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优犹豫着,还是过去,心里默念,要死死道友,不要死贫道。

“剧本你看过,走一遍戏。”导演吩咐。

季优简直是惶恐,悄悄地拉了导演的衣角小声说:“导演,我就是个打杂的。”

导演嘴唇不动,面色不改地跟她小声说:“你不是艺术学院毕业的吗,你好歹也跟我跑那么久龙套了,走一遍戏给她看看,你行的,我知道你有潜力。”

季优泪奔,导演你这是害她啊!得罪了辛迪,她以后也不好混啊。什么叫我知道你有潜力啊,你早知道的话,为什么以前不给她机会啊,现在这是要逼她上梁山了是吧?

“各部门准备好!季优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换衣服!”导演催促,还是用他一贯的狮子吼。

硬着头皮上吧!看来这次不死道友,真的死贫道了。

化妆师给季优上妆,因为不过是一个走场,所以是最简单的妆容,其实季优很想要拉住化妆师的手跟她说越慢越好。

导演在这期间来了一趟,看了一眼季优,然后说:“你好好演,别丢人知道吗?”

季优点头。

“演砸了就滚蛋!演好了的话,女三号我让你演。”

导演这算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吗?

化好了妆,季优出来,站在了镜头前,她有些紧张,因为她看见了在一旁休息的辛迪,那样孤高的清高,那样蔑视的眼神,甚至还有一点,怨恨。

演好了,季优让辛迪没面子了;演砸了,自己得滚蛋。在辛迪没面子和滚蛋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好在,这一场戏,季优很熟。

“Action!”导演高喊一声,季优上刑场了!

季优走到廊子里,正准备进到里面的别院去,迎头出来一个小丫鬟,趾高气扬地看着季优:“三小姐,今天是小少爷的寿辰,夫人说了,你就不必去了。”

季优微微一愣,欲言又止,眸子里透露出一种唯唯诺诺。

好半天,季优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是平安符:“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大娘,这是我为四弟求的,法华寺的大师开过光的,保佑平安。”

丫鬟有些不耐烦,匆匆地拿了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三小姐请回吧!”

季优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嘴之后,终究半个字也没说,转过身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卡!”导演叫停,脸上微微有了笑容,“下一场戏湖边!”

季优苦不堪言,怎么还有?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得罪死辛迪了。不是说好就走戏吗?

第二场戏,是在湖边,小丫鬟拿了三小姐的锦囊,却一阵嘲笑,然后扔在了湖里,三小姐无奈,只好去捞那锦囊。

二月早春,所以并不暖和,现在又是傍晚了,湖水就更凉,所以剧本里这场戏只需要拿了棍子在岸边捞上来就行了。

可是,导演叫停之后,辛迪冷笑着鼓掌:“导演的人果然不一样,只是如果演得再逼真一点就好了。那个三小姐的性子,下水去捞会更好一些,这才是在乎那个锦囊呢。”

全剧组的人都在皱眉,这样的天气,下水去,还不冻死人?季优看了一眼那恨不得还带冰碴的湖水,也开始皱眉了。

导演沉默着,他知道这是辛迪发难,可不能拒绝,于是看向了季优。

季优咬了咬牙:“我下水!”

厚重的清装被水打湿了之后黏在身上,寒风一过刺骨的冷。季优在碰到水的那一刻,牙齿都打战,但她还是坚持下水,捞起那个锦囊。

好在,她表演的到位,导演很快喊停,这个镜头就算过了。

季优上岸,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沉入了湖里,她并不会游泳,即使这水不是很深,她也慌了神,在水里扑腾着。

“赶紧救人啊!愣着干什么?”

季优喝了几口水,并无大碍,只是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导演缓和了神色:“表现很出色,休息一天再来剧组,女三号就给你演了!好好干!”

“谢谢导演,阿嚏…”

3第二章微暖

阳光开始刺眼,身上那种被冰冷包围的感觉渐渐地消失,胸口堵着的地方似乎一下子畅通了,大力地呼吸了一下,季优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感觉这身体像是死过了一次似的难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喉咙里燃烧着一把火。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醒了?”

夏一刚巧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发丝柔软地贴在额头上,那双眼睛,灿若桃花,鼻子高挺,唇红齿白的模样,秀气得倒不像是个男人了,但是他绝对不娘,这是在很多长相阴柔的男人中难得的。他身上的气质,是他想让你注意到,你就可以注意到的,他想要隐藏,那你就感觉不到的那一种。

最重要的是,他只穿了短裤,上半身是□的。

季优皱紧了眉头,盯着夏一。

“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夏一很自然地坐在床上,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药瓶,倒了几颗出来。“来把药吃了。下次拍戏的时候,别那么用力,随便演一演就好了,反正也…算了,先不说了,吃药吧。”他没有说下去的那半句话是,反正也不过是个小配角,干吗那么卖力地演呢?

“你把衣服穿上!”季优哑着嗓子说道。

“吃药,我一会儿还要上班。”夏一按住季优的肩膀,掰开她的嘴巴,将药片塞了进去。季优觉得满嘴的苦涩,紧接着,他灌了一口水进来,药片顺着喉咙滑下去。

“夏一你再这样对我,你就给我搬出去!”季优发了火。

夏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明明是面无表情,却让你觉得明媚如春,他说:“没我你租不起这房子。”

季优瞪他,气鼓鼓的。的确,在这个恨不得你喘口气都要钱的城市,季优一个人根本承担不起房租,尽管这不过是一栋大厦顶层上的违章建筑,不过是一个花房改造的。

夏一的手探在她的额头上:“还发烧呢,好好睡一觉,不行就去医院吧。”

“嗯。”季优又闭上了眼睛,打算钻进被子里。

夏一换衣服,还是早春,可他穿得却很单薄,白色的衬衫,灰色的外套,勾勒出修长的身材。

“季优?”夏一叫她。

“干吗?”她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声音了,跟砂纸一样粗糙。

“刚才的药苦吗?”他问。

“废话!你自己吃一片试试!”

“那么,要来点甜的吗?”夏一歪头看她鸵鸟的样子,人已经来到她的床边,掀开她的被子。

季优皱眉,也不顾自己的嗓子,吼道:“你还不去上班?呜——”

印在她唇上柔软的东西,是他的嘴唇?!

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季优,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近距离地看着这一张妖娆过分的脸,大脑空白,然后充血。

季优哇哇哇开始尖叫。

夏一放开她的唇,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果然是苦的。现在甜吗?”

“你浑蛋!”季优扔了个枕头过去,夏一躲开。

这绝对是戏弄她!可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就该如此的错觉,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不收费了。”

“你你你…”季优抓了枕头,跳起来打他。夏一比她高很多,她就一边蹦,一边打,活脱脱的松鼠模样,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最终,他按住她的头:“好了,不闹了,我走了。

说完,他上班去了。季优一下子瘫软在床上,她真想跟着夏一去看看,就他那个冷若冰山的样子,会有什么客人喜欢他!就这还是当红的MB?这个领域没人了吧!

他们这房子是一间开间,一眼望得到头的那种,洗手间厨房都在外面。尽管这么简陋,房租也不便宜,因为是黄金地段,唯一好的是交通,夏一的工作需要交通方便,季优更是需要。

夏一的职业在旁人的眼中并不光彩,MB,也叫做鸭子,干的是陪人喝酒的买卖。可夏一从不看轻,他说,心虚的人才觉得别人低俗,因为自己的低俗怕人发觉,所以才跳出来指责别人,不过是内心悲哀的小丑罢了。

说得头头是道,季优听了都要佩服了,可是这人真的不走正常路。他们两个能住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夏一说是孽缘。

通常夏一晚上不在,白天的时候,季优又不在,这两个人其实很少碰面的,所以同住一屋檐下,也不会有孤男寡女的尴尬。今天这样碰上,还是很少见的。

夏一睡地板,季优睡床,分得清楚。这房子里没什么家具,就一个衣柜一面镜子,当真算家徒四壁。

昏昏沉沉之中,季优又睡了过去,她的感冒来势汹汹。好几次,她想要起来打扫一下房间。她和夏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着叫做洁癖的爱好。房间凌乱是她不能容忍的。但是头重脚轻的她,着实无力了。

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正好照在人的脸上,房间里亮堂堂的,天花板的灯还亮着,床头那盏琉璃灯,在这样强烈的光线之下,变得暗淡了,发着微微的光芒。

还是那个房间,色调单一的枯燥了,只有白色。无论是窗帘,还是床单被子。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隐藏在被子里的季优不得不去接听,她懒洋洋地伸出手,显然是没有睡够,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立刻听到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咆哮——“季优你在什么地方?”

长年饱受狮子吼的季优,这会儿根本没当回事,她还半梦半醒的,懒洋洋地说了句:“我在家。”

“立刻马上给我滚到片场来!所有的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不想干了就给我滚!”男人怒火中烧。

季优如梦初醒,她听出来这是谁了,他们剧组的导演。

“对不起导演,我马上过去。”

“你最好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什么东西,跟我耍大牌!”导演还是不依不饶地咒骂,大抵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导演。”季优不住地道歉。

导演这才缓和了下来:“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机会,这次的角色我可是硬着头皮给你的!”

“对不起,导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的很抱歉。”

“算了,赶紧来吧。”

挂断了电话,季优离开了那张床,飞速地去了浴室弄好了洗澡水,简单地洗了个澡,一身的汗洗去了,人也清爽了几分。她拿了护肤品,想要涂抹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用完了,连缝隙里都被她抠干净了。

季优是个很有东方女子特点的女人,她长得白净,身材窈窕,腿长腰细,那一张脸,算不得绝色,可也是五官精致,古典韵味十足,绝无半分的轻佻。

她拍了拍脸蛋,算是擦过了,看来得去买新的了。可是这个月,交了房租,没剩多少了吧。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素面朝天地出门。

出了小区左转,有一个公交车站,走几步路就是。

让季优惊讶的是,车站的人排的那长长的队伍,腿都要软了,这要哪年哪月能上了公交车?

打车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蹦跶了出来,摸了摸干瘪的钱包,季优咬了咬牙,就打一次车吧!当做是过瘾了,都快半年不知道打车的滋味了。

季优找了个可以打车的地方站着,早春正午的太阳,还是有点威严的,她是清汤挂面的一张脸,什么防晒措施都没做,不多时,她的脸蛋就红扑扑的,倒是很好看,白里透红,让人想咬一口。

季优仰起头,眯着眼睛,看那强烈的日头。春风浅浅,扬起她白色的衣角。季优喜欢这样的天气,不矫揉造作。她颇为享受,不知道几时得意忘形了,从人行道上晃悠下来,轻快的步伐,像是在跳一支圆舞曲。

“咯吱!”

汽车轮胎于地面强烈的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吵得人耳朵极不舒服。

季优闷哼了一声,跌坐在路边,汽车停在了她的跟前。她没有大呼小叫,安静坐在那里活动了下筋骨,右胳膊肘触地,只是擦破了大片的皮,并没有大伤,她还可以动。

只是胳膊上的伤血肉模糊了,还有些发黑,是地面上的灰尘。她吹了口气,掏出纸巾擦了擦,皱紧了眉头。她怕疼,尤其是这样的伤口。

肇事司机下车来,站在了季优的面前:“小姐,你还好吧?”

季优昂起头来看眼前的这个男人,灰色的条纹西装,里面一件白色的衬衫,笔挺的。他身材高大,季优目测了一下,比夏一还要高呢,他有一米九了吧。男人太高了其实也不好吧,拍戏的时候麻烦。

季优摇了摇头,怎么会想到拍戏呢?莫非是这男人的身材太好了,所以她开始想入非非了?这胡思乱想来的,可真是要命。

男人看到季优那个表情,顿时皱了皱眉头:“小姐,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起来吧。有事的话,我赔钱给你,我不想浪费时间,你开个价,如果合理的话,我接受。”

这什么意思?他是以为她要坑他的钱吗?季优再笨,也不至于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4第三章

因为是逆着光的,所以季优看不清这男人的长相,只觉得这气场不错,可以压人。而那男人看季优一清二楚。

季优蹒跚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发现,腿上也有一大片的擦伤,她在那儿发愁,等会儿到了片场,导演看见她迟到了,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定然是要发火的吧?

男人蹙紧眉头,沉声说道:“小姐,真的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很忙,也不过是路过。

“等等!”季优叫住了他。

男人停住脚步:“想通了?”

季优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绕过了那男人,直接上了他的车。男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

季优淡淡地说道:“这位先生,你那车是铁的,我这个人是血肉之躯对吧。你没看我这一身的伤?”

男人的唇边绽放出一丝微笑来:“要钱?”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掏钱包,他习惯了这种用钱解决问题,就算钱解决不了,也总还有其他的办法解决,反正你难不住他。

季优一把拍开了他的手:“谁要你的钱?”

她本来是想说个臭钱的,可是想了想,钱何其无辜。

“那你要干什么?”男人隐忍着。

“上车!送我去华禹娱乐。”季优抢白。

男人黑着脸:“你把我当出租车司机了?”

季优把心一横,开始蛮不讲理:“我不要你赔钱,就要你送我去这个地方,送到了就没事了。你要是不送,我就报警!你不是赶时间嘛,就目前这一片警察的那个效率,过来怎么也要一个小时。你看着办吧!”

男人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先生,我劝你还是赶紧答应了吧!”

罢了,男人看了看手表,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上车!”

季优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着上车。她是没钱打车了,也没时间磨蹭了,能抓个人送她去,也不错。

高级轿车,座椅都是真皮的,舒服得很。季优依靠在这上面,就开始犯困了,白加黑的功劳!她勉强打起了精神,轻轻地处理胳膊上和腿上的伤口。

男人瞥了她一眼:“别乱弄,手不干净。”

“谢谢你送我。”季优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男人也愣了,这个女人除了刚才那点小无赖之外,还真配得上人淡如菊四个字,她丫也太淡定了,这么久都没正眼瞧他。倒不是他自恋,只是遇见的多了,被女人追捧得多了,冷不丁遇上一个不鸟你的女人,他不太习惯而已。

可见,男人的心思,都有点犯贱。他没有更加犯贱地再去招惹季优,从后座上拽过来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套衣服来,一边开车一边换着衣服。

季优就在那儿自己做自己的事,完全把自己放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冷不丁一抬头,看见旁边的这男人变了个样子,才惊讶地说了声:“刚才那人呢?”

男人没理她,弄着车上的导航。以前他经常来这里,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嘴上说着与他无关,可是怎么能不在意呢?毕竟有过年少时代的相互依偎。可是如今这个城市,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他都快要不认识了。

季优看他那张黑脸,才反应过来,这是换了身衣服,衣服挺眼熟的,脑袋里搜寻了一圈,想起来这是一套军装,腰间的皮带挺讲究,肩膀上的肩章晃人。手指头扒拉着算了算,不禁惊住了,少将咧!将军?多大的官?怎么这么年轻呢?

季优有些咂舌了,她貌似不该上这车啊。

她仔细地看了看这男人,嗯,一脸正气,五官挺精致的,不像一般军人的粗犷,眼睛好看,眸子深邃黑白分明的,鼻子也好看,嘴巴尤其性感。

“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去行了。麻烦你了。”季优这个人就是冷淡,给你服软的时候,看起来也是强硬的态度。

“不用!坐好了!我说送你,就一定送你!”依旧是黑着一张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