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宋江他们想招安。”鲁智深粗中有细,通过这两天花荣的表现,他已经看出来了,“花荣在这件事上和你不是一条心吧?不过,洒家也理解,他好好的统制坐着,被赚上了梁山,谁想就这么过一辈子。”

高铭很自然的切入话题,“那你呢,你不也是提辖么,不想回去做官吗?”

鲁智深摇头,“见了朝廷中那些腌臜事,谁还想回那个泥坑。”

高铭叹道:“你是说高俅陷害林教头那件事么?可是朝廷里有像高俅那样的人不假,却也有忠臣良将,再说了,朝廷虽然黑暗,你可以自己做光亮,你站在哪里,哪里就能驱散黑暗,不好吗?”

鲁智深有些吃惊,“军师,难道你想招安?”

“如果你问我个人想不想招安,我可以坚定的告诉你,不想。至于原因,你听我慢慢将来。”

鲁智深点头,“你说,洒家听着。”

“唉,不瞒你说了,你们有真本事,招安了可以建功立业,我呢,说句不好听的,也就在梁山能显出我来,到了朝廷中,各个都是进士出身,哪有我的立足之地?”高铭叹气,“但是我和寨主的不同在于,我这几天也想通了,我不会拦着想招安的人,花荣想要招安,随他去吧。他本就是忠臣良将之后,我觉得他想招安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就是想做个于国于民有用的人。”

鲁智深闷声道:“这个也和洒家一样,洒家反对招安,也不会拦着别人招安。”

比如杨志,他愿意招安,可以理解。

高铭借着花荣的口,继续劝鲁智深,“花荣跟我说过,如果好人都离开朝廷,选择逃避,那么岂不是将大权让给了坏人们,更纵容他们为祸世间,造成更大的灾祸。人人只见到坏人祸国殃民,难道选择明哲保身的‘好人’就没有责任么?有些地方,好人不去占领,坏人就会去占领。”

鲁智深整个人不由得一震,只觉得孙小五这些话振聋发聩。

高铭继续道:“你不像我,你有一身本事,在山寨中,消磨在喝酒吃肉呼呼大睡上,未免浪费了。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找花荣谈一谈。他说过,如果他不回去,朝廷会有更多的高俅,虽然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哪怕只要能带来一点光明,便不枉此生。”

鲁智深若有所思,确实,他在打死镇关西之前,也想像老钟经略相公种师道那样,做个为国为民的人,后来完全是目睹高俅迫害林冲,才会自以为看透了这个烂事道,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的。

他以前只觉得朝廷黑暗,奸臣当道,招安的话,岂不是要与之为伍,所以才反对招安。

但是孙小五的话,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朝廷黑暗的话,可以让自己做光明的那个人照亮它。

高铭见差不多了,下面最好让鲁智深自己思考,他便借故告辞。

这壶鸡汤,希望鲁智深能够好好品味。

走出鲁智深的院子,他在门口遇到了杨志,杨志看起来很纠结,导致青色的胎记颜色似乎更深了。

他原本是支持孙小五的,结果孙小五并不支持招安,这让他很纠结。

难道他要去支持想要招安的宋江吗?

所以一看到孙小五迎面走来,他就装作没看到,转身朝一旁的小路走了。

高铭看到再次“逃跑”的杨志,心里道,你不用见我就跑啊,我知道你想招安,并不会劝你的。

他仰头看了下天色,“时间还早,还能再谈一个史进。”

唯一该吃吃,该喝喝,有事不往心里装的,恐怕只有史进了。

他的想法和阮家三兄弟是最贴近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还没人管。

最后一点尤为重要,招安的话,肯定要受朝廷管,规矩也多,他不愿意那样,就爱潇洒的江湖生活。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孙小五和花荣之间因为招安的事产生了问题。

等孙小五来找他,他就愤愤不平的道:“我就知道军官出身的靠不住,一日吃了朝廷的骨头,终身腰杆都挺不起来,不过,你不必担心,寨主都说了不许提招安的事,花荣哪里都不去了,就得留在山寨里。”

他们在邹渊邹润开的烧烤铺子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也没有什么保护隐私的想法,声音很大。

但不会有人无聊到向寨主举报,毕竟出了聚义厅,所有人几乎都在谈招安的事儿。

高铭撑着下巴,一脸的落寞,悠悠叹气,“其实,身为好朋友,有的时候不应该以对错论一件事,得看这件事是不是朋友想做的,如果是,其实应该支持。”

史进豁然的道:“那就让他走,等他走了,我做你的左膀右臂。”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高铭就不浪费时间了,瞅着史进直入正题,“对了,李瑞兰最近给你回信了么?”

史进脸色一变,显然是没有收到回信。

哪怕写的那么天花乱坠,但李瑞兰依然没有回复,可能是因为史进上了梁山,而梁山最近又在被围剿的关系。

那李瑞兰所在的东平府,离梁山这么近,大军几次来剿,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恐怕已经知道,史进去的梁山,那可是朝廷下令要剿灭的,跟少华山的小打小闹不同,所以不敢轻易再有来往。

史进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失望,“她比较忙吧。”

东平府离这里如此近,就算再忙写一封信派人捎到朱贵酒店去还是很容易的,可见就是不想理他。

“唉,女人啊,尤其像李瑞兰那样的女人,图什么,不就图有人能替她赎身,给个安稳的生活么。”高铭装作轻描淡写的道:“谁愿意过颠簸的日子?每日提心吊胆,恐怕不是她想要的,这大概是她不回你信的原因吧。”

史进嘴硬,“能穿金戴银,她还图什么别的?”

“自古都说,美女爱英雄,没听过美女爱强盗的。”高铭道:“听我的,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大英雄,骑着高头大马,百姓夹道称颂,在万众瞩目中,将她迎上花轿。”

史进盯着孙小五,一方面觉得说得好有道理,一方面心里又不愿意接受。

高铭淡淡的道:“李瑞兰如果是个大美女,那么追求她的人不会少,这些人中恐怕有钱的不在少数,或许还有别的山头的大王们,你啊,可能除了长得好一点,也没什么其他的优势。”

高铭给使劲泼了一盆冷水,这让史进很不愉快,“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吧!”

“我还不是为你好,如果你不是李瑞兰喜欢的类型,那么还是趁早罢手的好,毕竟这梁山还不知道要经历几次朝廷的围剿呢。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但这大丈夫应该是指功成名就,建功立业那种,而不是被朝廷通缉的这种。”

史进有些生气,“怎么说得我好像一无是处?!”

高铭道:“你冷静点,我这人虽然外表看着文弱,但从来不藏着掖着,这点你承认吧?”

史进没法反驳,孙军师个真好汉,连高俅那里都敢闯,他颔首。

高铭道:“你承认的话,那么我就再说几句给你听吧,咱们虽然是同龄人,但是说句难听的,你有的时候确实看事情不够深刻。

你想啊,如果咱们做山大王真的这么好的话,为什么女人不喜欢咱们?你看咱们山头上,有几个有媳妇的?就秦明、徐宁、孙立、萧让和金大坚吧?为什么?前三个是朝廷命官,还愁没好媳妇么?萧让和金大坚以前都是良民,不愁赚钱,给他们老婆买买买,眼睛都不眨,剩下的,你们看看,哪个不是光棍?他们自己说好汉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其实是女色根本不近他们吧。”

史进眨了眨眼睛,对啊,这些都是他眼中的好汉,但是女人们却好像明显不喜欢。

不都说,女人喜欢有男子汉气概的么,这些人在他眼里各个是好汉,各个汉子气概十足。

高铭接着道:“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我就跟你点评一下,秦明娘子大气明艳,徐宁娘子温柔贤淑,孙立娘子娇俏可人。你看这些好女人都嫁给了什么人?朝廷军官!这还不是最好的证据么,而你呢,连个唱曲的都嫌弃你。”

史进一颗心受到了刺激,仿佛碎成了许多块,怔怔的看着孙小五。

军师,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

高铭叹道:“你年纪不小,也该认清这个世界了。”

史进觉得高铭和他年纪差不多,有些许不服气,“那么军师看看清了吗?”

“我啊,看得很清楚,所以我发誓终身不娶。就算我想娶妻,谁肯跟我?难道像周通那样强抢民女吗?我可做不来。再说了,我不想让我的老婆孩子跟我每日担惊受怕,处于被剿灭的恐慌中。我啊,现在就是有一天过一天吧。”

史进看着孙小五,眼神流露出不想屈服命运的抗争,“可是……”

“不要可是了,估计我的未来就像吴用那样,而你……不要像李逵、刘唐那样最很好了。”高铭道:“我能想象,等十几年后,梁山应该遍地是孤身的遭老头子。”

这两位孤家寡人,李逵还好点,有个好母亲,刘唐那是整一个江湖人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整天没愁事,一枚纯粹的好汉。

说完,又到了高铭觉得可以留白给史进思考的时间了,他就起身,朝史进投去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背影落寞的转身走了。

这波毒鸡汤威力不小,应该够史进消化一阵的。

史进看着孙小五的背影,嘴里的肉串忽然觉得没什么味道了。

难道自己真的一辈子都这样,活成李逵、刘唐那样?

而梁山好汉们,现在一个个身强力壮,等到十几、二十年后,年纪稍大一点的都老了,刀拿不动,肉吃不动了,可不就像孙小五说的,遍地都是糟老头子么。

那也太可怕了!

史进第一次觉得未来不是很乐观,也是第一次考虑到了未来两个字。

往自己住处回的路上,迎头碰上了鲁智深,两人都一改往日的逍遥乐和,吃惊对方的沉默黯然。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对方,“你这是怎么了?”然后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我刚跟孙军师聊过……”

两人都吃了一惊,马上找了个地方深刻交流了一下刚才跟军师的谈话

鲁智深沉声道:“你要跟李瑞兰好,就得给人家一个稳定的生活,没有女人喜欢过居无定所的日子。”

史进也道:“哥哥,你也是,如果能重新回到小种经略帐下做提辖就好了。”

史进当初去渭州找自己的师父王进,第一次遇到鲁智深,那个时候他还叫鲁达,是小种经略帐下提辖,但却是老种经略的心腹人,正因为十分信任,才派给自己儿子当差,却不想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逃走在江湖上。

虽然鲁智深一直没说,但史进知道,他何尝不想重新回老种经略那里做回鲁达。

两人各有思量,心里都想,孙军师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

高铭先把容易劝说的鲁智深和史进劝说了一番,至于硬骨头的武松,留到最后再啃。

他说得口干舌燥,一回到住处,见花荣坐在桌前擦拭兵器,旁边放着一碗茶,并没有冒热气,看样子已经凉了,他就直接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将半碗茶都喝净了,然后道:“渴死我了,嗓子都冒烟了。”

花荣擦兵器的动作僵硬的停下,直勾勾的盯着茶盏,然后再紧张的看高铭。

高铭见花荣这表情,狐疑的道:“怎么了,这茶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很珍贵?”

花荣摇头,“不珍贵,就是看你喝得这么急,我吓了一跳。”

他拼命的回想,他喝茶的时候,用的是杯沿的哪个位置,与刚才高铭所接触的,是不是一个地方。

究竟是不是呢?

高铭坐到他旁边,趴到桌子上,筋疲力尽的想,刚才连续给鲁智深和史进洒了两大碗配方各异的鸡汤,真是累得慌。

不知道他俩喝的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第77章

“你不是说去找鲁智深聊天么,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我从鲁智深那里出来,觉得时间充裕,于是又去找了史进。”早知道就不超额完成任务了, “给他俩都洒了两大碗心灵鸡汤,累嗓子又累心。”

“心灵鸡汤?”

“就像人的身体会生病虚弱,人的心灵也会疲惫,同样需要鸡汤滋养。这心灵上的鸡汤就是安慰或者鼓励的话语。”

“这个说法很新奇。”花荣来了兴趣, “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爹。”高铭心想, 花荣总不能去找太尉核实,信口开河的道:“你没见我爹总夸我么, 这就是心灵鸡汤疗养术。”

花荣不疑有他, 确实在高太尉眼里, 高铭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笑道:“你说给鲁智深和史进洒鸡汤,你也给我说两句吧。”

“关于哪个方面的?”

花荣想了下, “劝人不要迟疑, 大胆追求心中所想的。”

“这还不简单,张口就来。”高铭清了清嗓子,“许多事情努力了未必有结果,但是不努力, 得到的只有事后追悔莫及的一滴泪。所以, 少年不要等了, 使命在召唤你。”

花荣听出来他言语中的调笑, “你态度虽然不恭正,但道理却没错, 说得好。在你的鼓励下,我有信心了。”

高铭心道, 我可真是熬汤小能手。

花荣道:“对了,刚才徐宁娘子来找你,希望你去求情,将徐宁救出来。”

高铭摇头,这不符合他反对招安的人设,“你怎么说的?”

“我把她打发了,你现在对外可是反对招安的,怎么能去救支持招安的人。”

“做得好。”咱们确实心有灵犀,当然是后世广义上的那种。

因为徐宁提招安被关了起来,他家娘子以泪洗面,找孙小五救援不成,又去找宋江和吴用。

吴用告诉她抱着孩子在聚义厅前哭,她照做了。

考虑到影响实在不好,晁盖将徐宁给放了回来,夫妻俩抱头痛哭。

虽然赚徐宁上山的是宋江,但是他现在最恨的却是晁盖。

是这个人仗着身为寨主,阻挠其他人招安。

这个人不死,招安就没希望。

——

徐宁的教训摆在前面,众人都不敢明面上说招安的事,乍一看,仿佛没发生过关于招安的争议。

但有的时候,不去找事,但是事情反而会主动找上门来。

如果吃吃喝喝的过了快一个月,相安无事,有些人甚至都以为高俅真的信了宋江跟高衙内之死无关的说辞,而且回东京之后,也把招安的事给忘了,梁山自此之后就继续当强盗,继续逍遥去的时候。

突然朱贵酒店、李立酒店和顾大嫂的酒店都来报:济州知府张叔夜,带着花红表里,朝梁山这边来了。

所谓花红表里,泛指礼物,比如钱物锦缎。

张叔夜不是带着军队跟兵戈,而是花红表里,这就很有问题了。

明眼人一看,这难道是要来招安?

眼看张叔夜的车队就要梁山附近,不拿出个态度也不行了,那么打,要么派人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事。

首先第一个肯定不行,张叔夜在济州的口碑相当好,而且人家拿着花红表里,要是贸然朝这种好官下手,梁山反对奸臣贼子的旗帜就挂不住了。

所以只剩下第二个选择,派人下去问问,到底这人到底要什么。

宋江自告奋勇,“上次叫军师去见高俅救了李俊兄弟,这一次,就由我宋江打头阵,看看这张知府要做什么。”

众人都看得清楚,他分明是想下去商量招安的事。

晁盖身为山寨之主,不能轻动,于是看向孙小五,“你也去走一趟吧。”

至少孙小五是反对招安的,不管怎么说,在这点上,他俩的目的是一致的。

高铭领命,严肃的道:“那我奉寨主之命,下去走一趟吧。”

宋江十分肯定这张叔夜前来,就是为了招安,便道:“为了安全,再带几个人吧,花荣和秦明随我们一起来吧。”

这两个人是朝廷军官,见到朝廷的人肯定更亲近,可以增加招安的胜算。

高铭立即阻拦道:“他们两个是武将,那张叔夜见了,还以为咱们没安好心,还是你我带几个小喽啰去就好了。又不上岸,怕什么?”

宋江越发肯定花荣和孙小五已经闹僵了。

晁盖道:“孙军师说得有道理。”宋江,真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么,休想带上军官。

宋江只得应允了,和孙小五一起下山。

要是平时,高铭坐船出去都有点害怕,毕竟水军是宋江的人,就怕他下黑手,半路翻船,将他给淹死。

但这一次不一样,撑船的是童威童猛,过程中不时朝高铭抛来善意的微笑。

看得宋江浑身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刚出水泊,就见岸边已经打起了凉棚,棚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气质儒雅,一见便知是进士出身的官员。

宋江当即羡慕起来,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此,任一方官吏,有一番作为。

两人站在船头,并不上岸,隔空喊话,“我们是梁山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张叔夜走出凉棚,到了岸边站着,朗声道:“本人是济州知府张叔夜,奉命前来招安,前日从东京传来消息,官家听了太尉所报,感知梁山水泊是一群忠义之士,特下令叫我来招安尔等。不知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是想自此之后,仍旧占据这水泊,做个强盗,了却此生,还是报效朝廷,为国尽忠?”

宋江听了,恨不得当即在船头给张叔夜跪下表示愿意招安。

虽然碍于孙小五在场,没有这么做,但是从表情能看出来,已经泪眼婆娑,心早飞向了张叔夜。

高铭却很冷静的道:“张知府,很是抱歉,我们山寨内部还没达成统一的意见,可能要叫你失望了。我想知道,朝廷可否允许一部分先招安?”

张叔夜就笑了,“不知你怎么称呼,但是看你年纪尚轻,难怪能问出这个问题。朝廷想招安你们的山头,自然是要全盘接管,你们所有人必须全部下山,这个山头,自招安起,不能再有人在这上面做强盗。如果做不到,就不是招安,一个头领,一个喽啰尚在都不可以。等你们走了,朝廷要派人上山驻扎。”

高铭哪会不知道,这是给分明已经激动地找不到北的宋江问的。

宋江听了,如遭雷击,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张知府如此严格,不禁一阵失望,看孙小五的眼神充满了憎恶,恨不得孙小五现在就跳河溺死,好少一份阻碍。

高铭继续问:“朝廷的意思,只要我们招安,之前的罪过都可以赦免吗?任何罪,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

张叔夜颔首,“我接到的消息是这样,已经发布了御书,陛下金口玉言,岂会骗你们。”

不等宋江开口,高铭继续问道:“可有高官厚禄?”

张叔夜笑道:“招安之后,你们就是朝廷的军队,想要高官厚禄得靠自己赚,真有能耐还愁不能封妻荫子吗?”

高铭便朝宋江道:“可惜啊,咱们已经发誓终身不娶了,这封妻荫子没什么吸引力,是不是?”

宋江毕生追求只在实现个人的“抱负”,妻儿只是附加价值,叫他做一个大官,哪怕只有一个月,能青史留名便死也心甘,否则的话,就算活到暮年,儿孙满堂,只是庸庸碌碌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宋江道:“此言差矣,张知府说的封妻荫子,是代指建功立业,并非真的要娶妻生子。”

刚说完,就见孙小五朝张叔夜一摆手,“我们不感兴趣,你请回吧。”转身就回了船舱。

给宋江吓得魂都快没了,赶紧对张叔夜说好话,“张知府,我这兄弟没见识,不懂事,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山寨还不曾商量过这件事,如果朝廷真的来招降,乃是我等的荣幸,几世修来的福报。”

张叔夜既然被委派了招降的任务,自然想把他当成,态度温和的道:“你们是江湖人士,有自己的脾气,我都了解,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招安一事,朝廷给的期限是三个月,之后若是不投降,便会再派兵来打,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一下,我没想到你们山寨内部还没整合好,那么我今日就回去了,希望在这个期限内给我答复,一旦有确定的消息,我再过来。”

宋江深深鞠躬,在船头一个劲儿的朝张叔夜作揖,“小可恭送大人。”

张叔夜道:“花红表里我都拉来了,就不拉回去了,等我们走了,你们派人自行来取吧。”然后对左右随从道:“将东西都留下,我等回济州去。”

左右听令,传了知府大人的命令下去,打道回府。

宋江看着张叔夜发号施令,一派官威,无比羡慕,仿佛看到穿着官袍的是自己,迈着官步,周围的随从一呼百应。

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突然被旁边一声:“宋公明”给戳破了,侧身就见可恨的孙小五正在看他。

“什么事?”

“官府的人走了,派人叫朱贵他们来搬东西吧。”高铭道。

宋江朝孙小五摇头,忍不住道:“你眼中只能看到这些钱粮锦缎吗?”

“这些东西难道不重要吗?你没听到吗,朝廷的大军说不定三个月后又打来了,到时候咱们不得囤点粮食,万一他们用围困战,岂能没吃的。”

宋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