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对对,蒋意歌那浑蛋,哎呀,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消失了大半年了。”

“你说什么?”

“我在外面游荡的日子,都是我嫂子接济我的,时刻给我汇报国内的情况。据说蒋意歌消失了大半年了,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上官锦处理了。貌似现在华禹娱乐也不怎么强了,艾米娱乐倒是很强大了。有人说蒋意歌隐了,有的说其实艾米娱乐也是他的,具体怎么我就不知道了。季优你怎么了?”张晞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季优回过神来,勉强地一笑:“没事。我觉得你可以回国了,挺安全的。”

“真的吗?我能回去了?”

张晞激动万分,流浪的日子不好过啊!

分别了张晞,季优一人回到酒店,她打开电脑登录国内网站,搜索了几个名词,华禹娱乐、蒋意歌、艾米娱乐,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商业竞争原本就是你争我夺。也许只是张晞大惊小怪了吧,也许是她多虑了吧。

季优苦笑了下,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关掉了网页。

她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服务台接进来的电话说是有人找她。她迷茫了,按理说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啊,那么会是谁找她?

“季优,我是上官锦,请你回国一趟好吗?明天最早的班机,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

“上次签的合约你还记得吗?走一些法律上的程序,需要你本人在。”

“那么急?”

“我只有这几天有时间,所以拜托你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拜托!”

她咬了咬嘴唇,纵然她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也只能答应。

第二天晚上抵达机场,上官锦派了人来接她。跑车飞速地行驶,最终驶进了别墅区,停了下来。

有人带她进去,上官锦打了电话过来,安排了一间客房先让她休息。

季优放下行李,简单地洗了个脸,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杂志。

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寂静的海边,站着一个白衣的少女,海水拍击着她光着的脚,海风拂起她的长发,在她的远处,有一个少年,默默地相望,女孩一直没有回头,而男孩从不叫她。

就在油画的正中央,女孩头发上戴着的,其实并不是发卡,而是一个针孔摄像头,将这里的画面完整地呈现给一个人。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与这边是天壤之别,无数个医生忙碌着,充斥着药物的味道,滴答滴答响着的医疗器械,以及病床上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男人,他勉强睁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大屏幕,里面有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坐在沙发里,沙发微微陷了一点,她太轻了,这段日子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她的长发滑落,正挡了她的视线,她顺手掖到耳后,头发倒是很健康。她在等人,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皱着眉头。

病床上的人忽然抬了抬手,他的动作十分艰难,他去触摸那个影像,像是要为她抚平皱着的眉头。

他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亲吻那个影像。他细微的声响,一旁的人立刻附耳过去,却只听到断续地说:“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那只手忽然落了下来,整个房间瞬间静止,这个世界也好似静止了一般。

季优忽然觉得一阵阵心慌,她觉得不舒服,却说不出是为什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下勉强地压着。房门忽然打开,是姗姗来迟的上官锦,他手上拿着一沓文件。

“不好意思,久等了。”他的声音颤抖。

“你怎么了?”

“请签字。”上官锦翻开签字页递给她。

季优一边疑惑,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抬头发现上官锦已然泪流满面:“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上官锦突然抱住她,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

季优愣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别哭啊,你是上官锦啊,你怎么能脆弱。出什么事了吗?我能帮你吗?”

良久他说:“一个故人今天去世了。”

她惋惜,竟然还有一丝心痛,她用力地抱紧他:“节哀顺变。”

“谢谢。”他止住眼泪,眼睛通红,最后检查了一次文件,确定没有问题。然后说,“你可以离开了。”

季优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听说华禹娱乐最近不太好?艾米娱乐又是怎么回事?”

“公司很好。”

“蒋意歌他…”

“他也很好。”

“那我能不能…”她顿住,苦笑了下,“没事了。”

她早该放下的,总不能一直这样纠缠着过去。她微笑道别。

雪从空中落下来,是最纯净的,她伸手接住这纯净,恍惚间想起那年冬天,有个人牵着她的手,从路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那时的他们大概都以为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吧。

而如今只留她一人,蒋意歌你在哪里?她笑了笑,也许在某个地方还能够遇到的吧,继续走下去。

一个月后,季优收到来自艾米娱乐老总的电子邮件,她震惊地发现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她,她的邮箱里堆满了公司进来财务报表等文件。还有一封来自上官锦的信:我用华禹娱乐给你的补偿入股艾米娱乐了,如今你自由了。

季优被这一切弄得有些晕,她回国,机场接待她的不再是上官锦等人,而是艾米娱乐的老总,也就是之前从蒋意歌那里签了她的人。

“季小姐一路辛苦了。”

“怎么回事?”

“先回公司,律师会解释清楚一切的。”

听了解释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晕晕的,她成了艾米的老板?她完全不懂得如何经营一个公司啊!

她在此见到上官锦,想要追问些什么,他总是那一套说辞,天衣无缝,却让她觉得隐瞒了什么。

不过,就这样也好,公司不需要她来管理,无论是倒闭了还是更加辉煌了,都顺其自然吧。她开始了新一次的旅行,仍旧是很多个国家,很多个不出名的小镇子。走走停停,将父亲留下的那个剧本再一次整理好了。

当她电邮艾米娱乐的老总时,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竟然得到了全公司的一致认可,赞助商似乎也是一夜之间就都找了来。没有预料到的顺利,她的电影开机,这一次是自己做了导演,谢川导演毛遂自荐,做了她的副导演。

季优大惊大喜,这无疑是对本片质量的保证,她初出茅庐有个前辈指导,何其有幸。

一年后,华语电影颁奖典礼。

她挽着谢川导演的手臂,走在红地毯上,夜空好像被周围的闪光灯点亮,她走得平稳,如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激动起来。

就连嘉宾念提名和公布获奖人的时候,她也还是淡淡的表情,似乎是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最佳电影奖《谁与望天堂》导演——季优。”

四周的祝贺响成一片,她与自己的制作团队拥抱,走上台的那会儿,忽然脑袋一片空白,站在麦克风前,竟然忘记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说:“我忽然很想念一个人。”

那一年的午后,阳光都还带着甜甜的味道,有个人说:“我帮你拍,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

蒋意歌番外——时光之下

记忆中,那是整个秋季里最美的一天。

天空湛蓝得好像是刚刚洗涤过,搭配上那洁白的云朵,说不出的好看。偶尔滑过的秋风,带着枯叶远离,飘飘扬扬如同化蝶一般。

整个世界铅华洗尽,朴素着,却是如此美好。

然而,却抵不过那个少年。

他安静地站在一个美艳女人的身后,静静地听着大人们的交谈,仿佛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最后他的手被放到一个男人手里,那双大手有着厚厚的茧,他并不习惯这样粗糙的触感,皱了下眉头。

“意歌,这是你爸爸,以后要听爸爸的话。要乖知道吗?”女人嘱咐着,她抚摸着少年的头,他却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对于这位母亲,他也是不经常见的,而面前的父亲更加陌生。他看着周围的一切,仍旧是这个生长的城市,好在还有熟悉的气息,那么无论去了谁的身边,他都能去适应,只要这空气的味道没有改变。

“走吧。”男人说了一声,将他的手抓紧了,拉着他上车。

记忆中,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的父亲牵了他的手。在此之前,他不知道,父亲的手可以如此温暖,在此之后,他无数次地想要怀念那温度,却再无机会。

上车的时候,他回头看到身后的女人,他所谓的母亲,追着他们这辆车走了几步,然后戴上了墨镜,转身离开。

琉璃一般的少年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些年来,他已经养成了安静的习惯,不与别人交流,因为他怕自己的世界被人惊扰,怕有人闯入。

提起他的母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如今娱乐圈里最红的一位,也是红得最长久的一位,当之无愧的天后。

天后是不会结婚的…

天后是不会有孩子的…

天后是无数人的偶像、榜样…

天后是不可以有任何负面消息的…

所以,那个琉璃一般的少年就被藏在角落里,永远见不得光明。

李家的大门有点像旧时王府的朱漆大门,敞开得那么大,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走进去的。

“你就是意歌?”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问道,他一身的军装煞是好看。

蒋意歌点头,默默。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一笑:“我是李阅,你哥!”

蒋意歌抬头盯着李阅许久,他分明只是高了自己半个头,但他却觉得,他比父亲都要高大,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去信任谁。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孩子,李家对外宣称是李家二叔的遗腹子,失散多年终于找回来,因为父母双亡,过继给大伯家做小儿子了。

这个消息占据了好几天的报纸头条,父亲拉着他手的那一张照片被放到了最大。一位魁梧的将军,拉着一个怯懦少年的手,予以勇气和力量,形成了一张非常感人的照片。许多年后,他明白,那唯一一次的温暖,也不过是做戏。

对于他的到来,李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他就像是尘埃,被遗忘在李家的大宅里,他是被人无视的二少爷。如此,也好,他向来喜欢静。

只是,有个人总来叨扰他。就是那位哥哥,李阅。

“意歌,你总这么闷着怎么行,跟我出去。”李阅微笑,硬朗的少年明媚如春。

蒋意歌却皱了眉,说了个不必。

李阅不是第一次碰钉子,却一直不放弃,他难得有个弟弟。很早以前,他就羡慕张仪有个妹妹,可以在大家聚会的时候带出来,跟在身后叫自己哥哥,那种感觉,他向往已久。

所以,对于蒋意歌的拒绝,他并不在意,反正每次都能强拉着出去玩。

李阅骄傲地向所有的朋友介绍:“这是我弟弟,意歌。”

邵伟峰那几个损友就笑他:“别逗了,您照镜子了没?您长成这个样子,能有个这么好看的弟弟?”

“我还有事,再见。”蒋意歌面无表情地离开。

身后有人调笑:“你这弟弟怕生啊。”

“我看是狂傲。”

“NO,就是怕生,李阅你弟弟不听你的。”

蒋意歌对赛车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爱恋,用李阅的话来说,他的生活被开车和发呆占据着。近来蒋意歌尤其忙碌,马上就是F1大赛,他作为过去两届的冠军,今年一定要参加。所以,他更加重视。

李阅听了,心里有些气,好不容易带出来跟朋友们聚聚,他蒋意歌就这么不给面子,总躲在人后干什么,他李阅的弟弟,自然要让人仰望,绝不能让人轻视欺负。

于是,李阅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他强行拉了蒋意歌回来,然后扶他到马上。

“干什么?”

“骑马。”李阅冷着脸,他们今天来马场是比赛的。

“嗯?我…”蒋意歌还未来得及说不,李阅狠狠地一鞭子,马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蒋意歌惊愕万分,他根本不会骑马。抓紧了缰绳,试图让受惊的马匹停下来,但是却适得其反。

“好好骑!”李阅扬扬得意,他要让大伙看看他弟弟有多厉害。

“不对啊,李阅你弟弟好像不会骑马。”张仪说道。

“什么?”李阅惊了下,翻身上马去追,却来不及了。

蒋意歌骑的那匹马忽然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蒋意歌整个人被掀翻,摔下马来,脚却缠在马镫上。

蒋意歌疼得满头是汗,却仍旧不吭一声:“送我去医院。”

李阅吓傻了,他没有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他是无心之举。

手术室的灯暗掉,医生疲惫地出来。

李阅扑上去,抓着医生急切地问道:“我弟弟的腿怎么样?”

“并没有大碍,腿骨折了,好好调养以后没有大问题。”

“骨折?”李阅听了如同晴天霹雳,“那他下个月能赛车吗?”

“赛车?以后能正常走路就不错了,还赛车?”

李阅一个踉跄,跌倒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片刻之后,这个少年落荒而逃,他怕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弟弟。

恰好当时有一个名额去边界,李阅想也没想就去了,那是全国最艰苦的地方,从此一去三年,音信全无。

蒋意歌醒来,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腿,还在,松了口气,可是却动弹不得,他疯狂地按下呼叫铃,护士和医生很快赶来,这个琉璃一样的少年第一次这样激动:“我的腿怎么了?请如实告诉我。”

医生如实相告,最让人意外的是他的安静,没有任何表情,最终他挥了挥手,病房留下他一个人,被吞噬在这无尽的黑夜中。

李家派人来医院,紧接着转去了最好的医院,找了各路专家来诊治,却都得到一个结果,他再也不能赛车,不能有极速运动。蒋意歌安静得让人害怕,他不哭不闹,冰冷的像一座雕塑。

“这孩子该不是傻了吧?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道叫疼。”继母冷眼看他,话语之间充满了嫌弃,“呀,该不是真的傻了吧。”

从他来的那一天起,就不被这位女主人欢迎的。

这并不怪她,有谁会去喜欢一个自己丈夫背叛而得来的孩子呢?他的不受欢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去问问医生。”父亲说完离开。

偌大的病房只留下蒋意歌和继母,他仍旧安静,而继母却按捺不住。

她仔细的打量了这个孩子,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好看,她也想要去怜惜这个孩子,为他的将来所惋惜,可是,这个孩子的出现时刻提醒着背叛,她已经煎熬了这么久,再也无法忍受了。

“你离开李家吧,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以后衣食无忧,出国留学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琉璃一样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淡淡地问她:“我为什么要走?”

“你必须离开。你在这里一天,我的儿子就不会回来,他会内疚,他不敢见你。我怎么能为了你,而不让自己的孩子回家?”

被子下面的手攥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

“不想走?也难怪,李家的二少爷是有不少好处的。那你就留下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留多久。”她笑了笑推门出去。

不久之后,蒋意歌才知道,为何继母那天那么胸有成竹。

八卦杂志上有消息透露他的真实身份,私生子的传言慢慢散播开来。彼时他正在积极地做复健,希望能够早日回归赛场。

就是那么一个午后,他累得满头大汗,父亲忽然来了,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吩咐司机说:“送他去机场吧。”

“爸爸!”他叫了一声,父亲却头也没回。

“二少爷,走吧。”司机并不客气的催促着。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