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盛掌库立即搁笔,莫思归是控鹤军一直想要人。不管进控鹤院还是直接进控鹤军都一样,他听说此人有些性子,万一突然该了主意,这罪责他可担待不起。

盛掌库冲出来。目光掠过安久,脚步片刻未停。

此刻。

汴京朱雀大街上,莫思归当街坐药箱上。旁边竖一个青布幡,上面几个字龙飞凤舞:老子要进控鹤院,来接老子!

“莫大哥,阿姊抛下我走了,你不要抛下我好么?”楼小舞扁着嘴,泫然欲泣。

不过她三天以来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却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华容简坐街旁酒楼上,一脸灿烂瞧着他,“莫神医,可要上来喝杯酒啊?”

围观者仰头看去,被他容华吸引挪不开眼去。

莫思归展开折扇,一双桃花眼风流潋滟,也不逊色,“不去,老子有正事要办,谁愿与你一介纨绔为伍。”

“欸,莫神医昨日还说我养那个小倌**,今日转脸就不认人,真教人伤心。”华容简倚窗边笑盈盈嘬着酒,哪有半点伤心神态。

“你自己舍不得就舍不得,非得扯上那小倌。”莫思归笑眯眯道,“容简腰软腿长脸蛋好,我真是喜欢,不过答应师父要救死扶伤,注定四海为家,小哥儿你还是另觅良人罢!”

华容简也是个不要脸,叹了一口气道,“别任性了好吗,你若非要上面,我答应你就是了!”

转眼间,一段断袖虐恋情深便又出来了!

华容简这段时间可真是不消停,前不久才传出要娶妻,后来没了下文,接着有人看见他依旧烟花巷柳厮混,这转眼又与莫神医深情深不悔、生死别离,一桩比一桩劲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荡气回肠!他自己一点也不意,只可怜华老夫人,整日里心情云端谷底,生生被气晕了好几回。

“让开让开!”

一群衙役拨开发愣人群。

盛掌库步走进来,站台阶下冲莫思归拱手,“下控鹤院盛掌库,见过莫神医。”

莫思归打量他几眼,这人一身碧色官服,面上罩着半截银色面具,只能看见毫无特点薄唇,他肤色雪白,与银色面具辉映,令人印象深刻。

与此同时,盛掌库也观察莫思归,他一身赭色布袍,一根桃木簪半挽长发,展开扇骨阳光下折射出幽紫恰映他一双含笑桃花眼中,光影随着他缓缓摇晃幻作遥远天际虹,绮丽而神秘。

他折扇一收,背起药箱迎上前,很是自来熟拉着盛掌库,“走走。”

临走,他还不忘同华容简作别,“来世你若生成女子,我们再续今世缘啊,老子真很喜欢女人!”

“本郎君也是,你也要生成女子啊!”华容简依依惜别。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众人觉得被耍了。

楼小舞一直噙着眼泪终于落下来,莫思归真是半点没有将她放眼里啊,哪怕是朋友,也不会当她是空气。

华容简目送那个身影,修长手指把玩着空酒杯,瞧着灿如晚霞钧窑瓷,忽然就想起了梅十四那张介于清纯和秾丽之间脸。

“可惜啊…”难得他看上一个女子,却注定不是同一条道上人。

莫思归拉着盛掌库走出一段路,终于吁了口气,甩开折扇,呼哧呼哧扇着风,“不耐烦黏黏糊糊道别。”

启长老连死别都干干脆脆,干脆他心头发疼。

莫思归心情又黯淡下来。

盛掌库请他上了马车,问道,“神医为何不去控鹤军,反要到控鹤院?”

“某人欠我情,我欠某人情。”莫思归咧嘴笑道。

前者是楼明月,后者是安久。

盛掌库自然不明白,但他一向不是刨根问底人。

到了控鹤院,盛掌库没有请徐质前来读心,亦不曾把莫思归资料入库,只道,“神医有何要求,凡是规矩之内,下无不满足。”

“你们这儿是分组吧,把我分给梅十四一组。”莫思归就这一个要求。

楼明月欠着他情,他不急着讨,可是他欠了别人若是不还就浑身不舒服。

盛掌库不啰嗦,扬声道,“来人!”

“!”

“带神医玄壬屋舍旁安顿,另外告知四位教头,莫神医归玄字组。”

盛掌库出去时候,四位教头就得到消息了,他们都等,因为像莫思归这种神医手里必然有不少有益练功药,他们都愿意好生请回来供着。

地教头听见消息,当下气砸碎了一桌子茶具。

玄教头激动浑身发颤。

另外两位教头则保持沉默。

外面正是白天,但控鹤院住所浸一片黑暗之中。

一人挑着灯笼前面给莫思归带路。

安久坐房门前石阶上,盯着那一点灯火越来越近,忍不住站了起来。

“表妹。”莫思归看见安久,笑着打了声招呼,仿佛他们昨天还见过面一样。

“神医,您屋子就是那间。”引路人指着安久隔壁那间房道。

“知道了。”莫思归道。

“小告退。”引路人把灯笼交给他便离开了。

安久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须臾,“莫思归,这里不是你该来地方。”

“天下去处,有人不敢去,有人不愿去,哪有人不能去?”莫思归半真半假道,“我一生中仅有交集两个女人都此地,我有什么理由不来?”

楼明月刚要开门出来,突然听见这番话,便垂下了手,收敛气息静静立门前。

“你一生才开始。”安久道。

莫思归医术高超,名声不错,着实没有必要来这里蹚浑水。

“你不了解我。”莫思归收了折扇,挑着灯笼走向石阶,冲安久伸手。

安久知道他要把脉,这是他见到她必做事情,便将手伸了出去。

莫思归捏住她脉搏,探了一会儿便松开,转头向楼明月房间笑了笑。莫思归经络属性是极为少见“风”,有着不同于常人灵活性和敏锐性,楼明月收敛气息之前便已经察觉到了她存。

诚如安久所言,他一生才开个头,然而他天生凉薄又醉心医道,启长老让他莫负情之一字,所以他心实担不起太多情。

红尘纷扰,弱水三千,莫思归,一生爱一瓢饮…

只是这情是唯一,却难辨深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光溜溜

第一百三十六章

莫思归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楼明月就是秋宁玉,只是一种直觉而已,他有时间慢慢证明。

“经络还是没有起色啊。”莫思归摸着下巴,咂嘴道,“你好像天生与我不对付,总我医道上添堵,不过真刺激。”

安久之前去询问盛掌库,是因为她不信顾惊鸿,现相较之下,她信莫思归,“我这个经脉,适合练断经掌吗?”

“哎呦喂!断经掌!”莫思归表情怪异。

安久面露疑问。

“哈哈,只听这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武功路子。”莫思归解释中带着赤/裸裸嘲笑,“你这经络一时半会无法恢复,适当练外家功夫有益无害,断经掌…哈真好笑,这门外家功夫你随便练练就是了,老子必须要把你经脉治好。”

“知道了。”既然得到肯定答复,安久决定踏实练功,为了增强实力,她什么苦都能吃。

她回房之前看了楼明月那边紧闭房门,“你然喜欢她,就应有担当,莫要做畏首畏尾王八蛋。”

“喂!你给老子站住,谁是王八蛋!”莫思归跳脚。

可是他仅是嘴上吼吼,没有紧追着不放。其实安久看很清楚,楼明月怀着滔天恨意踏上了复仇这条路,喜欢上她就要帮她分担,这对于莫思归来说本就是一个重担。

他心里既希望楼明月是秋宁玉,又不希望她是。

华府这段时间,他托华容简帮忙查了关于秋家消息,皆无所获,但是所有线索都告诉他,秋宁玉很有可能活着。

“楼二。”莫思归走到她门前,“你是宁玉吧。”

门打开。

楼明月冷漠看着他,“你也唤我楼二。就莫要问些不必要问题。莫思归,我早就说过,你救命之恩,我来世再还。”

莫思归沉默,如果她是秋宁玉,是不会认他,因为他宁玉不会拉着他一起走上复仇之路。

“罢了,我就住十四隔壁,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莫思归笑道,“送佛送到西。我真是有良心。”

这周围都住满了人,每人分到屋子都是一间大房隔成两间,莫思归住房间其实原本属于安久,被盛掌库暂时分了出来。

“喂!”安久到窗前提醒他一句,“这里时不时会有人偷袭,小心点。”

莫思归点了灯,懒懒散散躺床上,哼唧道,“嗯。你千万别卖力淬炼身体啊,过犹不及,会让经络越来越糟糕。”

安久一拳砸开窗子,看着他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治好,需要多久?”

莫思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怒道,“梅十四。你这是质疑我医术?”

安久盯着他沉默不语。

“好吧。”莫思归不想浪费时间和她大眼瞪小眼,“五成把握,至于什么时候治好。可能是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

安久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梅十四,你什么态度!”莫思归吼道,“就你这伤,普天之下只有老子敢说有五成把握!”

安久相信他话,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去等候,也没有那么多筹码去赌,进了控鹤院,她就必须提高自己——为了她后救赎。

要外修,首先要先了解什么是外修。

安久重生之初,有夺舍心思,所以零零碎碎看了一些关于内修和道家书籍,后来她梅嫣然对梅久母爱之中渐渐放弃了夺舍想法,对此也就不怎么上心了,对于外修,她倒是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趁着手上伤未好,便整日泡书馆里读外修基础,看了十来本书,也大致了解了情况。

体能训练、格斗术、散打等等其实都应该算作外修,锻炼是肌肉力量、肢体协调能力和速度,练习这些,除了要有不错先天身体素质,要有足够耐力和毅力。而这个世界外修,比她从前练习为残酷。

首先,如果身体先天素质不够完美,必须得用药物重铸,树上有重铸筋骨药方,但并未解释其中原理,只语焉不详写了“血肉筋骨焕然若生”。其次,每练到一层,必须用药物淬炼身体。

安久先天条件不错,但是由于她经络曾经受重创,莫思归建议重铸。

莫思归原有药方基础上重配了。

控鹤院中有一个极大好处,就是有取之不资源可用,控鹤院也不会对基础物资管束太过严格,只要能够提高功力,他们不介意担负这笔钱。莫思归用一瓶可助涨功力丸药贿赂玄教头,弄到全部都是上等药材。

重铸筋骨需要浑身涂抹药膏,安久去寻了几次楼明月,而楼明月这段时间像是刻意躲着莫思归一般,不知去了哪里,一直不曾回来。

安久想到中途好要换药,索性就直接让莫思归帮忙。

那厮羞涩婉拒了一回,就痛痛答应了。

屋内药香袅袅。

“准备下水。”莫思归指着冒烟浴桶,一双桃花眼盈盈发亮。

他这是第一次配外修药浴,安久很荣幸做了小白鼠,他很期待结果。

“有什么副作用?”安久道。

“怎么会!”莫思归否认。

“你现满脸都写着四个字。”

莫思归挑挑眉,“啥?”

安久一个字一个字道,“草、菅、人、命。”

“不会有害,我用我名声担保。”莫思归见她迟迟不准备用药,急急扇着扇子。

“你发誓。”安久沉沉盯着他,“如果骗了我,以后医道上混不下去。”

“忒毒了!”莫思归啪合上折扇,舔着脸道,“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疼啦,蚂蚁咬蜜蜂蛰似,但是绝对不会有后遗症,否则我莫思归以后就医道上混不下去!”

安久点头,开始脱衣服。

莫思归提了一桶糊状药来,看见安久已经一丝不挂,脸颊一红,别开脸干咳了几声,“那个…你不介意吧。”

“看都看了,少卖纯。”安久冷淡道。

莫思归脸皮再厚,到底是第一次看见女人脱成这样,免不了尴尬,他一边闷头往安久身上抹药,一边嘀嘀咕咕,“罪过罪过,真是对不起我家小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