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气得拧他的腰,桂王疼得眉头直跳。

“你们来扶王爷。”杜九言指着两个兵马司的差役,两个差役应是上来要扶桂王。

桂王一瞪眼,“滚!”

兵马司的差役吓的垂着头跟在后面。

“玩我是吧。”杜九言低声道。

“你是自食恶果。”桂王走的特别累,脖子都快断了,“你怎么这么矮?还是不是男人。”

“你是不是男人,歪在别人肩膀上的事,都是女人做的。”杜九言道。

桂王从鼻尖哼了一下,“那你背着我。”

“你,你怎么老掐人。”桂王摸着腰,“你这个死娘娘腔。”

杜九言接着掐。掐人是最隐蔽的方法。

身后两个差役看的一头雾水,感觉桂王和杜九言在说话,可两个人又是搂又是抱的,样子是太怪异了。

“饿了。”桂王道:“一会儿请我吃饭,我为你忙活了半夜。”

刚才出门的时候,她将包着零嘴的包袱丢巷子里了,现在身上只有几块糖,她摸出来塞桂王嘴里,“吃!”

“娘娘腔就是不一样,居然还带着糖出门。”桂王嚼着,一脸嫌弃。

杜九言道:“鞋底上黏的。”

“恶心还龌蹉。”桂王将糖吞了,一只手就顺着她的腰往她怀里摸,腰怎么这么细?

杜九言怒拍他的手,“你干什么?”

桂王道:“我看你从怀里摸出来的,再给我一颗。”

“没有了。”杜九言怒道:“再摸折了你的手。”

桂王冷嗤一声,“又不是没摸过。不就一点腱子肉,我现在也很多,不信你摸摸。”

他说着,抓着杜九言的手贴着自己的胸口,杜九言气得一抓,桂王闷哼一声,咬着牙道:“下…下流。”

“自找的。”杜九言收了手。

桂王正要说话,忽然迎面过来一人,速度之快眨眼就到跟前了,冷冷地道:“王爷受伤?”

“跛子,你在外面瞎晃悠什么,不会是偷蒙抢劫吧。”桂王道。

跛子面无表情地伸手,搭在了桂王的肩膀上,“王爷,我有力气,我来扶你吧。”

桂王肩膀一抖,想甩掉的跛子的手,“我从小认生,不用你费心了。”

“那王爷睡会儿,睡着了就不认生了。”跛子不和他客气,肩膀上的手一晃,就变成了掌,桂王斜斜一让,腿已经攻向跛子的腿。

两个人又要打起来。

杜九言黑脸,抬手嘘了一声,道:“二位老爷,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两个人根本没听,桂王保持着窝着腰歪着头的姿势,和跛子两个人改动手为掰手腕似的,一副不将对方手扯下来不罢休的架势。

杜九言一字一一句道:“我说话不管用了?”

两人都松了手。

跛子道:“王爷,我扶你。”

“不用。”桂王站直了,抖了抖脖子扭了扭腰,“本王身体好,好了!”

说着,负手昂首走在前面,

跛子冷冷地将他和杜九言隔开,走在中间。

“你怎么来了。”杜九言和跛子道:“家里没事吧。”

跛子摇头,“小萝卜由钱道安他们陪着睡着了。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又道:“你怎么出来了。”

杜九言摆手,道:“别提了,反正计划泡汤了。不过王爷会帮忙。”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他除了搅事还能做什么。”跛子道。

杜九言道:“一块石头在智者的手中,也会发挥神奇的力量。”

桂王眯眼看着她。

跛子转头打量着她,凝眉道:“为何人皮没贴?”

“忘了。”杜九言忙从怀里摸出来,背着两个差役,迅速黏在脸上,低声道:“怎么样?”

跛子停下来,左右打量着,给她整理。

两个护送的差役面色更加震惊…这位杜讼师…一会儿和王爷摸来摸去态度亲昵,一会儿又换了个男人轻声细语还摸脸。

邵阳的风气这么开放了?

“你是茅道士的徒弟孙道远?”桂王打量着跛子,“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是个道士?”

跛子撇了他一眼,没说话。

“道士?”杜九言也很好奇,跛子敲她的头,道:“别和他一起疯。”

杜九言噗嗤一笑,低声道:“我还真以为你是道士。”

跛子气笑了。

桂王凝眉看着两个人又是敲头又是低声说笑,哼了一声,走到杜九言左边来,抬手就给了她一个暴栗,“说什么呢?”

杜九言捂着头,瞪向桂王,跛子敲只是作势,这个猪头居然真敲。

“他敲,我也能敲。”桂王道。

不等她还击,跛子拳头已经送桂王鼻尖,两人在这厚厚积雪的街道上,砰砰地打着拳。

“怎…怎么办。”两个差役很为难,按道理他们肯定是要帮桂王的,可是看着三个人又像是朋友,他们是在是糊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办。

杜九言道:“你们有本事拉开?”

两个差役摇头,以他们的功夫,上去估计就趴下了。

“那就好好欣赏吧。”杜九言抱臂看着两人。

跛子一席墨黑长袍,容在暗夜里神秘难测,桂王则像是一团火,所到之处光芒耀眼…

“王爷,杜先生。”方才走的兵马司的人又追了回来,拱手道:“我们赶过去,那边没有人了。”

“杜先生,你可以知道是谁抓的你?”

桂王和跛子都停下来。

杜九言道:“我不记得了,王爷去前我都是昏迷的。”

“那劳驾王爷和杜先生还有…还有这位公子和我们去一趟兵马司,以免你们现在回去还有危险。”

杜九言颔首。

三个人一起去了兵马司,在兵马司衙门耗到了天亮。

一早上朝,杜九言找到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赵煜问道:“人没事?可查到是谁掳的她?”

“她说不知道。在王爷找去以前,她一直昏迷的。”

赵煜愣了一下,据他所知,桂王两次被郭庭抓回京城,都和杜九言有着直接的关系…这两个人不是仇人,还成为朋友了?

这可不像桂王的个性,居然在一个人身上连着吃了两次亏后,还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嗯。”赵煜的疑问会亲自去问桂王,“杜讼师被掳的事就交给兵马司去查,今天就继续三司会审,速速将让马氏的案子,有个结果。”

钱侍郎和吴大人三人拱手应是。

------题外话------

小妖精好委屈!为什么九爷和跛子有说有笑,和他就没好话,气人!

第208章 前车之鉴(一)

杜九言到郭家来,郭夫人和郭庭都很惊讶。

郭庭道:“…昨天下午王爷将马氏带去宫中,我也很惊讶,当时还以为是你让王爷这么做的。”

“那你现在是打算上堂?”郭夫人道:“你不是说不上比上好的吗?”

杜九言道:“退而求次之了,桂王爷在咱们就只能走捷径了。”

“如果王爷真能帮忙,那肯定比咱们迂回要方便一些。”郭夫人道。

杜九言颔首。

“我在家等你们回来。”郭夫人站在门口送他们。

“好!”杜九言和姜氏和陶氏五个人道:“走吧。”

“是!”五个人笑着应是,心情很好地跟在杜九言身后。

“杜先生,今天还要脱衣服吗?”金容问道。

杜九言道:“不用。应该不用你们上堂。”

“那还用哭吗?”

“哭啊,哭的凄凄惨惨悲悲戚戚!”杜九言和姜姨娘道:“您哭的最好听了,到时候您领头。”

姜姨娘掩面一笑,道:“先生就喜欢取笑妾身。”

“我也可以的。”金容道:“我这几天和姨娘认真学了的。”

五个人边说边往大理寺走。

大理寺击鼓升堂,燕京百姓纷纷站在路边,议论着案件,等待结果。

仿佛这事儿成了今年的最后一件事,办完了,就过年了。

“要瓜子吗?”忽然,两个背着零嘴的小孩出现,一个眉清目秀八九岁,一个白白嫩嫩四五岁,“这一包只要两文钱。蹲在这里很无聊,打发时间啊。”

“这孩子真是能干,这么小就知道做买卖挣钱了。”

两个人生意很不错,一会儿就将带来的存货都卖完了,正要离开,忽然有人道:“桂王爷来了。”

大家说着,纷纷让开在一边,目送桂王龙行虎步地进了大理寺。

“不是说那位杜讼师找到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来。”众人话音刚落,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来了…那就是宝庆来的讼师杜九言。”

“她身后带的什么人?”

“是涉案李府的女人吧,我听说李执房里有很多妾室。”

杜九言第一次出现在燕京百姓的视线中,她一路拱手,颔首道:“在下邵阳杜九言,各位早上好。”

“杜先生好。”

“杜先生,你今天有信心吗?”

“有啊。”杜九言道:“天道有公,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很好的结果的。”

“不过,往后大家在日常的生活中,遇到了一些难过的关,尽量用温和的手段去解决。比如找讼师。”

“讼师是各位生活中必备之良友。”

“杜先生好幽默啊。您以后都在燕京了吗?”

“我一定还会再来的。各位如果以后去宝庆,就可以去找我,杜某人一定热情招待。”

大家笑嘻嘻应着是,虽然肯定是不会去的,就算真去了也不可能去找杜九言,但是听她这么说,大家都很高兴。

“杜先生,祝您马到功成!”

“这个案子一定会赢的,马玉娘太可怜了,那李执死有余辜。”众人道。

杜九言拱手,带着姜氏等人进了大理寺。

时间刚刚好,三位大人并着王爷正坐在公堂上,四张桌子将大理寺的公堂围城了一个奇怪的半圆,桂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量着杜九言。

马玉娘跪在下面。

贺成作为县令,正顶着青紫肿胀的面容,站在堂下。

“学生杜九言,拜见王爷,三位大人。”

吴大人扫了她一眼。他现在又开始怀疑杜九言是不是自己藏起来,否则昨天兵马司找翻了天没有找到,为什么偏偏让单枪匹马的桂王找到了?

据查,桂王和杜九言是认识的。

吴大人正要开口,桂王已经在他前面开口道:“嗯,开始辩讼吧。”

“是!”杜九言拱手应是。

吴大人一怔,朝桂王看去嘴角直抖,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跟在后面说了一句,“辩吧。”

“各位大人,案件的经过和证人,卷宗中都已经表述的非常清楚,今日学生不想再说,以免耽误各位大人时间。”杜九言说着,冲着各位拱了拱手,道:“学生只说两件事。”

她说着,抖开一张纸,递给贺成,“劳驾贺大人帮我一下。”

贺成再不高兴,可还是应了。

两人合力,将一张硕大的宣纸打开,就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印,还有签名。

“这张纸上,是宝庆百姓联名的手印,愿为马玉娘请命,求朝廷轻判!”杜九言道:“一共有七百一十二个人的手印,也是七百一十二个人的心声。”

“请各位大人过目。”

杜九言将东西递上去,三位大人还没说话,就听到桂王道:“感动,真是太感动了!”

三位大人惊愕地看着桂王。

感动是感动,可您也不用这么夸张啊。

“看来马玉娘在宝庆很得善缘,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帮她。”桂王说着,还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实在是可怜人啊。”

堂内,寂静无声。

大家都看着桂王,不解,惊讶和手足无措…

“是。”杜九言拱手道:“王爷您心地善良,看到的自然也是这世上光明的一面。您一定会福寿安康,福气多多。”

吴大人第一次和钱侍郎摒弃了前嫌,互相对视了一眼…

桂王善良,所以感动的哭了,反言之,他们没哭就是不善良?

“嗯。”桂王像个听悲情戏的老太太,擦着眼泪,“你继续。”

杜九言道:“第二,李府的五位证人,现在能活下来,平平安安站在这里,是因为马玉娘的保护。且,当天晚上是李执动手的,说起来,马玉娘不过是被虐待冲动行事,所以,她的杀人罪行,无论是从人情还是律法,都应该给她更为宽大的态度,不应该只认定她杀了人,而不去管她为什么杀人,杀人后是否带来了某些积极正面的影响。”

“杀人,哪里来的正面积极的影响?”都察院的谢大人道。

杜九言拱手,回道:“这影响,就是告诉天下男子,凌虐妻儿者会受到天下人的公愤,就算没有律法可以制裁,但他一定会得到,应该有的报应。”

“月前,我在邵阳县衙说过李执凌虐妻妾,毒打她们手段残暴不堪。众人听之露出惊愕之色,为什么?”

“因为李执在拼命的遮掩着,为了遮掩,他甚至下令不让家中妻妾与邻里来往。他怕,他怕他凌虐家暴之事被同僚,被朋友发现?为什么恬不知耻,人面兽心的李执,也想要去遮掩呢?”

“因为他很清楚,他做的不对,他知道这是耻辱!”

“所以,当揭开李执的人皮后,宝庆的百姓,将他的尸体从坟中扒了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有人发出惊呼声。

挫骨扬灰,这是谁也不愿意的事。

“现在,他李执的名字被钉在了宝庆甚至天下人心中,生生世世,只要说起李执,就会想到他是人面兽心,他该死!”

“大人。”杜九言和各位拱手,“这就是本案正面的影响。在没有律法可以制裁家暴者的时候,只能让他们感到害怕,感到羞耻,让他们日日夜夜担心,有一天他的罪孽也暴露了,也会被人挫骨扬灰。”

“李执的今天,就是那些人面兽心者的明天,他就是这些人的镜子!”

“凌虐妻儿,家暴者,终会不得好死!”杜九言一字一句道。

外面有女子低低喊了一声,“杜先生说的对!”

随即有人鼓掌,“好!宝庆义士做的对,如果我在我也将他挫骨扬灰,拖去喂狗。”

掌声四起,吴大人直皱眉,正要开口,桂王忽然站起来,双手拍的啪啪响,高喝一声,“好,对,精彩!”

“家暴者死,本王要赏那挫骨扬灰的义士。”

吴大人一口气没吸匀,咳了起来。

“太祖以法治国,也还曾定过家暴之法,凡男子家暴妻儿父母者,家人来告以伤势情节判刑,从仗刑到砍头不等。”

“如果律法没有废除,李执早就死了一百遍了。”桂王大声道。

吴大人脸色难看之极,钱侍郎倒是很高兴…今天这堂审太有趣了。

桂王和杜九言,分明早就计划好了,所以在这里一唱一和。

到现在,吴大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有趣,实在是有趣啊。

“是啊,王爷。”杜九言点着头,“您说的对呢!”

吴大人想拍惊堂木,桂王忽然转头过来,看着吴大人,“还愣着干什么,结案啊。”

“王爷。”吴大人道:“您…您这是捣乱啊。”

“本王在匡扶正义,你说本王捣乱?!”桂王怒道:“吴同义,你是不是也家暴妻儿,明天我就去你家查。要是查到了,本王也将你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吴大人气的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该查!”钱侍郎嘀咕道。

吴大人大怒,盯着钱侍郎。

“吴大人,”钱侍郎指了指外面的百姓,“你有什么反对的话?”

吴大人怔了一下,外面掌声依旧在,甚至有人跟着喊,“马玉娘不死,马玉娘无罪。”

“圣上仁慈,圣上是明君!”有人喊道。

吴大人顿时目瞪口呆,他…要是反对的话,岂不是害了圣上的名声?

“还是结案吧。”钱侍郎呵呵一笑,起身道:“马玉娘虽杀夫有罪,但其饱受凌虐多年,在极其的压迫和恐惧之下,做出的反抗之行。案发当夜,死者李执用滚烫的鸡汤烫马玉娘,已表明死者有明显的杀意。救主的乳母乔氏之死,足以证明。”

“马玉娘在悲愤之下,将李执杀死。杀人后她立即投案报官,认罪态度也好。”

“是以,经过三司审察,念其可怜无奈绝望,遂依被告讼师杜九言之提议,笞三十赔银十两。”

大理寺外,传来沸腾一般的欢呼声。

“但,此案乃皇恩浩荡,个例对待。众切不可有样学样。”

“也以此案警示天下男子,无用者才用妻儿发泄,如此之人必受世人轻贱,总有一日会报应加身,得到该有的惩罚。”

话落,门外忽然有几个人领头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岁!”

在他们的带领之下,所有百姓伏地,冲着北面皇城跪拜,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