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闻言,微微一笑道:“这血燕窝可是燕窝中的上品,补血养身最好不过了。听说是外国使节送来的贡品,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后,甚至连最得宠的贵妃娘娘都没有分到呢!”

果然云琬蹙了眉,下意识地问道:“那这是哪里来的?”

墨月垂眸,眼睛里有满满的心痛和哀伤,她低低道:“奴婢本来也不知道,还是听大厨房的那些小丫鬟说的。说这是王爷替小姐您求来的。为了这份血燕甚至还得罪了贵妃娘娘!”

云琬的心“咯噔”一跳,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问严默有没有事,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她就恢复了平静。严默怎么可能会出事呢?真是太可笑了,他是天家的子孙,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上和太后都重视他。就算贵妃娘娘再受宠,她又岂会为了一碗小小的血燕窝和严默过不去?

这么一想,云琬便释然了。于是冷下脸对墨月道:“你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这些无关紧要的八卦与你何干?以后不要再听后院的那些丫鬟嚼舌根,没得将来惹下什么麻烦!”

墨月无语凝咽,垂眸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道:“可是小姐…您可知道王爷为了您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上朝了,听说皇上为此大发了一顿脾气,王爷的心里很不好受。”

“你又是听谁胡说八道的!他那样注重公事之人,又岂会为了我不去上朝,简直是笑话!”云琬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可是理智却一再地告诫她,不能动摇,不能动摇,她已经被狠狠伤害了那么多次,她不想再被伤害了,她千万不能被这点小事动摇!

墨月拧眉,双手拉过云琬微微颤抖的手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云琬,劝慰道:“小姐,您不能这样认定了王爷,或许您心里所想的根本就是有偏差的呢?您根本没有看到王爷这段期间为您所做的一切,所以您认为王爷根本就不在乎您。可是奴婢,奴婢却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奴婢这段日子瞧着王爷日渐消瘦,为您到处寻医问药,就是希望您的身子能好好的,就是希望您以后能再生儿育女!您这段日子所吃的药全部都是王爷亲自熬的,不眠不休地替您熬药,要不是王爷不让奴婢对您说,奴婢早就熬不住了!可是现在奴婢却是不得不说,因为王爷昨日再替您熬药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用醒来!大夫说,王爷感染了伤寒,又忧思过度,怕是会性命不保。”

“你说什么?!性命不保?!”云琬的眉心重重一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却看到墨月点点头,眼眶含泪,略带哽咽道:“小姐,王爷从昨晚一直昏迷,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王爷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说完,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不可能的!你不要开玩笑了!”云琬不肯相信,眼睛瞪得老大,怒斥墨月道:“墨月,您不要再和我开这些玩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说原谅王爷吗?你这点小心思我清楚地很!”

墨月的心没由来的一跳,然而片刻就恢复了镇定,她握紧双拳,坚定道:“小姐,无论您信不信,总之奴婢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您仔细想想,在您小产之后,太妃娘娘几乎每日都会来看您,可是为什么今日没有?正是因为王爷出了事,太妃娘娘要去照看王爷才没有过来!小姐,若是您不信,那便自己去王爷那儿看看他,事实如何不是立刻就可以见分晓了吗?”

云琬还是不肯相信墨月所言,她一是不肯相信严默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二是不肯相信严默出了事莫府会这样安静。可是不信归不信,她这一颗心还是被墨月的话搅得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严默他,他该不会真的出事了?纵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她的心还是像被尖刀狠狠刺入了一般,痛的厉害。

云琬被墨月抓住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姐,小允子告诉奴婢,王爷那日醉酒之后嘴里口口声声喊得都是您的名字,所以小允子才会来丰玉园找您。小允子还说,王爷之所以会去浅玉阁,都不过是因为在皇宫的时候被皇上言语刺激的。王爷他,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您的。王爷这次病倒,大半都是因为心里承受了太多的苦楚,身子一时吃不消,才会这样的。”

墨月的这一席话摧毁了云琬心中最后一丝犹疑,最后一块坚冰。她紧紧握住墨月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带我去看他!”无论严默心里有没有她,无论他有没有忘记陈玉帛,今日她总要去看一看他,总要把那些要知道的事情都一字不漏地了解透彻。在对严默冷的同时,她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难受都要痛苦。

“好,小姐,奴婢这就带您过去。相信王爷看到您,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墨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眉宇间的褶皱也平复了下来。

云琬一直都是抱着和严默说清楚的心态去看他的,她又怎么会相信墨月说的那些是真话?可是当云琬看到房门口出出进进的丫鬟和大夫时,心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又痛又麻。

“墨月,你说的都是真的?”云琬握着墨月的手收紧,那力道甚至要将墨月的骨头都捏碎。

墨月吃痛,却没有甩开云琬的手,忍痛地点点头道:“小姐,奴婢并没有欺骗您,王爷他,是真的病倒了。”

不,不会的。这应该只是墨月为了骗她来看严默编出来的谎话而已,严默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病倒呢?根本不可能的!

“让开,我要去看他!你一定是骗我的!”云琬推开墨月,踉踉跄跄地朝房门口跑去,样子失魂落魄的,差点要摔倒在地上。

“夫人!”墨月吓了好一跳,赶紧跑上前去,可是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地扶住了云琬。

“母亲!”云琬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等眼泪掉了下来,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淑太妃。

淑太妃看云琬失魂落魄,双眸含泪的样子,心中诧异不已,忙心疼地询问道:“云琬,你怎么了?为何这幅样子?身子可好些了?可不能被冷风吹了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痛

云琬摇头,带着惊慌失措地问道:“母亲,王爷他,王爷他有没有事?他可好?”

淑太妃压抑不已,不明白云琬如此举动是为了哪般?

“默儿?默儿他…”

然而淑太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墨月迅速地上前截断了,墨月赶紧道:“回禀太妃娘娘,小姐是听说王爷晕倒的消息来看王爷的,也不知王爷有没有醒来,小姐甚为忧心。”说完,就朝淑太妃看过去,眸中写满了请求。

淑太妃看看云琬伤心无措的样子,自然明白了墨月的意思,便顺着墨月的话道:“默儿还没有醒,母亲还要去跟大夫抓药,你先进去看看他吧!多和他说说话,或许他听见是你,就会醒了。”

云琬点头,心里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疼痛,她用力点点头,对淑太妃道:“母亲,您也不要过分忧虑,我相信王爷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淑太妃反握住云琬手,附和道:“恩,母亲相信自己的儿子,他一定会没事的。”默儿又怎么可能会有事呢?不过是缺少睡眠又劳累过度还晕倒的,只消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了。不过墨月这丫鬟的一片苦心她也能够理解,她也很希望云琬和默儿能重归于好,能早日再为英亲王府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云琬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严默一个人睡在床榻上,看上去安静极了,甚至连呼吸都听不真切。

云琬的心脏吓得阵阵紧缩。她怔在房门口,根本不敢朝严默靠近,就怕自己会看到自己根本不想要面对的场景。

可是纵使再怕,那也是需要面对的。云琬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慢慢朝严默靠近,呼吸也越来越压抑,到最后根本就是凝神屏气。根本不敢大声喘息。

男子静静地睡在床榻上,比以往瘦了许多,脸颊明显凹了进去,眼窝深陷,原本清俊干净的下巴上也冒出了细细青青的胡渣,让他看起来特别的颓废狼狈。

云琬看着这样的严默,这样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严默,现如今却落魄成这般模样,孤零零地躺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云琬的心剧烈的抽搐起来。她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慢慢蹲下身。跪坐在严默的床边,颤抖地伸出手去抚摸严默的面颊。

如剑般的眉毛浓密入鬓,原本深邃幽暗的眼眸静静闭着,掩住了那慑人的气势,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润平和,鼻梁挺直,使他的五官看上去棱角分明,异常好看。

这样一个男子,从当初第一次遇见。到后来无数次的纠缠,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善茬,她一直都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离他远一点,甚至后来答应与他利益联姻,她都在心里一遍遍地催眠自己,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他们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千万不能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付出了自己的真心,还是在这场拔役中输的一败涂地。或许从最开始她答应与他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溃败,或许她那时就已经爱上了他,只是自己还未曾发现罢了。

青葱白玉般的手指来到男子的唇边,那样薄的唇瓣,听说这样的男子最是无情决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深情至此?爱了那个女子那么多年,始终都无法忘怀?

“啪嗒”一滴眼泪掉落,滚烫的泪水滴到云琬的手上,她下意识地就要缩回手,没想到却被人一把抓住,将她狠狠拽了过去。

云琬吓了好一跳,瞪大了眼睛去瞧那人,就看见原本还闭着眼睛昏迷的男子已经睁开了双眸,眼底好似蕴着一汪无底的湖水,看的人心猛然跳动。

“你醒了…”云琬呐呐出口,脑子也有反应不及。

“你身子不好,这冰天雪地地出来干什么?”男子坐起身,二话不说地就把云琬拉了起来,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到了床上,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塞到了棉被里。

“你放开我!”云琬已经回神,对严默这样的举动颇为尴尬恼火,脸色涨得通红,拼命挣扎着要跳下床去。

可纵使严默体力不支,云琬也万万不是严默的对手。严默一只手紧紧搂着云琬的腰,另一只手则挽住她的胳膊,让云琬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你再乱动只会让我们两个一起着凉。”严默淡淡地陈述。

云琬身子一僵,果然没有再动,只是转头盯着严默,冷冷道:“你可以放手了。”

严默并没有为难她,依言放了手,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云琬冷笑一声,讥讽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有墨月千方百计地替你说好话,甚至不惜欺骗我说你得了不治之症!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你名义上的妻子,纵使你再怎么不喜欢我,我也是要过来看看你的!”云琬嘴上说着伤人的话,心里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墨月真的是骗她的,原来严默并没有真的出事…

“你说话真的需要这样针锋相对吗?”严默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带着些疲惫道:“我的确是晕倒了,不过是没有那么严重罢了。”

云琬眉心蹙了蹙,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

这次严默并没有回避什么,而是看着云琬如水般氤氲的眸子,淡淡答道:“因为你。”

云琬的心猛然一跳,也不知是被严默看的还是被他的话所刺激的。她偏转开头,不去看严默的眼睛,故作冷淡道:“我没有要你为我做那么多事!你大可不必如此!”

“云琬,你怎么就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严默拉过云琬的身子,逼迫她正视自己。

云琬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的掉,心里不免恼火,怒道:“我当然不懂你,我若是懂你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伤害?我若是懂你我们的孩子又是为什么会流掉?!”

严默抓着云琬双肩的手僵了下,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让云琬看不真切。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我若是与你说我是爱你的,想必你只会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笑话吧?”严默苦笑一声,脸上的表情看的云琬心中一颤。

云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严默,表面看上去温和平静,但缩在被子里的手指却紧紧地绞在一起,暴露出了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两厢沉默片刻后,云琬低声道:“我可以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因为我不想欠你。”她这段日子以来的确是多亏了严默的照顾,他为她寻医问药,为她找最好最营养的补品,将她的身子养的都要比小产之前好了许多。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她始终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台阶去和严默和好,她想,纵使严默并不爱她,那也不是严默的错,他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够了,接下去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她不能奢求太多。

严默的神色黯然了下,摇头苦笑道:“什么时候我为你做事还图求你的回报了?欠之一字所为何来?”

云琬不说话,只低垂着脑袋,因为她知道严默若要跟她说明一切,自然会清清楚楚地跟她说个明明白白。

“云琬,你可知道那日我为何要去浅玉阁?”严默突然开口问。

云琬心跳加速,面上却保持冷静淡漠,僵硬着声音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

然而云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严默说:“那日皇上在皇宫设宴款待群臣,作为皇上最得力的兄弟,我自然是要去的。席间大臣把酒言欢,不知怎地就说到了你怀有身孕的事情,大家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却触了皇上的忌讳,皇兄他,并不想要听到关于英亲王妃的事情,虽然这名位已经易了主,但皇兄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严默说的淡淡,但云琬却听出了一身冷汗,她也顾不上什么装腔作势,连忙焦急地问道:“那皇上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难不成他自己做了那些龌龊事,竟还要全天下的人为他守口如瓶,竟连那虚妄的名号也不能提么?!”

云琬有些愤怒,说实话其实她心里很欣赏陈玉帛,欣赏她那样忠贞刚烈的性子,更欣赏她顾全大局的隐忍和气度。若是可能,她很想和陈玉帛那样的女子成为朋友。也因此,她有多喜欢陈玉帛,就有多讨厌皇帝,那个横刀夺爱,灭人满门的侩子手!

“云琬!这些话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严默连忙捂住云琬的嘴巴,样子看上去的确是有些慌张的。

宽厚温暖的手掌覆在云琬娇嫩柔滑的皮肤上,云琬甚至只要动一下嘴唇就能亲吻上严默的手掌。这不禁让云琬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他也是这样捂住她的嘴巴,俯身在她的面前,让她又羞又恼又害怕,那种经历真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抉择

秋碧小心翼翼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见自己已经没有危险,不由狂舒了一口气。再看看云琬面色不虞的样子,忙堆起笑脸,陪着好道:“夫人,您瞧,我已经把风筝拿下来了!”

“那到底是风筝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云琬没好气道。

秋碧吐吐舌头,突而转身瞪着小允子,怒道:“本来我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都怪你突然叫我,才害我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允子忙赔罪道歉道:“秋碧姑娘,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到了惊吓,我该罚我该罚!”

“哼!看在你及时救了我的份上便算了!”秋碧一扭头,故作高傲道。

小允子的神色颇为无奈,顺着秋碧的话音打趣道:“那我就在此谢过秋碧姑娘的恩典了。”

云琬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拍了拍秋碧衣服上沾染到了桃花瓣,对她道:“好了,你去把风筝收好,待会儿泡一壶茶来。就用我们前几日新摘的桃花瓣泡茶。”

秋碧听云琬这么说,才看到严默也在这里,忙收敛心绪,恭敬地低头给严默行了礼。便匆忙退了下去。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竟还放风筝?”严默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出闹剧,颇觉好笑。

云琬鼓鼓脸,最近她虽与严默浓情蜜意,但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少之又少,严默他近来忙的很,鲜少抽出时间来陪她。纵使抽出空来见她,那也是在一起为制造家庭新成员而努力。她闲暇时刻,总要为自己找些事做。

然而这些话她并不想对严默说,只好转移话题。指指小允子,问严默,“小允子他也会武功吗?没想到还挺深藏不露的。”

“小允子自小跟着我。边关抗敌他也是有份参与的。”严默云淡风轻地解释。

云琬倒是没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小允子还能上战场杀敌,顿时对他有了几分佩服,于是对着他调侃道:“小允子,你今天也有二十好几了,怎么王爷还不给你娶个美娇妻?”

小允子脸一红,尴尬道:“小允子不愿娶妻,只愿一生一世守护王爷和王妃。”

云琬见他面皮如此之薄。也不好再打趣,只对严默道:“前几日我采摘了一些新鲜的桃花,叫小厨房的人做了桃花露和桃花糕,你要不要尝尝?”

严默自然乐意之至,便点头。随云琬进了屋子。

夫妻难得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聊天喝茶,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菱格窗洒在云琬的发上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的光晕,异常的温暖人心。

严默捧着描金彩釉的茶盏,贪恋地看着云琬,只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恨不得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必为生活所恼。

“今日在朝堂上。多位大臣弹劾了莫尚书和宁国公,甚至还牵连出了四皇子谋逆的事,皇兄震怒异常,当场气晕了过去。”严默突然开口说道。

云琬的心“咯噔”一跳,垂眸掩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淡淡道:“这就是你今日这么早回来的原因吗?”

“你不开心?”严默没有回答云琬的问题。径自问道。

云琬摇摇头,道:“没有。”她的确没有不开心,她有什么好不开心的?那两个遭到弹劾的人虽然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外祖父,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真心对待过她。他们既然如此残忍,她又何必替他们难过?

“可你脸上的神色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开心。”严默斩钉截铁道,又说:“云琬,你骗得了你自己,你却骗不了我。虽然你对他们并无感情,但血缘上的亲情永远无法磨灭。”

“是又如何?你千辛万苦地接近他们,不就是要找他们谋逆的证据吗?现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难道你会因为我一点不开心而放弃自己的这么长时间的计划吗?”云琬“刷”地抬起头,眼神如炬地朝严默看过去。

她本以为严默不知如何回答,谁知道却听见严默毫不犹豫道:“会。只要你说你不想我那么做,我就会偃旗息鼓,保住你父亲和你外祖父的性命。云琬,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你,我不想你不开心。”

云琬的心重重一跳,阵阵暖流朝胸口涌去,她抬头看着严默,眼睫微微湿润,喃喃道:“严默…”他居然愿意为了她放弃陈玉帛的仇恨吗?

“云琬,现在你父亲和你外祖父勾结四皇子谋逆的事就差一点,只要找到最关键的证据他们的罪名就算落实了!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若是你想保全他们,我便不会再继续查下去,最多让他们革职查办,但绝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云琬见严默说的认真,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她虽感动严默对她的爱护,但是却着实觉得严默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难题。到底要不要让莫正冲和宁国公罪有应得?他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受到惩罚的确是理所当然。可是,可是他们毕竟是莫云琬的亲人,毕竟她的身上留着和他们相同的血液,若是他们真的死了,她会不会感到开心?会不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云琬突然想到了宁心蕊,想到了那场漫天大雪中被人捏着嘴巴灌入毒药的女子,想到了她在冰雪中垂死挣扎,心中顿感悲痛,对莫正冲和宁国公也没有了一丝一毫地犹疑。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感受,你只需要做你应该做的。你不希望我不开心,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不开心,他们两人害了陈家灭门,害的舞衣从名媛小姐沦落为戏子优伶,你不恨我却觉得无法原谅!严默,不要在乎我,做你该做的,以前我就对你说过,只要你能保住莫府,保住那些我所在乎的人,其余的人我统统都无所谓。”

最最关键的是,宁心蕊已经重生为了平安公主,深受太后喜爱的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若想扳倒莫正冲和宁国公,又岂是自己说不想就可以阻止的?

严默被云琬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怔在了当场,许久才摇头失笑道:“你竟和平安公主是一样的意思。”

“平安公主?”云琬下意识地问道。

“恩,这些日子以来平安公主也提供了不少的证据给我,我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又是为什么要置你父亲和你外祖父于死地?但我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她跟你一样也是不开心的。你们心里虽都恨着,但是等到可以报仇的时候,你们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严默的话叫云琬大大地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宁心蕊早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报仇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倒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有这样挣扎的时候。

“可若是不报仇,只怕她会更加难受。”云琬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严默,一字一顿道:“不甘心,不甘心你懂吗?莫正冲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是他却从未尽过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他不仅还害死了我的母亲,甚至还害的我差点死去!若是要我轻易放过他,我如何能甘心?”纵使报仇她们不见得会开心,但不报仇,她们都心有不甘。

“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只要你好,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严默伸出手拉过云琬白皙柔软的双手,温柔絮语道。

云琬的心里好似开出了一朵朵绚丽多姿的海棠,繁花似锦,在心头簇簇环绕,花香袭人,浮波荡漾。

三月十五,宜嫁娶宜搬迁宜祭祀,总而言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莫府的五小姐莫云夕就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嫁去了京都顾家。因为是本着冲喜的名头去的,所以婚礼办得很简单低调,甚至连亲朋好友都没有宴请几个。

“夫人,奴婢听说顾家那少爷病的连拜堂成亲都没有来,居然是让五小姐与一只公鸡结拜!”墨月皱着眉头,颇有些气愤。虽然说她不喜欢莫云夕,但是莫云夕毕竟是莫府的小姐,是云琬的亲妹妹!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小姐受到这样的凌辱。

“公鸡丈夫?”云琬正在吃小厨房刚送来的桃花糕,冷不丁听到墨月这么说,手里的糕点都被惊地掉了下来。

公鸡丈夫她虽没有见识过,但也是有所耳闻的。传闻是因为丈夫出门在外,没有空回来成亲,才会以公鸡替代。可是顾家那少爷明明身在家中,又为何要让莫云夕和公鸡拜堂?难不成,那顾家少爷真的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么?

秋碧蹲下身替云琬将糕点捡起,随手递给身后服侍的小丫鬟让她去扔掉,而后皱眉道:“这顾家少爷看来真是不行了,否则断不会让五小姐跟一只公鸡拜堂成亲!那样不仅得罪莫府,甚至连他们自家的颜面也丢失的干干净净!”

“正是这个道理,我听说大姨娘在顾府大闹了一场,后来被生生气的晕了过去!也不知道现下有没有醒来!”墨月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 拜访

  秋碧也唉声叹气,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道:“原本我是很讨厌五小姐和大姨娘的,以前在莫府时每当看到她们欺负咱们夫人,我都恨不得她们立刻死了才好!可是现在,现在看五小姐变成这样,也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毕竟,毕竟她也是咱们夫人的亲妹妹!”

云琬脸上愁云笼罩,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心里滋味一时间无法言喻。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顾家少爷不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病入膏肓,期待那顾家少爷日后能和莫云夕生活顺遂。但现在这么看来,顾家那少爷是真的不行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明年春天。

“只希望这次成亲真能够给顾家带去喜气,让顾家少爷能尽快好起来。实在不然,云夕年纪还小,成亲了也不用圆房,等哪日顾家少爷去了,我再想法子让她改嫁。”云琬叹口气,无奈道。

墨月却不赞同道:“夫人这话说的就欠缺考量了。那顾家虽已没落,但毕竟是百年世家,家规条例那是要比莫府多上许多!岂是能容许女子随意再嫁的?再者,老夫人为了莫府女儿的清誉,也不会允许五小姐再嫁的。若是顾家少爷真的去了,五小姐依然要为他守身如玉,为顾家为莫府保全声誉。”

墨月向来比云琬懂这个时代的一些条条框框,这个云琬从未怀疑。而且云琬自己也明白古代很少有女子再嫁,就算丈夫死了,女子也要守一辈子的寡。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顾家这种百年大族!

“当初我只想着报复方氏,想让她自尝苦果,却没有料到有一日我会觉得愧疚。云夕她虽然时常与我过不去。但是她喜形于色,从未暗地对我使过阴招。其实曾经我羡慕过她,因为她敢说敢为。是整个莫府最鲜活的存在。可是现在,我却要害得她孤苦一辈子,是我对不起她。只希望顾少爷能多活几年,至少给云夕留个孩子,也算是为我自己积福了。”云琬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面曾经失去过一个稚嫩的生命,她真的是怕了。怕老天爷怪她太过残忍,怕老天爷不给她再有孩子的机会。

云琬突然想起那日严默问她的话,要不要给莫正冲和宁国公应有的惩罚?要不要?她到底要不要继续心狠下去?

“夫人,之前王爷下江南找来的丁大夫医术很是高超,您现在的身子能调理的这么好多亏了他的功劳。要不然把丁大夫推荐给顾府。说不定他能够治好顾少爷的病。”墨月的一席话打断了云琬的深思。

云琬猛然回过神来,像是找到了一点微小的希望,连忙道:“那就叫丁大夫去顾府看一看顾少爷,我相信以他的医术就算治不好也能保顾少爷多活几年。”

墨月应声记下了,说明日便会去找丁大夫说说。

结果事实证明,丁大夫的医术的确高超,不过是去顾府看了三回,本来奄奄一息的顾家少爷已经能吃些简单的饭菜了,精神也日渐好了许久。这让顾府上下一干人等都开心异常,连云琬也是很开心的,不过有些人则没有这么开心了。

据说莫云夕在顾府常常怨天尤人,整天不是抱怨你就是抱怨他,不肯好好过踏实的日子。就算顾少爷日渐好转,她也不见一点开心。反而因为要服侍顾少爷吃喝而变得越发暴躁易怒,说出口的话更是伤人的厉害,好几次都差点将顾夫人气的晕倒了过去。

“这五小姐真是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将顾府弄得鸡飞狗跳!奴婢还听说她时常咒骂您,那言语实在是难听至极,奴婢好容易对她产生那么点同情,如今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我们为她费心费力!”秋碧说完从顾府打听得来的消息,一摔帕子,气愤异常。

墨月脸色一僵,指尖微微颤抖,暴露出了她的愤怒。

“五小姐总是有本事让人对她痛恨!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罢了,既然是她自己不想好好过日子,那便随她去吧!我们也不用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云琬则皱着眉,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表面听上去那么简单,明明之前莫云夕的态度还是好好的,特别是上次她去莫府见莫云夕跟她说了那一番之后,莫云夕的情绪已经明显没有那么激动,她也已经明白好日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怎么如今又会这样发癫?

“秋碧,你确定五小姐真的在顾府放肆发癫?”云琬疑惑地问道。

秋碧猛力点点头,一脸愤慨,道:“奴婢说的半点没有假!奴婢的妹妹有认识的人在顾府做事,五小姐那些事情奴婢是听她亲口告诉我的,她是决计不会骗我半点的!五小姐不仅自己不好好过日子,还常常辱骂您,听说是您找大夫治好的顾少爷的病,她居然骂您假惺惺,骂您不安好心!奴婢当时听着的时候当真是被气了个半死!”

秋碧不会骗她,这一点云琬确信无疑。但是莫云夕是为什么又会变得蛮不讲理,惹人痛恨?她若当真痛恨极了这婚事,早就会在出嫁那天大闹婚礼现场,怎么还能容忍自己和一只公鸡拜堂成亲?!而且她刚刚成婚那几日也是好好的,怎么偏就这会儿出了毛病?

“这段日子云夕有没有去见什么人?”云琬不禁问道。

秋碧答道:“五小姐除了三朝回门那会儿就没有再出过顾府的大门。”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去看过她?”云琬继续问道。

秋碧想了想,点点头道:“有,老夫人去看过五小姐,大姨娘和大小姐也分别去看望过她。”

“莫云姗去看过云夕?”云琬抓住了秋碧话中的重点。莫云姗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按理说她也是快要出嫁之人,怎么会在未出阁之前跑去妹夫的府上?虽然说这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但依着莫云姗谨慎的性子,再加上四皇子府严苛的规矩,莫云姗是决计不会胡乱走动给人抓到什么把柄的!

墨月看云琬的脸色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讶异地看着云琬,询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说五小姐是被大小姐给撺掇的?”

云琬点头,一双湖水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冷笑一声道:“很有可能!以我对莫云姗的了解,她一定是跟云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导致云夕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转而恨毒了我!”

“这大小姐当真可恶!她马上要嫁给四皇子了,跟您半点搭不上边,为何还要这样诋毁你?而且把云夕小姐的日子搞的一团乱,她难道会开心吗?别忘了云夕小姐可是跟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倒也真干得出来!”秋碧怒气冲冲地表示不满。

“她有什么不敢的?”她都敢将自己的亲弟弟推入水中,不过是毁了自己并不喜爱妹妹的生活,她又有什么不敢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若真是大小姐撺掇的五小姐,五小姐未免也太过无辜了。她本就是个心眼直的人,又信任大小姐,这日子肯定是没法过下去的。”墨月不免担忧地说道。

云琬想了想,对墨月道:“待会儿你去帮我备一辆马车,我也去顾府看看云夕,说起来,我也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云琬到达顾府的时候,顾府上下正忙得一团乱,丫鬟小厮端着药碗水盆痰盂呼啸来去。领着云琬的顾二夫人脸色很是难看,嘴角都要坠到地下去。

“二夫人,贵府这是怎么了?”云琬微蹙眉头,心里隐隐有不安的预感。刚刚她们在门外等了好久,才见守门的小厮将顾二夫人请了来,加上府中的混乱和顾二夫人的脸色,这府里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二夫人知道丁大夫是云琬给请来的,再加上云琬是英亲王妃,因此对云琬的态度还算好,只是依旧笑不出来,沉声道:“是我那大侄子,刚刚突然发病晕了过去,府中上下都吓了个半死,不曾想王妃大驾光临,惊扰了您,还请您莫怪。”

云琬的心“咯噔”一跳,连忙道:“怎会如此?我听丁大夫说顾少爷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并且比以往好了很多,怎么好端端地会晕过去?!”话说完,心头“砰砰砰”地猛烈跳动,就怕顾少爷会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