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兴奋的很,又要见到沁月了。从沁月出嫁以来,我还没见过她呢。这么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轿子晃晃悠悠的在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春穗小心的扶我下轿,“主子,咱们到了。”

好一个清秀的院子。一下轿就闻到了那朴拙的江南气息,我怔怔的站在门口,“这就是沁月的家么?”

春穗点点头,然后走上前去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大约7、8岁的小男孩儿,一见到我们站在门口,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问我们,“找谁啊?”

我觉得这男孩十分可爱,仔细一看又有几分沁月当年的影子,不觉俯下身去,摸了摸孩子的头,谁知那孩子立即把头一偏,很不满的看向我,然后转头缩进门里大喊,“娘,娘!外面有个姨摸我的脑袋!”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春穗嗔怪着看了小孩儿一眼,然后别过头对我说,“早就听说沁月姐姐有个儿子,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我笑的更开心了,接着就听见院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应荣,是谁啊?”

这“应荣”大概就是这孩子的名字吧,倒是富贵气派的名字,应荣应荣,应该荣华富贵。不知道沁月起名字的时候,是否也取了这个意思。

正在门口胡想八想,就看见春穗扯直了脖子,“沁月,还不快出来迎接?累着了主子,看你怎么担着?”

我连忙扯春穗的袖子,在人家门口,怎么还可以这么嚣张?春穗却不搭理我,依然高声嚷嚷。

紧接着快跑生传进了我的耳朵,“是谁啊?”

“是我。”我笑盈盈的看着眼前刚打开门的妇人,“还记得我吗?沁月?”

“姐姐!”沁月愣了半晌,忽然跪下,“您怎么来了?”

我摇摇头,赶紧扶起她,“在外面这些礼节就不要了吧,况且还有你儿子在旁边,让他看着,还不知道这个乱摸他脑袋的姨又怎么欺负他娘了呢。”

沁月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怒视春穗,“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主子来访,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春穗委屈的躲到我身后,“主子临时决定来的,我一个奴婢怎么拦着啊?”

“把你的烈性子收起来吧!”我忙拉起沁月的手,“你家这是什么规矩,来了客人,就让在门外晾着?也不请到屋里坐坐?”

沁月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我们往里面走。

“春穗这丫头也太失职了。”我故意板起脸来看向春穗,“沁月都有一个孩子了,也不给我说一声。这次才给我说,真是的。”

沁月忙揽去责任,“是我不让她说的。咱们小家小户生个孩子,哪那么张扬?自己知道就成了。”

说完拽过应荣,“应荣,快给姨跪下!”

应荣起初不跪,无奈沁月使劲按着他的脑袋,这才不情愿的跪下去,一边跪一边还不老实,“娘,为什么要跪?”

“为什么?”沁月反问了一句,“这是你娘的主子,你说,该不该好好磕头?”

应荣好像不懂,但是在他娘的逼迫之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磕了两个头,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充满敌意的看着我。

我感到好笑,“沁月,自己家里就别讲究这些了,把孩子再吓着。”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个金瓜子儿,“应荣,给你,姨给你的见面礼。”

看到钱了,应荣这才喜滋滋的看向我,刚要接过去,就被沁月打下手,“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要。”

应荣万般委屈的看着我,“好了,沁月,好歹你尊我声主子,只当这是命令吧,孩子也喜欢,就让他拿着。”

沁月点点头,然后别有意味的看了一下应荣,这孩子倒也识时务,马上就理会了沁月的意思,扑嗵跪下,恭恭敬敬的给我磕了个头。

我再一次忍俊不禁,“沁月,以后还是好好教育你孩子吧!古人说富贵不能淫,看你孩子这可倒好,本来是一副和我不对的样子,你看看,一看到我给礼钱了,眉开眼笑这副模样,别以后再满身铜臭味儿。”

沁月尴尬的连连应声,然后粗鲁的踢了一下应荣的腿,“死孩子,赶紧出去玩去!”

应荣向我福了福身子,我点点头笑了笑,刚要跑出门,沁月却伸过手,“把姨给的东西拿过来。”

应荣又是一脸苦相,求救似的看向我。沁月把他的头掰过来,“看姨也没用,这么值钱的物件,你还太小,不能拿,先交给娘保管。”

应荣低下头,又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大概是不死心。我只能回了句,“你娘说得对,你太小,还不能拿这个。先让娘给你攒着。”

应荣这才离去,引得我们又是一场大笑,春穗捧着肚子,“姐,你孩子就是一个财迷啊!”

“沁月,那个孩子呢?”我四下看了一圈儿,“不是说是个女孩儿么?”

沁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仿佛有些不自然,“孩子在那边的屋里。”

我站起身来,“走,咱们去看看!”

沁月却拉住我,“女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这么小,满屋的屎尿味儿,再熏了姐姐的鼻子。”

“这有什么的。”我不理会他的阻拦,自顾自的往外走,“小孩子不都那样?我最喜欢女孩儿了,今儿个就冲他来的,一定得去看看。”

沁月动了动嘴唇,好似还想再说什么,我纳闷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来不及琢磨,就被春穗扯住了袖子,“快走吧姐姐,主子今儿个就冲小女孩儿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主子,一向最喜欢女孩儿的。”

说完这话,沁月往前走了一步,“那好,姐姐跟我来吧。”

“莲生,把孩子抱过来。”刚进房间的门,就看见一个丫头坐在门口。

春穗打趣道,“呦,姐姐!你这日子过的不错啊,连下人都使上了。”

沁月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春穗连忙捂住了嘴巴不再说话。我只能笑道,“开个玩笑么,沁月不必当真的。”

沁月红着脸应了声,然后去给那个名叫莲生的丫头说了些什么。

我环顾了整个房间,心里不觉有些奇怪,看沁月的生活条件,虽说不坏,但也应该没好到能请得起这么多丫头的地步,如若我没看错的话,看着桌上的茶具,一共5个碗,应该还有4个丫头。只是这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沁月,你平常在这儿住么?”我皱了皱眉,“还在这儿招待客人?”

“不,如果来了客,都是在大厅那候着的。”沁月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怎么这么多碗啊?”我指了指桌上的碗,“客人也来看孩子?”

“没……没……”沁月突然结巴了起来,“亲戚…亲戚…用的。”

我狐疑的看着她,正要继续问个究竟,孩子已经抱了过来,“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

“宛央。”沁月接着就想接过孩子,“主子肯定累了吧,孩子又这么重。”

我一抵,沁月没能要回。“你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嗔怒道,“又不会抢了你的宝贝,瞧你担心的样子,宛央,宛央,宛在水中央的意思么?”

春穗在一旁又笑出了声,“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文学起来了,还知道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要是以前,我还以为你会起什么财儿啊,源儿啊,广儿啊,劲儿啊什么名字呢?”

“你这丫头!”沁月作势要打春穗,春穗又躲到了我的背后,“是请人家读书人起的。我一个下人,哪儿能知道这么些酸词儿。”

“哦。”我仔细看着孩子,心头却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和这孩子早就熟识似的。看看这孩子的眼睛,眉毛,和那紧抿的嘴巴,都是那么的与我心灵的某个地方契合,只是这种契合,又说不出什么原因。

“哇哇!”大概是孩子感知到了这么多人参观她,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沁月忙就势接过孩子,让那个叫莲生的丫头接过去,“莲生,让奶妈给喂些奶。”

“还用上奶妈了?”春穗又是一声怪叫,“姐姐,看不出来呀!”

我瞥了春穗一眼,春穗识相的没再继续打趣下去,我看着孩子被抱走的背影,心里却有些微微的疼,“沁月,你没奶水么?还要让别人喂?”

看沁月的体态,并不像我一副干巴巴的模样,她体态健壮,胸部更是丰满,实在不像没奶水的模样。

沁月又红了脸,“有是有,这孩子能喝,不够她喝的。”

我只能又以“哦”来应答。今天的沁月不知道怎么了,老有那么一股不对劲儿。我心里忽然想起,大概可能是因为生的是女孩儿,有些不高兴吧。

毕竟,在这个世界,重男轻女的观念还不是一般的严重。

沁月生的是女孩儿,肯定受了不少难为的。

只能安慰性的拍拍沁月的肩膀,“宛央真漂亮,长大了肯定是美人儿。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少爷公子呢。”

沁月看向我,眼睛里闪过一丝苦楚,“确实不难看,只是这孩子,注定是个苦命的人罢了!”

我一惊,“怎么?以后让她随男孩子们读书,成为个才女,再嫁个好人家,不也很美满的么?何必非是个男孩儿呢?”

沁月无力的坐下,“不是男孩这倒不要紧,关键的是,这孩子……”沁月脸色阴沉,不再说话。

“怎么了?”她越这样我越是想知道。

“她是个……石女。”沁月别开了脸,不让我们看见他的表情。

“石女?”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以后,不能生育?”

“嗯。”

“天啊!”我不禁哀叹,石女在现代社会都会被人另眼相瞧,指指点点,何况是在这个“无后为大”的时代,怪不得沁月会这么哀伤!这孩子,确实以后的路会相当难走。

“可是,石女不是以后长大了才能看出来的么?”我不死心,“怎么现在就知道?”

“我们请了个有名的郎中,人家是祖传的名医,生下来这孩子就和人家不一样,高烧不退,借着退烧的功夫让大夫看了看,那医生无比肯定的下了结论,孩子是石女。”

我实在无法继续这个话题,只能再次走到那小小的床里仔细的看了看宛央,她已经熟睡过去,神态甜美而又安详。

“主子,咱们该回去了。”春穗打断了我对这孩子苦命生活的遐想,“再不回去,爷就回来了。”

我木然的应了声。目光却无法从宛央身上离开。

沁月站起来,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微笑的看着我,“姐姐,回去吧,你们来我就很高兴了,别在这儿多呆了,省的四爷回去再埋怨。”

春穗扯了扯我的衣服,我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嗯,沁月,好好把孩子养大,什么事儿,也别想太多了。”

沁月点点头,把我们送到轿子上,目送我们离开。

“主子。”春穗小心翼翼的问我,“什么是石女啊?”

我忽然涌上来一阵厌烦,心情莫名其妙的烦闷起来,“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少知道一点对自己好!”

春穗大概没见过我这样,忙朝车门的方向缩了缩,一路上,不再言语。

回到府里,却发现已经鸡飞狗跳的不成样子。

刚踏进自己的房间,就听见里面哗啦哗啦摔东西的声音,胤禛怒吼,“说,侧妃干什么去了?!”

我连忙踏进去,讨好的看向胤禛,“我就出去逛了一会儿,这不安全的回来了么?”

胤禛忙把我拉到身边,“干什么去了?”

“看沁月去了。”我简单的答道,“这才知道她也有了孩子,竟和咱们的福沛是一天的,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胤禛的脸突然黑的不像话,“你真去了?”

“嗯。”我有些奇怪他的情绪,“怎么了?不能去?他那儿有疫情还是有老虎?”

胤禛不理会我,视线却落到前面跪着的下人身上。我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满满的跪了七八个奴才。

我有些不满,又不是出去打仗,用得着这么个场面么?我还真成囚犯了?得这样被人看着。

“说!是谁带主子出去的?!”胤禛提高了声音,“谁兴起的主意?”

我使劲拽胤禛的袖子,想让她别再这样小题大做的追究,可是一切无济于事,胤禛依然一副不饶人的模样。

我没办法,只能一直给春穗使颜色,希望他在什么威逼利诱下都不要承认是自己带我出去的,否则,这麻烦就大了。

“是奴婢。”沉闷了半晌,春穗终究没能抵得住胤禛那能杀人的目光,“回爷的话,是奴婢!”

“就知道是你!”胤禛咬牙切齿道,“来人!把这个撺掇主子的贱婢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我立即傻了眼,好像全身都麻木了一样,始终搞不清胤禛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待我反应过来以后,春穗已经被太监牢牢的按在了长凳上,止不住的喊,“主子救我,救我!”

我手忙脚乱的奔过去,趴在春穗的背上,转头看向胤禛,“为什么啊,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是我执意要让他带我去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胤禛看我都不看我,只是盯着太监手里的长棍,冷冷的说道,“把侧妃拽开!继续打!”

来了好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拽开我,我虽全力趴在那儿,可是还是没抵得住那么多强劳力的蛮力,终被拖到了远处。

“一、二、三、”一声声闷闷的棍棒声和春穗的求饶声震得我触目惊心,再也看不下去,只能别过头去。

“咝……”趴在塌子上的春穗咬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连忙附在他耳边,“怎么样?春穗,很疼么?”

春穗给我一个凄惨的笑容,“没事儿的,主子,奴婢扛得住。倒是主子,奴婢伤的这个地方,还让主子亲自给奴婢抹药,真是脏了主子的眼。”

我呜咽了,“什么脏眼不脏眼的,都是我,才害得你这样。这板子你就是替我受的。”

春穗埋下头去,咬着枕边的软帕,强忍着不出声,我看了他这个样子,更是难受的无法自己。段紫苏啊,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还让别人替你受苦!

“主子,”红袖悄悄的进来,“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不去!”我把头一扭,“你告诉他,我不去!”

春穗慢慢地抬起头,“主子您去吧,爷今天不高兴您是看在眼里的,您若再不去,爷不知道又会怎么发火。”

我想了想,春穗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道理,因此站起身来,“春穗,你好好歇着,我给你报仇去!”

春穗看我认真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可能又带着了伤口,又看见了他呲牙咧嘴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向胤禛的书房走去。

“王爷,侧妃来了!”书房门口的小顺子喊道。

“让她进来!”书房传出胤禛的声音。

“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我做了一个相当标准的纳福姿势,接着就看见胤禛愣在我面前。“不知道王爷喊臣妾来有什么事情?”我歪着脑袋挑衅着看着他。

他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如若没事,臣妾就先走了。”我恨恨的转过身,“臣妾房间还有一个伤员等待臣妾回去照顾呢!”

刚踏出一步,胤禛就牢牢的拽住了我的胳膊,“怎么,气还没消?”

我低下头,“没气。”

“你这样还算没气?”胤禛伸出手来挑了一下我的下巴,“看看这张脸,都气得没有原来的样子了。”

我被他这样轻佻的举动搞得更生气了,连忙跳出来距他远了一步,“王爷管这管那,还管我气与不气么?”

“罢了!你这就是为了赌气来的吧?”胤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成心是为了给那丫头出气对吧?”

“我可不敢!”学着他皱起了眉头,“我想我要是不来,您在把我房里的哪个丫头再拽出去打上一顿,那我不就又做了一回罪人么?”

胤禛看了我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今天你私自出去,想过后果没有?”

“我就是去以前的姐妹那串门,有什么可想的?”我索性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都那么长时间没见沁月了,好歹也和我呆过那么长时间,就不许我想想她么?”

“你忘了王仪的事儿了?”胤禛也坐了下来,直直的看着我,冷哼了一声,“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你。”

我被他这种不屑的语气激怒了,声音立即拔高,“王仪的事儿和今天的情况一样么?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事,少拿这些搪塞我!”

胤禛眯了一下眼,“你说,哪儿不一样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王仪事件,刚要回答,就看见胤禛站起身走到我跟前,气势逼人,“那次是你和沁月出门儿的,这次是你和春穗,那次也是没带任何侍卫,这次呢,你压根就没想着带吧?那次你是逛大街,说闷得慌,这次呢,是去姐妹那儿串门去,为了一解思念之情。你说,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低下头想了想,士气一下子低落起来,胤禛说的不无道理,上次的事儿就是我太大意了,然后被别人钻了空子。今天的事儿,如果再出个岔子,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没话说了?”胤禛低下头看我的脸,“刚才的满嘴歪理呢?”

“我只是在为自己辩护。”我有气无力的答道,“就因为这样,你就打了我的丫头?还不如直接罚我的好,她都是被我拽出去的。”

“主子不听话,就是因为丫头没做好劝导的责任。”胤禛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有力度,“我就是给他们立个规矩,你瞧瞧你那屋子的人,整天和你闹成什么样子了,主子奴才不分也就罢了,还成天撺掇主子出去,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是他们撺掇的。”我越发低下脑袋,“就是我自己要出去的,真的,不怨他们。”

胤禛态度温和了下来,“你这个任性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下?”然后疼惜的摸摸我的头,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温情的眸子,“我早就和你说过现在是什么时期,为此还给你多添了人,就怕出个什么漏子。可是你,还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坐着府里的轿子出去了。想没想过,如果他们今天再在外面安了人手堵住你,我们该怎么办?”

我的头低的不能再低,“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胤禛又叹了口气,“关心则乱。我也是乱了手脚,你这奴才倒也还是个好丫头,回去我去太医院那拿点上好的药给她用上。”

我点点头,接着对着胤禛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知道了。呵呵。”

胤禛一把把我扯进怀里,“你啊……”

“胤禛,你不知道沁月的宛央长得多漂亮呢!”胤禛正在那儿看着文件,听我这话,竟然一愣。

“真的挺漂亮。”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话题,“不知道怎么了,我和那孩子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虽然他现在还那么小,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就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似的。”

“嗯。”胤禛简短的应了一声,“是吗?”

我用力的点点头,走到胤禛的案子旁边,认真的看着他,“你哪天也去看看她吧。”

胤禛拿过文件哗啦哗啦的翻起来,“笑话,我一个王爷去看奴才的孩子,这成什么体统?”

我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体统体统!你这个封建制度的机器!”

“你说什么?”胤禛眯着眼看着我,“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了封建这个词汇的不对,连忙别过脸去,“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这个观念可不好。”

“我想,宛央与咱们福沛也有缘,竟然是一天生的。你说等福沛长大以后,把她指给福沛可好?”我又天马行空的胡想起来。

胤禛笔一下子掉到案子上,一时间墨汁四溅,甚至溅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衣服,“胤禛你干什么啊。你看我这衣服!我不就是提了一个好建议么?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胤禛突然扼住我的胳膊,用力之极,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你那是什么话!宛央那孩子,不是石女么?”

大概是看到我眼里沁出了泪花,胤禛突然放开我。我奇怪的看着他,从来没见到他失态成这样子,“你怎么知道她是石女的?”

“她……”胤禛又开始打开了桌上的书本,“沁月不是我安排的婚事么,她那男人,是年羹尧手下的兵,前段时期立了军功,我们一块去看过的。听说他生了个石女……”

我“哦”了一声,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也知道宛央是石女,估计以后成家什么的就难了,跟着咱福沛,当个妾也成啊,面子上总归也过的去,总比没人要了好。这也算是助了沁月的忙了。”我一边擦着衣服上的墨迹,一边说道。

“这些话,以后不能再说!”胤禛又毫无预兆的握起了我的手,“知道不知道?”

我吃惊的看着胤禛,他面色阴沉,眼神里有着我看不懂的忧郁与怒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就为了我不经他允许出门?不至于啊,不是刚才承认错误了么。

怔怔的看着他,胤禛的手却一下子无力的垂了下来,“紫苏,你先回去。我还没忙完。”

说完倚在那宽大的椅子上,用未写完的褶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大清绮梦》 正文 十年磨剑

日子如流水般迅速从生命里流逝。我依然过着自己闲适无忧的生活,在家和福沛整日胡闹,虽然过的很没有意思,但倒也有细水长流的自由快感。

偶尔我也会派红袖和春穗去沁月那儿给宛央送些新奇的玩具,可能由于宛央和福沛是同一日出生的缘故,老觉得和宛央有着不可言语的缘分。自从见了她一面之后,脑海里却时常涌现出她那小小的身影,怎么也挥散不去。我原以为是自己的同情心在作祟,毕竟是那么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出生之日就被无情的判了死刑,从此与幸福几乎隔缘。可是越到以后越发现,我对宛央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就像是对福沛一样,有些充满母性的爱意。这让我觉得很不可理解。

可是胤禛似乎对我这一点很是不满。他好像很不喜欢宛央,头几次我还动了亲自去看宛央的念头,可是没等实施就被胤禛打断了。按胤禛的说法,石女是大不祥之物。老百姓一般认为,如果哪家的孩子是石女,准是那家大人平时做多了坏事而降临的惩罚。在有的族群,如果诞下石女,那家人不仅将会被全族的人鄙弃,而且石女本身也会被残酷的执以火刑。

我当然对这个是相当嗤之以鼻的,典型的封建思想嘛,“我不怕染上了邪气,什么祥不祥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孩而已,怎么偏偏还这么对她?”

胤禛皱着眉看着我,“你难道想让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个孩子是石女?雍王爷的家眷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去看一个奴才的孩子,这不是招人注意他们吗?我好不容易把这些事压下来了,基本除了你知我知还有你那二哥知道就没人知道了,连那个大夫都被我遣去了西北军营,你还想怎么着,再把这些事儿都翻出来么?”

原来胤禛不是不喜欢宛央,他暗地里替宛央做了如此多的事情。我抿嘴一笑,“知道啦,原以为你是不懂人情的冷人呢!这些话也不早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为了宛央好?”

胤禛无奈的看着我,“脾气长了,饭量长了,就是脑子没长。我这些心思,用得着和你明着说么?明眼人一看即能看出。”

从此以后,我都派府里的丫鬟偷偷的去给沁月送些东西,遇到沁月的邻居,也只说是沁月远方的表妹来投靠她的。据沁月说,他们周围的人都晓得了他家里最近有了个有钱的亲戚,还都好一个羡慕呢。

按胤禛的说法,朝堂上也不风平浪静。因为莫名其妙的“死鹰”事件,盛极一时的八阿哥永远失去了夺储的资格。

胤禛是极其淡然地说这件事情的,仿佛整个事情的发展,都已经在他预料之中。在整个朝廷看来,胤禛仿佛仍然是那个闲散却勤勉的四阿哥,无争储之意,只有一腔效忠皇阿玛的孝心。于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又成了与胤禛一母同胞的十四阿哥。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看样子,胤禛是把这一句话贯彻到了实处。

纵然十四阿哥成了皇帝御封的“大将军王”,光芒盖过了所有兄弟的时候,胤禛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是知道历史走向的,因此不急有不急的理由。可是胤禛不一样,面对自己未卜的命运,仍然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他。即使内心已风波云涌,但是表面上却依然镇定自如,这样的胤禛,已经有了做雍正皇帝的基本资格。

勤俭一生的康熙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想通的,从60岁开始每年都要轰轰烈烈的过寿日,也许是年纪大了,心境不同了的原因,已到垂暮之年,作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也想在一年之中彻彻底底的为自己活一天。

每年三月我都要愁上几天,不为别的,就为怎么给老爷子一个别出心裁的礼物。康熙六十一年的二月初,胤禛便又告诉了我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皇上今年要到圆明园办寿诞宴席。

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福沛在我身边摇晃,“额娘,怎么了?”

我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已经8岁多了。或许在现在,还可以是一个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小孩儿,可是在大清,这已经到了学习各种技艺本领的年纪。摊上胤禛这么个父亲,更是不饶他,每天骑射书法,文的武的,没有不学的。

细细的握起他的小手,因为练弓箭的缘故,福沛手上已经有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薄薄的茧子,“额娘正愁着呢,你皇玛法又要过寿诞了,咱们怎么操办才好啊?这次寿诞,又是在咱们家的‘圆明园’办的。”

福沛歪着脑袋,好像是在认真的考虑,“皇玛法年纪那么大了,还是不要太热闹的好。弘历哥哥说,老人家都不喜欢闹的。”

我“恩”了一声,说得有理,福沛整日缠着弘历,倒是和他学了不少东西。成天一口一个“弘历哥哥说的”,“弘历哥哥教我的,”整一个跟屁虫。

“还有呢?”

“给皇玛法造点乐子。”福沛撒娇似的钻入我怀里,“让皇玛法高兴点儿就好了。”

“造点乐子…”我脑子里回想着福沛的话,“乐子…”

有什么不同反响的乐子呢。我靠在藤椅上无聊的看着头顶的那颗大柳树,最好要别出心裁,还要让人高兴。

这个命题简直是太难了。

太阳在墙壁上画出一个一个温情无比的光环圈儿,一个一个大的耀眼。我正百无聊赖的琢磨,突然一个主意闪入到了我的脑海,相声!来段相声!

说实话,这是一个无比俗套的馊主意。平常人说相声是不算什么的,关键是要让谁说了,说谁的段子。

正好看见福沛向我走来,顿时灵光一现,让福沛说好了,就说侯宝林的段子!

可是相声是两个人的艺术,纵然有单口相声,可是我一直认为,总也不比两个人的正宗。那让谁和福沛搭档呢?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宛央的影子。我中间只见过宛央4次,可能是怕出什么叉子,沁月一般不让宛央出门,但是却对她极好,竟然请了先生专门教她读书。我很奇怪沁月为什么这么做,要知道,应荣都没大有这待遇。

把这主意给胤禛说了,胤禛一脸严肃,“你也忒胡闹了!让宛央和福沛说?!”

我不死心,简单的恩了一声。“咱们皇阿玛都多大岁数了,就图个乐子。再说你不是把给宛央诊治的医生派到别的地方去了么,在这儿还有谁会说出去宛央是个石女?宛央也挺不容易的,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枉读了那么一肚子的书,连个机会显示都没有。”

胤禛横眉一挑,“那也不行!”

我气急,“难道想把宛央关一辈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