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禩已经暗中叫人将江寒雪和弘晿接来了江宁,昭嫆自然是去雨花台和老乡会面的。

一别两年,也不晓得江寒雪过得好不好。

“对了——”玄烨突然一顿,“弘晿现在住在杭州吧?”

昭嫆心中一紧,忙道:“阿禩已经把弘晿接了过来,如今就安顿在城外一处别院中。等你忙完了,随时可以去瞧瞧。”弘晿自然是不能来御驾行辕的,否则必定要漏了行藏。

玄烨“呢”了一声,“还算他有心。”玄烨不禁唏嘘了一声,“也不晓得,弘晿如今是否后悔了。”

昭嫆笑了笑:“当初可是弘晿执意要跟赫舍里氏一起死遁,如今应是不悔的。更何况,如今就算后悔,也是晚了。”死人,是不能复生的。

玄烨眉头紧簇:“怎么说也是朕的嫡孙,如今却落得连皇族身份都没了,朕…于心不忍。得想个法子弥补才是。”

“弥补?”还怎么弥补?

玄烨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儿容朕细细考虑几日。”

“哦。”昭嫆虽满腹狐疑,但还急着出去见江寒雪,便没有多问。

阿禩那头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弘晿由阿禩带走,父子俩一块去元武湖上泛舟,而昭嫆单独去雨花台和江寒雪品茶赏景。

昭嫆紧赶慢赶,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便瞧着前头亭中已然站了一个嫣红的身影,那人正努力挥舞着手臂,一脸灿烂的笑容。

昭嫆也笑了,扶着花秾的手下了马车,江寒雪还是这幅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那张面容,看上去反倒要比两年前更朝气蓬勃的样子,昭嫆摸了摸自己干燥的脸,一时有些妒忌了。

诶,终究没有谁能敌得过岁月的侵袭。

“佳佳姐!”江寒雪蹦跳着上来,一把握住了昭嫆的手,不住摸着昭嫆的手腕,“你瘦了好多诶!你是怎么减下来的?!”她惊奇地打量着昭嫆的身材。

昭嫆呵呵笑了笑,因为去年那场病,她足足养了一年,虽然气色恢复了,但身量却是胖不回来了,消瘦得手腕都不堪一握,丰润的鸭蛋脸完成成了瓜子脸。瘦是瘦了,只可惜皮肤却不及从前细腻了。

昭嫆打量着江寒雪丰满玉润的脸颊,笑眯眯道:“你倒是胖了不少呢。”

江寒雪立刻横了昭嫆一眼,气呼呼跺脚:“没有!我才没有胖!一点都没胖!!”

昭嫆:…自欺欺人很好玩吗?呵呵。

见江寒雪已经炸毛,昭嫆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再撩拨她。唉,其实江寒雪胖点也挺好看的,圆乎乎的脸蛋,显得格外喜人。

便拉着江寒雪的手,去亭中坐了下来。花秾则立刻吩咐几个小侍女端上了精致的小点心,搭起了小火炉,开始烹茶。

江寒雪闻着那点心香甜气味,不禁鼻子耸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吸了吸哈喇子,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点心:“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昭嫆笑着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这个吃货,怪不得两年没见,长胖了这么多!昭嫆暗暗腹诽!

江寒雪立刻眉开眼笑,甚至也不客气一下,飞快拈起一块雪白剔透的点心塞进了嘴里,她嗖的眼睛贼亮:“嗯!好吃!太好吃了!这个是杏仁豆腐吧?我以前在宫里吃过,味道一模一样!”

昭嫆眼睛一转,忙淡淡道:“没错,做这到点心的厨子,正是从宫里退下了老师傅了。”略一解释,昭嫆又笑着道:“这杏仁豆腐润肺生津,多吃些对身体有好处。”

“嗯嗯!”江寒雪塞得满嘴鼓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杏仁豆腐,也是宫里一道经典的点心。将甜杏仁去皮磨粉,加牛奶、琼脂、桂花蜜一并煮沸,凉透凝结之后,切成小块,其状如豆腐一般雪白,所以才叫做杏仁豆腐。

“对了,你的橙橙呢?”昭嫆明知故问。

江寒雪咽下嘴里的点心,捧着热乎乎的雨花茶喝着,“跟他老爸出去玩了!”

老爸?阿禩才多大,居然被冠上“老”字了。

第665章、江寒雪很有一套

“对了,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话刚问出口,昭嫆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江寒雪这般“心宽体胖”,岂会过得不好?

江寒雪干掉了盘中最后一块点心,她摸了摸自己饱鼓鼓的小腹,笑眯眯道:“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嗬!还神秘兮兮的!

不过昭嫆还蛮有兴趣的,便坐上了马车,由着江寒雪指挥她的车夫,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小厮,嗯,实际上是她身边太监。

江寒雪眼瞅着,也觉得狐疑得很:“佳佳姐,这个赶车的,怎么长得…”

昭嫆附耳对她道:“他叫小庆子,是贝子府的太监。”

江寒雪一愣,旋即“哦”了一声,“我差点忘了,贝子府也可以使唤太监的。”

没错,太监这种生物从来不只是出现在宫里,皇族府上也可以使唤一定数量的太监,因此能用太监,那还是身份的象征呢。

马车一路驶回了江宁城,让昭嫆好一阵无语,她就是一大早从江宁城里出来的,早知道还要回去,就不约在城外的雨花台见面了。

江寒雪扭着屁股道:“佳佳姐,你这马车倒是够宽敞华丽,不过减震太差劲了。”

昭嫆:-_-||

“呵呵,我都习惯了。”可不是习惯了吗?年轻的时候,她也曾经嫌弃马车颠屁股。

江寒雪笑嘿嘿道:“我还开了个车马店,那马车减震效果一流!回头送你一辆!”

昭嫆笑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马车很快进驶进了江宁城最繁华的街道,停在了熙熙攘攘的道边。昭嫆下了马车,便看到迎面是一个三层高的画楼,装饰得甚是华美,那楼上挂着匾额,匾额上的字,让昭嫆嘴角抽搐不已,“衣衣布舍?!”

江寒雪得意地嘿嘿笑了,“怎么样,店名取得不错吧?”

“呵呵。”昭嫆的回应只有这两个字,忽的她瞄见旁边支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男客止步。

走进布舍才晓得,这里不是卖布的,殿中装潢得很是华美,一个个架子上是新颖精美的成套衣裳,绣纹精湛、质料上乘,颜色缤纷,置身其中,还真是个不错的享受。

嗯,这里是专门卖成衣的店铺。而店中从掌柜到普通店员,全都是女的,而且长相都不俗,穿着也甚是优雅靓丽。

江寒雪笑着道:“这里只招待女客,所以嘛…嘿嘿!”

是了,既然是成衣店,少不得脱了衣服上身一试,在古代是极重视男女大防的。成衣店中一应只用女服务人员,只招待女客,便能免伤名节。

这个江寒雪,的确蛮有生意头脑的。

江寒雪挥手吩咐店里的女掌柜:“三楼还有包间吧?”

女掌柜笑靥如花点头。

江寒雪道:“给我开一个包间,然后把新出的衣裳全都送上来,嗯,最小号就可以了。”

女掌柜一愣:“最小号?”她打量着自家老板江寒雪的身材,一双蛾眉跳动了两下。

江寒雪脸色微寒,便指着昭嫆道:“是给她穿的!”

女掌柜灿然一笑,点了点头:“如果是这位夫人,一定没问题的。”

江寒雪脑门上爆出了一根青筋,毛意思?她没问题,我就有问题了?旋即,江寒雪抑郁地垂下了头,她还真穿不了最小的号的衣裳。

成衣店的三楼,算是贵宾专区的,所招待的非富即贵。在这里茶水点心免费奉上,还有专人服侍,负责讲解每一件衣裳是用什么料子制成的、绣工又是何种,招待得那叫一个贴心细致。

昭嫆与江寒雪进了三楼一间名为国色天香的雅间,一进去脚下是柔软的,昭嫆低头一看方知地上铺了猩红地毯,描金八仙桌上还有一方精巧的鎏金小熏炉,正袅袅散发正清幽的香气。东墙上嵌着一面硕大的西洋镜,足以将整个人都映在其中,嗯,其实就是穿衣镜啦。

啧啧,在这个时代,镜子可是十分昂贵的奢侈品。

昭嫆道:“在这里试衣服,应该要缴纳不少年费吧?”

江寒雪嘿嘿笑了,“不多啦,一年才二十四两银子而已。”

昭嫆一愣,还真不多呢…不过——昭嫆看着年轻漂亮店员送来的华美的成衣,动辄都是云锦料子、苏绣工艺,缕金镶珠的,便晓得价值不菲。所以说,一切都能从衣服上找回成本来是吧?

那漂亮店员嘴巴极甜,“这位夫人仪态华贵、雍容万千,穿上这身正红色富贵牡丹袄裙,当真是般配极了!”

啧啧,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

江寒雪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这位夫人是我的故交,今儿她看上的衣服,全都免费赠送!”

漂亮店员立刻郁闷了小脸。

江寒雪眼珠一转,又笑道:“不过呢,该给你的提成,不会少了你。”

漂亮店员立刻眉眼开笑,“哎哟,夫人,您再试试这身吧——”

这般热情,真是叫人有点招架不住…昭嫆嘴角抽了抽。

“我有点口渴,你帮我沏一壶雨前龙井吧。”昭嫆忙吩咐道。

“好的,夫人。”

打发了漂亮店员,昭嫆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说寒雪啊,你都从哪儿淘来这么些口齿伶俐的小丫头的?”

江寒雪笑了笑:“在这个时代,正经人家的姑娘没干这个的,她们呀,都是我从秦淮河边各家楼子里买回来的小清倌儿。”

昭嫆微微吃了一惊,怪不得一个个都颇有姿色,合着是青楼里的姑娘啊…也难怪一个个巧笑倩兮、能说会道的。

“既然是被你买回来的,还那么卖力地推销赚取提成?”

江寒雪笑嘿嘿道:“买她们的价钱她们都知道,我答应过她们,允许她们自己赚钱给自己赎身。”

“哦,那你不怕她们赎了身之后,就都没影儿了?”昭嫆笑着问。

江寒雪道:“佳佳姐,方才那个女掌柜,叫芳凝,她就已经给自己赎了身了。”

“哦?”赎身了,却还是选择留下,看样子江寒雪给她们的待遇相当不错啊。而且在这成衣店里工作,整日伺候的都是女客,不用担心被吃豆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若是工资待遇高些,自然没人愿意离开,除非是想嫁人了。

昭嫆微微颔首,江寒雪很有一套嘛!

第666章、弘晿、江澄

江寒雪笑得像只吃了鸡的狐狸,“那芳凝已经婚配了,月前刚刚嫁给了我田庄上的一个管事。”

嗬!连婚姻大事都搞定了,这芳凝看样子是得给江寒雪卖命一辈子了。

江寒雪笑嘻嘻道,“去年年底,八爷来信说,皇上南巡,佳佳姐你也回来,所以我才急着在江宁开了这家分店,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个贵宾了呢!全都是江宁府上达官显贵太太!”

江寒雪洋洋自得地陈述自己这二年来的生意,的确是有声有色。

临走前,江寒雪还送了昭嫆一块银鎏金的小牌子,便是这家布舍的高级贵宾卡了。不过呢,昭嫆用不了几个月就得回京,这贵宾卡…只当是个纪念吧。

昭嫆穿着那身正红色富贵牡丹袄裙回了江宁织造行辕。

看着昭嫆这身衣裳,玄烨不住点头,“不错不错,这个哪个针线上人的手艺?”

昭嫆笑了笑:“是在织造成了一家有名的成衣店里买的。”

玄烨愣了愣,“成衣店?居然能这般合身?”

是啊,在这个时代,成衣往往代表着不合身。

昭嫆莞尔,江寒雪还是有很技术含量的,把衣服分门成大小型号,总有合体的一款。

昭嫆徐步上前,把玄烨手中的玉管狼毫给夺了下来,“天都黯淡下来了,你可是答应过我,天黑以后便不批折子。”——烛火之下熬夜批折子,可比白天伤眼睛多了,而且玄烨已经案牍劳形四五个时辰了,也该叫眼睛好好休息一下了。

玄烨急了,“朕还有好几本折子没批阅完呢!”

昭嫆嗔了他一眼:“折子的东西,永远都有!只要不是军国要务,明日再看,又有何妨?”

玄烨瓮声道:“朕不是想着,早早处理完了,好尽快陪你出去走走么。”

昭嫆神色微微一滞,便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了那本奏折,“那这样吧,我帮你念,你闭上眼睛眯一眯,竖着耳朵听着便是了。”

玄烨温温然一笑,“好。”

其实昭嫆最讨厌这些折子了,一大通没营养的之乎者也之后,才是正文,动辄大篇幅拍马屁,还有一堆不知所云的请安折子,真正有用的话着实没几句。

剩下的不到十本折子,愣是花了近一个时辰功夫才搞定,昭嫆满腹怨气:“这些个官员,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就不能把事情说得简练一些吗?!啰啰嗦嗦没完没了!”怪不得玄烨每日都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披着子!

玄烨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朕也三番五次下旨申斥,令地方奏折一律从简,不得溜须拍马,可是…”

可是一丁点毛用都木有。

昭嫆微微一忖,道:“他们大约觉得你是在客套呢!”

玄烨愕然。

昭嫆眼珠一动,便道:“你干脆给这些奏折定个格式得了!比如说,各地奏事,只许写明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旦有多余的废话,就罚俸禄!”——好吧,官员或许不在乎那点子俸禄银子,但被罚俸禄,便意味者惹怒了龙颜,而且还很丢脸。

玄烨微微思量了片刻,“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说着,玄烨笑着打量了昭嫆一眼:“嫆儿从来不会干政,怎么这回却——”

昭嫆拉下了脸:“我还不是瞧你批折子辛苦?你反倒是怪我干政了!!”

见昭嫆生气了,玄烨急忙好声好气哄着:“朕不是那个意思,你倒是多心。”

三日后,玄烨总算处理完了手头的政务,决定出去瞧瞧自己的宝贝嫡孙弘晿。不过幸好玄烨没兴趣见江寒雪,倒是叫昭嫆省了许多麻烦了。

江寒雪去年年底在江宁城外风景极佳的莫愁湖畔买下了一处宅院,堤岸垂柳,碧波照人,的确是个清净又雅致的好地方。江寒雪要忙着打理产业生意,因此一大早就出门了。

因此这宅院中,除了一些仆妇下人,就只有弘晿和弘晿的教书先生、骑射师傅了。

两年没见,弘晿长高了不少,脸部的轮廓渐显,倒是褪去了几分稚嫩,眉眼间却平添了三分活泼伶俐。这孩子都已经九岁了了。

因一早从阿禩口中得知帝后要来,弘晿早早就跑出书斋迎驾,飞快磕头请了安,“孙儿给皇玛法请安,给皇玛嬷请安。”

玄烨看着这孩子,有些唏嘘,他唤了弘晿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长高了、也张壮了。”

弘晿笑靥灿烂:“孙儿这两年读书骑射,都不曾懈怠分毫!”

阿禩忙道:“汗阿玛,弘晿的教书先生,是江南有名的大儒,是孙文成特意去延请来。骑射师傅是走的那年儿子亲自安排的得力之人。”

玄烨微微颔首,他打量着弘晨那开心的笑靥,忍不住问:“弘晿,你可想要回去?”

弘晿露出几许遗憾之色,“孙儿虽然也很想念皇玛法、皇玛嬷和阿玛,但孙儿是死遁之人,是不能回京的。”

玄烨唏嘘地叹了口气,“那你…可后悔了?”

弘晿一愣,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玄烨微微皱眉,“你现在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该晓得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弘晿笑了笑,朗然道:“孙儿两年前走的时候,也一样不是三岁小孩子呀!”

玄烨愕然。

阿禩见状,忙呵斥道:“弘晿!不得无礼!”

弘晿脖子一缩,如个鹌鹑似的。

玄烨见状,忙笑着摆了摆手:“不妨事,朕没生气。”

阿禩这才松了一口气,便道:“汗阿玛,这几日儿子也是看在眼里的,弘晿…的确比从前在王府的时候过得开心多了。”

玄烨板着脸道:“不管怎样,皇家血脉,都不能流落在外!”

阿禩一怔,唏嘘道:“可是弘晿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玄烨哼了一声,“他回不去,还不是你干得好事!!”

阿禩忙躬下身子,“汗阿玛息怒,一切都是儿子的错。”

弘晿看着阿禩,忙低低弱弱道:“皇玛法,这不怪阿玛的,一切都是孙儿愿意的。”

玄烨不禁叹息连连,“就算弘晿现在回不了廉亲王府,朕…也不愿意这般委屈了他。”

昭嫆看了玄烨一眼,玄烨似乎已经有些打算的样子。

第667章、曹氏之恨(加更)

弘晿现在的名字叫做江澄,千里澄江似练,是江寒雪给取的名儿。对此阿禩也不满得紧,他的儿子,如今竟要跟着那个不着调的江氏姓了!可再不满,总不能让弘晿回归爱新觉罗的姓氏吧?

玄烨此行,带了不少赏赐给弘晿:上好的紫玉光贡墨十盒、端砚两方、湖笔一盒,还有一匹两岁大的乌珠穆沁小白马——这可是千里迢迢从京城带来的,乃是蒙古王公进献的贡马。

弘晿高兴坏了,围着那匹半大小马直蹦跶,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额,他现在也依旧还是个孩子。弘晿虚岁九岁,可满打满算还没过八岁生日呢!

直到晚霞灿烂十分,昭嫆才忍不住提醒玄烨该回去了,再不走,江寒雪就该回来了,昭嫆可不想露馅。

乘坐着那辆江寒雪赠送的减震马车,的确舒服多了。

车轮咕噜噜行驶,车厢中,昭嫆忍不住开口问:“玄烨,你打算怎么安置弘晿?”

玄烨没有立刻回答昭嫆的问题,而是幽幽道:“朕瞧着,弘晿的模样跟两年已经有所不同之处了。”

昭嫆笑了笑:“小孩子嘛,一年一个样儿,变化可快着呢。”不过,还是原先那个模子,顶多只变了一二分模样。

玄烨微微颔首:“朕想着,等弘晿再大些,即使他回到京城,旁人也顶多觉得他和廉亲王府已故的嫡长子样貌有些相似罢了。”

昭嫆一愣:“你还真打算让弘晿回京?”

玄烨笑了笑:“终究是朕的嫡孙,哪怕恢复不了王子皇孙的身份,朕也得给他个黄带子才是!”

黄带子,那是对皇族成员的称呼,只有姓爱新觉罗的,才是“黄带子”。

玄烨深深道:“如今皇族分支众多,堪称枝繁叶茂,若是只给弘晿一个不起眼的光头黄带子身份,倒也不难。”

额…是啊,寻常皇族子弟数量已经不少了,不过呢,即使如此,每一个黄带子在宗人府都要身份记档,想要伪造混淆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若是想混淆的人是玄烨这个皇帝…呵呵,那就太简单了。

“京城,太扎眼,朕打算把弘晿安排在盛京,选一个子孙昌盛的分支,给他改个名儿添上去。等再过几年,他长大了,就把他召回京城,找个机会,授他个爵位。”玄烨将自己的盘算娓娓道来,“朕瞧着弘晿读书骑射都不错,只要给他立功的机会,还是大有荣华前途的。”

昭嫆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可惜,江寒雪就必须要离开她的故乡了。

不过为了弘晿的将来考虑,江寒雪应该会同意的。

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

翌日一大早,昭嫆正想去那家成衣店找江寒雪,白檀打帘子进来禀报:“主子娘娘,曹福晋和曹夫人前来请安。”

曹夫人便是曹寅的妻子李氏,是苏州织造李煦的妹妹。

上回南巡的时候,昭嫆也见过,是个身子骨不太好的老太太。她如今既住在了织造行辕,自然是不好不见曹氏的。

昭嫆忙端坐如仪,理了理旗髻,便道:“叫她们进来吧。”

几年不见这曹夫人又见苍老了不少,由曹氏这个贴心女儿温柔搀扶着走了进来,母女俩一并跪了下来,磕头请安,曹夫人道:“主子娘娘凤仪驾临,奴才请安来迟了。”

昭嫆“嗯”了一声,“起来吧。”

“是,娘娘。”

曹氏温温一笑,忙解释道:“皇后娘娘容禀,奴才母亲之前一直病着,不敢过了病气给您,才特意将养些日子。”

昭嫆点头:“本宫省得。”

忽的,昭嫆发现曹氏身上的这身旗服…剪裁得很是合宜,腰身收敛,衬得身量也是袅娜。这样特意收身的款式…还有这上面绣着的并蒂鸳鸯纹,看着也十分眼熟,苏绣的手艺,掺了金线绣成。

“你这身衣裳,倒是有些特别。”昭嫆徐徐道。

曹氏莞尔一笑,“这是昨儿奴才去城中一家新开的成衣店所购置的。”

昭嫆心中咯噔一下,新开的成衣店?没跑了,肯定是江寒雪那个店!

不过瞧曹氏这幅如常的模样,想来并未发现江寒雪的存在。

是了,江寒雪说过,她店里的江宁府不少官太太都是她那儿的高级贵宾,曹夫人只怕十有八九便是其中之一。如此一来,曹氏肯定是用她母亲的的贵宾卡鎏金牌去试衣买衣的。

正说着话,外头太监扬声禀报:“娘娘,廉亲王来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