期”,真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呀!

大家伙的目光纷纷落在凌萌初小腹处,那里平坦依旧,看不出什么。

承接到众人探究好奇的目光,凌萌初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

都怪霍声远这个贱人!毫无疑问,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周显星抿嘴一笑,“声哥,嫂子这是有好事了?”

霍声远的嘴角微微上扬,嗓音愉悦,模棱两可地说:“好事天天都有呀!说不准过两天就有好事砸到你头上了。”

周显星:“……”

关他什么事?

周显星挠挠头,“声哥你别拿走开玩笑呀!”

霍声远没打算继续搭理周显星,直接看向众人,笑着开玩笑:“今日永安寺还真是热闹,大家伙都扎堆往这里凑啊!”

夏荏苒说:“霍导您还不是一样,正月初一就带太太来拜佛。”

霍声远瞥了她一眼,话里话外都是玄机,“我和我太太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来庙里拜拜佛,求个心安,再正常不过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的想法了。”

夏荏苒:“……”

夏荏苒面色微变,依旧笑着,“霍导这话说得真是高深,我都听不懂了。”

霍声远:“听不懂没关系,佛家有云难得糊涂,做人还是糊涂一点好,太过精明通透,会活得很累。”

霍声远顿了顿,也不知究竟说给谁听,“有些东西但凡得不到的都是强求。”

都是明白人,点到即可。

楼逸神色肃穆,欠了欠身子,“真是受教了。”

霍声远:“不敢。”

霍声远这番话听得凌萌初云里雾里的。不过她了解他的性子,这人断然不会无端说这些话。

满满姑娘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物,她是在场唯一的外人,听着这些人的对话,隐隐感受到了这些人之间的暗涌横生。气氛绝对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轻松愉悦。

她悄悄扯了扯凌萌初的衣袖,“嫂子,我们走吧,妈还在那里等我们呢。”

凌萌初也觉得这其中的气氛不对劲,她忙对霍声远说:“我们走吧。”

霍声远点点头,“好。”

凌萌初朝众人开口:“我们先走一步。”

三人异口同声,“慢走。”

霍声远揽住小妻子的肩膀,经过周显星身侧,刻意压低嗓音说:“眼睛擦亮一点,再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显星:“……”

——

霍声远等人前脚一走,楼逸三人也紧跟着离开了后院。

周显星走在最前面。楼逸和夏荏苒落后两三步。

夏荏苒施施然问道:“下定决心了?”

楼逸说:“还希望你多配合。”

年轻女人弯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会不忍心呢。”

“本来是有些不忍心,毕竟我还是很欣赏她的。可惜这个女人太维护霍声远了,让我很厌恶。”

“我之前还以为你喜欢她来着。”

楼逸挑了挑眉,痞气地说:“喜欢谈不上,只是觉得富有挑战,毕竟这位可是网文圈女神。娱乐圈的女人睡腻了,能睡个网文圈女神想必滋味儿不错。”

“只是可惜三少从开始布局到现在都没睡成。”

“是啊!”楼逸的目光落在远处,呢喃细语:“真是可惜呀!”

——

一离开众人视线,凌萌初就用力挣脱掉霍声远的手,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霍声远:“……”

“初初,我们找地方谈谈。”霍导很无奈,就近将小妻子带到寺庙的一角。

格外清幽宁静的一小方地方,周围种着几株健硕的银杏树,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古老的建筑,大门紧闭,看上去久经雨雪,历尽风霜,饱受时间的摧残,迟暮的沧桑显露无疑。

这栋楼像是凭空出现的,和周围其他的庙宇都格格不入。它前面是香火鼎盛的朝阳殿,后面是成片葱绿的竹林,有条小路直直通往铜卜山。

周围的景色秀丽宜人,空气清新淡雅,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可不知为何,这个地方像是被人遗落了一样,没有任何游客踏足。

直到走近了她才注意到深红色的大门前立了块牌子,上头写到——藏经阁重地,闲人免进。

难怪没有人来!

霍声远将她带到了藏经阁后门。

凌萌初背靠着墙面,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霍导演技见长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是让人佩服。”

霍声远:“……”

霍导认错的态度相当诚恳,“老婆,我知道错了。”

她挑了挑眉,“说说看错哪儿了?”

霍声远:“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强/迫你吃饭。”

“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了?”凌萌初瞬间提高声线,提醒霍导:“非常时期,霍导不妨说说什么叫做非常时期。”

霍声远:“……”

“你敢说你没有故意让显星他们误会我怀孕?”

“老婆,我真没有故意让他们误会,我说的是实话。”他悄悄靠近她,右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埋低脑袋,冲着她耳蜗吹气,惹得她一阵战栗,嗓音深醇又暧昧,“你忘了吗?除夕那晚我可是没戴/套的。没准儿这里已经住了小声远了呢。”

凌萌初:“……”

经霍声远提醒凌萌初这才想起,除夕那晚两人都格外动/情,从去年一直折腾到了今年。家里的装备刚好又没有了,霍声远完全是轻装上阵的。他说弄在外面,可后面两人太过忘我,他一时也没控制住。她说事后吃药的,可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吃。

“霍声远你混蛋!”她脸颊一红,抬腿往他裤裆处狠狠地踢了一脚,咬牙切齿地说:“我回去就吃药。我研究生都还没毕业,你要是胆敢让我怀孕,我一定跟你没完!”

霍声远眼疾手快,赶紧避开,紧紧搂住她腰,胸膛贴着她,“老婆你别谋杀亲夫呀!踢坏了可没人伺候你了。”

凌萌初:“……”

“流氓!”他凑上前亲她唇角,笑得痞气十足,“老婆,我就对你流氓!”

凌萌初:“……”

凌萌初实在是无语了,这人无赖起来简直让人无力吐槽。她在他怀里使劲儿挣扎,挥舞着小拳头,“你快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

他一手死死箍住她腰,一手捏住她纤细的手腕放在胸口处,整个胸膛都贴在她身上,“初初你最好安分点听我好好说话,不要动来动去的。不然你知道的我这个年纪的男人精力都很旺盛的,我不介意在这里跟你上堂党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