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太后连说了三个好,笑得眼角满是皱纹,她从自己的旗髻上摘下一支凤钗,道:“这只钗,是哀家封皇后的时候,先帝赏赐的。如今哀家将此物赐予你了。”

这凤钗,倒也不只是皇后能带着,皇贵妃也可用凤凰。只不过要紧的是那凤钗上,那凤凰口中衔着的那枚东珠,无比硕大圆润,分明是大东珠!也就是东珠中高于一等东珠的那一级别,那是只有帝后、太后这种身份才能享用的。

皇贵妃只能用一等东珠罢了。

然而太后不由分说,便将那金累丝衔东珠凤钗簪在了昭嫆头上,太后笑着点头:“不错,很是配你。”

“多谢太…皇额娘。”昭嫆差点说错,只得急忙改口。

收了如此贵重礼物,这才打道回钟粹宫。

穿着这么一身沉重的行头,昭嫆也是在是累坏了,一回钟粹宫,就立刻脱了这一身华贵无匹的朝服,沉甸甸的朝冠摘下,穿上平日里的衣裳,随便梳了个把子头便是。

对了,还得卸妆,这一脸的脂粉,她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无法呼吸了!

然而康熙却制止了她想要洗脸的举动,他笑着捧着昭嫆美艳华丽的脸蛋,“朕倒是觉得,嫆儿铅华妆就,着实叫人心动不已。”

昭嫆一直都是小清新调调,虽然有时候穿着也华丽一些,但脸蛋还从未这层一层层涂抹呢!所以康熙看了才觉得新鲜!

“别闹!”昭嫆嗔了康熙一眼,殊不知她如今这张铅华巧施的艳冶之容,再在这么一嗔,当真是一笑横波,媚人入骨!

康熙登时半个身子都酥了,“乖乖,你这只狐狸精!简直要勾走朕的魂儿!”说着,低头一口便含住了昭嫆的樱桃红唇,卖力吮吸着。

“唔——”昭嫆心里已经骂娘了,她什么都没做好不好啊?!分明是你自己的色心蠢蠢欲动!

康熙一通舔舐,生生将昭嫆嘴上的胭脂吃了个干净,才意犹未尽地松了嘴,若不是顾忌着是白天,康熙肯定早就化身污妖皇了。

昭嫆被一通吻得气喘吁吁,脸上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底下的潮红了。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道:“这会子先饶了你,等晚上,看朕怎么拾掇你这个狐狸精!”

昭嫆恼羞成怒:“你才是狐狸精呢!”

康熙哈哈笑了。

颐宁殿中,佛香缭绕,太后端坐在禅椅上,手里捻着一串菩提佛珠,嘴里念着佛经。

瑞大嬷嬷端了杏汁燕窝盅上来,“这天干物燥的,太后您喝碗燕窝润润肺吧。”

“嗯。”太后悠悠吐出一口气,放下手里佛珠,端起那盏燕窝,吹了吹热气。

瑞大嬷嬷低声叹道:“六宫朝拜,这是中宫之礼。日前皇上来提这事儿,太后怎的竟毫不犹豫就答允了?您可是最重规矩的人了。”

“规矩?”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在这宫里,皇帝就是规矩。”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非哀家亲生,有些话,哀家是说不得的。疏不间亲的道理,哀家岂会不懂?在皇帝心目中,皇贵妃才是他至亲至今之人。”

“太后…”瑞大嬷嬷睁大了眼睛,她忍不住有些心疼自己的主子,“您可是皇太后啊。”

太后笑着拍了拍瑞大嬷嬷的手背:“哀家于皇帝而言,既无生恩、又无养恩,不过是名分上嫡母罢了!如今皇帝和皇贵妃还算孝顺的哀家,哀家也该知足了,好生颐养天年便是,管那么多做什么?像太皇太后似的,管了一辈子,该管的、不该管的,全都管了,结果儿子恨她、孙子也恨她,又是何苦来哉呢?”

“奴才明白了。”瑞大嬷嬷喃喃点头。

第378章、禁不起抬举

“说到底,哀家这个嫡母,是先帝的继室,而且只是个贵妃扶正的继室,又哪儿来的什么底气管着皇帝宠谁、惯谁呢。”太后笑得有些自嘲。当年先帝废黜元后,也就是她的姑母。

太皇太后固然是想将她直接立为继后,可先帝不肯,因此只迎了她与妹妹一同入宫为妃,她为贵妃、妹妹是淑妃,而后才晋封为皇后。

她…也是做过嫔妃的。

瑞大嬷嬷连忙道:“都是奴才不好,说这些做什么,反倒叫太后想起当年不开心的事儿了。”

太后淡然一笑,“哀家早不介意了。固然先帝从未喜欢过哀家,但也不曾苛待了哀家。只是受些冷落罢了。”

“太后…”瑞大嬷嬷眼圈有些湿润,“您当年那样好性子,若没有董鄂氏,或许…”

太后立刻摇头:“没有或许。哀家不恨先帝,也不恨董鄂氏。当年董鄂氏深得先帝专爱,完全可以让先帝废了哀家,自己坐上皇后宝座。但她没有那么做,单凭这一点,哀家就没有理由恨她。”

瑞大嬷嬷沉默了,“可她死了之后,先帝还是追封她为孝献皇后,这是要置您于何地呢?”

“何地?哀家在先帝心目中,本来就是没地方的。”太后轻轻一哼道,“所以啊,哀家更要珍惜现在的尊荣。”

“是,太后现在是一等一的尊荣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瑞大嬷嬷笑着道。

“对了,奴才瞧着,皇贵妃…似乎在有意打压德妃。”良久之后,瑞大嬷嬷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后抬眼看着紫金熏炉上袅袅散出的烟屡,嘴角泛起笑意:“你也瞧出来了?”

“这种事情不必理会。”太后低头吃了一口燕窝,“嫔妾之间哪儿有不斗的?只要不波及到皇帝子嗣,就不必理会。”

“只是奴才不明白,德妃性子素来谦和,好端端的,皇贵妃怎么突然看德妃不顺眼了?”瑞大嬷嬷有些纳罕了。

太后哼了一声,“谦和?在哀家和皇帝的面前,人人都是是一等一的谦和温良,旁人面前,可就不见得了。瞧那章佳氏,出了永和宫,整日高兴地像是逃出了虎狼窝,便可见一斑了。”

瑞大嬷嬷面露讶异之色:“真没看出来,德妃娘娘平日里说话都温声细气的,没想到私底下竟…”

太后嗤笑了一声:“宫里的女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哀家见的多了。到底是出身卑贱的,禁不起抬举。”

“皇帝叫六宫朝拜皇贵妃,是要立下尊卑。德妃若能清醒明白这点便好,若不清醒,自有人会拾掇她。”太后不疾不徐道。

昭嫆也希望德妃能清醒着点,不要闹那些幺蛾子。毕竟她的阿禩、阿禌跟德妃所出的四阿哥六阿哥走得都蛮近的,昭嫆不希望因为她与德妃的龃龉,而伤害了孩子们之间的情分。

册封礼后,天气日渐寒冷,然而因为太子大婚之期将近的缘故,宫里倒是热闹得紧。

昭嫆少不得带着四妃上下操持、忙碌,对于太子大婚,最不开心的便是惠妃了,惠妃的儿媳妇连生个两个小格格,就够叫惠妃郁闷的了,眼下太子妃都要进门了。这叫一心盼着皇长孙降临自家的惠妃而言,的确是件膈应事儿。

可是惠妃在膈应,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项项,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康熙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二,六礼的最后一项——亲迎。不过太子是储君,这最后一礼并不需要真的去都统伯府上亲迎太子妃,他只需要在毓庆宫等着便是,自有司礼官员前去迎接太子妃入宫与太子大婚。

太子的婚礼,操办得十分隆重,前朝、后宫,大摆筵席,太子妃的娘家女眷得以入宫,到慈宁宫参加喜宴。前朝则在太子居住的毓庆宫摆宴席,招待皇子、宗室近支,以及太子的妻族、母族子弟——也就是赫舍里承恩公一族以及都统伯石文炳一族男子,那可叫一个热闹。

早在两年前便指婚的太子妃瓜尔佳齐慧终于进了毓庆宫,这桩婚事落实,太子自是高兴,都统伯府一门更是一颗心落了地。

太子大婚,得以放假三天,算是婚假。婚后第二日,太子带着太子妃觐见公婆,宫中没有皇后,需要觐见的自然就只有康熙,自然了赫舍里皇后的在奉先殿的灵位还是要拜一拜的,然后更少不得磕头拜见的自然是太后。

六宫嫔妃属于庶母,容后也需要一一登门拜访,以尽后辈礼数。

果然,第三天的时候,底下便禀报说:“娘娘,太子妃求见。”

昭嫆一怔:“只有太子妃一人吗?”

“是。”胡庆喜低头道。

太子竟然没有陪着,罢了,她毕竟只是庶母,太子已经不是小孩子,避讳着庶母些,也没什么不对。何况她跟太子也不熟,见了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反倒是尴尬。

“请太子妃进来吧。”昭嫆理了理旗髻,便出来了。

新婚燕尔,太子妃瓜尔佳齐慧穿了一身十分喜庆的大红色绣葡萄多子纹的旗服,外罩一件厚实的丹凤朝阳云锦夹棉风毛斗篷,雪白的貂毛绒绒扑在脸上,衬得她脸蛋丰满、白皙细腻。

这位太子妃精心描摹打扮之后,倒也颇有几分姿色的,虽不及太子的侍妾李佳深秀等人,但也是中上之姿色了。

既是第一次见太子妃,昭嫆特意换上了吉服。吉服虽不及朝服华贵隆重,通常只在吉庆日子里穿着,穿着吉服见太子妃,足见庄重。皇贵妃吉服是石青色的,上绣八团五爪龙纹,下幅八宝立水,很是沉稳厚重的装束,

昭嫆今儿没有梳把子头,只将三千青丝梳在脑后,梳就一个光滑平整的燕尾髻,头上戴了一顶金累丝点翠凤冠。

这凤冠是昭嫆封了皇贵妃之后,内务府特意为她打造的。本就是用来配吉服穿,凸显隆重华美的。

这一顶金累丝点翠凤冠,内敷罗纱,外用髹漆,通体赤金累丝,点翠盈盈,凤冠正中是一只凤凰,凤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鲜艳泣血,凤凰周遭被点翠千叶牡丹环绕,便是所谓的凤穿牡丹。凤穿牡丹之下,是七只点翠翟鸟,翟鸟镶嵌珍珠,光华累累,如此簇拥凤鸟,倒有几分百鸟朝凤之意。

只这一顶凤冠带在头上,便无需其他簪钗,在带上一双东珠耳环便是了。

“齐慧给皇贵母妃请安了。”太子妃落落大方一礼,端庄优雅。

第379章、四嫔封号

“齐慧给皇贵母妃请安了。”太子妃落落大方一礼,端庄优雅。

昭嫆笑容和煦,端坐在上头宝座上,笑着招呼太子妃入座喝茶,“盼了这么久,可算是把你盼进宫了。”

太子妃齐慧小口抿了一口茶水,道:“为了太子爷的婚事,皇贵母妃实在是费心了。太子爷也很是感念您呢。”

“哦?是么?”昭嫆似笑非笑,这种好听话,她也只当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可不敢当真。她也不敢奢望太子念她的好,只要别算计她就好。

昭嫆轻轻一笑:“本宫只盼着,你跟太子夫妻恩爱,便心满意足了。”

太子妃齐慧脸颊微微一红,她不禁忸怩了三分:“多谢皇贵母妃吉言,太子爷对我极好。”

见太子妃如此娇羞的模样,可见太子对她的确不错。昭嫆微微颔首,又谆谆道:“皇家最要紧的便是延绵子嗣,大福晋虽生养了两胎,但可惜都是只是小格格,为皇家诞育皇孙的重任可就要落在太子妃身上了。”

太子妃红着脸点了点头:“多谢皇贵母妃教诲,齐慧谨记在心。”

康熙的长孙到底是谁生的,昭嫆也不记得了,不过皇家的儿媳妇,若是没有儿子,便是没有依靠。太子妃并非绝色女子,以太子心性,能爱重几日还真不好说,早点生个儿子出来,地位才算稳固。

她对这位太子妃印象还不错,又同出一姓,昭嫆才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

絮叨几句,昭嫆才将见面礼给了太子妃,那是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总共包含麒麟送子纹金簪一对、金凤纹方头簪、童子穿花压鬓金钗一对、赤金嵌碧玺鸳鸯扁方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统共八支,也算是极拿得出手的贵重之礼,而且意头也都极好,适合送给新婚新妇。

太子妃收了礼,依依谢了,这才告辞。

送走了太子妃,胡庆喜拿着一封红皮折子上来,“娘娘,这是内务府给四嫔拟定的封号,请娘娘圈定。”

昭嫆一愣:“这种事情,我不太好做主吧?”四嫔便是的七阿哥生母戴佳氏、三公主生母兆佳氏、十二阿哥生母万琉哈氏以及十三阿哥、八公主生母章佳氏,康熙数日前才下旨,叫内务府择拟封号上来。这东西,原本也是应该呈递康熙御前,由康熙御笔朱批才是。

胡庆喜笑着说:“皇上忙着,所以叫娘娘看着做主便是。”

“嗯,那好吧。”昭嫆接过来,翻开一看,都是些褒扬德行的好词儿,无非就是顺、恭、静之类的字眼儿,倒也没什么新鲜。

挑着意头好的圈定便是了。昭嫆目光落在那个“定”字和“敏”字上,不由心中一跳,这个“敏”原是给章佳氏的,可惜原本历史上,章佳氏活着的时候一生都只是庶妃,死了才追封了一个敏妃而已,如今还是圈给她得了。

那个“定”字,也叫昭嫆耳熟,定嫔?定妃?她记得小时候看某部电视剧的时候,康熙似乎有个定妃…是万琉哈氏吧?

昭嫆暗自点头,便将这个字也圈出来了——定嫔万琉哈氏。

然后剩下的便是戴佳氏和兆佳氏的封号了,戴佳氏是生过阿哥的,早晚能混个嫔位妃位,七阿哥生母…昭嫆依稀记得应该是叫成嫔?

额…不好意思了,那个“成”字,康熙给了她。就只好给戴佳氏另选一个了,昭嫆眼珠子在那几个字上上下瞄着,“醇?”这个字,意同“淳”,而历史上的康熙第七子胤祐似乎是封了淳郡王。

母子一体,就选这个“醇”字给戴佳氏做封号好了,意头也蛮不错的。

至于兆佳氏…若无昭嫆插手,估摸着这辈子也就只是个贵人了。她的封号,昭嫆想了一会儿,本来觉得那个“静”字字眼儿不错,但又想到顺治元后被废黜为静妃,这字便有些不宜。而“恭”、“顺”二字多少有些卑微了,昭嫆转念一想,静不是跟“宁”一个意思吗?

便飞快落下了这个字,“就宁嫔吧,听着也还不错。”

于是昭嫆便一一写了下来,拟封贵人兆佳氏为宁嫔、贵人戴佳氏为醇嫔、贵人万琉哈氏为定嫔、贵人章佳氏为敏嫔。——四嫔以年岁资历排序,也算合情合理了。

昭嫆刚拟了封号,康熙便来了。

昭嫆笑着将自己挑的字眼儿给康熙瞧:“怎么样?”

康熙草草瞄了一眼,“嗯,不错,那就这么定了吧。”

昭嫆托腮,“连四嫔的字眼儿都这么好,跟她们一比,我倒是觉得表姐的封号着实逊人一筹。”

“安嫔…不也挺好的么。”康熙合上那折子,淡淡道。

昭嫆撇嘴:“哪里好了?这个字在嫔位上也就罢了,若是封妃,实在是小家子气了点。”

“唔…那嫆儿说,要怎么办?另拟封号?”康熙自然看出昭嫆的意图来了,之前为安嫔封妃费心费力,如今又想着给安嫔换个大气点的封号,这般处处为安嫔考虑,康熙都有点吃味了。

昭嫆笑嘻嘻歪在康熙身上,道:“另拟封号有何不可?反正我是觉得安妃,一点都不好听。”

见昭嫆如此撒娇姿态,康熙有些无奈:“行,都由着你。你看着挑个好听的,然后告诉朕,朕叫人把册封诏书改一改便是了。”——封平妃和安妃的诏书其实日前就草拟好了,如今若要换封号,自然要重新修改诏书了。

昭嫆眼角一挑,道:“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极好的字眼…”

翌日。

大清早,昭嫆便携着表姐安嫔,一并往慈宁宫请安去了。

一路上安嫔神色都是坠坠的,心也发虚得很:“这事儿,太后能答应吗?”

“没事儿,表姐只管放心,到时候我来开口。太后十有八九会答允的,就算不允,也不会生气的。”昭嫆笑得满脸自信。

安嫔抚着胸口道:“嫆儿,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封号而已,还是别这么大费周章了。”

“哎哟,表姐,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昭嫆不由分手,拉着安嫔便进了慈宁宫。

第380章、淑妃李清若

慈宁宫中,倒是热闹得紧,惠宜荣德四妃俱在,正陪着太后有说有笑呢。

昭嫆和安嫔一来,四妃赶忙起身,待到昭嫆向太后请安了,四妃也忙齐刷刷向她请安行礼,“皇贵妃万福!”

昭嫆含笑颔首,“今儿可不是我故意来迟的,都怪表姐一路上忸忸怩怩的,才耽搁了。”

昭嫆如此说笑,叫众人忍俊不禁。

太后也笑了:“安嫔要封妃了,怎么会忸怩了起来?”

昭嫆笑着坐在太后身旁的椅子上,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呢,臣妾想着,表姐如今要封妃了,若是沿用‘安’字这个封号,未免不够体面。所以跟皇上商量着,重新拟定封号呢。”

“哦?”太后微微沉吟,似是思量。

德妃那端庄的脸庞有些僵硬,她见太后没有立刻应允,便急忙道:“封号是御赐之物,怎么好随意更改?”

昭嫆眼皮一跳,老娘还没拾掇你,你自己倒是跳出来找老娘的麻烦了!

这时候宜妃笑了:“不就是改个封号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太后还没说什么,德妃你倒是指指点点上了。”

德妃微笑着道:“怎么能说是‘指指点点’呢?臣妾只是觉得,安嫔的封号其实也不错,何必为这点小事,叨扰皇上呢?”

昭嫆暗自冷哼,嘴角却带了笑意:“德妃这话说得有理,不过可惜说得晚了点。本宫已然为这事儿叨扰了皇上,皇上也已经应允了!”

一句“已经应允了”可把德妃堵了个够呛。

太后露出好奇之色:“哦?皇上已经准允了吗?”

昭嫆甜声道:“是,臣妾相中了一个极好的封号。只是皇上说他说了不算,叫臣妾来请示太后您呢。”

太后忍不住笑了:“这世上有什么封号,还是皇帝说了不算的?哀家倒是不信了。”

昭嫆轻声吐出两个字:“淑妃。”

“淑妃”二字一出,德妃先惊住了。古有贵淑德贤四妃之称,因此“淑”这个封号,便有贵妃之下第一人之意!更要紧是,德妃占了古四妃第三的“德”字,若是叫安嫔封了淑妃,岂非是要稳稳压德妃一头了?一时间,德妃脸色有些发青。

昭嫆继续笑着说:“太后亲妹妹是淑太妃,乃是众太妃之首。臣妾相中了这个字,可不事要问问太后和太妃是否愿意呢。”——其实太妃和妃子之间,封号互不相干,太宗皇太极也有个淑妃呢,太后的亲妹妹封淑妃的时候,太宗的淑妃也尚在人世呢。

所以昭嫆料定,太后不会为了这事儿而生气。

德妃青着脸色,急忙道:“这怎么能行?!淑太妃是什么身份,自然配得上这个字。皇贵妃怎么能要了这个字眼儿给安嫔?!”

昭嫆额头暴起一根青筋:“德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的表姐难道不配封淑妃吗?!”

德妃忙挤出个笑容:“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若安嫔为淑妃,实在是对淑太妃有些不敬。皇贵妃既然素来敬重太后,那也应当敬重淑太妃才是。还望皇贵妃三思!”

昭嫆嘴角撇过一抹冷笑,转头朝太后躬身道:“此事请太后做主吧,臣妾没有异议。”

太后暗忖:这个德妃,看着温顺,心眼儿倒是不少!想借哀家的手打压皇贵妃!哼!

太后笑着打量着一脸惴惴不安的安嫔李氏,笑着说:“李氏入宫多年,资历只在荣妃惠妃之下,多年来也算是淑惠贤良,当得上这个‘淑’字。”

听了这话,安嫔又惊又喜,连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多谢太后恩典!”

昭嫆也忙起身,深深屈膝一礼,道:“多谢太后成全。”

宜妃打量着德妃那屈辱的脸色,便开心得不行,她笑咯咯道:“以后得管安嫔叫淑妃姐姐了呢!”

安嫔此刻还没封妃,如何当得起宜妃如此称呼,急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荣妃含笑温吞道:“李妹妹入宫多年,其实早该有今天了。”

惠妃也忙附和:“是呢,连德妃都是妃位,何况你了。”

惠妃这话,简直是刺德妃的心窝子!什么叫“连德妃都是妃位”?话里的意思是德妃根本不配封妃,安嫔李清若都比德妃配得上妃位之尊!

表姐封淑妃,最大的关卡,无非就是太后这一关了。

太后既然点头,康熙自然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康熙二十九年二月初六,是个极好的天儿,也是安嫔晋淑妃、平嫔封平妃,以及宁嫔、醇嫔、定嫔、敏嫔四人册封嫔位的黄道吉日。

自此之后,表姐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小的安嫔,而是淑妃之尊了!

册封之后,四妃多了两员,而嫔位少了平嫔安嫔,多了四嫔,便是九嫔了。

从此宫中便有六妃九嫔了。

因表姐晋封淑妃之喜,昭嫆还特意命内务府将景阳宫返修一新,又格外添置了不少新的贵重家具,另外,昭嫆还特意从自己的私库中寻了一架琉璃花鸟炕屏,并一双赤金瑞兽熏炉送去,给景阳宫正殿添了添气派。

昭嫆笑着说:“表姐如今是淑妃了,以后这景阳宫正殿少不得人来人往,若不装饰得华贵些,岂非叫人看扁了?”

淑妃忍不住笑了:“只有门缝里看人的人,才会把人瞧扁了!”

昭嫆明白表姐指的是谁,不由噗嗤笑了,又道:“我记得宜妃不是送了你一对白珊瑚盆景吗?我瞧着搁在那博古架上就正好。”

淑妃低声道:“那东西太贵重了些,还是收在库房里吧。”

昭嫆道:“白珊瑚也算不得太贵重,我那儿还有三尺高的红珊瑚,就摆在正殿明间里呢。”

淑妃笑着打趣道:“我能跟你比吗?你可是皇贵妃,怎么奢华,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虽是如此说,但是被昭嫆撺掇着,那对白珊瑚盆景还是被拿了出来,端端正正摆在了博古架上。宜妃的贺礼,当真是好东西,那白珊瑚,色如羊脂,白皙无暇,枝桠也十分整齐,就装嵌在珐琅牡丹攒花的花盆中,盆中培了泥土,覆了苔藓,很是漂亮。

第381章、敲打德妃

“虽说红珊瑚更稀罕,但我瞧着白珊瑚更雅致些。”昭嫆打量着那博古架上的白珊瑚盆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的,便瞧见博古架旁边的翘头案上放着一卷古旧的画轴,昭嫆好奇,便展开一看,“这是…董其昌的宝砚诰手卷?谁送的?”因为知道,表姐没这样东西。

康熙素来推崇董其昌的字,不但自己习练,皇子阿哥们在尚书房学得也是董体字。因为帝王的推崇,董其昌的墨宝,绝对算得上价值连城!

“哦,那个呀…”淑妃表情很是寡淡,“是德妃今早送来的。”

“德妃?!”昭嫆有些讶异,“她怎么会有董其昌的手卷?”——德妃也不是什么雅人,素日里喜欢的自然还是珍玉珠宝。

淑妃哂笑:“说是皇上赏的,借花献佛,送给我当封妃贺礼。”

昭嫆听得愈发狐疑。

白檀忙上前道:“娘娘,奴才倒是听说,德妃最近苦练董体字,每日足足要用掉两方贡墨呢。”

昭嫆忍不住笑了:“到了这个年岁才开始发愤图强,不觉得晚了点吗?话说,她练字做什么?难道要去考个状元回来?”兀自说着,昭嫆自己都要笑坏了。

淑妃抿了抿檀唇,“我看呐,德妃怕是觉得,你得宠,是因为通晓文墨的缘故,才要在这上头用功。”

昭嫆顿时无语了,固然,她时常跟康熙品诗论画的,可宫中有才学的嫔妃,却不止她一人。已故佟皇贵妃那也是读过四书五经,却也不见康熙喜欢她!

淑妃不屑地哼了一声,“就算叫她再读一百年书,也赶不上嫆儿!嫆儿当年一句: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便无人能及!”

见表姐一副骄傲模样,昭嫆尴尬了:“咳咳!”不说那首诗还好,一说她便觉得脸蛋都发烫了。

“我觉得,德妃苦练董体字,只是想吸引皇上注意罢了,这幅宝砚诰行书,不就是皇上赏她的吗?”——在讨康熙欢心这项本事上,德妃还真是丝毫不逊色六宫中任何一人。

“嫆儿,那你打算怎么应对?”淑妃凝眸看着昭嫆。

昭嫆耸了耸肩膀,“无需应对,若她少算计点人,心思都用在讨皇上欢心上,我倒是要松一口气了!”——德妃已经不年轻了,她再讨康熙欢心,康熙还能睡她不成?顶多多去永和宫看望一下十四阿哥,或者多给德妃点赏赐罢了。

那副董其昌的手卷,还是被昭嫆给拿走了,昭嫆便直接挂在了自己书房的东墙上。

董体字的确不错,飘逸空灵、风华自足,大有“颜骨赵姿”之美。康熙推崇董体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