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抬起头,笑谑的看着我。

我恼羞成怒,猛地推了他一把,“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就是不去,不去!”

胤禛好像有些无奈,“好好好,你在前面凉亭里等着我,我见见额娘就来。”

我无聊的坐在亭子里,欣赏紫禁城的黄昏胜景。

实在是没劲极了,我看看四周无人,就大胆了些。肆无忌惮的耷拉着腿,把脚探进荷池子乱晃。

花盆底有一搭没一搭的触了些水,弄的前面的花苞湿湿的没了形状,看到这样,我却咯咯的自己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一直在别人眼皮底下虚伪的生活,真的还没有这么闲散过。

看着满池的荷花,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家里门前那个公园的“映碧湖,”那个湖里每到这个季节,也是满池的莲花,红的刺眼。

我有点想家了,真的好想啊。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记不得有我这么个女儿了?莫名其妙的丢了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他们一定会很悲伤,就像我失去福宜一样。

不由自主的,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越来越难过,弄得我心情又莫名的低落。正沉浸在悲伤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年姨,你叹了第五声气了。”

我诧异的回头,猛然站起,好一个温文如玉的少年,儒雅的气质,咄咄的英气,完美的结合在了他的身上。

好熟悉的感觉!情不自禁的摸上这个少年的脸庞,他却不躲我,静静的任我摩挲。

“弘晖!”我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名字,眼前这位少年,长了和弘晖极其相似的双眸,“弘晖,弘晖。”我诺诺的念了好几遍。

他却抚下我的手,笑意盎然,“年姨,我是弘历。”

“弘历!”我突然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弘历?”

“是。”弘历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弘历给年姨请安!您吉祥!”

我想不出什么来回话,脑子只剩一片空白,他就是弘历?以后的乾隆皇上?

弘历的话打断了我远去的意志,“年姨,您是不是把我当作大哥了?他们都说,我和大哥的眼睛特别像。”

我重重的点头。

“我上次和您见面的时候,才这么点儿。”弘历比了比身旁的柱子,“转眼间,已经在皇玛父这儿呆了好几年了,难怪您会不认识。我前几次回府找阿玛的时候,时间太紧了,只能匆匆的去看看额娘,却没能向您请安。是弘历的不是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垂下头掩饰尴尬,“不怨你。是我认错人了,还以为弘晖又回来了。”

“在宫里习惯么?”我微笑着问他,眼前这个孩子没有他额娘那么大的妒气,显得温和儒雅,是我很喜欢的那种气质。

“还好。”弘历突然羞涩的笑了笑,全然没有了刚才落落大方的样子。

“阿玛吉祥!”弘历突然打了个千儿,我一愣,转头看着后面,原来是胤禛来了。

“弘历,你怎么在这儿?”胤禛又摆起了他的臭阿玛架子,我不满的看着他,父子之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胤禛可真是够淡漠的。

胤禛却全然不理我的眼光袭击,依然自顾自的与儿子对话,“前一段时间你年姨还说要来看你呢,今儿个巧,正好见上了,也遂了你年姨的愿。”

弘历听完这话,直直的看着我。

我有些窘,胤禛这是什么话,就像我整天数着日子迫不及待等着见你儿子似的。我得赶紧撇清自己,于是干巴巴的忙接上话,“你阿玛的意思是,前段时间说起你来了,他说你很有出息,我就提了那么一句,说想见见你长什么样了。总是一家子人,走到外面却不认识多让人笑话是不是?”

大概没想到我能为胤禛那句不咸不淡的话解释那么多,这父子俩都把目光转向了我的身上,胤禛一脸不解,弘历却仍是满脸温和。

我呵呵呵呵的傻笑,尽力掩藏着自己的尴尬情绪,暗地里扯着胤禛的袖子,暗示他换一个话题。

“嗯。”胤禛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顿了顿,“弘历,宫里不比家里,宫里规矩大,凡事都要小心些。”

弘历微微点头。

“皇玛父亲自教养你是你的荣耀,但也给了你个担子。”胤禛语气严肃,“你要比着各个兄弟们,争取做的比他们还好才是。”

“阿玛教育的是。”弘历一副倾听教诲的乖巧模样,“弘历谨遵阿玛教导!”

“嗯。”胤禛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你回去吧。什么时候,向皇玛父请个恩准,回府里看看你额娘。”

“咱们走吧。”胤禛看了一下我,“天要黑了,再不走宫门就怕要关上了。”

我答应了一声,跟着胤禛走去。

不自觉的往后看了一眼,弘历垂手而立,一个翩翩少年形象。

我情不自禁的向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这孩子,真好。

唉,府里又开始流言四起,说我是个福薄的可怜女人。整日霸着胤禛在我房里留宿,这不,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这才收回了我的孩子,还让我最贴心的丫头背叛我。

听到这些绯语我只能哑然失笑,看来我的知名度,又提高了。这要在我们那个时代,或许可以得一个皇家大院最佳绯闻女主角奖。这倒是也不错,可是人气大奖呢!

流言传到了胤禛的耳朵里,胤禛气不过,咬牙切齿,“赶明儿我把那些碎嘴的老婆丫头全都赶出府去!”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故作神情慌张,“我的祖宗!你可别再替我到处树敌了。你要是明天采取个什么撵人措施,我估计明天我就成天桥说书老头的反面教材了。我可不想继续出风头。”

胤禛无奈的看着我,手突然指着我的鼻子,“你呀!”

我粲然一笑,故意发出嗲嗲的声音,“我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你现在也是出名了。”胤禛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外面的人都传我们王府里出了个仙女儿。这种风声,在宫里也已经传开了。”

我一愣,“嗨,我怎么又成仙女儿了?”

胤禛把我拉到镜子前,“你瞧瞧,你自个儿。”

我趴在镜子面前上下左右仔细的看了看自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的,没什么不对啊。于是就抬头疑惑的看了看胤禛,“有什么不对么?该长的都长对了地方呀。”

“你嫁给我好长时间了吧。”胤禛皱了皱眉头,“你看看,这么长的时间,你变过样儿没有?”

我又坐下去认真的看了看自己,还真没大变样子。

“你再看看我,我都老成什么样儿了。”胤禛把头在镜子前面凑了凑,“女人本来就容易老,倒是你,却一直那个样儿。”

我心里敲起了小鼓,对啊,这是怎么回事。按说,我今年也得快30了吧。虽然感觉上成熟了不少,但是那张脸,却好像永葆了青春。

难道是穿越过来的时候只穿越了年代?却没穿越年龄?

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胤禛推推我,“看清楚了吧,是不是自己也奇怪?”

我没法给他解释我认为的理由,只能哈哈一笑,“你看看,还是变了些样子的嘛,看看这张脸,原来的稚气是不是没有了?”

胤禛研究似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浑身发毛。

气急败坏的使劲踩了他一下脚,他疼的哎呦一声蹦出了老远。

“有个没变老的媳妇不好?”我瞪大眼睛怒吼,“人家想这样还不行呢!”

“再说我本来就是个娃娃脸,这样的脸本来就不显老嘛。”我使劲指了指自己的脸,“在我们那儿,有人40了还像20岁的大姑娘一样呢。”

我没说谎,现在的明星,哪有显年龄的?如果不是狗仔队仗义执言挖空心思的把他们的真实年龄透漏给我们,我们哪儿知道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实际上却已经到了半老徐娘的年纪?

胤禛看我生气了,忙忍住疼过来安抚我,“别生气了,我也只是纳闷而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的老婆多好啊。”

我翻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不过那些闲人那样说你怎么办?”胤禛又皱起了眉头。

我一副董存瑞炸碉堡的英雄气概,“甭管他们!他们已经口下留情了,仙女总比妖精好听的多,要知道,妖精可也是长生不老的。说王府里出了个仙女还有些浪漫色彩,可是如果说四爷府里养了个妖精就不太好听了……”

胤禛差点笑喷了出来,“你倒会自个儿排遣自个儿。还妖精……”

我也捂着嘴笑,想想自己也够辉煌的。小的时候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做个仙女什么的,没想到到了这儿,还真的达成了这个心愿。

胤禛摸着我的头,停止了笑意,“皇阿玛准弘历明儿个回家,咱们好好热闹热闹,最近出了太多的事儿,府里很久也没聚聚了。”

我乖张的点头,“那好。我明天好好打扮打扮。”

胤禛一脸狐疑,“他回来你打扮什么?”

“让他知道他自己有个仙女阿姨啊!”我在胤禛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弘历还是要回宫的,在年秋月妖精论还没出现之前,让弘历狠狠的在宫里大造年秋月是仙女的舆论,总比以后都传我是妖精的好。”

胤禛一怔,然后又大笑起来,“省省你的心吧,他这么一瞧,或许你就成了漂亮的妖精呢,妖精可也是极为漂亮的。”

我哈哈哈哈的傻笑,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弘历回来,心情就没来由的好。

或许是我想孩子想疯了吧?看见别人的孩子,也有想关怀的欲望?

还是知道这个孩子是风流著称的乾隆皇帝,现在就兴奋不已呢?

“主子,准备好了没?”红袖紧声催我,“四爷都派人喊了您好几遍了。爷还说,他们都准备好了。就差您一个人了。”

我咧了咧嘴,“去告诉他,我这就去。”说着,又拿枕头捂了捂肚子。

弘历今天回家,本来我想好好凑凑热闹,可偏偏不巧,一月一次的盛事今天早上又来报到了。搞得我现在肚子凉飕飕的疼,还特别紧张。

我站起来,套上厚厚的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就怕出什么意外,再丢个人什么的。主要是,现在没有卫生大面包,而我又实在对自己的应对能力没有信心。

穿完之后,我撅着屁股在镜子面前瞟了瞟,很好,穿得像个大狗熊似的,估计如果漏的话也漏不出来。

一切准备完毕。我笑呵呵的迈着笨拙的步子朝聚会地点走去。实在是穿得太多了,腿都不好打弯了。

胤禛拽过我的身子,“你怎么回事?所有人就等你一个了。”

我莞尔一笑,“穿衣服了。不告诉过你要好好打扮一下的么?”

胤禛这才仔细的打量一下我,满脸的纳闷,“怎么穿这么多?又不舒服?”

我搓了搓手,“还行。就是感觉有点冷。”

胤禛这才放过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到那儿先坐着,我让他们做些御寒的汤来给你喝。”说完,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小顺子,小顺子颠颠的跑去做汤了。

那拉氏,我,胤禛原本是坐一桌子的,因为弘历今儿个回来,母凭子贵,她的额娘钮钴禄氏也坐在了我们这边。弘历是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因此也毫无疑问的坐在了我们的桌子上。至于其他人,别的格格夫人们坐在一桌,还有其他的儿子们凑一桌。

乍一看,这府里人还真不少,真有点壮观的架势。

我傻乎乎的坐定以后,这才发现大家都在怔怔的看着我。

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忘了那些规矩,只好再尴尬的起身,公式化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秋月给那拉姐姐请安,姐姐吉祥。”

可能大家没想到我会坐下又起来,众人更是瞠目结舌的状态。

接下来就是钮钴禄氏给我请安,弘历也不例外,给各位一一道安。

以前一直觉得这请安什么的是做给外人看的,可是今儿个才发现,在府里做,仿佛更有轰动的效果。

大家你站起我坐下的起起伏伏的,还真有别样的感觉。

胤禛轻轻咳了一声,“好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莫被这些俗礼扰了兴致。”

我正盼着胤禛说这样的话,因此胤禛一说话,我便响应号召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拉氏看到我大幅度的点头动作,忍不住扑哧一笑,“年妹妹,今天怎么穿这么多?”

我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哈,装作很冷的样子,“有点冷呢。”

其实,鬼才知道,我手心里甚至热出了汗。但是为了以防意外情况,却只能忍着。

弘历凑过话来,“年姨,您的气色比起我上次见您的时候好多了。”

“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又胖了吧,你上次见我的时候,我正忙着减肥呢。”

弘历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其实,年姨,您这样挺好的。西方人老习惯把自己弄的那么瘦骨嶙峋,其实,我觉得,那样倒不好。”

我正要接话,钮钴禄氏却抢在了前面,“弘历,怎么说话的?”

弘历被凶的一愣,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额娘。“额娘,儿子有什么做错了么?”

我们谁也没料到钮钴禄氏会当场给弘历脸子,于是都把目光投向她。

“你年姨前端日子心情不好,自然会身体差了些。想他那也不是真心想什么减肥的吧?”钮钴禄氏说完忽然抬头看着我灿然一笑,“姐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愣了愣,你个钮钴禄,我好不容易心情好点儿你偏要提起这些伤心事来刺激我?纯粹不让我好过对不对?

“对!”我咬牙切齿的从舌头缝里挤出这个字来,“你想的差不多对吧。可是我觉得,不管是因为什么瘦的,人,还是身材苗条点更好看点儿。”

钮钴禄自从生下弘历,身体便像充气了似的急剧发福,完全一副已婚中年妇女的形象。

我本来还是想狠狠的还激她的,可是一看弘历纯真的孩子眼神,又硬生生的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胤禛显然也知道了钮钴禄的敌意,目光警惕性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没声张,显然是看在儿子的面上给他额娘一个面子。

“那个,大家都别傻了。”可能看着情势有点紧张,那拉氏赶紧把果盘朝桌子中央推了推,“这都是江南来的厨子最新做的点心。我尝过了,味道确实不错。大家快多吃点儿。”

一时间,众人无话。我也是埋头吃糕点,别的什么事儿也没管。

“妹妹,吃慢点。”那拉氏在旁边轻轻推我,“吃那么急再噎着了。”

我抬起头,环顾了一圈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她要我吃慢点,想必我刚才吃相必将非常经典。看看这些人面前的盘子,都还剩那么一大堆点心,就我面前这盘,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刚才还高高的一盘,现在已经了无踪迹。

“嗯。”我拿帕子十分不雅观的擦擦嘴,“今天早上不想吃东西,现在吃些点心倒是胃口大开了呢。”

胤禛宠溺的看着我,从桌子底下偷偷的捏了一下我的手,“什么事都这么急。”我冲他微微一笑,就看见他转头回去嘱咐小顺子,“侧妃的汤做好了么?”

小顺子点点头。

胤禛轻呵,“那还不快端上来!没看见侧妃冷成这个样子?!”

热气腾腾的汤端了上来。

我盯着汤愁眉苦脸,都怪刚才吃的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胃里没任何地方盛东西了。

也不知道是哪房的丫头在旁边伺候为我们舀汤,先给胤禛舀了满满一碗,然后是那拉氏,等到我时,丫头刚要拿过我的碗。

我立即站起来阻拦,“我自己来吧。”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没办法我只有干巴巴的解释,“刚次吃得太急了,正好趁舀汤的机会走一走。”

转了一圈走到大汤锅旁边,给自己舀了半碗汤,我慢慢的朝自己的位置走回去。

“年姨!小心!”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本来就穿的多动作笨重,这么一牵扯,整个身体不假思索的重重的歪了下来。

“啊!”刚盛好的热汤正好均匀的泼到了我的脚上。

我被这一意外情况吓傻了,手里的青花瓷碗也丢到了地上,脆脆的碎成了一片。

“年姨,没事儿吧?”我抬起头来,弘历距我最近,自然也最快赶到了我旁边。

“没事儿。”我咬着牙,可能是刚才的热汤还没触及到皮肤,现在灼灼的疼痛感才渗及到我的神经,拽了皮一般的难过。

我刚要脱下袜子看看脚上的伤情,胤禛一把抱起我,紧紧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我面上不说话,心底里却早已把那个恶婆娘给骂了千遍万遍。也就是看在你儿子今晚回来的面上,我不和你计较。

我扯出一个微笑,用小拇指轻轻的勾了勾胤禛的手心,“没事儿,脚底滑了,就摔了一跤。”

胤禛一副“是这样么”的表情。

我点点头,却冷冷的倒抽了一口气,可真疼。

“我看是姐姐今儿个穿太多了,活动不便才摔倒的。”钮钴禄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我的旁边,“穿的如此厚重,难保不摔倒。”

去你的!我不指正你,你倒是为我安排了一个好的罪名!

弘历大概了我的痛苦表情,“阿玛,快把年姨送回房间让太医好好看看吧,再捂这么半天,只怕事情会更糟糕才是。”

胤禛重重的点头,谁都可以看出来,他脸上阴云遍布。

“阿玛,儿子去传太医来。”弘历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大声喊住弘历,然后假装不经意的看过钮钴禄氏,“这儿点小伤,不值得麻烦太医的。”

弘历一脸担忧,为难的看了看他阿玛。

“我皮糙肉厚的,再烫这么几下也不妨事。”我有点咬牙切齿,“但是这次是知道了,以后一定一定要好好走路,争取不走到不长眼的地方去!”

《大清绮梦》 正文 灼灼(弘历)

一大早,我就赶去年姨房间给她送皇玛法赐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皇玛法似乎很是喜欢我这个年姨,我这次回府,皇玛法赐给我额娘的仅是些江南绣房的精品刺绣。虽是宫里出来的,要比其他地方的绣品名贵,但是作为阿玛那种身份,想什么样的绣活额娘都不会稀罕。也就是欢喜一阵子,毕竟是皇玛法赐给的东西罢了。

我没敢告诉额娘皇玛法要给年姨什么东西,要是说了,额娘恐怕又要不情不愿一阵子。虽然是女人都有点使小性儿,可是每次我一看到额娘为阿玛其他女人的事儿争风吃醋,特别是为了年姨,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本来她向我说一次两次我还挺向着自己额娘的,可是额娘说的次数多了,便有了烦恶的意思。

每次一见我,额娘都要倒上大半天的苦水。无外乎年姨是个妖媚子,又让阿玛独宠专房了什么的。

这次回来也不例外,不知道哪个乡间野巷传出来年姨是仙女的传闻。弄得额娘好似抓住可靠证据,回到房间就把我按在椅子上,不停的向我唠叨,“我就说她不一般吧,原来是仙人,怪不得有那么好的媚人手段!你看看,额娘如今都多老了,可是她呢,还是那么一副青葱模样来,倒好像没变过。”

听到这些话我只能微笑,额娘也是个苦命人。

自己的男人不喜欢她,天天往别人房间跑。好不容易有了儿子,儿子却被送进了宫里,想想这么多年,她也是有苦无处诉吧。

额娘虽然是因为千般妒忌才能说出这些没常识的话来,但是有一点她却是说对了,年姨确实没有变老。

比起府里其他姨的未老先衰,年姨就像是一部神话,岁月在她身上仿佛只留下了让她成熟的痕迹,却没有让她衰去。

这大概也是其他姨和她不对的主要原因吧?本来阿玛独宠就为他招来困恨,上天赐予她的不老容貌更是让她倍受千夫所指,成为府里矛盾的聚焦点。

可是她好像不难过,反而活的愈来愈有情趣。刚出生的孩子未过满月就死去,我原以为她要消沉好大一阵子,可是没想到,她仿佛获得重生一般,竟又重新焕发光彩了起来。

这样的年姨,我是看不懂的。

看到阿玛看到她受伤而蹙起的眉头,我暗暗的想,也许她这样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心结,只有阿玛能看明白。

“年姨。”经过她房间丫头的传唤,我慢慢地走进去。

她正坐在案子前写着什么,看到我来,忙收起来,“弘历?”

“年姨,可好些了?”

她捋捋额头的头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嗯,好多了。”

“年姨,你房间丫头怎么这么少?”我环顾了一圈,总共丫头才3个。

她可是这个府里的侧妃啊,连我额娘那种格格,房间里也有7个使唤丫头。

“我不习惯。”年姨又笑了起来,“那么多人在我房里呆着,她们自己拘束,我也不舒服。还不如这样,人少了地方显得还大,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儿。用不了那么多人。”

“嗯。”我点点头,把怀里的东西呈上去,“年姨,这是皇玛法给你的。”

“啊?”她好像很惊讶,欣喜的接过东西,“他给我好多东西呢,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哦。”打开外面包着的黄色绸缎,她的失望之情飘过眼睛,“原来是怀表啊。”

我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情绪,皇玛法让我转交给他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兴致飞扬,“你年姨看了这个,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高兴呢!”

可是眼前她这副落寞,好像与皇玛法预料到的反应正好相反。

大概看着我直直的看着她,她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手里的表,“弘历,这样就不用谢恩了吧?”

我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这个层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还得谢恩?”她叹了口气,扶着桌子刚要跪下来。可能是烫伤的缘故,她倒抽了一口气,表情有些痛苦。

我这才缓过神来,“年姨,不用了。你好好坐着就是了。”

她灿烂的笑容重新绽放,还很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皇阿玛又不在这儿,咱们磕头他也看不到是不是?”

我张口结舌,这宫廷的礼数,是不管别人看不到看得到的,什么时候,只要是维护皇家的体面,都必须要做。

可我面前这个年姨,却好像占了便宜一样的欣喜,全然不见我额娘身上那种乖张劲儿来。

“嗯。”我顿了顿,朝前走了一步,“年姨,皇玛法嘱咐我,让我教教你怎么用它。”

她却得意的仰头,然后轻轻伏下我要接过怀表的手,“这个,我会看!”

我一脸的不敢置信,这可是西洋进贡的新鲜玩意,她一个宫廷命妇,是怎么会的?

也许是看到了我的质疑,她招了招手,示意我凑上前去。

然后熟练的讲了一遍怀表的计时方法。

“哈哈,”她还是那么自得,晃晃手里的表,“我说的没错吧?”

我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只能重重的点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年姨突然收起了笑意,“这个东西,让我想起家来。”

“皇玛法偷偷告诉过我,说您的家在西洋?”

“嗯。”她迷离的看着远方,“也许是吧。”

我怔怔的看着她,这个阿玛最宠爱的女人,此时的脸上却是一脸的阴郁。

“我家里到处都是这个东西。”她低下头,细细的抚摸着表面,“有那么大的,像咱这儿的铜盆那么大,挂在墙上,每次一到整点的时候,就发出很大的声音,咚咚的,声音寂寥却又明亮。”

“还有这个样子的。”年姨突然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我,然后在纸上画出一个兔子的模样,“在我床前,有这么一个,每次都是它喊我起床,声音可响了。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生日那天给我的礼物。”

“你知道那只兔子喊我时说些什么么?”她又看向我,静静的脸上书写的全是回忆的幸福。

“她每天都喊,‘宝贝起床!宝贝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