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的心智现在和萧宝宝差不多处于同一水平线,甚至比萧宝宝还幼稚些。大抵是萧和权对她看得看得太紧,从来王府的第一日她就对萧王爷的意见很大,萧和权说向左她必向右,有时候拗起来气得萧和权打不是骂不是,还没凶她那双眼珠子里就汪了泪,和萧宝宝一模一样,只能干瞪着她生闷气。

“媳妇,今儿我去宫里,午后就回来。你好好在家听话啊。”今日是燕帝生辰,萧和权不得不带着萧宝宝入宫一趟,但他实在放心不下家里这只大的。一大早天没亮站在她床前一件件吩咐:“记得按时吃药,别玩水贪凉…”

“烦。”李嘉捂着耳朵不耐烦地冲了一句。

萧和权已经习惯她这德性了,隔着被子摸摸她脑袋,转身又向侍女仔细叮嘱了两句,一步三回头地抱着同样睡得迷迷糊糊的萧宝宝去了。

人是来宫里,可萧和权那颗心啊总也放心不下,眼皮子是一个劲地跳,心不在焉地连皇帝唤了两声都未听见。

“爹,皇伯伯喊你…”萧宝宝扯了扯他的衣袖。

萧和权猛地回过神,赶紧告罪。

燕帝兴致颇高倒也不在意,和颜悦色地将刚才与柴旭说得话又对他重复了遍:“方才我问了阿旭,得知你府中一名女眷都没,堂堂平南王这怎么能行呢?你看这京中哪家府上的小姐有喜欢的,朕给你保个媒!”

周围喝酒的大臣们顿时精神一抖擞,两眼放绿光,齐刷刷地看向萧和权。和平南王结亲,这可是门一本万利的好亲事啊!

萧和权没回过神,这皇帝过生辰怎就扯到了他的家事上了,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推脱时,好奇的萧宝宝先开了口:“皇伯伯,什么是保媒呀?”

皇帝看着娇憨可爱的萧宝宝,乐得一笑:“就是替宝宝你再找个娘亲来照顾你和你爹爹。”

萧宝宝天真地看着燕帝脱口而出道:“宝宝已经有娘亲了呀!为什么还要再找?”

“…”周围响起一片心碎的声音。

燕帝略有尴尬地看向萧和权,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和权,你什么时候娶的亲?”

若在数日前,萧和权或许还是沉默无声,现在他腰板可直了,老子媳妇可找回来了!待要作答,一个内侍躬身匆匆步入华庭,跪下道:“陛下,萧王殿下府中传了急讯。”

萧和权心里叫了声不好,那不详的预感果真应验了,燕帝饶有兴味地看了眼他,问道:“什么事?”

内侍看了眼萧和权,呐呐道:“小人不知,只道是府中家眷似是不妥。”

萧和权噌地站起来,抱拳道:“臣府中有急,请陛下允臣先行告退。”

“也罢,你去吧。回头把媳妇带来给朕敬个茶,也好让朕瞧瞧。”王爷娶亲并非儿戏,按规矩是要先奏请皇帝,但燕帝有心不计较,便也只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就让他走了。

萧和权提着萧宝宝走到殿外,回头看了眼,低声问身边的内侍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内侍苦着脸道:“说是王妃娘娘砸了屋子,不肯吃药。”

“…”

萧和权快马加鞭回去一看,说李嘉砸了屋子是夸张了些,但房内确实乱七八糟。李嘉抱着膝缩在角落里,哭得一抽一噎,好不委屈。萧和权被李嘉磨练得已是百毒不侵,面色不变地从一地狼藉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拿着帕子擦擦她的脸,温声道:“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药苦,不吃。”李嘉哭得脸上左一道泪痕右一道泪痕,活脱脱一张花猫脸。

李嘉怕苦萧和权知道,但也没见她闹过这么大的脾气。萧和权先不忙教训她,转身让人把今日的药端来,自己舀勺喝了口,是比以前的苦些,问了府上郎中得知,是李嘉的病有趋重的倾向所以改了方子。平日里吃药都是萧和权亲自一口药一口蜜饯地喂给她,王府其他人哪知道这些,端了药来李嘉尝了一口就死活不肯进口了。药凉了便没了药性,侍女急得围着她团团转,好说歹说把李嘉给说恼了,这才发了脾气。

李嘉见了郎中,立刻凶神恶煞地告状:“就是他!”又指向旁边唯唯诺诺的侍女:“还有她,一起欺负我!”

侍女噗通就跪下来了,欲哭无泪:“小人哪敢欺负王妃您哪!”

萧和权哭笑不得遣退了郎中和侍女,李嘉一看他不帮她出气不乐意了,刷地甩开萧和权的手又抱回一团,留了个后脑壳给他。

“他们劝你吃药也是为了你好,我还能罚人家不成?”萧和权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原先那乌黑的青丝皆数被一把花白所代替,萧和权在接她回来的初几日每每看她一头华发都会彻夜不眠。过去的三年,李嘉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想也不敢想。

李嘉虽在心智缺失之后任性蛮横了些,却也非完全不讲理的,萧和权连哄带骗陪了她一下午,药也吃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晚膳时分萧名鼎和柴旭提着好酒登门拜访,柴旭围着女装的李嘉啧啧道:“我若不在陛下面前逼一逼你,你是打算把她藏一辈子?我猜到你府上藏的是李嘉,却没想到她竟…竟是个女儿家。”

萧名鼎已经在前几日看见李嘉时震惊过了,只不过现在看了她仍是转换不过来,趁着李嘉与柴旭说话的功夫,拉过萧和权:“哥,她这要傻一辈子你该怎么办啊,你养个儿子不够还要养个女儿?”

“傻就傻呗。”萧和权看了眼被柴旭忽悠得眼睁得大大的李嘉,懒懒一笑道:“我也想通了,她之前活得是聪明但也活的太辛苦。傻了往好里想或许也不算是件坏事,现在她的世界比谁都简单,再没有什么能烦到她了。”

“可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啊!对她而言你算个什么啊,丈夫?朋友?还是爹!”

萧和权一拳揍过去:“爹你个头!老子养她老子乐意,你管不着。”

萧名鼎生生挨了一拳,叹了口气:“我看不止李嘉傻了,你也傻了,没救了!”

李嘉认不得萧和权,自然也不认识柴旭了,先是看柴旭温吞吞的自以为是个比萧和权要好上许多倍的人,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招了萧和权好几个白眼。结果被柴旭忽悠地吃了几个亏,大怒之下奔到萧和权面前:“他欺负我!”

萧和权与萧名鼎把盏小酌,慢条斯理道:“你不是跟他跟得很热络么?”

李嘉看看一脸无辜的柴旭,再看看萧和权,精打细算了番,识时务地站回到萧和权那边:“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仿佛是怕萧和权不相信,她还急切地强调了一句:“我很喜欢你!”

萧和权手里的杯子咔嚓碎了一个角。

白天闹得厉害,萧和权才送走柴旭和萧名鼎,李嘉就呵欠连天偎着他要睡了。萧和权抱起她送回房中,盖好被子拍着哄了哄,注视着她恬谧的睡颜,眼角酸得厉害。他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了个轻轻的吻:“我也喜欢你。”

喜欢到就算你忘记了我,我依然不会改变一丝对你的喜欢。

“王爷,有位自称高幸的男子来访。”

“你来做什么?”萧和权看着一身黑衣的高幸冷冷道:“如果是来找她,那就不必了,她睡下了,改日吧。”

“王爷已是佳人在怀,何必这般如临大敌。”高幸对萧和权的敌意付之一笑:“在下是来找王爷的。”

“找我?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

“王爷正当盛年,又是燕国肱骨之臣…”高幸深深看了一眼萧和权:“王爷筹谋这么多年,前途不可限量,这王府之中自然少不了一位贤良淑德主母,而王爷也会有更多的子嗣。在下前来,只想对王爷说,如果将来王爷有另娶的打算届时便请容在下将人接走,一来她毕竟是我大梁的公主;二来公主心性宛如孩童,着实应付不了深宫后苑中的争斗。”

萧和权眼中戾气陡升:“不论本王将来如何,李嘉你想都别想带走!”

高幸已预料他的回答,只是一笑:“那只盼王爷初心不变了,王爷可知她的病情为何会恶化的这么迅速?”他看了眼长廊深处,淡淡一笑:“三年前她有孕,自感心力交瘁,恐无力为王爷诞下子嗣,主动放弃了朝中一手打下的根基,远走他乡。王爷现在看小殿下健康活泼,又可知她当时生产时凶险万分,血崩不止。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比男子还理性而冷静的人,可她却孤注一掷放弃一切只为你生下这个孩子。小殿下的出生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之后她便一日快过一日地忘去所有的人。她预见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但她依然义无反顾地走向这一天,

“她比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要爱你许多。”

萧和权坐在屋前的台阶上,高幸离去前留下的这句话反复响在耳朵里,他看着满天星子,在他找寻李嘉的那些夜里,他经常看着这样的夜幕,想着她也同时看着这些星星他就有继续往下走的力气。

肩头突然一沉,挨上个热乎乎的东西,萧和权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不睡了?”

李嘉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把身子缩进他怀里:“饿…”

萧和权一把抱起她:“走,媳妇!咱们吃东西去!”

62、【番外】二

春去秋来,萧宝宝的个儿窜了一个大大的高度,小白的儿子已经破壳会陪着萧宝宝一起晒太阳了。小小白是条小公蛇,胆儿特效,府里养的小黑犬嗷嗷叫两声就能被吓得躲在萧宝宝袖子里死活不出来。

柴旭来给萧宝宝送零食时看见李嘉独自坐在长廊上发呆,拢着袖子慢悠悠地晃过去:“这又是谁惹王妃娘娘不高兴了?”

李嘉惆怅地揪着小花瓣,不搭理他。旁边的小丫鬟拿着帕子掩嘴,小声道:“打王爷去北边和契丹人谈判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吃不香睡不好的,一夜醒个两三回,张嘴就问回来没。”

哎呦,看起来萧王爷进步不小,让这丫头知道想人了。看李嘉手里的花快揪完了,柴旭抬手摘了朵秋海棠递给她:“王妃娘娘可是想萧王了?不要担心,过不了多久他就回来了。”

见了花,李嘉终于肯施舍个正眼给他了,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嘟囔:“没意思。”

柴旭仔细着听她嘟囔,听她道:“没人欺负,没意思。”

“…”

这李嘉打病了后性格变了不少,以前是冷冷清清一人,现在就是一欺软怕硬的主。在沈家的时候,沈老太凶巴巴的她就表现的分外乖巧;来了王府,萧和权就差没把她给宠到上天去了,甭管是星星还是月亮,李嘉嘴还没张眼神到了,那东西也就到她手里了。

萧和权这般服软做小,李嘉那气焰就和火遇着了风,蹭蹭蹭向上冒啊。但王府里呢,萧宝宝年纪小人又鬼精的,平时把李嘉哄得眉开眼笑;其他人有不敢招惹这个萧王殿下的心肝宝贝;只有萧和权时时晃在她面前,伺候她好吃好喝还要受她的气。

萧名鼎有次来看着李嘉朝萧和权撒气,气得直想揍她:“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么!不愧我哥喊你白眼狼,我哥把你疼到心坎里去了,你还糟蹋他!你怎么狠下心的!”

李嘉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比他更大的嗓门理直气壮地吼回去:“他乐意的!”

萧和权哎了声,把李嘉拉过去,递了杯:“小声点,这么吼当心伤了嗓子。”

李嘉那眼神别提有多得意了,差点没气死萧名鼎,萧名鼎被气得赌咒发誓再也不要理这两个人了。

萧和权这一走啊,王府里再没个人陪李嘉斗嘴陪她玩了,李嘉除了每日和萧宝宝塞着背诗文,其他时间就孤独地长草。

柴旭一回头把李嘉对萧和权的思念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长封信寄了过去,中间夸张了不少,不过大体属实。信还没寄到塞北,燕国和契丹的谈判谈翻了,紧跟着两国开战,边疆顿时沦入纷飞战火之中,作为谈判主力的萧和权自然而然留守边关,主持战局。

纵是王府上下有心瞒着李嘉,但萧和权久久不归,李嘉终是按捺不住。她像个依赖亲人的孩子,亲人远走,她自然惶惶不安。萧名鼎虽然不待见李嘉,但考虑到她心智欠缺,担心萧和权不在王府里的人欺负了她,便时时来府上悄悄看一看。

这次来时便被李嘉给堵住了:“他呢!”

萧名鼎谨记萧和权的吩咐,装疯卖傻:“谁呀?”

李嘉鼓起眼瞪他,声音高了不少:“人呢!!!!!”

萧名鼎还是装傻。

李嘉不依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拿着袖子使劲擦脸:“他是不是也嫌弃我傻,不要我了。”

她这一哭,萧名鼎慌神了,他是不知道李嘉雷声大雨点小的德性,但他知道万一被萧和权知道他惹得李嘉哭了,那他真是吃不了抖了。恰巧萧宝宝过来给李嘉请安,一见这情景登时哒哒哒跑过来,嚷嚷着道:“萧叔叔你居然把我娘欺负哭了!娘!娘!你别哭!等爹爹回来让爹爹帮你报仇!”

萧名鼎鼻子气歪了,这小子和谁学的这么坏!萧宝宝这么一嚷,萧名鼎头更大了,李嘉偷偷从指缝里看他,哭声又拔高了些,他终于认栽了:“得得得,我说!你相公!萧王爷!他去前线打仗了!”

这回轮到萧宝宝慌了,拉着李嘉衣袖仰起小脸:“娘,爹去打仗了,战场好危险的。”

李嘉对打仗这个词没多少概念,听萧宝宝这么讲觉得理应是一件不好的事,不好的事是不是就意味着人一时半会回来了。她撇撇嘴,哭也不哭了,恹恹的和了朵晒瘪了的花似的。

萧名鼎瞅准时机撒腿就跑,留下李嘉和萧宝宝娘两大眼瞪小眼,李嘉这时候有点做娘的样子了,抱着萧宝宝似懂非懂道:“爹不在,我们也要好好吃饭吃药。”

萧宝宝乖乖地点头,然后察觉不对,指出道:“娘,你说的不对。爹是我爹,不是你的爹。爹是你相公,还有宝宝吃饭不吃药。”

李嘉闷闷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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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权这仗一打就打得久了,战火从燕国西北绵延到东北,时间拖得越久,汴梁中的气氛就越不对劲。各种传闻一条条飞满城中“契丹铁骑攻破青玉关”“萧王死守商城”,种种都谈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萧王府内好像是另外一个天地,所有不好的消息都被人为隔绝在了那堵高墙之外。

萧宝宝每日依旧读书习字和小小白晒太阳,李嘉则老实很多,不是对着城墙发呆就是缩屋子里。她缩屋子里时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所以连侍女也不知道她在里边干什么。

这两日燕国朝堂上也是愁云惨淡,前线与契丹人厮杀得难舍难分,从皇帝到大臣脸上都不见个笑容。萧名鼎感觉站在殿里就和站在个坟堆里,快窒息而亡了。好不容易熬到下朝,才要松下脸,一道急报送了进来。

内侍拿着纸的手不停地颤抖,声音比手还抖,一字字念道:“萧王在下马关遇袭,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区区四字,让整个朝堂似变成了真正的坟堆。

没了萧和权的燕国就和没了爪牙的老虎,契丹人濒临城下的那天还远么?

萧名鼎有一瞬是暴怒的,想一脚踹翻念信的人,他萧哥怎么可能会生死不明呢!!这一瞬过后他冷静了下来,走出朝不知所措的燕帝跪下:“臣请命出战。”

柴旭也出列道:“臣也请出战。”

萧和权可能战死的消息传遍了汴梁,终于也传进了萧王府中,只不过没人敢说给李嘉听。萧宝宝抱着小小白蹲在树下死命压抑着哭声,眼圈憋得通红,像对小白说也像对自己说:“爹爹没事的,爹爹没事的。爹爹说男子汉一泪千金,宝宝不哭!”

“什么没事?”来找萧宝宝的李嘉歪着头看他,蹲下来轻轻抹去萧宝宝脸上的泪水:“宝宝怎么哭了?”

萧宝宝擦擦眼泪,使劲对李嘉扯了个大大的笑容:“刚刚小小白咬了口宝宝,宝宝疼。”

李嘉当机立断揪起小小白甩了出去:“宝宝不哭,娘揍它。”

小小白滚在地上委屈地扭着,小主人,人家明明没有咬你嘛!

萧宝宝喉咙里滚出呜咽一声,他不能哭,不能让娘也伤心。

李嘉牵着萧宝宝往回走,突然她停下脚步看向墙外,喃喃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什么时候回来呢?没人能告诉李嘉,也没人敢告诉李嘉。出征前萧名鼎与柴旭一同来看了次李嘉,李嘉抱着萧宝宝在读书,书里的故事逗得她笑得前仰后合,听萧名鼎说他们要走了,歪着头问道:“你们也去他那么?”

萧名鼎看着李嘉无忧无虑的脸庞,有那么一刹替萧和权不值。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生死不知,而她依然一脸无知,怎令人恼怒。他有种冲动,想大声地告诉李嘉:“你开心什么!你笑什么!那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柴旭见势不对,以眼色示意萧名鼎不要多说,转而笑一笑,摸摸萧宝宝的脑袋:“我们去找你爹爹,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娘亲。”

“嗯!”萧宝宝声音哑哑的:“宝宝会的。”

萧名鼎他们走后,李嘉抱着萧宝宝不言不语,她似突然有点冷,将萧宝宝往怀里使劲拢了拢,翻过一页书,仿若自言自语:“你爹爹会回来的。”

萧宝宝抬起头,只见着李嘉的侧脸,那张脸庞的双鬓虽是花白,瞳仁却黑如珍珠,幽然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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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很快就到了,院子里萧和权与李嘉一同种下的小树掉完了所有的叶子,在呼啸的寒风里簌簌发抖。

即便是入了冬,萧宝宝依旧雷不大动地如往常般早起读书,因着李嘉身子不好,他总是读一个时辰的书才去给李嘉请安。今儿萧宝宝的书读得并不用心,因着昨晚用膳时他娘亲吃着吃着冒了一句:“该回来了。”

谁要回来了,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在萧宝宝坐立难安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萧宝宝想也未想将书和夫子的呼喊丢到脑后,迈着小步子风一般地冲出去。

前庭里早已立了个人,长衣单薄,华发皑皑,她静静看着被人簇拥进来的萧和权,忽然嘴一撇抽抽搭搭道:“萧和权,我想你了。”

萧和权怔了一下,话音微缠:“李嘉,你喊我什么?”

63、【番外】三

萧和权这次生还归来的经历可谓是险象环生,人是回来了,可左边一条腿走起路来却不大稳当了。箭头横插进了膝盖里,能没事么,一到阴雨天还钻骨的疼。

皇帝遣了宫中最好的御医来给他整治,老人家揪着眉尖儿在他膝上敲敲打打捏捏,李嘉在旁看得直皱眉,伸手便去拦他:“打什么打,疼不疼哪!”那表情要多凶有多凶,和个护崽子的芦花小母鸡似的。

老太医被她吼得手一抖,下手重了些。萧和权嘶得抽口气,这丫头到底是心疼自己呢还是来害他的,将李嘉扯到了一边,按在小板凳坐下,抓了一把糖果给她,捏捏她的脸:“乖啊,人家给你相公我治病呢,我不疼。”

萧和权的话李嘉还是能进去的,抱着一捧菊糖坐在小板凳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医的一举一动。人家太医七十高龄哪受得住这精神压力啊,迅速简洁地诊断完毕,只说萧和权伤了骨头,不过不是大事,养养就好了。

李嘉听完哼了声,太医走后一转头看见萧和权眉间攒着疑惑地审视她,她凶巴巴道:“看什么!谁让你打仗去了,活该!”

萧和权摸摸她脑门,轻轻弹了下,自己嘀咕道:“之前看着不傻啊,媳妇,我是谁?”

“萧和权哪!”李嘉拨开一粒菊糖的米衣,咬一口,酸的她眼睛一挤。

“敢情只记起来我叫什么。”萧和权大失所望,想从李嘉手里拿过一粒糖果,结果遭到她的极力抵抗,萧和权装委屈:“媳妇,你看我都这样了,吃个糖你都不舍得啊。”说着腹诽,这糖还是老子刚拿给你的呢!

李嘉吃着糖口吃清晰,思维敏捷:“吃糖对你的腿有好处么?没好处吃它有什么用呢。”她鄙视地看着萧和权:“一大男人还和我抢糖吃,不要脸!”

“…”萧和权自感没趣地躺在藤椅上,半会功夫道:“媳妇,既然你都说我不要脸了,我就来做点不要脸又男人的事吧。”

“什么事?”李嘉懵懵懂懂地看他,萧和权一看她那无辜的眼神心里一痒,小腹硬得发热,手不规矩地爬上李嘉纤细的肩颈将人带进怀里,循循善诱:“很有意思的事…”

李嘉虽不抵触萧和权平时对她的摸头抱抱,但此刻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萧和权身上的危险气息,蹭地抬起一巴掌盖住了萧和权的脸:“你想干嘛!”

这一吼吼得有点底气不足,萧和权没伤着之前有两次李嘉闹脾气闹得过了被他收拾过两回,说收拾也没真动手象征性地钳着她轻轻拍了两巴掌。李嘉人傻心思不傻,知道和萧和权硬碰硬她是没胜算的;现在萧和权伤着了,她搞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打过他,万一打过了,他身上有伤,把他打得更严重了呢?

“干嘛?”萧和权的声音模模糊糊的,说得忒不要脸:“你呗。”

李嘉木木讷讷地这么就被推倒在了藤椅上,一声也不吱,木木地看着萧和权覆上身子,亲吻着她的额头,嘴唇,脖子…

萧和权挑开她的衣襟时发现她的双肩抖得厉害,一抬头,乖乖,眼睛红得和只小兔子似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显见被吓得不轻。他还哪敢再继续下去啊,赶紧收拢好衣裳把她给包了起来,搂在怀里哄着啄米似的亲着她的额:“不哭不哭,我的错我的错。”

“你欺负我。”李嘉呜呜咽咽,她不知道萧和权对她做的事的意义,但直觉是不好的。一想自己看他可怜都不打他了,他居然还得寸进尺便哭得更厉害了。

萧和权最见不得李嘉的眼泪,心头和洒了把盐似的,也顾不上嘴里说得是上:“媳妇别哭了,下回我再也不哭了行不!”

“真的再也不了?”

“真的!”

“那行。”李嘉干脆地擦擦眼泪,从兜里拿出糖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不哭了。”

“…”萧和权气得一口气半天上不来,狠狠在李嘉脸颊上吧唧一口,想咬块肉下来一样:“媳妇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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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权受了伤,皇帝赏的金银珠宝和珍惜药材水一样地流进萧王府。李嘉和个管账先生似的,一一看了,左挑挑右捡捡,入眼的分给了自己和萧宝宝,剩下地全给了萧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