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虽然是个丫鬟,平日接触人也多,但是当这样和陌生男子就坐一桌还是很变扭。左伊却大方多了,因为包子要趁热吃,也只是抬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就专心对付她的汤包了。

来人看到左伊的模样,长相平凡,也并没有特别在意,微笑的很淡很精贵。这个时代,重文轻武,同时也是极其重视容貌的,长的不好,加官进爵也很有难度,所以来人看到左伊这张脸,一眼就忽略过去了。

他的书童倒是很勤快,利索的叫了吃食,就在那里等了。

左伊自然不会因为他们而尴尬,旁若无人的享用起了她在古代第一次下馆子的美食。她先拿出了一块白巾,仔细的擦了擦右手,岂不知,她伸出手的一瞬间,对面的男子刚好抬头看过来,只觉得那双手真是漂亮!甚至有让他惊艳的感觉,指甲盖微微红润,手细白修长如玉,简直就是一个艺术品。他不知不觉得有些愣住了,忍不住好奇,这么平凡的一个小子,怎么会有一双这么美的手,比他见过女人的手还漂亮。

只见他搽干净了右手,用漂亮的三只指尖撮住汤包上面的梅花折皱,小心翼翼的轻轻拿起来,慢慢的放到盛醋的小碟里。然后微微低下头,凑近了汤包,在上方用牙尖细细咬破一个小洞,再从那小洞里不慌不忙的吸吮着汤汁!

青年看着那双如玉的手优雅的捏着汤包的时候,已经失神了,再看到他的小嘴咬破那汤包的皮,缓缓的吮吸的时候,一时间只觉得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搞不清是看他吃的欢快饿了,还是被那吮吸的样子给打动了,心跳的特别快!

左伊在吃汤包的时候,那边小二也把他们的汤包端上桌了,不仅是青年看呆了,小二也呆了一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笑道:“公子真是贵气,上一次见到这样吃法的人,还是小的小时候在苏州有幸见到范公,小的店里的汤包,就该这样吃,才能尝出其中美味!”

桌上的汤包还是原来的形状,却已经没有了原来那层翠葱葱的光泽,左伊的一张小脸却红润起来,吃的很满足的样子,乐呵呵的,让人看着就舒服。

可不是么,那青年心里也讶异,平日自己吃这汤包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汤汁溅得满身,但是也绝对没有那么优雅,通常都市把包子从顶端撕开,伸进调羹,用勺子舀着吃。只是觉得味道不错而已,现在看,自己是舍了精华吃了糟粕。

一个吃食都有这么多学问,况且听这个小二说的苏州范公,莫非就是范仲淹,此公名声甚好,不仅思想杰出,更是帮助了许多德高望重的学者,市井百姓都称赞。再看眼前之人,虽然年纪甚小,容貌一般,可是这身上的气质却遮掩不住,青年不禁起了结交之心!

第九章:同学沈括

话说饱欲思淫,吃的过瘾的左伊很快就饱了,尉贴了肚子,开始想别的了。刚刚急着吃包子,也只是扫了一眼对方,此刻才认认真真的看对面的男子。

书童不用说,左伊开始点头,就迅速的判断了这个书童,绝对是受的好材料,身形单薄,样貌清秀,说话声音也好听,虽然是个书童的打扮,可是却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一点都不比正经的书生差,而且正是十来岁的好年龄,嫩啊!

果然,对面的男子比起他们家的书童来说,更胜许多。大富人家都这样,既能□的自己的下人知书达理,又绝对不会让他超过自己。当然左伊另外,谁让她老娘走的早,有爹在,没娘疼!老娘留下的丫鬟清雅,那容貌姿色比不上老娘,却比左伊漂亮太多!而张姨娘送来的晚歌,面上是割爱,把最好的丫鬟送过来,实际上,还不是更显得左伊这个嫡女长的寒碜啊!用心可谓良苦。

如果说那小书童是受,这青年男子一定是个腹黑强攻!他一身读书人打扮,身形却非常的挺拔,坐姿端正,吃东西的时候,也不急不缓,虽然没有自己吃的好看,吃相这点左伊是绝对自信,管家学校学的都是有用的东西,那啥微积分,机器汇编语言等大学里一辈子不会用到的学科都略去了。

识人是一门学问,可以看出很多东西。眼前这个男子,穿的一身深蓝色袍子,初看不出华丽,但是细看,袖口的做工都是极其细致的,穿得起这样的衣服的人,一定是个有钱人,而且是家教很好的那种,不炫耀,低调就是最奢侈的炫耀。

吃东西的姿态也是很重要的判断,食不言、寝不语,出自孔子的《论语·乡党》,典型的儒家教育产物。吃相的优雅的人,除了说明他衣食无忧,吃相除了优雅还好看的人,说明了他心里坦荡。

左伊想着如何开口和古代男子搭讪的时候,那边的青年男子已经吃完了,不是他速度快,实在是再优雅也禁不住面前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盯着你看,他都有些汗颜了!而清雅更是觉得丢脸,自己任重而道远啊!小姐现在是还小,压根就不知道害羞是什么意思,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陌生男子吃东西,真是…

青年男子早就有结交之心,刚刚看对方吃东西的样子,气质实在是高雅,这会子愣愣的盯着自己,又觉得他非常的率真,总之是对一个人印象好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有合理的解释。左伊不知道如何开口,不会唐突了这个古代小青年的时候,小青年先开口了。

“在下沈括,乃县学学生,多谢兄台慷慨让座!”青年拱手说道,他前额宽广,鼻子挺拔,眉毛细长,双目秀丽,说话间更有一种端倪静雅之态!皮肤很白,并不是如书童那样嫩嫩白白的,而是一种健康之色,风度极好。

这一抬头,正正的开口,一边的清雅脸色又开始有些绯红但还算镇静。而左伊却一声欧卖糕的!震惊了!自己真是随便遇上一个都是名人,你丫的,眼前这个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帅哥,就是写《梦溪笔谈》的沈括。

记得读中学的时候,考历史,问沈括是啥人,左伊绞尽脑子写了科学家、改革家,结果还是被打了个半叉,历史老师指着她的脑袋喷着口水说:“沈括精通天文、数学、物理学、化学、地质学,气象学、地理学、农学和医学;他还是卓越的工程师、出色的外交家。”

乘着老师转身的时候,左伊偷偷的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同时骂了一句,这丫的还是人吗?在古代啥都没有的情况下,这个人简直就是奇迹加变态。

此时,这个奇迹,就站在了左伊的面前。如果是王安石是政治家,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天生的科学家,放到后世,那绝对是国家研究院博士一类的人才啊,左伊觉得上天是让她来发掘好苗子的么?此刻这个后世伟大的科学家,一副同学你好,我们聊聊的模样,让她真是惊喜交加。

她如果能穿越回去,一定要指着历史老师的脑袋,喷着唾沫说,沈括他丫还是个帅哥!

发了一阵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左伊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回礼,唱了个肥诺,斯文的回道:“在下左轶,正要上县学,可巧遇见同学了。”

沈括一听也是县学的学生,非常开心。要知道沈括此人是一个要成为科学家的人,自然打小就有一些不一样的毛病,比如牛顿就喜欢站在树下被苹果砸,富兰克林喜欢下雨天放个有电的风筝被雷劈,沈同喜欢思考,当然思考的方向和大多数学子一定是不一样的,所以在县学人缘并不好。

不过那些人看不起他,他还看不起那些人呢,如今偶遇一个对眼的人,居然是同窗,沈括别提多开心了,两人一路聊一路走,终于按时到了学堂。

路上好奇宝宝沈括对眼前这个容貌平凡,风度俊雅的同窗,本来就抱有好感,没有想到他的见识也多,平日里遇到的很多问题,在他口中都是轻描淡写,让沈括越发喜欢左轶了。两人从开始的初次见面拼桌,等到了学堂,已经俨然是兄弟之交了。

跟着沈括一路往东走,穿过几条街,好像要到了城边边的感觉。这里没有喧闹之声,花树丛中有一条极为僻静的小道,光是道上铺的小石子,就可以见这个县学不一般。毕竟是官办的,这个地点看似偏僻,实际上那都是后世别墅的最佳选址,我们老祖宗会享受,是自古有之。

小道的设计颇有情趣,走到上穷水尽疑无路时,转个弯就可以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个高耸威严的院子座落在眼前,走到门前,有人看守着。普通的县学,书童是可以跟进去的,但是清雅和沈括的那个清秀书童却被拦了下来!

沈括除了开始的时候,还多看了一两眼左轶的这个俊俏小书童,到后来已经深深被左轶的文采打动了,难怪书童也如此出彩。此刻看他一定要跟进去的架势,劝说道:“左兄有所不知,不准书童入内是县学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谁都是要遵守的。”

清雅那边急的不行,这这那那的,说不出话来。左伊已经大手一挥,笑嘻嘻的打发清雅回去,让她放学再来接她。自己又不是上幼儿园,上学放学有人接送已经很神奇了,如果上课时再全程陪同,那多憋屈啊!

于是左伊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摆脱了清雅同学的聒噪,和沈括左兄、沈兄的互相谦让着进门了。只见隐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泉州书院”。进得门去,便看见一片墨竹簇拥的小天井。墨竹前面一方石桌和一圈石椅,上面有两个人正在对弈。

左边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灰布袍子,颇为朴素的样子。当然左伊是不敢小瞧这灰布袍子,宋朝很讲究名士风流,这个朴素的中年男子也有可能是某个中央部长和领导闹矛盾,到小地方来度假,赌气来了。但是老觉得有些眼熟,貌似自己在宋朝没有亲戚?

灰布袍子对面是一个老头,胡子发白,样子却显得有些邋遢,颇有后世艺术家的气质。两人下棋下的非常认真,沈括悄悄的指了指中年男子,小声的在左伊耳边说:“易先生即是县学的负责人,左兄第一天进县学一定要拜见的。对面的是程先生,是县学的老师。”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两个人下棋下的非常投入。沈括很义气的陪在的左伊身边,等老师下完棋。

其实易文章在左伊这个生面孔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向来不喜欢走后门的学生,想来县学自然是要一番考校的,可是人是左同知推荐上来的,这个同知,为人还算不错,自己来到泉州之后,他也非常的照顾,自然要卖他的面子。可是心里却埋下了不喜的种子,这会瞄了一眼,相貌平平,还是一小儿,更是谈不上一见钟情。

所以索性继续下棋,慢悠悠的一点都不急。他不急,左伊当然也不急,实际上她看的津津有味,甚至是惊喜。

一进来,左伊就被那副棋子吸引了。居然是纯玉石制造的棋子,太奢侈了吧。

只是距离还有些远,看得到摸不到,左伊见宝心喜,又痒痒了!顾不得其他,她走近了一些,看了看双方下棋的路数,和棋盘上的棋势,心里有了点底,前世对这些上游人士玩的东西自然要有所涉猎。

她也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先生,大飞杀不死!”

第十章:县学风波

两人走的是一道绝世珍珑题,号称“孙膑限庞涓”。易文章已经尝试了“夹”、“点”、“尖”等等多种手段,都不见成效。现在尝试使用“大飞”,而且已经有些眉目的样子,这时候听到这个新来的少年冒然的插了一句话,居然说“大飞”不行!

本来下棋的人就不喜欢身边有人指手画脚,何况易文章还是县学的负责人,对这样不尊长辈的学生更加不喜,冷着脸说:“观棋不语!小儿难道能解?”

在别处,左伊或许不敢夸口,但是对啥都略通皮毛的她,这道珍珑题恰恰属于她略通的那一部分。

左伊面对着中年男子,只见他鼻梁挺直,眉目冷傲,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和时下瘦弱的文人书生不同,他坐在那石凳上,腰背挺拔,那眼神冷冷的,让人很有压迫感。但是左伊却没有害怕,此时说不清,以后就别想再说了。

刚刚在路上就听沈括说了这里县学负责人非常严厉,不让带书童就是表现之一,这种人性格耿直,皇帝老儿都敢骂,对学生严厉自是没话说。但是就是这种人,恃才傲物,往往也会特别惜才,只要你能折服的了他,他就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学生左轶,冒昧了。”左伊行了个理,不卑不吭,居然示意易文章老师让位子。对面的老头倒没有出声,乐呵呵的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左伊没有客气,拈起一枚黑子,在手上摩挲了一下,就果断的下了下去,心中却感叹:这个黑子竟然是用极品和田墨玉琢磨而成的,放到现代,就这一小棋子,就价值几千元。再看那白棋,静静的放着就能感受到一股流光溢彩的晕,居然是这个时代最最名贵的羊脂玉。

能把这样的棋子随便搬出来下,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啊!

一边的易文章也是有名的棋痴,虽然很不爽这个新来的学生,可是比其围棋来,什么都可以暂时忽略,当然只是暂时,如果这小子只是嘴上功夫厉害,他一定让他哪里来的打哪里回去。

这时他叫了一声:“咦!是小飞。”

对面的白胡子老头本来还笑眯眯的,此时也皱起眉头,进入了思索状态!

左伊看到老头皱眉的样子,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心中却暗暗发笑,刚刚看这老头一副超然脱俗的样子,看来是个棋痴,对付这样的人更好办,能在围棋上折服他,就行了。

下围棋绝对不是一项轻松的活,可以说这是绝对的重脑力工作者。本来程老头以为自己出的这道棋,目前是无人能解,至少在泉州这个地方,文章可以勉强和他对弈,但是要解开却远远不够。

不想这个黄口小儿,一来就下的路数很怪,看似乱来,却打破了他原本的精心布局。

易文章更是一会皱眉一会有舒展开来,像蜡笔小新的眉毛一般,剧烈的做运动。

左伊下了第一个子,下一个就快多了,不假思索的又是落下一子,只听到清脆的响声!莫说下围棋的需要很高智商,所以时人追捧,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一个雅字!

竹林,清茶,对弈不亦乐乎!

一时间黑白交错,精彩纷呈,老头越下越慢,而左伊却越下越快!二十手一过,白棋的大势已去,无法再做出两个眼,俨然已经是一盘死棋。

不想对面的白胡子老头呆了呆,开始只是优雅的捋着胡子,现在改成扯胡子说:“刚才那一手我可能下错了,重来。”说完老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是还是拿起了棋。

站在一边观棋的易先生,看棋看的紧张,手在额头抹汗,这时候听到老头居然要悔棋,那只抹汗的手羞愧的盖住了眼睛。然而还是好奇,两指缝间张开,看那样貌平凡的少年却一点都不生气,笑盈盈的等着老头悔棋再下。

嘿嘿,左伊就等老头悔棋啊,才能显出她的高超,已经破解的珍珑题,那就像是被破过的处,剩下的只是如何摆姿势的问题。

易文章曾官至礼部尚书,相当于中央文化部部长,什么青年才俊没有见过!刚刚见这小儿普普通通,没有想到棋艺如此高超,程公的棋力,当今少有能敌对啊!想不到自己这么大岁数了,居然也会犯以貌取人的错误!

人老如顽童,老头悔棋一次,就有第二次,可是左伊却一点都不急。老头的棋力也是非常高的,正好练手,而每次都刚好赢他一个半棋子,不多不少,却把老头气的跳脚。最后气呼呼的一挥棋盘不下了,摔袖就走了。

易文章也不拦着,知道老头就是这个性子。最难得的是小儿赢了棋,却没有得意,一脸平常的样子,更让他看高一眼。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易文章也想起来了,自己早上在书铺遇上的那个投机取巧的少年,就是此人。刚刚高看的心又冷下去,他不喜欢投机的人。

看到小儿给自己行礼,易文章也只是点了一下头,让他们去上课,算是接受了。怎么说心里都有芥蒂的,而且他也放不下来脸。

刚刚沈括对左轶是欣赏,此刻已经有点崇拜了,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把程先生打的悔棋都没有用,实在是厉害!两人关系不知不觉中又进了一步。

两人走进窗明几净的书屋,只见像后世一般,屋内排着数排整整齐齐的书桌,桌上的书本文具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张较大的案桌对着书桌,就是讲台了。两人进来的时候,书屋内已经有十几个一般大的孩子,在背着手大声的读书,颇搞笑的感觉。

当然也有一群人在聊天,看到他们两进来,一个大胖子非常灵活的一下子就站到了左伊面前,笑着指着左伊的头说:“沈三,你去哪里找了个丑跟班的!”

原来沈括因为老喜欢上课提问,问的问题又很奇怪,老师往往满头大汗也回答不出来,后来老师一看他提问,都先声明:“事不过三!”于是他们就给沈括起了个沈三的外号。

左伊的脸登时黑了下来,居然说她丑!一下子周身好像有一股凛冽的气势,震的那胖子惊的后退了一步。

又觉得不对劲,自己怎么会被一个这样容貌平凡的小儿吓到,马上满脸挑衅的笑道:“小子,让开一下,爷们拿点东西。”说着就要伸手推左伊,想把她推开。

那双咸猪手还没有碰到左伊的时候,沈括已经挡在了前面,但是沈括此时也只是一瘦弱少年,力气比人家差远了,反而被那胖子一把拽住,猫捉耗子一般的望着他笑道:“沈三,凭你也想英雄救丑!”

又是一个丑字,胖子似乎因为自己会妙用成语笑的非常开心,而胖子后面的一群跟班也笑的很开怀!

但是却真正把左伊这个前辈子就很腹黑的披着燕尾服装道貌岸然一级高手的管家学校毕业的优等生惹毛了!

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客户,闲的的蛋疼,居然来捉弄她。左伊一声不吭的照做,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却让那个雇主真的很蛋疼,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

此刻在古代,居然被这个发育过剩的胖子欺负了,左伊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看这小子这么嚣张,估计是个衙内!一个流氓三个帮,说的就是这厮了。

果然,胖子身边一个瘦子喊话了,“沈三,你爹不就是个主簿,九品芝麻官都不算,居然敢挑衅我们少爷,吴知州一个喷嚏就能把你老爹打跑!”

毛主席告诉我们,对付流氓,我们就要更流氓!话说,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科学家会武术,流氓也挡不住。只是此刻沈括这个未来科学家,居然打不过流氓!只有智取了。

左伊就站在书屋门口,大伙还在搞班级内斗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到了早上看棋那个姓易的老师迈着步子,三重一轻的朝书屋这边走来。

胖子听到后面的小弟非常识相的帮他强调身份,更加得意。介绍身份这种事,自己说就没意思了,又推了一把沈三,笑道:“好狗不挡路!”

本来这推一把,沈括虽然瘦弱,但是也能站的稳,毕竟胖子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括后面的左轶拽了他一把,胖子又一推,他和左轶双双摔倒!

沈括摔倒,就想立刻爬起来,看看左兄有没有事,心里很内疚,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他,没有想到左兄却手紧紧的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起来,他有些错愕,但是更是一种慌乱的感觉。

他从来不知道,人的手可以这么冰凉柔软,握在一起还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甚至周身都有些麻麻的!他摇了摇头,以为自己是摔傻了,可是手上还是握着左兄的手,想把他拉起来,抬头看到他一双墨黑如玉的眼睛,好像在对他摇头。

那胖子一伙人,看到两人居然一起摔倒,都哈哈大笑!

这时候一声惊雷,“你们在干什么吗?”眉目冷傲,身高挺拔的易文章大喝一声走进来!

第十一章:带坏沈括

易文章一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不用解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听人说吴青海仗着老爹是知州在学堂里作威作福,他还不相信。

毕竟每次,吴青海这胖子很能装,人胖,笑起来显得一团和气。毕竟是高干子弟,老爹是市长,整个泉州府最大的人了,但是就是他老爹都叮嘱他要对易先生恭恭敬敬的。吴青海是纨绔,但是纨绔不代表没有脑子,老爹都说不能得罪,要客客气气的人,自己一个小儿更是要小心。

所以平日在学堂欺负同学的事也有,但是在易先生面前一直都很规矩。没有想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本来人多势众,可以抵赖,可是眼前是人赃并获,亲眼所见,再想抵赖就说不过去了。

正在吴青海头皮发麻,想着回去怎么被老爹批评教育的时候,那个新来的丑小子站起来说话了。

吴青海心里恨恨的想,你要是在先生面前告状,以后你都别想有好果子吃,有我吴青海在县学一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回去打听一下,谁家的臭小子,连知州的公子都敢碰!这样想着眼神里总有一丝狠色!

本来学生斗殴,易文章是不想管的。宋朝流行尖子教育,先生只要教好尖子生,其他学生不用惹事即可。而易文章自觉是当世大儒,教学思想也非常先进,学生在学堂,除了做学问,还要学会做人,这都是以后为官之道的必要因素。所以一般他不会去介入,当然要看事情的发展情况。

像现在这样,刚好撞到枪口上,就不能不管了,看了一眼吴青海,一脸愤恨,居然没有改过的意思,易文章摇了摇头。

“易先生,我们初见打招呼手段比较热情,扰乱了课堂次序,请您责罚!”正是满堂静悄悄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冒了出来。平日易文章就比较严厉,再加上长的也非常的凶悍,他一喝,基本是鸦雀无声,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出声。

左伊这么一说,吴胖子立刻反应过来了,说起来做官是要有天份的,这吴胖子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家庭条件好,将来要做一个贪官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赶紧笑着上前把沈括扶起来,给了他一个窒息的拥抱,笑道:“沈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说完又夸张的大笑起来,看来又为自己的急智,一下子就用上了名言而沾沾自喜,身边的人听到这个也大笑起来。

连易文章的黑脸都有一点笑意,这个不学无术的吴青海,常常让人哭笑不得。不过他毕竟是老师,还是要维持老师的威严,

在易文章无比严肃的表情下,一伙人像是演了一出失败的话剧一样,灰溜溜的各回各位了。不过沈括算是义气,在老师的威逼下也没有放弃左伊,还是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到他的位置旁边,示意她可以坐那个位置,没有人。

胖子和那一群跟班也都乖乖坐好,噤若寒蝉的不敢抬头,与刚刚嚣张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个易先生,放到前世一定是个优秀的教导主任,再调皮的学生在他面前都得乖乖的。

虽然没有打架斗殴这一说了,但是他是明眼人,事情该怎么样,一眼就知道,心中暗叹:这个左同知自己做官为人一般,想不到这个子侄却如此有心机。易文章不说话,盯着眼前这些毛孩,看了一圈,胖子他们一伙人头更低了。

左伊心想,这个老师的确是老狐狸啊,不说别的,就这威压啥啥的,做的一套一套的,心理学学的贼好。赶紧学着其他人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易文章走到大案台后端,没有坐下来,指着身后墙上的八个大字,又看了一眼底下的学生,半天了开口说了一个字:“念!”

一群毛孩,此刻像牙牙学语一般,整整齐齐的念道:“淡泊明志,宁静志远。”

感情这个时候也有校训一类的东西。

所有人念完,易文章又威严的盯着下面的学生,其实只是一眼扫过,可是他的个样子,让每个学生都觉得他在看自己,连左伊都有点心虚,只听他道:“你们都做到了吗?学堂里嬉笑像什么样子,每人抄写一百遍!”

本来以为这样就揭过了,结果课下又被易先生留了下来。这和前世做错事,单独被老师叫办公室一样的让人忐忑。

怎么说都是在古代,体罚什么的都很流行,家长也不会去告老师,尊师孝道都很严格。而且看这老师觉得是一个中年愤青,上辈子左伊的老爹就是个愤青,到老了都郁郁不得志,家有愤青,不幸福啊!

左伊收拾好书包,其实就一个方形的花布,把书本放中间,两边打结颇好看,她笑眯眯的把包递给了沈括,让他等自己,然后就屁颠颠的去找老师了。

“易先生好!程先生好!”左伊敲了进门,非常有礼貌的问好。这波澜不惊的样子,又让屋里的两人心里吃惊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份气度,这小儿样貌普通,气质却是很好,可见家教不错。

加上早上处理那件事的方法,得饶人处且饶人,待人留有余地,又有急智,虽是小事,可更显此子心机聪明。

左伊要是知道这样的评价不知道会不会又傻了,她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当面告状肯定不如背后告状的好,所以才放那胖子一马的。老师又误会了…

当然易文章叫左伊过来,不是为了表扬她的。他咳嗽了一声,直视着左伊,压低声音说道:“左轶,我知道你是同知子侄,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可以优待,就是知州的公子在我易文章眼里一样都只是学生。学生做学问讲究心正,心诚!你好自为之。”说完就端起茶,准备送客的模样。

左伊就知道,愤青就会这样抽抽,你表现不佳,他嫌弃你没用,你表现好了,他又说你太有心机。

虽然让易文章这样说一通,要是普通人定是面红耳赤,耐心不好的甚至会匆匆离去。而左伊没有,她知道对这样的人,是要花点心思的。她也没有辩解,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是屁话。只是朝易先生长鞠一躬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学生告退。”

看着这个瘦弱的背影,程老头笑道:“人都快没影了,你还看什么,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儿吗?偏偏还要装的一脸不痛快!”

“程公,你又笑话我了,你有所不知,玉不磨不成器啊!太有心机,或不入正道。”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个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心中也有一股柔情。

被老师批评教育完的左伊并不哀伤,比其现代老师的不闻不问,这点教育简直就可以称作受宠若惊。笑眯眯的去找沈括同学,只见他站在墨竹边上,原来亭亭玉立也可以形容一个男孩,真是好俊俏的一个男生,再次感叹一下,这娃未来可是科学家!

两人经过一天的相处,可以说是共患难过,感情又增进了一大截。沈括同学此刻眼里的左轶,变得顺眼好看,总之说话、举止、笑容样样都好,他觉得连今天的天气都很好,天很蓝,树很绿。

“沈兄,我们去喝酒可以吗?”沈括正在感叹天气的美好的时候,左伊同学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问道。

实际上她这个样子,哪怕是问:“沈兄,我们一起去死可以吗?”沈括也会拼命点他那修长的脖子。

左伊对古人进饭店,大喊一声:“店家,给我切二斤牛肉,打二斤女儿红!”这个场景颇为意动,多少英雄豪杰过的都是这种日子。此刻有了一个帮凶,正好也去看看。

门口清雅已经和沈括的俊俏书童等了很久,两人开始是大眼瞪小眼的对视,清雅毕竟是女孩,脸皮薄一些,转了头,等小姐下学,可是时间像是漫长,又像是短暂,对面的俊俏书童也白齿红唇的,两人想着白天同做一桌子,平白的好像有一种默契。

而此刻他们的主子正大摇大摆的爬墙走人,左伊先上去的,很利落。在大学的时候,学校常常不开正门,往往从宿舍到教室要绕很远的路,她爬墙是老手了,由于学校的外教也常常爬,以至于爬门进出居然是仰光大学非常流行的一个现象。

沈括身体也不差,对什么都好奇,自然走的多,见的多,小小少年身体打熬的很好。只是想不到左兄居然这么彪悍,第一天上县学居然就带他爬墙!心里对左兄的敬仰之情又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当然这也就是遇到沈括,这个脑袋少根筋的家伙,被带坏是百分百的,如果此刻身边的人是王安石老兄,左伊就不敢这么大胆。那厮一脸正气,绝对是贼中之贼。

哪知贼行千里,必有一疏!

爬上墙,拉风的得意的笑的左伊看着已经跳出去的沈括,正想说一句:“孺子可教也!”没有想到居然被一声大喝,一个老农看到有人爬墙,而且居然离他家的梨树那么近,这还了得,那黄橙橙的梨子可值不少钱,说着就进门抄家伙了!

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下子一把长柄大扫把就出现在老农手中了…

第十二章:不如老农

看这速度,左伊惊叹,这哪里是农民,这是大侠啊!那一大扫把扫上来,能把自己县学的机会都给扫没了,自己说不定能成为县学学习时间最短的学生。

这时候,又来了个老头凑热闹,左伊算是丢脸丢到别人家里去了。那老头正是早上和她下棋一直悔棋的白胡子,此刻看到这个还算有意思的学生居然坐在墙头被他家的家仆拿着扫把扫,就觉得高兴,这小儿早上没少让他难堪。

早上输棋的郁抑也烟消云散,他本是老顽童,起了心捉弄这个少年。于是收敛了一下那张乐呵呵的笑的像菊花一样的脸,一脸严肃的说:“小子,我出一道题,你要是能过我这关,今天我就当啥事都没有见到。”

此刻当真是骑墙难下,左伊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这老头抛出一个问题,问你愿意呢?还是愿意呢?随便选哪个都可以,左伊含泪,多么公平的宋朝,做问答题前还可以先做选择题。

围墙外面的同盟沈括只有干着急,却什么都不能做。都说君子不立危墙,这左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谈笑风声,当真是让人佩服。在左伊的示意下,沈括只能仰望着墙上那个墙人,对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先生请出题!”左伊坐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胡子,一点惧色都没有,当然除了老农手里拿的那把扫把。

而白胡子这辈子都没有试过,考校一个学生还要仰望他,看他容貌平凡,却一点都不心惊,坐在墙上还能像个悠闲的牧童骑在牛背上游山玩水一般,很是欣赏。当然欣赏归欣赏,这题一定要出,他有心难为一下这个小儿。

“小子,你且听题——子曰‘君子不器’如何解释?需从《论语》中夫子的原句为答。”

来自现代的左伊,肚子里花花肠子很多,可是《论语》装的很少。叫她解释还可以说得通,可是此题考的还是理解加背诵,不仅知道意思,同时还要记得《论语》里的原句,左伊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日头了,怎么觉得还是这么热,出汗了!

底下的沈括干着急,“君子不器”他是知道的,这句话出自《论语·为政篇》,意思大概是说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只能发挥某一方的用处,而是要学会融会贯通,达到博学多能。可是这时候叫他想答案,他也想不出来。

左伊看到沈括那丫,不再把红润的小脸对着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头盖,就知道指望这厮帮忙作弊也不可能了,这个未来的科学家,现在真不灵光啊!

再看看那老农手上的扫把,握的紧紧的,一脸憨厚的凶悍。

让左同学终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穿越众不是哪里都能吃得开的,只好落寞的回了一句:“吾不如老农。”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来个紧急措施,趁着那两老头不注意赶紧跳墙,反正下面还有一个人肉垫子。

没有想到白胡子老头居然大手一挥,笑道:“答的好,答的妙!”

吓死她了,还以为他挥手叫老农上扫把呢。左伊看那老头笑的那么开心,心里想,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吧,自己随便说一句,居然说好。

这时候墙下的沈括终于反应过来了,又用红润的脸蛋对着左伊,钦佩的说道:“左兄大才!‘无不如老农’出自《论语·子路篇》,讲的是孔子弟子樊迟来向孔子请求学习怎么种田,孔子回答说:‘无不如老农’。”

“不错,这句话有多种含义,其中一种含义与‘君子不器’相对,用来作答,正是合适。小子还算用功,你可以走了!”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说完就招呼那拿扫把的憨厚老农悠哉的走了。

墙上的左伊还是木有明白,这是什么和什么,自己居然过关了?果然是主角的命啊!随口一说,也能蒙对,然后那个未来的沈科学家,用更加崇拜的眼神看自己,那感觉,怎么说呢?一个字,真的很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