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感觉背后的眼神盯着自己很犀利,恼的很,老娘留给自己的丫鬟也不省心啊!自己刚刚示好,她也不见得会收!

低头想事情她,倒霉的就撞上了早在门口等她的吴胖子一伙人…

第十六章:挑战老师

胖子一般发育比较成熟,差不多的年纪,他居然比左伊还高一个头,站在那岿然不动,倒是撞人的左伊倒退了几步。

“对不起。”左伊习惯性的道歉了,基本礼貌么,在现代这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倒是让本来想发飙的胖子脸红了一下,习惯了跋扈的他,自然不会说“没关系”,重重的哼了一声。倒是他身后的跟班,骂了一句:“小子,你没长眼?居然挡了我们走路。”

没有想到,那小子没说什么,吴青海那肥肥厚厚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他脑袋上,骂道:“爷说过,我们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计较,你怎么老学不会呢!”打的那个叫吴京的跟班满脑星星,一脸糊涂,却不敢争辩。

底下的其他跟班也是,一脸搞不明白,吴青海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客气。看他两眼冒泡,可见昨晚也是熬夜抄写的了,这大少爷一向脾气不好,如今怎么居然开始装斯文人了。

好奇归好奇,可是也不敢吭声,看着左伊大摇大摆的从身边走过。

吴胖子看着那个瘦瘦的背影,恨恨的想,要不是老娘说不要招惹你,我现在就把你打趴下,不就是一个同知的侄子吗?你叔父都要抱我爹大腿,何况是你。

不过鼻子又忍不住嗅了嗅,这小子样貌平凡,身上怎么和娘们一样香,居然比家里的小婢味道还好闻,淡淡的说不出来什么味道。

两眼冒泡,还是有些困,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抄书真辛苦啊!易先生是自己老爹都要恭敬对待的人,他布置下来的作业,自然不敢马虎,更别说叫别人帮忙了。

别看他像是被宠溺的无法无天,一张杜海涛的脸,一双看不见的眼,却偶尔闪过一丝精光,说起来比其他那个无所作为的老爹还能装。他向来听他老娘的话,昨天把学堂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老娘,老娘一句话:“这个左轶,没事别去招惹。”

就定了基调。

虽然他的毛病很多,但是老娘明确说出来的,他是不敢违抗的。但是毕竟年少,心里还是不服的,只是欺负人有很多种方法,谁说一定要明面上来的?

“左兄,你来了。”沈括看到左伊进来,满心欢喜,笑的一脸阳光。左伊也微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在他身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先生就进来了。一大早就像房事没有尽兴一样,板着脸站在那。还在他后面的吴胖子一伙人,赶紧蹑手蹑脚的跑进来,端端正正的坐好。

一时间,刚刚的喧哗声都消失了,大伙都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这时候吴青海率先站了起来,站的笔直笔直的,大手一挥,所有学生们都起立,向先生鞠躬请安。

左伊看到率先站起来的胖子,开始还有写奇怪,现在才明白,这胖子相当于现代的班长一样,带着大伙喊起立呢。

看他虽然满脸严肃,可是瞎子同志都能感受到他的骄傲和高兴,左伊心里暗暗惊叹:都说这个易先生非常严肃不近人情,可是自己看来,他却是一个官场油子,任命吴胖子这样的纨绔做这个,绝对是一个高超的教育,调皮不是去责骂,而是给他责任,反而最能调动这样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易先生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左伊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在这样的犀利目光下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一时间教室的气压低了许多。

大概是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易先生这才端坐下来,沉声道:“坐吧。”

左伊心里却腹诽,这易先生双眼施压,可比自己那个副市长老爹官威大许多,这种人一定要好好巴结,现在是近水楼台啊!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待学生都坐下来,他又惜字如金的说了四个字:“检查功课。”

看着坐在教室左边最靠前的桌子上的同学,非常自觉地起来,走到了先生跟前,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作业摆到案台前,案台上还摆着一把长长的戒尺,昨天上课,左伊已经明白了这是干嘛用的。

这个时代流行体罚,那长长的戒尺,打在手上手上,声音非常响,且尺子很长,打的时候非常有弹性,往往一下拍打,手心就红了起来,多打几下,手一定会肿起来。

看着一个个同学,非常小心的上去,得到的待遇各有不同,有的批评一句,有的干脆不做评论,就摇头,严重的还要挨戒尺,鲜有表扬的。

轮到胖子上前了,只见易先生眉头皱皱的,显然还是比较失望的,盯着吴青海,吴青海已经很自觉的伸出了他那双胖手,等待这戒尺的来临。没有想到易先生却摇了摇头,挥手让他下去了,他心里一阵侥幸。

他的字向来不好看,但是昨日是用心的了,主要是老娘在一边看,不敢偷懒,要是这样写了,还挨打,那他就真没有希望了。庆幸的拿着先生批过的作业下去了,却是一脸得意,要知道,他鲜少有不被打的时候。

很快就轮到沈括了,沈括一看就是好学生,就是提的问题太多了,易文章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学生。在他看来,做学问还是要有一个主要的点,可是这个学生性趣爱好太广泛了,很有可能最后一事无成,当然,看在他很勤奋的样子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也只是不置可否,就把他打发了下来。然后就是左伊了,左伊拿着自己抄写的100遍作业,手都有些抽抽,100遍啊!这个变态的更年期老师。

一个早上检查下来,易文章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泉州府是个很富足的地方,但是富足并不意味着学生的素质高,不说别的,先是这一手的字,一个个狗爬一样,污他的眼啊!他也只能默默的告诉自己,这是修身养性,修身养性而已。

检查到最后一个,他已经兴趣缺缺了,连看都没有看交上来的作业,看了一眼左伊,更是对眼前这个容貌平凡的小儿没有什么好感,自己当初长的不算好看,可是这个小儿长的比自己当初还不如,丢在人堆里,立刻就不见了一般。

他不喜,大大的不喜,除了这点,可能是为官的一种直觉,总觉得这个小儿太过机警,这样的人,不用在做学问上,将来成就的也就是鸡鸣狗盗之徒尔!只能说左伊同志的老爹好心办坏事了,你说你一个小小的同知和他这个曾经京中显赫一时的人打招呼走后门,指不定是谁瞧不起谁。当然还有一些私人恩怨,易文章不喜欢左承仕,具体说来话长,不过这无妄之灾就都送给了左伊了。

左伊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前面,不知道只是这一瞬间,这更年期的先生就想了这么多东西。直道,这老头不会又要给自己来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果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把左伊写的一叠纸还给了她。

太欺负人了!自己昨天也是花了一个晚上写的,好坏你总要有个评价,没有想到这老头居然看都不看,就还给了自己,还一直摇头!

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侥幸的拿着作业就回去了,左伊拿着自己的本本礼貌的对先生行了个礼,问道:“先生,不知学生的课业完成的如何?请指教!”

她这一开口,底下学生都大为惊讶,这不是找收拾么,别人惟恐先生多说一句,他居然自己找上门来。

易文章也被左轶这一声请指教给弄蒙了,要知道,当世敢叫他指教的人可不多,就是当朝的状元,见到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一声请指教,这小儿好大的口气,一份抄书的课业也好意思让他指教。

“好,我这就好好指教一番!”易文章有些失态的拿过了左伊手中的本子,认认真真的打开看,打算今天要给这小儿一点颜色看看,一手拿本子,另外一只手,戒尺都准备好了。

吴胖子在底下,乐了,心想,老娘叫自己不要招惹这个左轶,说此子心机深厚,如今看来不过也是一小儿,居然和易先生叫板,简直就是不知轻重,无知!

沈括在底下也比较心急,易先生为人最是刻板,尤其不喜学生违逆,一次泉州的一个大富人家的小子,因为受不了戒尺的打,不服气的顶撞易先生,直接就被易先生赶出了县学。

据说那个大富人家和官府人家也是有关系的,但是儿子被易先生赶出了县学居然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括不希望自己刚刚结交的伙伴就这样离开学堂,可是现在先生一脸铁青,他自然不敢添乱,只能祈求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惊胆战的很。

易文章开始只是粗粗看了一下,“淡泊明志,宁静志远。”八个字,第一页上的,只见幼稚的笔力,就这样的字,还想叫他指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耐着性子又翻开了第二页,八个字显得工整了些,但是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左轶,心道:这小儿字一般,人倒是有气度,自己这样的威压他居然也不为所动。

只是不知道他能这样镇静到几时!还是一句话不说,易文章一脸沉沉的,又翻开了下一页,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易先生生气的先兆,等着看这个新来的杯具下场!

没有想到,易先生的脸却越来越沉,越看到后面的字,速度越慢!所有人都觉得屋里像是大暴雨来临前的天气,闷的透不过气来!而罪魁祸首却还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那,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第十七章:书房偷情

左伊不慌不忙的站在跟前,这八百个字都是自己写的,她自然不担心。但是写字也讲究一个手生手熟。在现代她成不了书法家,但是为了磨练心性,也常常临摹名帖,对一些名家的书法自然不会陌生。自己现在只是力道不够,但是练习一下,写的字初步达到前世的水平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她还骚包的用了宋朝一个风流皇帝的首创字体。

这个风流皇帝的命运和那个后周的李煜差不多,他的臣下当面骂他,“轻佻”。本来轻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哪个年轻人不轻佻啊!可是皇帝很轻佻,这个江山就有点麻烦了。

赵佶皇帝一上位,就牛气哄哄的想,你说我轻佻,我就真的轻佻给你看,找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书法家,蔡京、高俅、童贯等等,一起没事练练书法,打打球!国家是玩完了,但是书法成就却玩出来了,这就是著名的瘦金体。

瘦金书的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是一种风格相当独特的字体。

任何人看到这种字体,都不能否认,轻佻的赵佶皇帝是一个伟大的书法家。

而此刻翻到最后几页的字,也是左伊写的手熟,顺手的瘦金体,易先生沉着脸,皱着眉,他不能否认这个字很特别,甚至很好看。而且从前到后,一点点的看出进步,这字体自然是同一个人写的。

瘦金体本来对腕力的要求也不太严格,以左伊现在的腕力书写刚好凑合,虽然不能最大限度的展现这种字体的极致,但是这种瘦硬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清贵却是别的字体中没有的。饶是易文章再挑剔,他也不得不说,这个字写的真好。

好半天了,底下已经有精神脆弱的娃娃想晕过去了,才看到易先生抬头又看了一眼左轶!

左伊也知道,见好就收,刚刚先生没有看自己的字的时候,就下评价,可以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是现在先生已经看了,你再臭屁就不对了。

所以这次易文章看到眼前的小儿,低着头一副恭敬的请赐教的模样,心里也不得不服!凭这个字,他有资格向我请教,凭他这个态度,此子圆滑的自己都抓不住啊!

一瞬间,易文章已经想明白前后了。定是自己连看都不看他的字一样,他作出那番高傲的样子,说是要请教,实际上是要激怒他。激怒了他,他自然会去看这小儿的字。偏偏这小儿的字,连他都没有见过,但是他也不能说不好,这个字拿出去,虽然还没有王羲之、黄庭坚等大家的风采,但是假以时日练习,真要自创一家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这点,再看这小儿,他此刻没有那种倨傲,恭恭敬敬的站着,如果不是自己知道这小儿,一定会觉得她真的是尊师重道。

这让想借尊师重道的话题往下说的易文章觉得没意思起来,看这个样子,怎么说?夸他写的好,那是打自己的脸。但是说他写的不好,那是违心的事,自己也不屑去做。

最后,只能憋屈的说了一句:“此字甚好,但是太过轻佻!”

前一句出来,他停顿了一下,却足以让一群睁大眼睛看剧情的同学们惊讶了!居然让易先生夸说好,还是甚好!一时间所有人都想看看,那新来的小儿本子上写的是什么?

而吴青海因为胖,也特别会流汗,只是坐一会,已经大汗淋漓了,此刻正用他的肥厚的手拿着手绢不停的上下擦汗!也不敢有任何抱怨,县学有易先生坐镇,连书童都不让带,更别说伺候打扇的丫鬟了。说起来,他害怕的人,除了老娘,就是易先生了。没有想到轻易从不夸人的易先生,今天居然说了甚好两个字。心中不由得又佩服自己的老娘,没有见到左轶那小儿就下那样的判断。

沈括自是满心高兴,他是没来由的就相信自己这个新交的朋友,如今听到易先生都夸他的字甚好,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而且真心的为左轶开心。

等到下一句,太过轻佻,大家都当作客气话来听了。

可是左伊听到轻佻这两个字,脑袋却当场一嗡!像一口被敲的大钟一样,摇晃起来。

变法派的掌门人章惇当初也是这样指着赵佶说:“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这个时候,对眼前这个或许是官场老油子的易文章,左伊忽然有一种崇敬。古代的老油子归老油子,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有一种忠君报国的思想垫底,杀头抄家,还是要明心志!看出这个字轻佻,说明易先生骨子里是个名臣!

大伙以为新来的小子此刻应该春风得意马蹄疾,真的轻佻起来了吧!毕竟连易文章本人也是这样觉得,他说这个字轻佻,实在算不得是批评。

可是左伊却在听到这句评价的时候,对易先生深深的鞠了个躬,恭敬的说道:“学生受教了,先生说的极是。”

他这个样子,让易文章都有写惊讶,自己怎么和一个小儿对上了,说起来,这小儿的气度貌似比自己好的样子,挥了一下手,说道:“这份课业留我这里,明天你再抄一百遍给我。”

果然,他这个样子,先生肯定会惩罚的,虽然和所有人心里想的,这个惩罚是最轻的了,但是他不是没事找事,一个班的人都过了,就他还要继续罚抄。

左伊没有说什么,又朝老师鞠了个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他面上一片平静,大伙都看不出,被罚抄的他是什么心情,当然还是有个别人心里暗爽,特别是以胖子为首的那伙人。

其实左伊心里也正在暗爽啊!不枉她昨晚一个晚上的努力,这一份罚抄作业,就像姜太公钓鱼的直钩,就等着有人自动上钩!易先生果然吃下了这没有饵的勾。

左伊这边安心的开始上课了,他老爹左承仕那边却不安心了。到同知这个级别,办公的场所可以很自由,左承仕喜欢自己的书房,舒雅斋,舒适优雅,小树流水,风和日丽,书香阵阵,是他理想的上班场所,所以不需要拍上司马屁,不需要接收下属马屁的时候,左承仕都在自己的书房里办公。

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红袖添香之美。又看了一卷公文的左承仕,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这个时候,真是想美女,美女就到,只见伊儿身边的丫鬟晚歌,开了门进来,一身墨兰的收腰罗裙,在身后一片柔和的阳光照耀下,漂亮的惊人。

都说楚王爱细腰,宫人多饿死。在现代还是个上初中的稚、嫩、女生,可是在这里却是可以随时待嫁了。晚歌的娇媚,最是她的那一抹细腰,说起来她的脸蛋不如二夫人那么勾人,也不如清雅那样端庄,相比起来,她是落于下乘的。

可是她此刻就像一只谁也阻止不了她开放的花蕾,让看到她的男人都会心想,这个女人一旦开、苞一定会媚的化成一条水一样流开。

左承仕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年,他俊朗,身材高大,当初汴京想投入他怀抱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不得不说,自己的小妾张婉儿□的这个丫鬟很不一样。

这个丫鬟现在还是处,没有剥开的处,看不出美丽的极致,但是那蜂腰,已经勾勒出了她的美丽。文士最风流,是吟的一首好诗还是淫的一手好湿就见仁见智了。只是一眼,见惯风月的左承仕已经可以想象到胯坐腰间扭动的销魂腰会是个什么场景了。一下子伸懒腰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否则长袍也遮不住下身的突兀。

门外的左秘书恭恭敬敬的关上了门,一下子,屋里就老爷和晚歌两个人,一股黏黏的欲望在空气中流通开来。

左秘书常年跟在老爷身边,自然知道老爷喜欢什么,有些事,老爷表现出来了,没有说,但是他却是要揣摩出来,一定要等老爷开口才能明白,那他是竞争不过那么多家生子,成为老爷身边亲近的人,俸禄高不说,还清闲的很,吃穿也体面。

“婢子晚歌,为小姐把她昨夜新写的字送过来给老爷品鉴。”晚歌走到老爷跟前,很近的跟前,蹲下身子弯腰,行了个女孩子的礼,把手中的字递给老爷,却低着头,没有敢看老爷的脸。

可是左承仕却什么都看到了,那弯腰,上衣就空空的,露出了里面的小肚兜,紧紧的裹在两个大大肿肿的白花花的馒头上,两上面两个深红的点,他都能看到。

再看她虽然是梳着丫鬟鬓,头上没有金银装饰,却有一朵淡淡的小花,在乌黑的头发上,衬托的越发娇嫩。左承仕也不叫她起来,任她弯着腰,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倾了一点,吹了一口气,看上去是在吹那张字,实际上热风直直的吹进了晚歌敞开的胸衣中。

晚歌霎时觉得胸一紧,身子都要发软,站不稳,这时候左承仕刚好伸出手看似接那张字,却牢牢的握着晚歌那双平日保养的很好的小手…

第十八章:老少斗棋

到放学时,左伊磨磨蹭蹭的又拖到最后,沈括像个优秀的小跟班屁颠颠的跟在后面。在左伊的带领下,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了那片墙脚下。

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说的就是左伊。

今天左伊打头阵,正想施展她当年大学时候的爬墙绝技的时候,一声咳嗽声,把她吓了个踉跄,差一点摔倒。

扭头看到前面小屋门口那白胡子的老头,还有老头身边那一脸严肃的老农,左伊打了个冷颤!老农今天手里没有握扫把,可是眼里却看着花圃角落,赫然放着一根黝黑的长棍,好像此刻只要那老头一声令下,他就立刻能够拈起长棍,棒打爬墙贼。

“程先生好!”左伊不自然的走到老头跟前行了个礼。

沈括也跟着行礼,他心里热辣辣的。左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一些行为有些出人意料,下学不走正门喜欢爬墙,而且每次都被抓…

“老伯好!”左伊又赶紧给一边的老农行了个礼,其实在她看来,这个老农的杀伤力比老头大多了。眼前的老头,如果自己现在上前打他一下,就他那一身颤巍巍的老骨头,自己慢悠悠的跑过去爬墙,他也抓不到自己。而这个老农就不一样,一看就是高手,那双种地扫地干粗活的手,无论是那扫把还是拿棍子,都是孔武有力,于是越发恭敬。

一边的老头不乐意了,这小儿缺心眼吧,自己堂堂一个大学儒她就随便行个礼,倒是对他身边这个下人恭敬有加,程老头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老农,难不成自己这个家仆王贵是个高人?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一身粗布、老实巴交的王贵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贵也不知道,这个调皮的公子,看他的眼神怎么会这个样子,在他印象中,读书人是至高无上的,昨日看到他爬墙,以为是附近的调皮小孩,没有想到是县学学生,如果是县学学生,他自是不敢拿扫把扫人的。

一般县学的学生看到他,别说行礼了,招呼都不打,就当他是个下人。今天无端这么正正经经的受礼,他还有点不习惯。而且这个小公子不像别的公子那样,在程老爷面前对他还算客气,要是不在跟前,那是随意使唤。

不仅这样,王贵还错愕的感觉,这小公子对自己比对老爷还恭敬的样子,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小儿,又要爬墙?”老头不高兴的问道。

“程先生,又要出题?”左伊头皮发麻的反问,总不能次次都蒙对啊!这老头难道是看门的?

“这次你要是能赢我一盘棋,今后你可以直接从后门出去。”老头说着,指了指身后,果然,一颗小树荫下就有一扇木门,而且还是虚掩着的。左伊真想敲自己脑袋,同时更想敲沈括脑袋,为毛不告诉她有后门。

沈同学站在一边很无辜的接收左兄刀刮子一样锋利的眼神,他知道有后门,可是左兄一来就兴奋的比划墙的高矮,测量爬墙的难度,自己也不好打扰他的雅兴,并且义气的陪他一起爬了。

下围棋,想到那副纯玉石制造的围棋,左伊手心中还有那温润又冰冷的感觉,真是怀念。不过怀念归怀念,还是要保持理智,左伊想了一下,问道:“要是我输了,又该如何处置。”

沈括和老农在一边都觉得天气好热,下午了还这么热汗阵阵,这个学生好大胆!如果说易先生是严肃,那么程先生绝对是所有人眼里的德高望重,能和他下棋是无数围棋爱好者的梦想。

在现代,一个高级的棋手,陪人下一盘棋,少则上千,多则数万,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程先生在县学也很少上课,但是却有无数人上门来求教,是真的求教,不是砸场子。而像今天这样主动邀请一个无名小儿下棋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更从未有过的事情,是这个小儿居然还便便扭扭不想下!

当然,左伊是一点都看不出这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哪里德高望重了。不过如果知道伟大的理学家程颐就是这老头的孙子,不知道左伊会不会看这老头伟大一点,毕竟要生产一个好的基因,一辈子也要搞的很辛苦的。

白胡子老头也觉得胸闷起来,黑着脸说:“再不下,天黑了。”

左伊看看天,还挺亮的,倒是老头的脸,在白胡子的衬托下,越发的黑了。想着速战速决,今天说好要和沈括去看他的最新设计的蒸酒器具!再晚就来不及了。

于是左伊笑呵呵的说:“下,能与程先生对弈,小子我不甚荣幸。”然后就跟着进屋,屋里正中就有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一副名贵的榧木棋盘。

老头已经急不可耐的坐下了。

可是左伊却客气的对那个老农说道:“老伯,可否给我拿一盆水和一柱香?”

王贵虽然好奇,不过这个小公子这么客气,还叫他老伯,他不等程老爷示意,就热情的去拿东西了。

程老头不知道这个小儿又要耍什么花样,但是他深谙围棋之道,想要下好,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很难做到,除非你是天才,而他自己这个公认的天才,最快也要十年,棋力才能达到中上品。

所以他执意要和这小儿再下一盘,因为也不排除小儿之前看啊过那套珍珑棋局,才赢了他。

这一点,程老头还真猜对了。但是他猜对了开头,没有猜对结局。

现代社会,是信息社会,珍珑棋局,不再是传世绝学,随便打开电脑都能找到,而懂得皮毛的左伊,脑海里的珍珑题库还真存着不少。

看老头等的都有些吹胡子瞪眼了,左伊也不看老头,却笑着对身边的沈括解释道:“下棋前,净手焚香,能够净心。”

沈括一副迷茫的表情示意着他了解,这个表情,左伊也看的比较迷茫。只见她恭恭敬敬的整好衣冠,然后用清水反复的洗三遍手,那双如玉的手,伸进水中时,真是如新开采的翡翠一般,娇艳欲滴。一时间屋里的其他三人,眼神似乎都黏在了这双手上。

程老头是棋痴,对他来说,长的一双漂亮的手,把玩玉石棋子,是名士风流的最高表现,可惜他的手骨节突出,并没有什么美感,曾经因为这个,在围棋界还吃了不少苦头。

而王贵看到那双手,心里想着:哎呀妈呀,这公子的手,怎么比女人还漂亮!

沈括更是一阵迷离,越和左兄相处,越觉得左兄风采过人,当看这双手,他两眼发直,心中居然有些没来由的躁动,不知为何?

洗干净手后,再将香炉放在棋盘前,恭敬的烧了一炷香,拜了三拜!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程老头有点不好意思了。心想,上次你半路替易文章下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风骚、隆重,偏偏我现在心急的时候,你还搞这么多花样,不过经他这么一整,还没有下棋就有风雅到极点的感觉。

连王贵都觉得这公子,棋力一定很好,难怪先生会找他下棋。

程老头腹诽归腹诽,却也感受到了那种没来由的肃穆的气氛。

其实,左伊同学,净手焚香,真的是为了看清棋盘上的珍珑。这个珍珑不像上次见到那个“孙膑限庞涓”那样熟悉,左伊只是依稀有些印象,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以自己的棋力,要和眼前的老头实打实的对仗,结局就只有一个字,输。别看这老头一身邋遢的样子,那榧木棋盘的右下角的地方,已经磨出了微微的凹痕,可见平日是除了吃喝拉撒,为下一代做运动,基本上青春都耗这里了。

所以左伊又是净手又是焚香的,消磨了老头的耐心,同时在脑海里搜索,这道珍珑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等她慢吞吞的忙完这一切的时候,不知不觉留给别人另外一种神圣的印象。

门口那个没有进来的易文章也惊住了。在无限重文轻武的时代,那种翩翩风雅的气度,是所有读书人共同追求的目标。特别是在殿试这一关,类似现在的公务员考试。

考完笔试,还要面试,只不过这时候面试的人是皇帝。你说当天那么多才子,嗡嗡嗡的,像一百只鸭子一样,你刚回答完问题,皇帝老儿就不记得了。这个时候,什么才是优势?那就是气度。

容貌还是其次,主要是气度,为毛这么说呢?是由殿试的环境决定的,所以任何事情都是优胜劣汰。殿试环境很大,才能容下一百只鸭子,当然不能给皇帝造成压迫感,同时还要保持皇帝的神秘感!所以一定要有距离,距离产生美。

离的那么远,皇帝是看不清你的脸有没有麻子,但是你身上那种气度,会像黄鼠狼的屁一样,一放,所有人都能闻到。脑袋晕晕的皇帝,被这一振,一下子清醒过来,指着你说:“就你了!”然后新科状元就出炉了。

易文章摇了摇头,再看那一脸平凡的小儿,已经坐下来开始下棋了。又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小儿有气度呢?他才多大!想转身就走,但是又好奇,这小儿难道棋力真在程公之上,不可能,想着又变扭的迈步进屋,也没有吵他们。

左伊本就没有强烈的尊卑感,何况此刻刚刚进入一点头绪,自然没有搭理易先生,倒是一边的沈括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易文章点了个头,也没有出声。

王贵自然是看不懂棋的,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就悄悄的出去了。

回头看看屋里,程老爷和那个小公子端坐着,易老爷和另外一个公子站着,这个场景却很和谐的样子。

左伊好不容易才依稀的想到一点头绪,自然是思维敏捷,落子如飞。而程老头,琢磨这副珍珑局已经快超过十八年前碰过的那位十六岁的小妾身体了,自然也是下的很快。一刻钟还不到,棋盘上已经布下了三十余枚棋子。

沈括对下棋的天赋很有限,看的一脸还是茫然,不得不说这个未来的科学家,此刻的属性是萌。他硬着头皮,发萌的问易文章:“先生,这棋如何?”

易文章看棋看的很认真,他本也是爱棋之人,尤其是程公下棋,每一局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学习的最好教材。睁着眼,自是不肯错过一步棋。沈括叫了三声,他才反应过来。

半天才摇着头说:“怪哉!怪哉!”

第十九章:姨娘心病

沈括只看易先生在那里摇头说怪哉,其他啥也不说,于是他又发扬了自己的求知精神,再次问道:“先生,如何奇怪?”

“左轶的棋路很奇怪,老夫从未所闻。”易文章只说了这一句就闭嘴了,心里想着,要是这个不识相的学生再问他问什么的时候,他就罚他,重重的罚,什么毛病,看个棋这么多问题!

所幸沈括对下围棋的造诣还不如对如何制作围棋的造诣深刻,问了一句,就没有再跟进了。

他也耐着性子继续等,眼前花花的都是那双好看的手优雅执棋的样子。

而易文章却越看越心惊,左轶这小儿手执黑棋,开始一直处于后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后来者居上,居然领先了一点。

再看棋桌上的两人,那小儿纤瘦的腰杆笔挺,端端正正的坐在哪里,嘴角还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个神秘的微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而程公那张白胡子黑脸,却有冒汗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