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笑了笑:“敬嫔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李氏跟陈氏不是表姐妹吗?”

敬嫔撇嘴嗤笑:“表姐妹又如何?只是八竿子打不着远亲罢了!何况,在这宫里,有时候连亲姐妹都会反目。”

敬嫔说得深沉凝重,旋即又话锋一转道:“像皇贵妃娘娘跟淑妃那样的,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昭嫆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敬嫔方才话。宫中的确就是如此,她与表姐能够维持至今日,除了幼时的情分之外,更要紧的是康熙从未喜爱过表姐,表姐更没喜欢康熙。因此才能够同进同退,休戚与共。

敬嫔眼中幽邃一片,“陈答应是李格格亲自送回来了,当时已经见了红,疼得说话都难了。可是,臣妾瞧见,李格格的手背上满是抓痕,而陈氏的指甲里便有血迹。”

“这么说的话,无疑是陈答应抓伤了李格格的手背。”昭嫆得出了这个结论。

敬嫔点头:“因此,当时臣妾就狐疑了,既然是感情极好的表姐妹,又怎会下如此狠手?”

昭嫆笑着说:“或许是陈答应疼得厉害,才下意识地胡乱抓挠,不慎弄伤了李格格。”

敬嫔沉默片刻,便道:“娘娘的猜测的确不无道理。臣妾当时也想过,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可后来,急匆匆赶来为陈答应救治的不是素日为她安胎的魏太医,而是赵太医!”

赵太医?

“赵绮堂?”昭嫆脱口问。

敬嫔点头:“没错,就是一直太子妻妾安胎的赵绮堂,年前李格格生产,也是多亏了这位赵太医。”

看样子,陈氏产后大出血,并非是跌落水池的缘故,只怕在她的催产药里,被动了手脚。

太子,未免太过肆无忌惮了些!之前溺死了尹贵人主仆,如今又如此明目张胆对陈氏下手,难道太子就不怕康熙回来算旧账?!

不…太子是不得不这么做!若不灭了尹贵人主仆以及陈答应的口,太子与高氏私通之事就会被揭发出来!这样的后果,远比死一个贵人、一个答应要严重得多!

尹贵人是宫里不起眼的失宠旧人,陈氏又遭了康熙厌恶,她们死了,康熙必不会介意!可若是被戴了绿帽子,康熙能不介意吗?

太子这是两害相衡趋其轻啊!

哼,他也不蠢啊,就是色胆大了些。

“敬嫔这是怀疑,李格格指使赵绮堂趁着临盆之际,害死陈答应?”昭嫆沉声问。

敬嫔重重点头:“臣妾不能不这么怀疑!而且,陈答应临死前,还吼出一句话!”说着,敬嫔神色更加凝沉了。

“哦?”这个陈氏,该不会临死前还说出了太子与高氏私通有孕之事吧?

敬嫔低声道:“陈答应临死哀嚎,说:你会有报应的!”

额…只是这么一句而已?没戳破就好。

敬嫔脸色冷峻无比:“娘娘!若陈答应真的只是自己不小心摔进鲤鱼池里,若真的是李格格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了她,陈答应临死前岂会说出这种话?!”

没错,这一切足以说明,是李滢儿将陈氏退下了冰凉的鲤鱼池,而后见到风絮赶回来,便演戏跳下去救人,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昭嫆沉吟片刻,便道:“可如今陈氏已经死了,敬嫔现在说这些,也是死无对证了。”——啊,死无对证,真是太美妙了。

“何况,那李氏刚刚为太子生了二阿哥,又深得太子宠爱。敬嫔既然没有确凿证据可以指正那李氏,还是不要对外人乱说得好。”昭嫆很是认真地道。

敬嫔点头:“皇贵妃娘娘的意思,嫔妾自然明白。胡乱饶舌,只会给自己找来祸患。”说着,敬嫔又道:“只是臣妾想着,皇贵妃执掌六宫,臣妾对您,不应该有所隐瞒罢了。”

跟情商智商双在线的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昭嫆颔首:“你是明白人,本宫就放心了。”

第454章、贝勒巴海

十七阿哥洗三礼后,选秀也终于开始了。

太后选阅秀女,昭嫆从旁陪衬。花了七天功夫,总算结束了殿选,又是一批秀女住进了延庆馆。

昭嫆忍不住忘了遥远的西北,你也该回来了吧?

屈指一算,康熙走了已经有半年了。

陈氏殒命,高氏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还有太子妃也快要临盆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

十七岁的阿禩和十三岁的阿禌现在每天下了课之后,便找不到人影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两个发情期的少年是跑去干什么了!

郭络罗英兰和伊尔根觉罗淑浅都是通过殿选的秀女,此刻就住在延庆馆学规矩呢。

这俩小兔崽子急得抓耳挠腮的,想去瞅瞅,可惜延庆馆门禁森严,不过呢,叫小太监进去传个信儿、送点东西什么的,还是不难的。

谁叫这俩小兔崽子的额娘是宫中掌权的皇贵妃呢?因此延庆馆的教习嬷嬷都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阿禌才十三,其实这回选秀,昭嫆并不打算让他娶媳妇,可这小子貌似挺急!

你妹,你才十三,不是二十三!!

“还是小鸡最乖…”昭嫆默默嘀咕了一句。

想想那个伊尔根觉罗家的小丫头,虽然昭嫆并不讨厌,可那丫头说到底还是索额图的外孙女呢!昭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介意的。

只是那小丫头毕竟没做错什么,性子也纯善可人,昭嫆也实在不好意思把她给怎么着了。

钟粹宫西配殿中,正值清晨,窗外鸟鸣啁啾。

濡儿正静静临帖,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写得已经是可圈可点了。两个塔拉温珠子站在后头的长案前,也在临字,不过只能站着写。

照往常,女师乌云珠会在书房中溜达观摩,主要是盯着九公主字是否有所长进,并适时加以提点。可今日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乌云珠的反常,叫濡儿也很是疑惑。对于这位女师,濡儿一直都是客气地称呼“夫人”,因为乌云珠是一品诰命夫人。

乌云珠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摆手道:“没事。”她忙翻开那本《孟子》,微笑着道:“今日该讲解梁惠王篇了,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濡儿托腮听着,分明就是有心事…

不过上课时间就该好好读书,濡儿也只得打起精神,好生听讲。

乌云珠讲读四书,向来深入浅出,不像尚书房读书,一篇古文,还未讲解,便要先读一百二十遍,抄一百二十遍,便是秉承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原则,然后师傅才会加以讲解、深度剖析。这种法子也不能说有错,只不过对于阿哥的课业压力自然格外大。

相比起哥哥和弟弟们,濡儿就太幸福了。

上午课程结束后,濡儿没有立刻回正殿用午膳,她眼珠直勾勾看着女师乌云珠,“夫人现在可以告诉本公主,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乌云珠见九公主好奇心如此重,只得干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贝勒巴海三年前原配福晋殁了,如今正想娶一位继室,府上的太福晋也是姓伊尔根觉罗氏,算起来是我家老爷的远房堂姐。这位老福晋瞧中了小女淑浅,昨儿去府上提亲了。”

濡儿眼珠一圆,十一哥不是喜欢淑浅吗?若是他知道这件事肯定要气坏了!

“秀女是不能私下议亲的。”濡儿正色道。

乌云珠忙道:“这点臣妇自然明白,老福晋登门也只是问问意思,若老爷不反对,她打算进宫,求太后赐婚。”

“唔…”理论是不能私下议亲,然而对于近支宗室子弟而言,从秀女中挑老婆,已经是惯来之事。若是私底下有中意的,进宫求得赐婚,也是常见之事。

“这门婚事,老爷虽然没有立刻应下,但臣妇瞧着,他是有些心动的。能嫁给贝勒做嫡福晋,也算极为荣耀了。”乌云珠叹了口气,“何况巴海贝勒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唯一叫人有些介意的是,前头原配福晋还留下了两个儿子。”

濡儿听得撇了撇嘴:“那岂不是嫁过去就要给人当后娘?”

乌云珠点了点头:“所以,臣妇才有些犹豫。”

“这件事情,淑浅知道吗?”濡儿问。

乌云珠点了点头,“臣妇已经托人给她传信了。”

“哦!”濡儿眼珠子骨碌一转,这么说的话,十一哥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喽?

嗯,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濡儿突然“咯咯”笑了。

这突兀的笑,叫乌云珠有些拿不准了:“公主何意突然发笑?”

濡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夫人觉得,我十一哥如何?”

“啊?!”乌云珠露出几分惊色,之前淑儿给九公主做塔拉温珠子,与十一阿哥偶然结识,十一阿哥年纪虽然比她女儿还小一岁,但乌云珠心里岂会没动心思?

这位阿哥可是皇贵妃所出,也着实算得上年少英俊。若能许配十一阿哥为嫡福晋,当然是上上之选!贝勒巴海虽然看着还算尊贵,可跟十一阿哥一比,便是天上地下了!

可乌云珠心里清楚,这事儿瞒不过皇贵妃的眼睛,而皇贵妃对她的淑儿表现得一直很是平淡。

乌云珠更晓得,皇贵妃不喜欢赫舍里家。而淑儿,毕竟是赫舍里家的外孙女。

只怕皇贵妃不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因此哪怕十一阿哥有意,这桩婚事,只怕也难。

乌云珠叹了口气:“我觉得如何不重要,重要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

濡儿点了点头,的确,额娘很厌恶赫舍里家,究其根源还是她跟小鸡幼时险些遇害之事。可淑浅是姓伊尔根觉罗的呀。

若换了平常,濡儿倒是不介意帮着说两句好话,但是现在额娘好像心情很是不佳呀…

“额娘的意思是,十一哥年纪还小,这回选秀,好像不打算让他成婚。”濡儿道。

乌云珠心下一动,不急着成婚,就表示起码以后还有机会!她的淑儿也才十四岁,三年也不迟。

第455章、秀女之争

今年选秀,可谓是世家大族格格云集,理藩院尚书长泰之女赫舍里苒华、散秩大臣夸岱之女佟佳暄妍、一等公阿灵阿之女钮祜禄锦鸳、大学士伊桑阿之女伊尔根觉罗淑浅——俱是著姓大族。

尤其是前三位:赫舍里氏是承恩公嘎布拉的孙女、佟佳暄妍是承恩公佟国维之弟佟国纲的孙女、那个钮祜禄锦鸳就是更不必多说,便是承恩公阿灵阿嫡女、已故温贵妃的嫡亲侄女,当初她姐姐钮祜禄凤鸳还曾经是太子妃最有力的人选呢。

比起这三位公府之女,伊尔根觉罗淑浅的家世就显得稍稍有些逊色了。

再次的,还有灵秀郡主之女郭络罗英兰,因头顶丧父孤女标签,便落人一筹了。

这回选秀,主要是给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位皇子选定嫡福晋,几大家族已经得知了一条消息,十阿哥未来的福晋要从蒙古各部中选,自是被指望了。

因此能争的便只有八福晋和九福晋的位置了,八阿哥是皇贵妃长子,这宫里身份仅次于太子的皇子,自然是最热门人选。而九阿哥,虽不及八阿哥,但好歹是四妃之一的宜妃的儿子。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而昭嫆这个皇贵妃为了避免延庆馆秀女扎堆会惹出诸多是非,因此把每日学规矩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秀女们卯时三刻便要起床,洗漱更衣之后,卯时五刻用早膳,辰时便要齐聚延庆馆正堂,嬷嬷讲解宫中禁忌事项,总共训导一个时辰,然后在出去到院中学习规矩,行走、请安、磕头…足足要学一个上午。

然后是午膳时间,吃饭加上午休也只有短短两刻钟时间,然后聚集在延庆馆正堂,由针线房的嬷嬷前去教导刺绣女红,学上一个时辰,然后再到外头学规矩,直到傍晚。

学上这么一天规矩,这么大的小姑娘,肯定是累得腰酸背痛、倒头就睡。

这就是昭嫆的目的,惹事?哼,那是太清闲了!

在宫里住这几个月,乃们就当是军训吧!

这起码比老娘上辈子上大学时候的军训要轻松多了!

晚霞之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秀女们还在一遍遍屈膝做万福,一次次蹲身、起身,可是最累腿的,何况秀女们都穿着花盆底鞋。

学了一整日规矩,秀女们早就疲软了。比起其他秀女的疲惫,伊尔根觉罗淑浅小脸蛋上更是恍恍惚惚,好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一整天的规矩学得错漏百出!

延庆馆的教引嬷嬷看在眼里,眉头皱得老深,若不是十一阿哥派人来打过招呼叫照顾一下这位伊尔根觉罗格格,教引嬷嬷早就上去训斥了。

教引嬷嬷蹙着眉头,扬声道:“请格格们再做一次万福!”

秀女们心中叫苦不迭,却只得盈盈屈膝,双手握拳交于腰间,再慢慢起身。

伊尔根觉罗淑浅行得慢了半拍,见旁人都已经屈膝了下去,只得赶忙蹲下去,却太过急促,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一个趔趄,便歪撞在了身旁的秀女身上。

那秀女也不是寻常人,正是佟国纲的孙女、夸岱之女佟佳暄妍。

佟佳暄妍登时怒目圆瞪,当即便呵斥道:“你眼睛瞎呀!竟敢往我身上横冲直撞!!”

伊尔根觉罗淑浅急忙站直了身子,垂首道:“淑浅不是有意的,还请佟佳姐姐见谅。”

佟佳暄妍狠狠一甩袖子:“谁你‘姐姐’?!少跟我套近乎!”说着,她冷眼横扫了侧前方的秀女赫舍里苒华一眼。

那赫舍里苒华论容色不算顶尖,但却是秀女中仪态最端庄的,哪怕此刻秀女们都累坏了,仪态有些松散,唯独她仪容不改,脸上带着淡淡的自矜。

赫舍里苒华是承恩公嘎布拉的孙女、而伊尔根觉罗淑浅是嘎布拉三弟索额图的外孙女,两人可不就是表姐妹吗?

而这届秀女中,论年岁论家世,有资格做八阿哥嫡福晋的,便只有赫舍里苒华、钮祜禄锦鸳和这位佟佳暄妍三人了。钮祜禄锦鸳才十六岁,而赫舍里苒华都十八了还能参选,明显是赫舍里家对八福晋的位置虎视眈眈!因此佟佳暄妍便将赫舍里苒华当做最大的敌人!

可巧不巧的,这伊尔根觉罗淑浅便是她敌人的表妹,佟家暄妍自然要借机生事,打压对手了!

教引嬷嬷见状,急忙走上前来,正色道:“延庆馆中,不得喧哗!”

佟佳暄妍原是不屑这些老嬷嬷的,但她晓得延庆馆的教引嬷嬷都是皇贵妃安排的人,她若想做皇贵妃的儿媳妇,自然要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

佟佳暄妍敛了那副嚣张之色,显得有些委屈,她急忙道:“嬷嬷,伊尔根觉罗氏方才可是差点撞倒我!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伊尔根觉罗淑浅,急忙摆手道:“不,我真的只是一时不小心,还请姐…佟佳格格见谅。”说着,她赶忙福了一福,算是赔罪。

教引嬷嬷点了点头,“既然伊尔根觉罗格格已经赔礼道歉了,佟佳格格可还满意?”——这个佟佳氏,当真是个刺儿头。

佟佳暄妍恨恨瞪了伊尔根觉罗淑浅一眼:“以后长点眼!再有下回,仔细了你的皮!”

教引嬷嬷蹙眉,她叹着气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天色,便扬声道:“今儿便到此为止,各位格格请回房吧。”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了。

赫舍里苒华几步走到表妹身前,低声道:“回房吧。”

因为同是满洲上三旗著姓大族的格格,因此伊尔根觉罗淑浅的住处在延庆馆西厢房第三间,跟她表姐赫舍里苒华同住一屋。

回了房中,伊尔根觉罗淑浅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前就听说佟家这位格格有些脾气,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赫舍里苒华倒了杯茶水递给伊尔根觉罗淑浅:“她针对你,无非就是因为你是赫舍里家的外孙女。”

伊尔根觉罗淑浅苦笑了笑,外孙女,又不是自家人!

“对了,你今儿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赫舍里苒华忍不住问道。

第456章、救命!

“对了,你今儿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赫舍里苒华忍不住问道。

伊尔根觉罗淑浅咬着自己的樱唇,道:“苒姐姐,若换了是你,你会遵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根本不想嫁的男人吗?!”

赫舍里苒华仪容不改,淡淡道:“我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有半分主见。所为你问我这个,也是白问。”

伊尔根觉罗淑浅黯然垂下了头,“是了,外祖父他们都希望你嫁给八阿哥。可是皇贵妃…”她是看得出来的,皇贵妃不喜欢赫舍里家的格格,也因此…只怕也不会喜欢她这个赫舍里家的外孙女。

“阿哥的婚事,要由皇上做主,皇贵妃哪怕不喜,也未必是说了算的。”赫舍里苒华语气平淡地道。

伊尔根觉罗淑浅急忙道:“可皇贵妃不喜欢,即使你嫁了,日子又岂会好过?”

赫舍里苒华微微黯然:“好不好过,都由不得我选择。”

伊尔根觉罗淑浅急忙道:“皇贵妃娘娘也就罢了,毕竟阿哥都是要分府出去的,不必日日尽孝在婆母跟前。可是——”伊尔根觉罗淑浅咬了咬嘴唇,“之前我在九公主身边伴读,曾听十一阿哥说,八阿哥他…好像已经有了中意了格格了。”

赫舍里苒华呆滞了片刻,她急忙一把抓住伊尔根觉罗淑浅的手臂:“淑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八阿哥他喜欢谁?!”

伊尔根觉罗淑浅嘀咕道:“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着急呢?”

赫舍里苒华叹道:“我能不着急吗?为了父祖们的筹谋,我都已经耽误到十八岁了!若不能被指婚给八阿哥做嫡福晋,我还能有别的好去处吗?!”

说着,她急忙追问道:“淑妹妹,你快告诉我,八阿哥喜欢谁了?是个普通旗人家的格格吗?”——若只是寻常人家格格,便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将来让八阿哥纳进门做格格便是了。

伊尔根觉罗淑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不是寻常人家的,她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

“安亲王的孙女?”赫舍里苒华低眉思索了片刻,突然心中一震,“郭络罗家那个丧父之女?就住在西厢那边的郭络罗英兰?!她?!”

说着,赫舍里苒华不由松了一口气,“她若是给寻常阿哥做嫡福晋,兴许还有希望,但八阿哥的嫡福晋…”赫舍里苒华轻轻嗤笑,摇了摇头。

伊尔根觉罗淑浅疑惑地道:“她就算丧父,好歹也是个郡主的女儿。为何没有希望?”

赫舍里苒华脸带淡淡骄矜:“这事儿你不晓得,郭络罗氏的阿玛明尚额驸,那是遭了皇上厌恶之人。皇上断断不会选她指婚八阿哥。”

“不过——”赫舍里苒华微微蹙眉:“若是八阿哥坚持,皇上那么看重八阿哥,或许会将郭络罗氏许给八阿哥做侧福晋。”

“一个皇上指婚的侧福晋…”赫舍里苒华眉心沉重,这样的侧福晋若是生下长子,便有可能被立为世子,便有可能动摇嫡福晋的地位。

这可有些不妙了。

伊尔根觉罗淑浅见赫舍里苒华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便忙道:“苒姐姐现在想这些,未免早了些。”

“不早!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赫舍里苒华肃色道。

说罢,赫舍里苒华又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在延庆馆乱来的。倒是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伊尔根觉罗淑浅眼中突然有了水意:“今早额娘派人来送信,说…说贝勒巴海想娶我做继福晋!”

“贝勒巴海?”赫舍里苒华骤然蹙眉:“这门婚事不能应!巴海的原配嫡福晋可是足足留下两个儿子,你嫁过去,哪怕能生出儿子来,世子之位也是别人的!不划算!”

伊尔根觉罗淑浅吸了吸鼻子,噘嘴道:“这不是划算不划算的事儿,我不想给人做继室!更不喜欢巴海贝勒!”

说着,她便低低抽噎了起来,“额娘说,阿玛好像有些心动,很有可能答应了这门婚事!到时候贝勒府的老福晋便会进宫求赐婚,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不想嫁都不成了!”

赫舍里苒华板着脸道:“那就想法子阻拦!姑母不是很疼爱你吗?她既然跟你通风报信,起码表示她也不怎么乐意这门婚事!你赶紧写信求求姑母!”

“对了!”赫舍里苒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你不是九公主的伴读吗?也赶紧写信求求她!总之,把能求的人都求上!”

“把能求的人都求上?”伊尔根觉罗淑浅喃喃念叨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顿时脸颊绯红一片。

可惜,赫舍里苒华没瞧见,她已经转身去寻笔墨了。

伊尔根觉罗淑浅捧着自己发烫的脸蛋,忍不住想,我若求他,他会帮我吗?他会…娶我吗?越想脸越是发烫,烫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

赫舍里苒华已经取了笔墨来,催促道:“赶紧写信求救,别耽误时间。这种事情,晚一天,都多一份风险!”

伊尔根觉罗淑浅小小声儿地道:“苒姐姐,你觉得…阿哥们会愿意娶一个比自己年岁还要大些福晋吗?”

赫舍里苒华脸色顿时一暗,“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伊尔根觉罗淑浅立刻便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苒姐姐可不就是比八阿哥还大一岁吗?!

“我、我我…”伊尔根觉罗淑浅心中一急,便又结巴上了。

“别‘我’了,赶紧写吧!”赫舍里苒华嗔了淑浅一眼,有时候,她真羡慕这位表妹的单纯性子。

“嗯!”伊尔根觉罗淑浅重重点头,她却不用墨,飞快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金钗,那钗尖儿朝着食指指肚便扎了过去!她咬牙闭眼,狠狠一刺,旋即便沁出了一颗嫣红血珠子,疼得她呲牙咧嘴。

伊尔根觉罗淑浅瞅着那指肚,血珠子已经有豆子大,她点了点头,便飞快在那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救命!

第457章、小银子公公

伊尔根觉罗淑浅蹑手蹑脚来到教引嬷嬷布尔尼氏房门外,轻轻敲了两记。这位布嬷嬷便是被十一阿哥嘱托了好生照应伊尔根觉罗淑浅的那位。

天才刚擦黑,布嬷嬷自然还未睡下,便推门出来,“伊尔根觉罗格格?您怎么还不歇息?”

伊尔根觉罗淑浅咬了咬牙齿,将那封信飞快递了上去:“布嬷嬷,拜托了,请将这封信交给…交给…他。”伊尔根觉罗淑浅赤红着脸蛋道。

布嬷嬷是过来人,岂会不懂?固然延庆馆不许私相授受,可她是皇贵妃安排过来教导秀女的,岂敢无视十一阿哥的意思?

见布嬷嬷不出声,伊尔根觉罗淑浅急了,连忙塞了两锭银子过去:“嬷嬷,求求您,帮帮忙吧!”

布嬷嬷不动声色收了银子,接过那信,而已悄然揣进了袖子里:“格格放心。”

伊尔根觉罗淑浅这才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这才溜回了自己房间。

满怀坠坠躺在自己的小榻上,伊尔根觉罗淑浅只觉得一颗心都碰碰跳得厉害,十一阿哥会帮她吗?

满心焦躁的她,自然无法入眠。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叫赫舍里苒华都有些烦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要学规矩呢!”

“哦。”伊尔根觉罗淑浅不敢继续翻煎饼了,只得安安静静侧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