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卫鸿的面部表情迅速僵硬了:“为什么?”

关烽淡淡的道:“我喜欢。”接着松开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往会场走去。

他的那位助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特制真皮烫金签名簿以及一支金笔,双手奉送到卫鸿面前:“卫先生,请。”

“我可以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现场一片静寂,没有人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

半晌段寒之轻轻叹了口气,悠悠的道:“——关大少爷喜欢看偶像剧的恶习还是没有变啊。”

在几乎接近凝固的死寂中,他耸了耸肩,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也向会场里走去了。

事实证明电视圈里的大小明星们走起红毯来压根不比戛纳电影节来得逊色。当大门轰然开启,关烽和关锐并肩踏进大门的时候,周围疯狂闪烁的镁光灯几乎可以让当事人的眼睛突发性失明。

不过有资格从这条红毯上昂首挺胸走过的人都练就了超人的奇功,他们的眼睛都显然是凌驾于光学之上的存在。

关锐优雅从容的微笑着,向周围的记者小幅度挥手,斜肩黑丝晚礼服裙摆的动荡仿佛水波粼粼,把簇拥在她周围的女明星们映得黯然失色;而关烽则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薄唇抿得很紧,面孔苍白近乎透明,就好像他常年失血。尤其是配上他那身黑色修身窄腰西服和外套深黑色风衣,看起来就像是君临黑夜的吸血鬼贵族偶然闯进了人类世界。

摄影记者发生了拥挤,有几个记者踩上红毯向他们扑过去。关烽停住了脚步,关锐略微挡在他身前一点,然后紧接着,关烽的几个助手纷纷礼貌而强势的挤进来,记者推到红毯的两边去,强硬的护住了红毯中间宽阔而空敞的路。

“关先生,你对这次受邀成为发布会嘉宾有什么看法?高兴吗?是否感到激动呢?”一个一看就十分年轻、没有多少资历的记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声叫道。

关烽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很厌烦。”

记者显然兴奋了:“为什么会感到厌烦?!详细说说好吗?”

“会场布置太差,主办方不够尽责。”关烽头也不回的走向红毯尽头,“——连你这样的记者都能挤到红毯上来,保安人员的职业素养真差。”

不仅仅是那个记者,不少人都脸色突变青白交错。常年旅居海外的关烽实在很少和国内的娱乐媒体打交道,以至于最近几年出道的娱记对关大BOSS的脾气都没有足够了解。

“烽哥,有报纸上那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关锐话刚刚出口就被关烽一挥手,轻而易举的打断了:“那件事过一会再说。”

关烽走到嘉宾席的真皮大座椅边,助理人员飞快的给他拉开椅子并送上一杯香槟酒,他的助理从冰桶中夹出几块冰放进酒杯里,然后悄无声息的迅速退下。

关锐坐在他身边,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忽略过程,直接抓住问题的重点,“——郁珍她怀孕了。”

关烽静静的望着红毯上珠光宝气、缤纷交错的人群,线条精致、俊美无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过了很久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确定是靖卓的种么?”

“对你来说,是或不是有区别吗?”关锐长久的注视着他。

关烽唇角边慢慢挑起一丝也许可以称之为笑意的东西,尽管其上扬的弧度连正常人微笑的万分之一都未必到。“我真喜欢你这种聪明。”

段寒之每年起码要走五十次红毯,走到后来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以至于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白色的礼服衬衣,脖颈下开着两个纽扣,隐约可以看见胸膛;并且他的两只手都以一种特别无所谓特别拽的姿态插在裤子口袋里,看上去就像是上学路上低着头叼着烟向前猛冲的高中男生。

而卫鸿——尽管他很想亦步亦趋的赶上段寒之的步伐,但是他仍然不可避免的在中途就被记者拦了下来。作为身价破高的当红新星,有不少记者愿意放过关烽和段寒之两条牙齿上滴着毒液的大鱼,转而拦截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卫鸿。

段寒之看了一眼在众多如花似玉女记者围堵下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的卫鸿,这个时候他那开车风驰电掣并且十分钟内赶到的助理冲过来,把熨烫平整光华崭新的黑色礼服递给他。

段寒之对记者歉意的笑了笑,尽管这笑容看起来就好像露出微笑的食人鱼一样充满了冷冰冰的可怕。然后他潇洒的披上礼服外套,谦虚的对着镜头说:“——我们重来。”

接着他大步走回门口,在路过卫鸿身边时闪电般出手把他拎了出来,就像拖着他的滚轮旅行箱一样把这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拖到了门口。当他再一次踏上红毯迤逦前进的时候,和刚才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一只身高一米九的金毛大狗,以及他本人身上精致昂贵的外套和虚假欠揍的气质。

“如果你把我刚才走红毯的样子拍下来发到报纸上的话,我担保你会永远失去这份工作。”在几秒钟的准备空隙里段寒之还忙里偷闲的警告了一个记者,后者面色苍白,立刻把刚才拍的胶卷拉出来曝了光。

段寒之满意的点点头。

由十二个评委组成的评审团将在这个星光熠熠的晚会上颁布最佳穿着最佳气质最佳搭配等十几个无聊的奖项,真正有点分量的则是在这之后的本年度最佳DRAMA奖、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女配角。

明星们彼此带着亲热的笑容,握手的力气却足以把对方的指头一根根拧断。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些奖项早就被内定好了,但是谁都不知道最终被内定的是谁,谁都不知道现在站在眼前和自己亲密聊天的人是不是自己蹿红路上的最大障碍。

争奇斗艳和勾心斗角被掩藏在觥筹交错之中,艺人和老板们彼此握手交谈,随时随地摆出假惺惺的完美姿态让记者拍照。一切都被镁光灯此起彼伏的亮光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

关烽端着一杯酒站在露台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雪白大理石雕凿栏杆边缘。每个晚宴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身份高到不需要做出任何姿态去奉承别人、也完全不需要理会任何人奉承的大人物,显而易见的,关烽就是这样一个身份。

另一个具有相同级别的人推开露台的门,段寒之夹着一根细长的薄荷烟,一边叮的一声点燃,一边走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这话的口气带着一贯的欠揍,潜台词是:“没什么事情就别在这个时候烦我!”

关烽回过头来,夜色下他的目光就像闪烁着的XP电脑启动键一样,泛着着幽蓝冰冷的光,“我有个交易想找你。”

“什么玩意儿?”

“关于《死斗》剧组的上映卡壳和你的违约金赔付情况,以及你的身体情况,我都差不多了解清楚了。靖卓冻结了你的大部分银行账户,但是他的权限也就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大过我。”

段寒之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什么身体情况?”

关烽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却清晰的传递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情绪来:“美国圣维斯莱特医院大股东是我的朋友。”

就是那家储存着稀有肝源,时刻准备着给段寒之做移植手术的医院。

“你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把房子的地缝扫一扫,应该能扫出来做肝脏移植手术的钱吧,用得着苦成那样?”关烽挑起眼皮向大厅宴会的方向瞥了一眼,“再说卫鸿拿到了他的片酬,但是他给制作人的账户是你的。他很能赚钱,光他那两笔片酬就够付你的手术费了。”

段寒之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口烟:“说得好听,我怎么可能要他的钱没车没房没老婆的小崽子而已。”

“你自己的钱难道不够?”

段寒之厌恶的皱起了眉:“关烽,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成天顶着一张面瘫的脸说着一口讨债鬼的话啊,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想揍你?好了你赢了,我不仅仅要换肝,光手术后保养一天就要上这个数,”他夹着烟比划了一个手势,“——而且单位不是人民币,是美金。我全身的器官都出毛病了。”

关烽干净利落的打断了他:“所以我们找到了合作的基点。”

“什么基点?”

“你缺钱,而我,”关烽面色如常的说,“我缺劳动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可以做到脸部红心不跳呼吸脉搏一切都正常。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要知道就算是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人,在说这样无耻又缺德的话时,也会稍微把脸红上那么一红的。

“今年下半年,我的新公司明华娱乐将会开始运营,而你将结束随心所欲拍电影的生涯,开始进入公司担任制作人和艺术总监。原先预定的那个艺术总监因为在我的车上玩演员,而被我fire掉了。”

段寒之说:“我可不敢保证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我凭什么要帮你干活呢?”

“凭你今年才三十岁,你一定不想这么早死。我会让《死斗》这个片子公映,让靖卓解冻你的银行账户,然后我另外支付你整个手术的所有费用。当然我是个商人,商人讲究的是物尽其值,我会利用你的每一点才干、关系、背景和名气,来为我的新公司造势。”关烽说到这里,竟然还彬彬有礼的询问了一下:“——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段寒之默默的盯着他:“这个主意好烂。”

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厅方向传来了如潮一般的掌声和司仪洪亮的声音:“——下面我们将揭晓今年的电视节最高收视连续剧,让我们一起看向大屏幕!”

片刻的静寂之后,也许过了更长时间,掌声和欢呼声在刹那间爆发出来:“——收视率百分之十七点二,《天使之爱》荣膺本年度最佳收视率大奖!”

轰然爆发的欢呼在这个岑寂的深夜,仿佛是从天堂里传到人间的仙乐,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晰的听到每一片喧杂的片段。

而那喧嚣反而更衬托出了露台凝固的气氛,段寒之手上的烟头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关烽的声音非常柔和,你甚至可以从中听到一丝假惺惺的赞美:“刚刚出道所主演的电视剧就获得最高收视奖,运气真是太好了,你说是吧?——当然,如果能顺便获得接下来的最佳男主角奖的话,那就更完美了对不对?”

段寒之用同样假惺惺的眼神回望他:“完美得就像你的脸皮啊,关大少。”

“哦,这样啊。”关烽的手按在手机通话键上,温和而有礼的询问:“也就是说你决定接受我的邀?请了,是吗段导?”

段寒之也一样优雅而陈恳的点头:“如果这真称得上是邀?请的话。”

奇迹般的,这两人的语调竟然有着不分轩轾的欠揍气质,完全分不清谁更贱一点。

关烽满意了。他愉悦的——尽管从脸皮上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的愉悦——打了电话给会场,紧接着过了一会儿,司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相信大家已经在期待我们今天的本年度最佳男主角奖了,那么接下来,我们来看八项提名中是谁最终得到了胜利!”

一阵照例的隆重音乐过后,评委主席的声音在静寂中响起:“今年的最佳男主角奖得主是,《天使之爱》中白一帆的扮演者——卫鸿!”

“这是他应得的。”关烽收起手机,端着高脚酒杯翩然离去,背影像极了一只刚刚吃完大公鸡的黄鼠狼。

“哦,对了,”突然他又回过头,用很诚恳的表情望着段寒之:“我想问你,被当成言情偶像剧中的女一号并且有两个男人为你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这个感觉到底如何?”

段寒之眼神阴郁的盯着关烽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半响才缓缓的道:“如果是你为我大打出手的话,我一定钦点你为男一号。”

第22章 男性虚荣心

卫鸿有点喝多了,以至于当他在宴会上看见谭亦为的时候,他轻飘飘的笑着,张开双手从谭亦为身边擦肩而过:“谭子,真是太好了,段导他承认我是他合法配偶了。”

谭亦为默默的回过头,对卫鸿的背影问:“你欠我的十块钱酒帐打算什么时候还?”

卫鸿悠悠的转过身,带着亲切的笑容,挥手一掌打飞了谭亦为,然后乐呵呵的抓过香槟杯把酒一饮而尽。

关烽推开门,重新走进这座灯红酒绿又纸醉金迷的大厅。

段寒之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后飘过,直接飘进了飘荡着酒气和脂粉香的嘉宾席,然后默默的、阴郁的坐进了角落里。他一定对自己卖身的经过感到很不爽,但是如果要他平白无故用别人的钱给自己治病,他一定会更不爽。

关锐从人群中走出来,牵着郁珍的手,对她说:“这是大哥。”

关烽看着面前的女人。演艺界的明星,不管再漂亮再富有,都不可能保养出贵族那般苍白又剔透的皮肤。她们的脸被一层层化妆品所覆盖,劣质的彩妆侵蚀着她们的皮肤,昼夜颠倒的生活让她们的内分泌紊乱,当她们走出炫目的镁光灯并且除去厚厚的妆容时,她们的眼角和唇角都布满了细小的皱纹。

关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郁珍,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他才回过头:“Jason。”

他的助理立刻上前,捧起一个小巧细长的紫色丝绒盒子,并且打开了它。

一串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项链在黑色的天鹅绒上闪现出华贵的光芒,刹那间耀得人睁不开眼睛。郁珍的脸色在这虚幻而昂贵的光芒中微微变了,不确定的问:“这是”

“见面礼。”

郁珍没敢动,关锐拍了拍她:“拿去吧,不仅仅是给你,也算是给没出世的孩子的。”说着回头叫随从上来把那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收好送了下去:“去化妆间帮郁珍戴上,再回来给烽哥看看。”

郁珍连忙谢过关烽,然后跟助理走下去。整个过程中关烽只是抿着唇盯着她,目光沉思着,半点看不出情绪。

关锐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关烽突然开口道:“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比给婕婕的要薄吗?”

关锐停下脚步:“哪里有的事?婕婕她到底有点不同。对了,最近朋友给我介绍一个著名的医生,你愿意让他见见婕婕吗?”

“什么医生?”

关锐犹疑了一下,“治疗小儿自闭症和智力发育不良的。”

关烽冷冰冰的移开了目光,修长的眼睫在灯光下投下一圈完美的扇形阴影,覆盖在挺直的鼻梁上,“我关烽的孩子,懂得享受好东西就行了,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关锐瞳孔眯了起来,但是表面上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放弃了这方面的争论。关烽曾经要求她变强大起来,要求靖卓变狠辣起来,要求郁珍变得像个贵妇人起来他甚至要求他自己变成一台会走路的人型双核电脑。但是对于婕婕,他却没有任何要求。

是因为失望到没有任何希冀了呢?还是因为他已经为婕婕打下了足以坚固一生一世的江山,所以只希望她平安富足一辈子就好了呢?

没有人知道关烽的想法,甚至他亲口说出来,关锐也不能当真。

关烽从人群中带出一个年轻男孩,让他站到自己身后,指给关锐看:“这是我从法国带来的人,我准备把他留在国内,你下半年把他捧红。”

关锐留神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大概有着西方混血,眼睛是漂亮的蔚蓝色,笑起来的时候英俊无比,就像黑暗中的小太阳一样熠熠生光。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跟人不一样的特殊意味,直得就像有根小棍子撑着一样的鼻梁下划出一道深深的笑纹,有点邪又非常性感,配上他白色Dior衬衣领口下刻意露出来的胸膛肌肉,野性而优雅,只往那里一站就能硬生生拽来周围一片目光。

关锐抱起臂:“他叫什么名字?”

“Louis,有一半法国血统,美国耶鲁大学双学士学位毕业,走过欧洲几场时尚发布会的压轴秀,上过《ShowDetails》的封面,签过圣菲尔普的工作室。我花了大价钱把他从他的经纪人手里买下来,你最好能让他帮我赚回这笔钱。”

Louis俯过身,充满诱惑力的对关烽的耳朵吹气:“钱和身体我都能给你,问题是你要吗?”

关烽漠然瞥了他一眼,语气无动于衷,“你很少的钱和你难看的身体吗?”

“这里空气太差,我去那边喝一杯。”关烽平静的对关锐招呼完,然后轻轻转身离开了。

卫鸿已经彻底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卫鸿抓起一瓶白葡萄酒,冲到段寒之面前把酒一放,极有气势的要求:“寒之!来喝交杯酒吧!”

段寒之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卫鸿生生打了个寒战,一秒钟内仿佛依人的鸵鸟一般凑到段寒之身边,黏糊糊的撒娇:“段导~一起来喝一杯吧~”

段寒之的眼睫毛微微挑起来,就好像那排柔软的眼睫上绑着一吨重的巨石一样虚弱、无力、扭曲、刻薄、变态、冷酷、残忍——他脸上的神情完全不像是看着卫鸿这么一个大活人,而是像看着一堆由脑部组织、心脏血管、肌肉骨骼、蠕动的大肠所组成的一大摊肉。

卫鸿倒抽一口凉气,闪电般退出半步:“段导我错了!”

段寒之懒洋洋的:“错什么了?”

“我没有资格陪您老人家喝酒啊我明明应该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帮您老人家手中的酒杯斟满酒然后怀着万分虔诚的心情看着您喝下去啊那才是我存在的意义和生存的价值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啊啊啊啊啊啊!”

段寒之老佛爷一般,阴阳怪气的吩咐:“——自裁!”

卫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刷的一声抽出道具匕首,对着脖子横刀刺下:“段导我先走一步!段导!保重!”

砰地一声闷响,卫鸿倒在地板上,呼噜震天而响,发完酒疯后就幸福的睡着了。梦中他乐得屁颠屁颠的进洞房,新娘子盖着娇羞的红盖头,掀起来一看,下边赫然是段寒之慈禧一般的脸。

段寒之用脚尖给卫鸿翻了个身,仔细打量了一下:“还真睡着了。”

他懒洋洋的挥挥手,做牛做马忠心耿耿的助手立刻围上前,把卫鸿七手八脚往上一扛,一溜烟奔到洗手间去浇凉水。

段寒之跷着腿,深深陷进阿玛尼真皮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血红色的不含酒精的鸡尾酒。

关烽打发走了一群前来搭讪的圈里人,也不知道被灌了几杯酒,脸色微微有点泛红。这个时候他一手拉松领带一手端着半杯葡萄酒,轻蔑的走过段寒之身边,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原来你已经孤家寡人到只有喝醉的傻金毛犬才敢来对你表白的地步了啊。”

段寒之张开口,嘴里隐藏的一排沾了毒药的小匕首立刻嗖嗖飞出来,刀刀正中靶心:“我想这样总比连金毛都没得养的人要好,你说是吧关老板?啊对了,我听说你养了两只灰色美短小母猫,结果它们没有一只理睬你,到发情期就搞GL去了,是这样吗关老板?”

关烽猛地顿住脚步,关心的眼神无比虚假:“当然没这回事了,说什么呢段导。啊,段导你气色看上去真不好,欲求不满吗?看你肤色灰败的!”

段寒之突然伸手抓住关烽的下巴,充满忧虑的打量着:“关总,你的面部神经还有救吗?我知道一个很好的神经科医生要介绍给你吗?万一你在高潮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那该怎么办呢,怪不得我听看报纸上说你现在买枕头都只买单个的”

关烽温柔的把段寒之的手从自己身上拂下来,然后真诚的的抓住了——或者说是紧紧的捏住了他的腕骨:“你敢陪我试试叫床这件事吗?”

“亲爱的,我怎么不敢呢。”段寒之也温柔的回望他,口气无比淫荡,“难道你真认为我已经被一只大型金毛犬绑定了不成,你想什么呢真是的。”

关烽和段寒之感情很好的勾肩搭背着,踉踉跄跄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喝高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在拼命试图绊倒对方的脚——走出了大厅。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经散去了,就算没散去的也已经喝多了,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番充满了无聊的男性虚荣心、并且恰好介于傻A和傻C之间的对话,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径自去了楼上酒店,用彼此助理的名字开了一间双人房。

第23章 双贱合璧

五星级酒店豪华双人套房里的巨大SPA浴缸完全放得下段寒之和关烽两个人,但是当他们摔上房门,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同时开始旁若无人脱衣服的时候,突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发现了:啊,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啊

关烽和段寒之对视着彼此,两个人都面色凶狠,仿佛争夺地盘的成年狮子。

不论是段寒之还是关烽,在他们混乱而又保持绝对隐秘的私生活中,都从来没有过在别人显微镜一般的目光下宽衣解带的经历。“被人观赏脱衣服”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在大街上当众和AV女优做爱”一样叛经离道、惊世骇俗。

哦不,对关烽来说“在大街上当众和AV女优做爱”也许不算什么,改成“在大街上当众和外星人做爱”会比较适合他一点。

段寒之的手停滞在自己衬衣的最下边一个纽扣上,而关烽抓着自己已经托了扣的皮带,在经过了三十秒钟完全静默而僵硬的对视之后,段寒之赢了。

他哼着小调,一把脱掉了自己的衬衣往地上一扔,整个上身赤裸,然后他低头去解自己的皮带扣。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只听一声摔门的轰响,当他带着胜利的笑容抬起头来的时候,关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贱相逢,皮厚者胜。

与此同时,楼下大厅。

卫鸿被酒精麻痹的醉醺醺的脑袋承受了半吨凉水持续浇灌的压力,在此期间中他一直口齿不清的发着酒疯,嚎叫着“段导你说真的你的确要嫁给我吗”、“我会赚钱养家的我一直是个好男人”以及“我不会出墙找小三的但是你也要保证以后不会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打情骂俏了哦呜呜呜呜呜呜”

段寒之的助理先生伏在他耳边轻轻说:“你醉了。”

“谁,谁说我醉了!我,我滴酒不沾的!”

“是的,你的确醉了。你把酒都喷到段导鞋子上了。”

这轻轻一句话刹那间把卫鸿从飞满粉红色小天使的梦境中狠狠拽出来,并直接把他打进了清醒而痛苦的十八层地狱。卫鸿幅度相当大的打了好几个寒战,眼神清醒毫无醉意的问助理:“你说真的?!”

“我开玩笑的。”助理往后退去:“但是你向段导求婚了。”

卫鸿痛苦的跑出洗手间,冲进了接近曲终人散的宴会厅。如果这是漫画的话,我们可以看到一只摇着尾巴奋力奔跑的萨摩犬,四只爪子快得不沾地面,他身后飞扬着两条长长的、少女漫画一般飘逸的泪水。

段寒之刚才坐的那张阿玛尼真皮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周围有几个关系好的明星在吧台上喝酒。

卫鸿站在大门口,身体一寸一寸僵硬了。他这时的心情就跟一只因为打碎了古董花瓶而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找人吗?”谭亦为从美女从中探出头,满脸猥琐的通红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去,“段导好像跟人出去了,但是跟谁出去的我不知道,可能直接上楼开房了。”

卫鸿一股醋意直冲天灵盖,再看志得意满左拥右抱的谭亦为,顿时那股醋意从脑门上冲下来灌进了他嘴里:“专心泡你的妞去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谭亦为耸耸肩,重新一头扎进了他被众多小美女所包围的粉红色的云雾里。

卫鸿窜出电梯的门,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的房间门都一模一样,纯桃木制作带雕花镶边,配着白色的长毛地毯,看起来富丽堂皇。问题是,段寒之他开的是哪一间呢?

“请问,”卫鸿心惊胆战的靠在柜台边,问那两个前台小姐,“刚才有个大概个头这么高,穿一件黑色西装,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带着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一起来开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