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红有些紧张地拉着衣样的下摆,细碎的耳语海浪似的向四周扩散着。置身其中的她快要被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海浪吞没了。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她想起某日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此后她没有再出门,却掩盖不了已受到的伤害。

“二少爷厂”秦掌柜在秦誓已步人栖凤楼后才敢迎上来。在看向秦誓身后时,同样露出惊诧的神情,“这位是——“欲言又止,却充满试探的意味。

“本少爷的人!你们谁有意见?”绘着唐寅真迹的折扇打了开来,“嚯嚯”地朝着老掌柜送去不必要的凉风。

“二少爷可折杀老奴了!您带来的人谁会有意见啊!老奴只是想弄清姑娘怎么称呼,也好请安啊!”

那个女子的打扮看不出何等身份,容貌气度却绝不止于此,而且小主子带来的人,他又怎么敢轻忽呢?随着秦掌柜告饶似的话语声,周围像是活了过来.众人又恢复了见到秦誓时的激动兴奋,诡谲的气氛瞬间消逝。

“称呼?’秦誓回头看看已没了不安表情的轻红,“叫红姑娘好了!”

“是!”秦掌柜立刻圆滑地转身朝轻红作了个揖.“红姑娘,小的栖风楼掌柜.有幸姓秦,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秦掌柜有礼!”

“你到那里坐着,我要先到厨房看看!”秦誓用扇子指指正中央那谁一空出来的一张小圆桌对轻红道,随后跟秦掌柜往楼下走去,安太尾随其后。

果然是秦家二少爷的风格呢!望着那张明显与众不同的红木圆桌和它所处的位置,轻红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坐在这里不但能看到整个杨凤楼,而且也能被整个栖风楼的人看到!轻红的眼随意地往周遭溜了一圈,却吓得立即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天啊!怎么有这么多的秦誓?明明是男人却穿红着绿,鲜艳的色泽如同缤纷绽放的花儿,如果他们个个像花儿般娇媚也就算了.偏偏不是麻子胜就是大蒜鼻,稍微五官端正的几个打扮成那样又一副娘娘腔的模样!现在想来,秦誓的打扮虽然夸张,却不显得刺眼或俗气怪不得他会自恋成那样,在这群怪模怪样的乌鸦中,他说自己是只彩凤也不为过!

一个穿着很干净的伙计提着一个竹编的藤篮走过来,里面有一壶茶和三只杯子,其中一只形状特别。

因为他一直盯着她看,所以轻红礼貌地朝他点点头,结果那个青年惊恐地睁大眼睛,飞也似的逃了!

真是的!他都还没给客人斟茶呢!算了,她自己来吧。轻红知道秦誓的毛病,就拿了两个形状相同的杯子中的一只,倒了茶啜饮着。是很好喝的玉米须熬成的茶,香香的。

眼睛虽然不想往那些奇装异服的客人身上望,耳朵却是闭不了的,他们的话题——“在发什么呆?茶才人口,右肩就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敲了一下,迅速回过头,看见说要去厨房的秦誓。

“你坐那边,这是我的椅子!”秦誓很理所当然地驱赶着犹端着茶的轻红。

明明是你自己叫我坐的!这个男人还不是普通的任性!轻红心里嘀咕着,却没有反驳地坐到离这张椅子最远的对面去,顺带拿走正在喝的茶。

秦誓在轻红坐过的地方坐下,安太帮上子斟了茶也在他右手边坐下。而那个秦掌柜——轻红从茶杯的边缘觑着,年过花甲的老人,很容易中风的呀!

“少、少爷?”愣了半晌的秦掌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嗯?”秦誓用一副“你还在啊?”的表情望向老掌柜。

“您——不换张椅子?秦掌柜小心翼翼地凑近秦誓,却也注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干吗要换?”这秦老头不会是太老了吧?

“不用换!不用换!呵呵呵呵——”秦掌柜赔着笑脸,手心不断沁着汗,“老仆这就吩咐伙计给您上菜!”二少爷最不能忍受别人碰到他的身体和他的东西。除了安太,他的东西无论是谁接触了,都会惨遭被丢弃的命运。至于哪个犯了错的人.遇上少爷心情好,可能换上两记白眼就了事,若凑巧少爷心情不佳……那下场可就……秦掌柜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今天,就当少爷心情好得不得了吧!那个红姑娘——看来在少爷心中也不是普通人呢!

“您不是说要去厨房看看吗?”怎么好像只是出去转了个圈就回来了的样子?

“已经看过啦!”站在厨房门口溜了两眼,今天没人请假,也没人偷懒,“你不会以为本少爷会进到那脏兮兮的地方去吧?”

“脏?”这里的厨房会很脏吗?秦家的厨房可干净着呢!凝儿看过后赞叹不已,还说回去后提议家里也弄个一样的。

“少爷不喜欢油烟啦!”看轻红不太理解,安太解释道,少爷的标准一向是很高的,一粒肉眼可见的灰尘在他眼里就已经是脏乱了!”更何况厨房那种人挤人的地方。

怕是不喜欢油烟沾染了他的完美吧!一个超自恋的人还有严重的洁癖,她很能体会。“南阳真漂亮,它的繁华出乎我的意料呢!”虽只是短暂的几瞥,但她看到了热闹的街市.和乐繁忙的南阳百姓。

“比洛阳如何?”秦誓摇着扇子,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差不多!”其实在洛阳的日子她生了点病,窝在别馆里一直没出来。

“那比诸京城呢?”

“各有千秋吧!”轻红思索了半晌才想出这么个不伤人的答案。洛阳曾是多朝古都,用来比南阳也就算了,京师可是天子脚下啊!里面的公侯王爷比各地的地方官加起来都多,那里是包括当今皇上在内的国家中枢人物聚集的地方,南阳这种小地方怎么比也比不过紫禁城啊!不过南阳相对于京城民风还是淳朴得多,虽然有个奇怪的自恋狂,但比起人人钩心斗角的京城来说还是简单得多。

“那样吗?”秦誓好像对答案很满意,就连笑容也特别开怀。

“南阳会如此;可都是我家少爷的功劳呢!”安太在接收到少爷鼓励他尽管讲的笑容后,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来。

这时,秦誓吩咐的餐点都上来了,虽然常吃到秦誓做的莱,但对美食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的轻红一心只想一饱口腹之欲,对安太的高谈阔论只是偶尔回一两句“嗯”、“氨、“这样吗”、“真的吗”之类的,也顾不得秦誓跟安太都没动手,便以斯文有序的手法把整个桌面横扫了一遍。

啊!好饱!

“——红姑娘,你怎么看?”

“嗯?”轻红抬起头,用力吞下最后一块的炸锅巴,不知所措地面对着两双晶晶亮的眸子。呢,很像做了某事企盼得到夸奖的小孩。“嗯,那个——”“少爷真的很厉害,对不对?”安大先打破僵局,间接地救了轻红一命。

“对!对啊!真的很厉害啊!”轻红很快地接口,不断地点头,然后就看见秦誓像是松了口气地向后靠去,一脸得意又极力忍住,不想太过张扬的模样。

唔,真的是很可爱!轻红打量了秦誓一眼,然后又把头埋在美食当中。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总是发呆!”像过去的数天一样,一旦轻红的眼中没有他的身影,秦誓就会死咬住不放,非要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不可。

“啊?”轻红拉回自己的思绪,总不能说她怕他们跟她抢吃的,“你真的对皇上‘禅让’的消息不感兴趣吗?我听到周围都在谈论这件事。”皇帝耶!不是一般的官员,不是普通的富豪,把天下都抓在手中的皇帝耶!

“啐!”秦誓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一个月来四处都在传这件事!”

“你难道不想去当皇帝?”现实是有点残酷,但做梦的权利却是人人都有。进秦府的这段时间从来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积极的动作。他真的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吗?

“第一,当今皇上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不可能做这么呆的事;第二,这只是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不足为信;第三,样让这种事,自秦始皇以来,就没有过,所以,我根本就不信!”人的嘴巴是一件最夸张的东西,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任何事情都被夸大了百倍不止所以他才不想像个傻瓜一样地凑热闹。

“是真的!”听到秦誓的分析,轻红努力地辩解,“朝野上下都惊动了!皇上在朝堂上感叹年事已高,阿哥们又资质平平,想在后辈新秀中挑一个人品和才智出众的培养成接位人!”其实对这件事,整个艾家的人也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皇位哪是说能让就让的?

“即使真的又怎么样?’秦誓有点不耐烦地在桌上敲敲食指,“当皇帝有什么好?关在一个大笼子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还要每天操劳。你没见——很多皇帝都是短命的吗?”最后一句是以耳语的方式在轻红耳边说的。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垂上,再听到这么怪异的论点,轻红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表情微微扭曲。

“还是——”秦誓低头沉吟,再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望着微微抽动着嘴角的轻红,“你想当皇后?”

“噗——”忍不住了!

“没、没——呼呼呼——呵呵——”她是开心才笑嘛!

“那我也只有去拼一拼啦。”第一次与轻红真心的笑颜正面相对,秦誓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我可不能保证成功哦!”如果那个老家伙的确有意思找个皇族以外的继承人,他是有机会啦,怕就怕根本就没这回事。

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轻红的笑声顿了顿,一脸希奇地看着秦誓不自在的表情。唉,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安太小哥,晾衣服啊,要帮忙吗?”闲得无聊的轻红走向那块用来晾衣的空地。凝儿正在收拾她的房间,把她给赶了出来。秦誓今天不去酒楼,准备晚点带她去试新衣,所以早上有很长的空档让她闲晃。

“不用、不用、不用!”安太反射性地把大大的洗衣盆整个端了起来护在身边,不想一早上辛苦的成果又被破坏。

被这么明显拒绝的轻红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不过,想到自己的不良记录,也没资格责怪人家。

“一个人做那么多的事,很辛苦吧?”

见轻红没有抢衣服来晾的意思,安太放下盆子开始做事。

“还好啦!”当少爷的侍从累是累了点儿,但薪俸很优渥,其实他现在就已经可以自己出去开个小店,不用再帮佣了,只是他放不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少爷。爹娘也赞成他一直服侍少爷,所以就一直没走。

“唉,若不是少爷的怪毛病那么多,多找几个人进来,不是会轻松很多吗?”想到最近那个怕脏怕得要死的少爷常常为她洗手做羹汤,末了还总在她嘴角舔一下就觉得浑身发烫。他的意思是,她与别人不同吗?

“其实少爷这个毛病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严重,只是比较爱干净而已。后来出门学艺,在谢师宴上做的一道菜中发现了一只腐烂的老鼠,而陷害他的人竟然是平常最疼爱他、经常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的一个师兄。那一次他上吐下泻了一个月,从此以后少爷让人一碰就会呕吐不止,所以大家也努力地不碰到他和他的所有物。”至于那个“师兄”,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了。但他知道,大少爷那段时间一直在为某件事情“走动”。

“我是跟他吃同一个娘的奶长大的,从小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他,所以少爷勉强能够接受我吧。”

“不过——”看着已经听得呆掉的轻红,安太笑笑,“现在他信任的人又多了一个啦!”

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那种事!

“怎么在这发呆?你好了没有?走了!”清雅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回过神,猛然站起的轻红不小心让额际擦过对方的嘴角。

“你投怀送抱的方式真特别!”男子轻笑,听得出心情很愉快。

“哪、哪有!”轻红摸着头红着脸嚷道,因为的确是自己不小心,而且刚刚又听到那么一个故事,受到的震撼太大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啦!快走吧,我们看新衣服去!”一手扶着轻红的肩,一手贴着她的背,推着她向外走去,“我知道你暗恋我就好了嘛!”

“真的没有啦——”

他们去的店叫做“鸿宝来”。本来秦家有个锦绣坊,但不知为何,秦誓不照顾自家生意,却总是在“鸿宝来”订衣订靴的。

一进“鸿宝来”,一堆的师傅伙计纷纷点头哈腰,“二少爷好!红姑娘好!”

“二少爷,您订的衣服!”一套套夏衣整齐地躺在托盘里端到秦誓眼前。

“嗯!”秦誓轻微地点点头。“安太,都打开看看!”

华丽的新衣被展开来。依旧是亮丽的色泽,轻薄的布料在微风中起舞,很有几分飘逸的味道。连轻红都不得不赞叹其实这个男人很有设计的天分,平凡的男装总会被他渲染成一幅美丽的画,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爱模仿他。其实若不带偏见地看,这些衣服的确很美丽。

八套衣眼中有两套较平凡的,那是安太的衣服。

“红姑娘的呢?”

“在这儿!”“鸿宝来”的总管立刻让一个俏丽的女子端着另一个托盘上来。女孩子只有十六七岁.正当婚配的年纪,看着秦誓的眼光是羞怯的、脉脉含情的。对这样的画面轻红却只是想笑。这几天地倒也看来不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戏,刚开始还有点同情那些被拒绝、当众难堪的女子,后来看到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交换被拒的心得.并且准备卷士重来,她只能在心里呗息,果然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打开看看!”这次秦誓是朝轻红招手。

轻红迟疑地走过去,瞄了那个托盘几眼,她是量身定了些衣服,但这些怎么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整整二十套衣裳,色泽不如秦誓的恐怖,但从乳白到粉蓝,从嫩黄到浅绿,仍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大清对女子的服饰限制不多。这些衣裳里有汉服也有旗装,样式跟色彩一样多。不断翻新的花样中有一样是不变的,就是所有衣裳的袖口都滚了一寸来宽的黑边,黑边是用各色的彩线绣着同样的图案,如同波浪的三划,那是古体的“水”字。这个男人在暗示什么?轻红立刻联想起自己某夜的轻狂。

“我没有定这些衣服!”令人眼花缭乱的布料在眼前纷飞,轻红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她挑出两件普通样式的,“我要这两件就好了!”

“那是给你的丫环的,你要来干吗?快,下去试一下!不合马上改!”不理会轻红的意愿,秦誓直接把她推进试衣间,并且把凝儿也叫了进去。

怪不得他今天把凝儿也带了来。气鼓鼓的轻红还是试了衣裳,先不说那衣裳过于夺目的色泽,师傅的手艺真是不错,每件穿起来都很合身,样式也非常新颖,连凝儿都觉得她美美的。但跟在他身边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穿上这种新潮的样式,跟穿着那件冰蚕丝衣到处跑有什么区别?所以轻红还是决定不要。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人权,在看过她试穿的效果后,秦誓就不再理会她,任她在那边说什么他都不看上她一眼。

“不是还有一件吗?”

“在这儿!”总管亲自捧了一个黑漆漆的匣子,越过脸色发黑的轻红,来到秦誓面前。匣子一打开,轻红只能见到一堆白色的东西,比起那二十套粉装来似乎普通得多。但看到秦誓以扇子缓缓地挑起那件东西,再随之自然落下,轻红的脸白了。

“二少爷!您向大少爷讨来这块冰蚕丝就做这么一件单衣实在太可惜咯!您不知道,我们的大师傅裁衣的时候那心疼啊!”

“衣服是我要的,我要做成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少在这里唧唧歪歪!”

“老奴多嘴,老奴多嘴!”总管涎着脸哈着腰。

秦誓也不是真的不高兴,他就喜欢干点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别人越议论,他就越发得意。满意地点点头,让总管把匣子连同其他的衣裳一块儿交给安太。

然后在一片恭送声中往外走,对轻红是连招呼都不打。

“喂!”轻红急得大叫,在看到四周传出的青幽眼色后,又改口叫道:“二公子,我可没答应要那些衣裳!”那个男人;真是太不尊重她了!

“我也没说衣裳是你的啊!”秦誓悠然一句更把轻红气了个七窍生烟。

“你不能不守信用!”他明明说要帮她保密的!

但方才那件衣裳分明就是照她那件衣裳裁的。

“我哪里不讲信用了?’秦誓驻足,“还不跟上来!再不跟上来,我可就真不讲信用了哦!”

“你——”轻红一跺脚,提脚跟了上去,而且很快地超过在众人面前晃荡的秦誓,爬进车子里生闷气。

“啧!冲动冒失的丫头!”揉揉被轻红故意撞到的左肩,秦誓笑骂。她的肩膀一定很疼吧!

他姿态优雅地步上了马车,丢下一群瞠目结舌的总管伙计。而那个特意棒曹衣裳出来的总管的女儿,则是捂着心碎的胸口。

“在这些伙计师傅里随便挑一个吧!”总管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安慰着本来就算是痴心妄想的女儿。

“为什么?虽然我只是一个总管的女儿.但那个女人只是一个丫环,也没比我好多少啊!”小女孩仍不敢相信自己多年来的暗恋在一夕之间彻底无望。如果对方是哪个世家之女或公主格格也就罢了,听秦府里的丫环说对方也只是二公子的一个丫环,身份比她还低呢!

“丫环?”老总管一叹气,“丫头,等你到你爹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那个女人决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丫环那么简单。而且,不论是丫环还是格格,二少爷的心恩才是最重要的!”

轻红坐在马车上生闷气,对故意在她眼前晃动的秦誓视若无睹。

“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小妮子啊?还敢对本少爷耍性子!”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秦誓调笑道。

“你可别用骗女人的法子来对付我.我可是知道你所有的短处!”意思就是不会被他的男性魅力哄得团团转!其实已经被哄了,只是还没团团转而已。轻红对着他笑得太灿烂的脸,故意冷声冷语地道。

“啧,总是给我脸色看,看来我是太宠你了!”

秦誓的嘴角仍噙着笑,很欣赏轻红的芙蓉冷面。

“宠?你哪里宠我了!”轻红继续犟着嘴,两道粉彩偷偷爬上柔嫩的腮。

“还不宠?”秦誓装出大惊小怪的模样,“那你说吧,要少爷怎么宠你?”呵呵,最好是宠得她离不开他!可爱的荷花妖精。

“如果你把那件冰蚕丝衣给我,我就承认你宠我?”轻红趁机索物。

“不是给你了吗?是你自己说不要的!”秦誓装傻。

“不是那件!是另外一件啦!”轻红急道。

“另外一件?”秦誓用扇子顶着下巴思索,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那件啊!”

“对!”轻红坐立不安地看着秦誓的嘴,期待着从他嘴中冒出好消息。

“那件可是我们的订情物耶,怎么能还给你呢?”把荷花妖精的衣裳藏起来才能留住荷花妖精。

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谁都不能给的!

“那个什么时候变成我们的定情物了?!”轻红激动地站起身来。

“那你的意思是换个东西给我做定情物!”秦誓含笑地觑着轻红。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说那是定情物了!”这个男人,一会儿让她心儿怦怦跳,是欢喜甜蜜的那种,一会儿还是让她心儿怦怦跳,却是被气跳的。

“难道不是?哦,你一定是怪我没给你定情物吧!那,这个给你!”从右手尾指上取下一枚猫眼戒面的指环,用红头绳串了,挂在轻红的脖子上。

‘喂!这个我不能要!”收了的话岂不真成了私订终身了吗?也不是说她不喜欢他啦,其实对他的好感已经与日俱增。只是;一旦收了这东西,这个男人一定会把她暗恋他的事挂在嘴边说上一生一世。即使要收,她也要等他亲口说出他喜欢她的那一天!

猫眼指环被推来推去,最后挂在了车厢里一个置物的挂钩上。至于衣服的纷争,已经被二人给忘掉了。

新衣事件暂告一段落,轻红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些衣裳,因为秦誓把她所有的衣物都给扔了。如果不想光着身子到处跑,她只有穿新衣。穿上新衣后才发现自己又被拐了,凝儿说出最新得来的小道消息,秦家二少爷字“凤水”,换言之,她被那个男人打上了记号。虽然嘴上又是一阵别扭,但心里,觉得有点甜甜的。

“累了?”秦誓看看眼睛都快闭起来的轻红。

“不是很累,但就是想睡。大概是午睡时间到了吧!”轻红想把眼皮撑开来说话,却有心无力。她已经很久没有午睡了,她其实是看到秦誓偶尔无聊时打的呵欠而想睡。

这几天来,虽然有的时候她会被秦誓的无理取闹气得蹦蹦跳,更多的时候.她跟着他见识到不一样的天地。品尝了无数精致的美食,恣意地随处玩乐。他会因为她的一句好久没听戏了而叫来整个戏班,就在栖凤楼前搭起戏棚,随她爱听什么想听什么都一次听个够!兴致一来,他少爷也会去逛逛书局,结果却是把整个书局的人整了个人仰马翻。因为他少爷是不会要被旁人乱翻过的东西的,几个伙计不得不把所有的库存搬出来,只给他一人慢挑细拣。那天,在他们离开前,那间书局没进去一个客人,而惟一的客人也只买了一本《西厢记》(买书的是轻红,秦誓只是在捣乱而已)。出了店门,上了马车,轻红才敢笑出声来。天哪!这分明是整死人不偿命嘛!被整的人还从头到尾面带微笑,如果南阳的百姓皆如此,他们的生意肯定会蒸蒸日上!不过.千万不要误会秦誓只会吃喝玩乐,仗着家里有钱就欺压良民哦!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奇怪的是,他骄傲得像只孔雀的时候,生意总是谈不拢,一旦拿出正经的模样,再附上两个礼貌的微笑,对方就会立即答应,而相关的内容,从头到尾都没变!最神奇的是他查账薄,坐在车里随便翻翻就结了,有一次她拿来一旁从未使用的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了不少时间,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他也太会挑人了,挑出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他整天能够游手好闲、卖弄风骚。

“困了就睡吧!”

“哦!”反正她跟秦誓就没有什么主仆意识,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吵架时也不愁找不到对手。至于所谓的“服侍”,抱歉,至今她大小姐还是大小姐,倒是秦誓,快变成了她的专人主厨。

见秦誓走下车,听着外面一成不变的喧闹声,轻红就这么坐在马车上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马车里,自己却被从条凳移到了软榻上,秦誓则坐在条凳上看着一本书册一样的东西。

“醒了?”翻阅着书册的男人头都没抬。

“嗯。”轻红软软地应了一声,盯着在头顶上摇晃着的那枚指环,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怎么会从对面睡到这儿来的。出来之前母亲一直告诫,对陌生人要有戒心,如果母亲看到此刻的她不但在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眼前熟睡,还在醒来后赖着不动,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在乎地懒懒地躺在这里,一定会一日照三餐地训诫她吧。“你没看怎么知道我醒了?”

“因为你睡觉的时候都会像小猪一样打呼噜!”

“哪有!”轻红一双水眸睁得老大,粉嫩的颊渐渐地爬上了红晕。

“会打呼噜的小猪通常不会承认自己是会打呼噜的小猪,因为他自己都听不到!”

“乱说!”轻红脸上的颜色深了几分,认真地盯着一个男人看的眼却没有稍移半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乱说?”秦誓合上手里的书册,抬起眼,在那一刹那看到轻红移开了眼光。

她方才是在看着他吗?“睡饱了就起来.那是我的位置!”

小气鬼!喝凉水!轻红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偷瞪了那个男人一眼,秦誓倒是毫不客气地躺上她方才还躺着的地方。

呀——轻红的脸又开始烧了起来,看着还留着自己体温的地方被一个男人霸占,火热、暧昧的某种情绪渐渐升起。

“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不想自己的反常被那个男人所窥视,轻红把头扭向一边,装做看窗外的风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