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呵呵…”窦荣兴道。

钱道安咳嗽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桂王都是王爷,身份尊贵,如何会是坏事。”

“他要不继续造反,那就肯定不是坏事,可要是他继续造反呢?”窦荣兴道:“他回家撒个娇,就没事了。可他身边的人都得死啊。”

大家唏嘘地看着小萝卜。

“不着急。”杜九言含笑道:“等他真造反的时候再说。”

大家想想也对。

“王爷人很好。”马玉娘道:“他带我去宫里时,把他的轿子给我坐,他自己走过去的。我倒认为,应该多了解,我们似乎并不了解他。”

大家都看着马玉娘。

“我也觉得王爷不错。”郭夫人含笑道:“这个义父不白认的。”

没几天,桂王在群众心里的形象就变的这么好了?

“慢慢了解,不着急。”杜九言呵呵笑着道。

中午吃过饭,杜九言拉着郭庭一起,去鲁阁老府。

“其实,我可以不去的。”郭庭和文官这边不怎么来往,尤其如鲁阁老这边一品大员,就算迎面碰上,也不用打招呼。

杜九言道:“大人应该和裘大人学习一下。”

“嗯?”郭庭好奇,问道:“裘大人如何?”

杜九言含笑道:“若我现在给裘大人送信,邀请他一起去鲁府,他一定在一盏茶内,快马而来。”

“那倒是。”郭庭想到裘樟,“说起来,改日给裘大人送个请柬,邀请他到府中吃饭。”

杜九言点头应是,“那要快点,我准备过几日就启程了。”

“过了初十呢?”郭庭道:“圣上还没赏赐,你这么走了,合适吗?”

杜九言现在不想要赏赐,只想离这危险的京城,远一点。

三个人敲了鲁府侧门自报了家门,守门的小厮直接带着他们过了侧门,去了鲁章之的书房。

鲁家的庭院不大,书房在外院,收拾的的比较普通,但鲁章之的书房却让杜九言大开了眼界。

硕大的房间,堆的满满的书和字画。

满室墨香不过如此了。

此刻,鲁章之坐在桌后,穿着一件家常的藏蓝长袍,手中本来持着书卷的,但此刻已放了下来,朝他们看过来,目光和煦,比上午看到的时候要显得温和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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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位妹子的留言笑死我了,她说,九爷本来只是想抱一根大腿,没想到,一下子伸出来那么多的大腿。

哈哈哈哈。吓死九爷了,她要逃走了。

第216章 阁老大人(二)

杜九言心头砰砰跳了几下,这…是原身的外公啊,一位超一品的两朝老臣,文学大儒,人人敬重害怕的首辅。

要是她不想做讼师,她一定会过去认认真真的认亲。

这么个大人物,认了不亏。

她目光一扫,落在鲁章之身侧不远的地方,塞满书的书架边铺着一个毛茸茸的毯子,在毯子上趴着一位二十出头,生的圆乎乎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大红的棉袄,梳着总角的发髻,两条腿在空中交叠,摇来摇去。

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朝他们看来,圆圆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鲁阁老的老来子,那位传闻先天不足的鲁念宗?

“进来吧。”鲁章之先开了口,郭庭先进了一步,有些拘谨地道:“下臣郭庭拜见大人。”

鲁章之嗯了一声。

“学生杜九言拜见大人。”

“杜红麟拜见阁老大人。”小萝卜冲着鲁章之笑。

鲁章之微微颔首,指了指椅子,“都坐吧。”待他们坐下来,书童上了茶将门关上,鲁章之看向郭庭问道:“你到京中月余,宝庆都司谁在打理?”

“回大人的话,是韩聊,他是下臣的副将,从军多年在操练军马上,比下臣老道许多。”郭庭道。

鲁章之对郭庭高看了一眼,在外人面前,能夸自己的副将,可见此人心胸豁达,“今年的军饷,如实领到了?”

“去年的领到了,但前年的还差三个月。”郭庭规规矩矩地回道。

鲁章之微微颔首,道:“兵部也算照顾你了,这大概和孟大人帮你运作有关。辽东和宣统几处,不但前年半年的军饷,就算是去年的也只拿了半年。”

郭庭拱手应是。

“你们在外,没有军饷势必不稳。稳军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辛苦你们了。”鲁章之道。

郭庭听着一愣,蓦地眼睛一红蹭地站起来,冲着鲁章之行礼,“有阁老您惦记,郭某就算再辛苦,也值得。”

从军多年,这是郭庭第一次从文官口中听到这种理解的话,而且,对方还是首辅。

“将来有事,你可以写信给我,若我能帮,必会说上几句,若不能帮,我也会回信和你解释为何不能。”鲁章之对郭庭印象不错。

郭庭应是,很激动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杜九言。

杜九言,真的是他的恩人,每一次只要和她接触,他总是有各种各样想不到的好运气。

“你是杜九言?”鲁章之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起身拱手,恭谨地回道:“是,学生邵阳杜九言。”

“你过手的案件,我翻看过两件。一是严府父子杀人案,你能从现有的案件,回查到六年前,主动帮助受害者翻案,这一份心,很是难得。”鲁阁老道:“马玉娘的案子,你虽是剑走偏锋,但也没有错。”

“小小年纪,既有仁爱之心,又不居功自傲,很是难得。”鲁章之道。

或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是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杜九言被鲁阁老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她亦微微激动,拱手道:“学生作为讼师,为请讼人维护利益是应该做的,担不起阁老您的夸奖。”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最难的。”鲁章之道:“喝茶!”

这说话的过程中,小萝卜一直目不斜视安静地坐着,听着大人们的聊天。

鲁章之看向小萝卜,“想要什么字呢?”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小萝卜在路上就想好了,“这个…行吗?”

他听陈朗口中轻轻念过这两句。

鲁章之微微挑眉,没有多问,执笔起身,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落笔印章。

小萝卜好奇的不得了,悄摸地滑下来,踮着脚趴在桌子上看,字是写的很好看,但是他都不认识。

不过,只要陈朗认识就好了。

鲁章之将干了的纸,叠好交给他,小萝卜恭敬地接着行礼道:“谢谢大人赐墨宝!”

“不谢!”鲁章之道。

小萝卜笑嘻嘻跑回来,眼睛往一直躺在毯子上的鲁念宗看去。鲁念宗也正看着他,两个人都看着对方,歪着头。

鲁念宗冲着他招手,小萝卜看鲁章之,“大人,我能去吗?”

鲁章之点点头。

“你在干什么?”小萝卜跑过去,蹲在毯子面前,鲁念宗嘘了一声,指着地上,声音极小,“你看你看,地上有只蚂蚁。”

他说着,朝一边挪了挪,将毯子让开一点给小萝卜。

小萝卜和他并排趴在地上,盯着地上的蚂蚁。

“这只蚂蚁是找不到家了吗?”小萝卜低声问道。

鲁念宗摇头,“他在找人,他没有人玩儿,他很无聊的。”

“这样啊。”小萝卜道:“那我们和他玩?”

鲁念宗点着头,“好,好啊。”说着凑着蚂蚁,“你要和我们做朋友吗?我们不会欺负你哦。”

“嗯,不会欺负你的。”小萝卜道。

鲁章之回头看着,眸光温暖柔和。

杜九言在考虑如果认亲的话,小萝卜应该喊鲁念宗什么呢?

她要回去问问郭夫人才行。

生活真的很复杂啊,亲人多了,连称谓都要费脑子去记,还是算了,不认亲比较好。

反正秦九烟已经死了,她是另外一个人,无论和鲁章之还是安国公,都没有关系。

“老爷。”鲁府的管事敲门,隔着门道:“国公府的秦大爷和秦三爷来拜年。”

鲁阁老微微颔首,道:“请去喝茶,我稍后就到。”

“那…我们告辞了。”郭庭起身,拱手道。

鲁章之微微颔首,“念宗,帮爹送客。”

“哦。”鲁念宗外头看着小萝卜,“你要走了?”

小萝卜点头,“是啊。”

“那…那我送你吧。”鲁念宗牵着小萝卜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鲁府的小厮给鲁念宗披上大氅,他裹着毛茸茸的大氅露出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你叫什么?”

“小萝卜。”小萝卜笑着道。

鲁念宗想了想,龇着牙道:“我、我叫大白牙。”说着,叩了叩自己的牙,“白吧?”

“白!”小萝卜也跟着他学着龇牙,跟着点头。

“小萝卜。”

“大白牙。”

两个人看着对方,嘻嘻笑了起来。

杜九言看着两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郭庭低声道:“鲁大爷的字画,非常好。”

“字画?”杜九言道:“比鲁大人还要好?”

郭庭摇头,“我不曾见过,但听说很有天赋。”

杜九言若有所思地看着鲁念宗,忽然他转头过来,冲着她挥手,“烟烟,再见!”

杜九言吓得心头一跳。

“鲁大爷,您认错人了。”郭庭拱手道:“这位是邵阳杜九言。”

鲁念宗歪头看着她的眼睛,杜九言假装坦然,笑盈盈看着他,“鲁大爷您觉得我像烟烟?”

“不像了。”鲁念宗笑嘻嘻地道:“你聪明,烟烟很笨!”

杜九言奇怪地看着他,一边里鲁念宗的小厮上前来,解释道:“杜先生,我们大爷喜欢看别人眼睛,她说您聪明,应该是从杜先生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杜九言笑着拱手,“多谢您鼓励。”

“不客气,”鲁念宗挥着手,“再见!”

说着,就扶着小厮回去,走了几步又挥着手,“小萝卜,再见!”

“再见!”小萝卜挥着手道。

三个人离开了鲁府,上了马车后郭庭问道:“初几走呢?”

“大人觉得呢?”杜九言想明天就走。

郭庭道:“今天不还答应太后娘娘,还要去宫中拜见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要过了初十。”

“初十啊。”杜九言叹了口气,撩开帘子看着外面冰天雪地,冷冷清清的街道,“那我先去裘大人玩。还是裘大人比较有意思。”

郭庭失笑,“我来约。裘大人的家应该离这里不远。”

下午,郭庭就遣小厮去裘大人的家中。

裘大人虽有钱,但因为官阶低又不是燕京的人,所以他现在住的宅子是赁的,可怜巴巴一间四合院。

第二日杜九言进去的时候,裘樟带着个两个常随站在门口,一身灰扑扑的长袍,像地里长出来的麻杆,不过,面色却很好,显然吃的伙食比他这身衣值钱多了。

“大人,”杜九言红了眼眶,“您来了京城后,怎会过的如此落魄艰辛呢。”

裘樟也擦了擦眼泪,“月余不见,你小子怎么又丑了点。”

“不敢太俊俏,京城的姐姐们太热情。”杜九言道。

裘樟哈哈大笑,“还是这么不正经。”说着,冲着钱道安和跛子以及小萝卜等人拱手了拱手,“外面冷,快进屋里说话。”

大家鱼贯进去,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

但好在烧了热烘烘的地龙,门一关很暖和。

“喝茶!”裘樟亲自倒茶,他来京城没有带家眷,只有两个常随伺候着。说着,他压着声音,道:“这是福建内贡的大红袍,喝喝看。”

钱道安几个人一怔,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居然认为裘大人是个好官,清廉清苦。可一转眼,他一个六品知事,居然喝内贡大红袍。

“低调点,低调点。”裘樟将破了一个口子的大瓷碗放在杜九言面前,“本官现在人微言轻,不可出头。”

钱道安和周肖对视一眼,周肖笑了起来,拱手道:“常听九言提起大人,今日一见,学生心服口服。”

“她不会说我好话的。”裘樟笑呵呵地道。

杜九言端着陶土的破口大瓷碗喝着内贡的大红袍,这体会,很微妙,“大人啊,您这外衣里面,穿的是金丝吗?”

“陪葬的时候穿。”裘樟悄悄道:“低调,低调。”

杜九言拱手,“届时,我一定会去给大人您送葬的。”

“踩点刨坟?那本官一定不会让你知道本官葬哪里了。”裘樟啐了一口。

杜九言摇头,“是盗墓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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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个问题,小萝卜喊鲁念宗喊什么?我们这边喊“舅公”,你们那怎么称呼。

第217章 走为上策(三)

“盗墓?”裘樟哈哈一笑,“这么说,本官会拜相封侯?”

只有王公侯爵的墓才算是盗墓,寻常小墓就叫刨坟。

杜九言点头,“大人,做人要有理想,您虽已是年老色衰,但努力一把,还是有点希望的博得第二春。”

“就靠你了。”裘樟拱手道:“像拉郭大人和付大人那样,拉我一把。”

杜九言挑眉看着他。

“哎呀,忘记了。本官今天这个位置,也是你拉的。”裘樟哈哈大笑,“那你努力,再拉我一把。”

杜九言摇头,“大人,您要知足常乐。”

“是,是!”裘樟看着她,道:“你这次可是出够了风头啊,虽没有像以前那样舌战群儒大放异彩,但这一个官司,绝对震惊朝野了。”

“不过,你要小心一点。”裘樟道:“这正赶上了过年休沐,等过了初六开朝,我估计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

杜九言点头。

“你想啊,那李执贪了多少的银子,这其中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当时随便结案将马玉娘斩了也就罢了,可你弄了一个三司会审。”

“你没看见钱侍郎迫不及待地参与此事,他这是想用马玉娘的案件,牵扯出李执贪污的案子再翻出任阁老呢。”

“这拔出萝卜带出泥,能带多少算多少。”裘樟道:“任阁老和吴大人那边能看你顺眼?”

裘樟又道:“这其次,马玉娘是妇人,你辩讼的时候可是宣扬了,谁的命都不贱,人命都的平等的?”

杜九言点头。

“所以,有的人可就听的不舒服了,到时候参你的折子,必定漫天飞,尤其是那些成天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任阁老的人,不定还可以从你入手,来反击鲁党呢。”

杜九言颔首,道:“大人顾虑的对,所以我决定这两日就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杜九言道。

裘樟嘿嘿一笑,道:“也行,反正你人不在京城,又不从政,他们奈何不了你。”

“那我们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钱道安凝眉道:“在开朝以前,就离开京城。”

此刻,任延辉的书房中,吴大人和户部的孙尚书正在喝着茶,三个人对面而坐,沉默了一刻,吴大人道:“一开朝,那边肯定就要说李执的事,如果我没有料错,这几日说不定就已经在整理奏疏了。”

“大人,李执和京中来往的书信以及钱财,年前两日,下臣让人暗中调查了一番,确实…不少。”孙尚书道:“不说吏部的几位,就是户部的两位侍郎也有瓜葛。”

任延辉气的揉了揉额头,“昨日在宫里,邵阳杜九言还使唤儿子来给鲁阁老讨字。我看,就从这位讼师入手。”

“想办法将她留在京城。再遣人去查她的底细。”

“可是她的儿子由太后做主,认了桂王做义父。若再弹劾,太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任延辉摆手,“是她儿子认义父,又不是她。更何况太后娘娘从不理朝政的事,不会因此而不高兴的。”又道:“主题就是,她为了帮马玉娘博取同情,而捏造李执的罪证。”

从小入手,反击鲁党泼来的脏水。

“是,那下臣明日一早就吩咐下去,趁着这几日准备好。”吴大人道。

一开朝,就有一场硬仗等着。

第二日,他们就遣了人在郭府和客栈外等着,一直到初四,监视的人都确定杜九言她们还依旧在客栈中。

如此,所有人都等着初六那日的开朝。

年底休沐,赵煜每日三餐都会到坤宁宫来陪太后用膳。

除了赵煜外,桂王亦是每日都来,准时准点。

太后放了勺子,端水漱口,余光撇着桂王,“这大早上的,你就到哀家这里来蹭吃,你府里就不能放个厨子?”

“我一个人,不用这些。”桂王道。

太后反手戳着他的额头,“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正常点,好好过日子呢。”

“疼。”桂王摸着额头,“我天天来,您嫌我烦,我要是不来,您又得念我没良心。”

“做人难。”桂王将一碗燕窝倒嘴里。

太后指着他和赵煜道:“瞧见没有,吃东西就挑好的吃。从今儿开始,他到宫里来吃饭,你从他例钱里扣伙食费。”

“好。”赵煜忍着笑,看着桂王,“就他这么个吃法,估计一个月得一千两银。”

桂王放了勺子,“那正好,例钱给我涨点吧。”说着看着赵煜,“一个月六千两,我让你扣一千。”

“朕一个月都没六千两,”赵煜被气笑了,“你少跟我得寸进尺。”

桂王道:“那你找点事给我做吧,我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