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弃柳藏川,而让展昭找了一个擅长模仿他人声音的人,假装柳藏川。

牢房之中光线阴暗,杨柳青也不能贴面来看,自无法辨认清楚。

就算是假的柳藏川不开口,杨柳青也不至于一直沉默不语,毕竟,那个人,是他认为的少主。

就算不谈论案情,请个安问个好的,也会说上两句吧。

当然,事实是,杨柳青所说的,并不只是请安问好那么简单。

此时拨云见日,我出神在想,血案背后,是不是另有别情。

“大人,杨柳青已经承认他想杀大人,我们是不是择日开堂审理?”

我叹了一口气,悠悠是,“他要杀我,无非是想柳藏川脱身…若是我死了,自然无人会再问这个案子,这很简单,罪名虽然落实,却恐怕跟柳藏川一案没有什么关系。”

展昭一愣:“那…该怎么办?莫非要放弃杨柳青这条线?”

“不。”我摇摇头,“虽然这件事跟血案没什么关系,但不代表杨柳青不知道血案的内幕,柳藏川如果不开口,我们就可以从他身上着手。”

我皱着眉想,曲线救国,不过也是人之常情。眼前浮现杨柳青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不知为何心底竟有点难受,想到要对他动手…若是开堂,以那人的深沉,少不了各种刑具伺候吧。

更加上被我所骗,不慎吐露出实情,恼羞成怒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反应。

“大人说的是。”展昭表示赞同。

我想了很大一会儿,想到另一个问题,脱口问道:“展大人,我一直好奇…”

展昭问:“大人想说什么?”

我抬头看向展昭,慢慢问道:“那个…不知展大人可知道,这锦渊楼的柳朝羽柳楼主,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展昭听我这样问,微微一怔,说道:“柳楼主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从锦渊楼商号遍天下而且生意蒸蒸日上可知,而且满朝中不少文武百官都跟他交好,再加上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似是个寻常商人,所以名声颇好。常常有人说,如果柳楼主愿意,完全可以在朝中谋个不错的官职。怎么…大人为何问起他来?”

“听起来,像是个很风雅的不凡人物,只是可惜从没有见过。”我喃喃地,伸手托住腮,看向展昭,说道,“我只是有些不解啦…”

“大人哪里不解?”

我眨眨眼睛,慢慢的想着,问展昭:“那,以展大人的理解,像这样的一位柳楼主,有钱有势,而且有才…名声不错,面对独生子犯下血案,怎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的反应呢?”

展昭眉头一皱,肩头微震,说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按理说,如果寻常人经历此事,应该会肝肠寸断,或者,想方设法营救…不过,也许柳楼主是商场大贾,又或者他认为柳藏川是罪应至此,所以才…”

我伸手摸摸嘴唇,嘟起来了,最近很好,没有干裂,浮羽果然很有几把刷子,如果可能,真的很想永远留下他…呃,可是他明天就要走了。

我想得出神,听展昭叫:“大人?”

我反应过来,说道:“啊…我一时想到别处去了…嗯,嗯。话归正题,那个,我只是想,假如柳楼主真的是有财有势的话,如果亲生子受难,照一般人的心理不管是不是罪有应得,是不是真的凶手,都应该悲愤莫名肝肠寸断吧…而且据我所知,柳楼主虽然只是壮年,却没有其他妾室,竟只有柳藏川一个独生子…他又那么有钱,按理说应该是会动用一些关系或者花大手笔上下疏通一番…呃,我不是说理该如此的,我只是说按照常理测度…咳,展大人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嘛…”

我有些羞愧低头,从上到下偷窥展昭。

展昭竟微微一笑,灯光中艳光无双,说道:“抱歉,展某并不是质疑大人所说,而是…觉得大人你说得对。”

“啊,是吧。”我精神振奋起来,说道,“展大人你也这么想?”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事实上我的心底的确曾有点疑惑的,只不过…这件案子牵扯太大,而且…事关陆兄,所以一时也没有向这方面多想。可是,大人,有没有可能是柳朝羽因为这件案子牵扯了很多权势大的官员,所以不敢造次?”

我哼哼两声,说道:“要是我的儿子被判了死刑,我就算是倾尽所有也是要拼一拼救他一命的…才不管那许多。”

展昭又是一笑,竟摇了摇头,似无奈唤我:“大人…”

我忽然突发奇想:“那展大人呢,若是展大人的儿子像是柳藏川一样做了错事,展大人你救还是不救?”

展昭一怔之下,一脸啼笑皆非,我却越发专注看他。

被我目光所罩,展昭微微低头,伸手略挡了挡嘴角,才又说:“展昭还没有…咳,无法亲身经历的事,所以…无法想象。”

我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我也没有儿子,那么…假如是清雅的话…”

不由自主说出了“清雅”二字,我一时之间头发也似要竖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森森然的感觉,赶紧住了嘴。

不料展昭却抓住我不放:“大人说是清雅公子?”

我咳嗽一声,不言语,指望展昭自动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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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卧虎藏龙 75 长夜漫漫人不寐

我轻轻咳嗽,不言语,指望展昭自动失忆。

不料这个人却不是个好蒙混过关的主儿,追着我狂咬:“大人你说,假如是清雅公子的话,你会如何?这番却是设身处地的了。”

他忽然双眼如镜,盯着我一刻也不转开。

此刻窗外寒风飒飒,屋内灯光昏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哼,若是情人之间的脉脉含情该多应景。

浪费浪费,这般良才美质,这般良辰美景。

我张口结舌,想了片刻,才说:“你真的想知道呀?”

展昭说道:“展某的确很想知道。”

眼光烁烁的,让我很想掐他一把。

无奈,我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说道:“若要是清雅犯事…我也必定豁出一切也要救他安危,然后,带着他远走高飞…我…无法想象他会…”

将手指塞入嘴里,恨恨地咬着,天,这可真是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什么我扯来扯去,会扯到清雅身上,真是触霉头…偏偏又被展昭捉住追问,我不要说不要说…想象就觉得不爽啊。

不敢想。

“大人是宁肯为了清雅公子而跟王法相抗衡了?”展昭问。

他真的很会挑话呢,一下子就能总结出精华部分。

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我咬着手指头,含恨带怒斜睨了他一眼,哼哼,反正清雅无事,说说又何妨,将胸口一挺,说道:“不错!”

也不管他会否鄙视我,我心头就是这么想的么。

却不料,展昭说道:“…未发生的事情,也做不得数。”

我一呆,咦,他这是在为我开脱么?展昭,一个正义的代名词,邪气不亲的灭罪先锋,居然没有大义凛然的批评我的尚未达成之徇私枉法!

我该说这就是近墨者黑么?偷偷地想。

我讪笑着,展昭却又说:“说起清雅公子,大人,不知大人对于今日…浮羽先生说的那一番话有何感想?”

来了,又来了!

我呆住,不想碰什么就会撞上什么,咦,究竟是怎样从一本正经的案情讨论转移到清雅身上的?我又反思,我是不是跟展昭太热络了,相比较一开始相遇时候,此人冷面甩给我的下马威,简直当我是危险菌类,看也不多看一眼。

而此时此刻,他怎么敢跟我讨论这样的问题,说到我的小弟,哼,这可是亲戚间才可有的话题吧,展昭展昭,你莫非是想跟我更进一步么?

…转念想,在展昭眼里我还是男儿身份,就算展昭想跟我再进一步又是怎样,靠,难不成是拜把子么?

“这个,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懂,也许,浮羽先生是在教导清雅吧,都是些哲理性的话啊。”我感叹。

只好说浮羽先生乃是世外高人,经常会做些我们凡俗之人无法理解的高深举止,来搪塞展昭。

这种话自己也不信,可知他这样聪明之人自也不会轻信。

“展大人你说是不是…”我说着说着,眼睛也不敢对上他的,只看向别处。

“嗯…我也不懂,不过,”展昭沉吟片刻,说道:“我只是怀疑,白玉堂好像很是针对清雅公子。”

那是了…

白玉堂先前并不怎么留心清雅,忽然态度转变,定是浮羽对他说了什么。

酒席上虽然看似不经意,其实我都在观望他们两个。

白玉堂的脸色变化那是一阵一阵的。

浮羽那个枕边风吹得非常犀利见效。

虽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那个看似散仙画中人一般的家伙,不可轻视啊…往往是这种看似小白兔的家伙,越是杀人不见血。

只是我一叶障目没察觉,看似小白兔的,不止一只。

“白少侠性情奇特,咳,自也会有些常人不懂的举止…那个,说起白少侠来,采花贼的案子已经结了,刑部接到公文了么?”

庆幸可以有个话题转移一下。果然展昭回答:“已经收到,给各县衙的结案通知也已经发出去,白玉堂的污名可以洗清。”

“那就好了。”我笑了笑,双手轻轻一拍,才重新看向展昭,“省的我见到他便觉得有愧,嗯,他们明天也便要走了。”

“大人觉得无碍了么?”展昭问道。

“嗯,无事了。”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眼睛,说道,“浮羽先生还真是医术精湛,我还以为他是老人家,真没想到竟然如此年青。”

“的确是个出色的人。”展照亦一笑,想是想到我的乌龙糗事。

我看他灯光中微笑粲然,似暖玉耀耀生光,心头摇摆似风中春草。

“那个,展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

“大人想问什么?”

“嗯…”我伸手摸腮,顺便轻轻捏了一把,微疼,证明这还不是梦,那,清醒的现在,谈论梦境,是不是像疯了…“展大人,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大人知道的话可以跟我一讲,不知的话就当我是发梦好了。”

展昭轻笑:“大人只管说就是了,何必这么多顾忌。”

美,美

真想直接求婚算了。

自拍。

我只觉得脸上烧烧,也许是方才被自己捏的,咳嗽了一声,才问:“我想请教展大人…可知…咳,这江湖之中,有个西灵宫…或者西陵宫,什么什么的地方?”

展昭脸上的笑容刹那收敛,双眉却蹙起。

我眨眨眼:“展大人没听说过么?”

展昭直直地看着我,看的我脸红耳赤,喉咙发痒,很不自在,别过头去,说:“若是没听说过,也就罢了。”

心头反而一阵轻松。

“不知大人人哪里得知这名字?”展昭问道。

我仰头看向屋顶,怎么回答?说是从梦中得知?在他心目中我的形象虽然已经崩坏,但潜意识中还想挽救一些的。

“我只是…偶然曾听人说过。”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见他略怔的神色,知道对于我这句话,他肯定也是不会相信的。

有些惭愧,可是我却不能说出实情。

只是展昭的反应未免古怪。

我心头一动,又问:“莫非真的有这个地方?”心头好奇起来。

展昭看了我许久,才略垂下眼皮,说道:“据展某所知,是的确有这个地方的。”

“哦?不知是什么地方?某个王公贵族的府邸?凤子龙孙的行宫?或者是名山大川,灵验的寺庙之类?”我开始乱猜。

展昭嘴角一挑,重新看几我:“都不是。”

我半张开嘴:“那是什么地方?”

展昭看着我,沉声缓缓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曾听人说起,那是江湖之中第一神秘教派,莲华圣教教主练绮红居住的地方。”

“练…”我耳朵竖起,“展大人你说…这个教派的教主姓…练?”

“不错。”展昭望着我,“怎么了大人?”

我伸手揉住太阳穴,低声呻吟:“好…好好,西灵宫是真的,居然还有个姓练的教主,精彩精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练无双”又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名字,太阳穴就突突乱跳,半边脑袋巨疼。

我正想开口,询问展昭可听说过“练无双”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却碍于头疼欲裂,只好缓缓吸气。

展昭见我不对,上前一步,挽住我的胳膊:“大人你怎么了?”

我伸手,搭在展昭胳膊上,正想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凤宁欢,你快点出来看!”

我跟展昭各是一惊,这声音却是白玉堂的。

如此夜晚,他竟还没有睡么?

我一抬头,对上展昭近在咫尺的脸,一双眼睛却仍旧关切着我,呀,没注意他居然离我如此的近,羞!

这人怕我有什么闪失,靠在桌子边上一手握住我胳膊一手如护卫般拢着我的肩头,只是没有落下来,更加上外面白玉堂忽然到来,展昭下意识间想保护我,一手贴我背上,一手握剑霍然挺身向外看,英气逼人。

此时白玉堂嚷了一声,声音刚落人也跟着跃了进来,白衣一闪人抬头看向这边:“凤宁欢…”蓦地住嘴,看看展昭,又看看我。

展昭收手,闪身站到一边去,我才开口:“白少侠,这么晚了不睡,怎么…”

白玉堂的脸上露出烦恼的表情,冷冷说道:“你当我喜欢不睡出来游荡,自然有事…你快点出来!”他不悦地说。

展昭见他态度恶劣,说道:“白玉堂,你夜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叫大人出去,想要做什么?”

白玉堂眉头一皱,说道:“展昭,她又不是三岁孩儿,你难道还怕我把她拐走么?我倒是觉得怪了,你不是开封府的人么,这么晚,却跟他…在干什么?”

我听他的话中有话,想必是看到刚才我跟展昭靠得太近,导致胡思乱想。展昭是正人君子,不知我的真正身份,自不会特意避嫌。

急忙起身:“我跟展大人方才讨论案情,不知白少侠叫我何事?”

“哼!”白玉堂一声冷哼,不知对于我这种说法接受与否,只说,“你快些出来看,小心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好奇心大作,起身向着白玉堂身边匆匆走去,展昭见我动作,便也跟在后头。

正走到白玉堂跟前,他转身向外,脚迈出门槛,说道:“哼,还不是你那位宝贝弟弟的事。”

“什么?”是清雅?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大惊之下,脚下拼命想加快,心头却刹那悸动不已,好像瞬间失去了力气,身子发软,步子踉跄,一脚踢上了门槛,脚步错乱,一个跟头,身子一晃猛地向前撞地而去。

眼看就要血溅书房门口,身边一左一右,有两个人闪身向前来,非常及时的分别拉住了我的左右手臂,向着各自的身边,用力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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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卧虎藏龙 76 生死间是耶非耶

两股大力几乎同时拉住我的手臂,整个人顿时凌空站起,虽然身形仍然有些不稳,却已经并非前一刻那般险象横生危在旦夕。

我心慌意乱,喘息不定,扭头看了一眼右手边,是展昭,牢牢拉着我的手腕,着急说道:“大人小心!”

转过头来看这边,却是白玉堂,握着我的手腕向上一擎,面色微变,不悦的嚷说:“你不要命啦!”

我还没开口,就听院子里有人说:“快点来!”

这个声音…

白玉堂一听,立刻松开我的手纵身跃开,叫道:“浮羽!”

啊,我一时忙乱意没有听出来,这个声音正是出自浮羽先生。

跟展昭对视一眼,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跟清雅有关,浮羽又出面,必定非同凡响。

虽然事出突然,展照却未曾如白玉堂一般纵身离开,反而一直在我身边,百忙之中,他撤手离开,我便立刻拔腿向前就跑。

跑了几步,望见前方一袭白衣正是白玉堂,他的身边是浮羽先生,仍旧是长发不系,夜风之中飘摇不定,端是好看。

这两人并肩站在一块,可是却不见清雅的影子。

我四处张望,难道清雅便在此处?可是…

正在疑惑,展昭说道:“大人你看…”

手臂一张,见他手指所点方向,我急忙抬头去看,一看之下,整个人愣住。

靠近县衙照壁的前方,走廊的尽头,有一人怔怔站着。

走廊下的灯光微微闪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雕像,大异于平常,但我仍旧一眼认出,这正是清雅。

“清雅!”我心急火燎,着急大叫一声,拔腿向前跑去。

白玉堂忽然伸出手:“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