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杜九言道。
黄书吏让杨照签字画押。
杜九言就看着肖二,“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从实招了,你的通奸罪杨长堂不告我就不管,可要是你接着撒谎做伪证,杨长堂不告杨秋娘也会告。”
“不、不是。我…”肖二回头看罗青苗。
罗青苗指着他怒喝一声,“肖二,你居然骗我,竟做伪证。”说着,拱手和刘县令道:“大人,此人实在无耻无赖,诓骗学生上堂做伪证,请大人严惩。”
刘县令就看着他没说话。
“你放屁。”肖二蹭的一下站起来,怒道:“要不是你她娘的让人去找我回来,我会带着阮氏又回来?”
“大人。”肖二和刘县令道:“这个狗东西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回来作证。看在钱的份上,我就回来了。”
“我都带着阮氏到镇远府了,怎么可能还回来。”肖二呸了一口。
门外,不知道是谁丢了个鸡蛋进来,喊道:“罗青苗,你就是个败类。”
“大人。”罗青苗道:“请听学生解释。”
李栋也起身,拱手道:“刘大人,此事和青苗确实没有关系,他不知情,还请大人明辨。”
他说着,见刘县令没有反应,便咳嗽了一声,提醒刘县令。
西南在京中的人脉比刘县令多很多,李栋承诺刘县令,三年期满必定为他打点,在他致使前定能像裘樟那样做到五品京官。
如今回乡也能称作一句衣锦还乡了。
李栋看着刘县令,他的提醒别人不懂,刘县令肯定明白。
而且,刘县令还拿了他五百两。
罗青苗也看着刘县令,他也相信刘县令会有聪明的选择。
“放屁!”忽然,刘县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众人发出哇地一声响,就见他个子很高,小小县令袍服,裹着他高大身体,紧紧地都快要将衣襟给崩开了。
杜九言一口气没换上来,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们不但做伪证,还威胁,暗示贿赂本官。来人,给我将此二人抓起来,一会儿本官要亲自去西南问付怀瑾,在他的统领之下,西南已经成了歪脖子树。”
“讼案不靠本事辩讼,居然无视律法,弄虚作假。只为区区面子就能草菅人命,本官对你们太失望了!”
他一番话,声音高底气足,吓的李栋和罗青苗目瞪口呆。
这…刘县令怎么和前几天的刘县令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李栋,他和刘县令是同科,最近走动频繁,对刘县令他不敢说了若指掌,但确实很熟悉。
刘县令有野心可有没有能力,胆子小怕事还耳朵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管什么事只要有人帮他做,他都求之不得。
恨不得什么事都坐享其成。
但现在这位刘县令,也太有气势了。
李栋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顿时脸色大变,指着刘县令,脱口道:“桂…”
“闭嘴!”刘县令指着焦三,“耳朵黏在脚底了?抓起来!”
焦三也被吓着了,一头冷汗,哆哆嗦嗦地朝杜九言看来,用眼神询问。
杜九言也看着他,报以惊恐和无奈。
桂王来了。
焦三带人将李栋和罗青苗捆了起来,肖二也被押在堂上,杨坡脸色发白地看着刘县令,又看着罗青苗。
他的案子没结,居然讼师被抓起来了。
“你过来。”刘县令指着杜九言,很不庄重地勾了勾手指。
杜九言叹了口气,弓着腰走到刘县令面前,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怎么判?”刘县令压着声音问道:“这案子乱七八糟的,爷不知道啊。”
杜九言砸了砸嘴,看着桂王苦笑道:“王爷您真是小妖精,下次变身前,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桂王冲着她挑了挑吊梢眼的眼角,一脸猥琐。
------题外话------
呐呐呐,你们的小妖精给你们了。
快来,用月票塞在他那快要崩裂得官服里。
第233章 千里追寻(一)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在他身侧低声将条例背诵了一遍。
桂王哦了一声,挥着手道:“行了,走吧走吧。”
杜九言回道原位,窦荣兴看着她一脸疑问颤颤巍巍地问道:“九哥,这…桂王爷又来了?”
杜九言痛心疾首地点头,“嗯。”
啪!桂王拍了惊堂木,喝道:“杨长胜自杀构陷一事,已查明原委,有证据两项,辅证明确,本官现判定如下:按《周律、刑律、诉讼、诬告》条例,杨长胜涉构陷诬告他人凶杀,罪证确凿,念其已身故,故本官不再追究。是以杨长弓无罪,当堂释放。”
杨长弓老泪纵横,扑倒在哭无声哭泣。
“杨长胜之子杨坡,一罪为其父构陷之罪帮凶,二罪,其致使十一岁一下幼童身亡,按《周律、刑律、人命》,判斩刑。”
杨坡抬头,看向刘县令,又看向杨长弓,满目杀意。他抿着唇,忽然朝杨长弓扑了过去,手中的钉子一晃而过…可不等他人到,跛子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即两个差役上前来,将杨坡摁住。
“你该死,你该死。”杨坡指着杨长弓道:“要不是你,我的妻儿不会死,我父亲也不会死。杨长弓你就活着,下半辈子你也会夜夜噩梦,生生不宁。”
杨长弓捂脸大哭,“我错了,错了啊!”
“我不该为了那半丈地,与他斗了近十年。不就半丈地,却弄的两家家破人亡。”
“我蠢,我太蠢了!”杨长弓想到自己死去的孙子,不停的捶着自己的头。
杨坡哈哈大笑,指着杨长弓道:“你现在知道错了?你应该去死,杨长弓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够了啊。”杨三强冲了进来,指着杨坡,道:“当年是你家先抢的我家的宅基地,我奶说了几句,杨长胜骂的话有多难听,活生生将她气病倒了,不过半年她就去了。”
“那地是我家的,我爹半夜砸墙是不对,可他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你现在还有脸说我们。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么多年,你们做了多少龌蹉的事?你妻儿死了,和我家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们的报应。你们自己承担不了这个痛苦,就把恨加到我们身上,我的儿子又有什么错。”
杨三强说着,那么大的男人,哭得满脸的眼泪鼻涕,“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是,我们是有错,可你们难道就没有错了?”
“半丈的宅基地,你我两家是兄弟,就算占了又怎么样?是你们斤斤计较,是你们在挑事斗事。”杨坡道。
杜九言笑看着杨坡,道:“这番话,本来我不打算说的,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半分口舌都不想废。就让你糊涂一辈子,挺好的。”
“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想着,在你死前也不该让你糊涂的死。”
“第一,宅基地是他家的。你哪里来的脸,说这是小事,是他们计较?他们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的,他们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他们若精明一些,当年就来找讼师,你们不但要拆了房子重建,按律还要赔钱!”
“第二,杨三强的奶奶虽不是你们杀死的,但却因与你们脱不了关系。作为没出五服的邻居,你们就不内疚?仗着他家当家的不在家,欺负老人孩子,你们有什么脸面恨对方?”
“第三,杨长弓敲墙,他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敲墙,莫说敲,他就是全推了,也没有错!”
“第四,就算两家有仇,你们也有无数种的方法去报仇抑或和解,可你们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用命构陷,就凭你这们父子的蠢样,全天下欠你们的嘴脸,我也会一管到底。”
“最后,”杜九言轻笑一声,低声道:“你爹死了,你要砍头,你娘也活不了。到时候该杨长弓的东西还得还给他,他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你说,你气不气?”
杨坡盯着杜九言,一口血噗出嘴角,脸色苍白如纸。
“不、不…”杨坡摇着头,摇摇欲坠。
“蠢,气量还小,嫌弃!”刘县令指着杨坡毫不掩饰地嫌弃之色,又拍了惊堂木,道:“肖二,按周律诬告条例,你涉作伪证,依律仗三十徒一年。至于通奸之罪,杨长堂若告,本官定会受理。”
肖二扑在地上喊冤枉。
“西南讼行甲子组的罗青苗。教唆词讼、作伪证,又因其知法犯法遂判其仗一百,戴枷号三月,每日早晚游街两个时辰。并革去讼师牌证。”
“李栋贿赂本官,威胁。按律仗一百徒三年,但因其身为讼师又为人师表,所贿赂钱财已足有五百两之多,本官判其绞监候,交由刑部各位大人判定。”
“退堂!”刘县令摔了惊堂木道。
焦三上来将宛若死人一般的杨坡拖了下去,肖二大喊着冤枉,嚎啕哭着。
“爹!”杨三强跪在杨长弓面前。
杨长弓抬头看着儿子,忽然转身冲着儿子磕头,“是爹的错,要不是爹蠢一直斤斤计较和他斗,小宝也不会死,是爹的错,爹对不起你们。”
杨三强不知道说什么,虽洗脱了冤情,可是他们一点高兴之意都没有。
“我们都错了,我应该拦着你的,不该和你一起打。”杨三强对着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地响。
门外,平氏坐在衙门外的台阶上,抱着大儿子嚎啕大哭。
“行了!”刘县令不耐烦地喊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回家好好检讨,往后日子怎么过吧。”
杨三强擦着眼泪应是,扶着杨长弓给刘县令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又转头来给杜九言磕头,“谢谢杜先生。”
“好好过日子吧。”杜九言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能想明白,也不枉吃了这么重的教训。”
“不过,这世上也不是每一次都给你们后悔的机会。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杨三强应是,扶着杨长弓,父子二人跌跌撞撞地出去。
外面嗡嗡地响着,指着他们议论。
心情很复杂,要说同情,当然是同情的。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杨长弓也不是全然无辜。
至于杨长胜一家…抢了半丈的宅基地,却将自己家作践的家破人亡,这对父子真的是自私自利还阴狠凉薄。
衙堂内安静下来,杜九言抱臂看着刘县令。
刘县令也盯着他。
两个人都眯着眼睛,满目的杀气。
“杜先生,”刘县令皮笑肉不笑地道:“关于罗青苗的事,本官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杜九言道:“好啊!”她话落,朝门外听讼的百姓打了个手势。
大家看的明白,纷纷应是,笑着散了。
她往后走,跛子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不要和他胡闹,先弄清楚他来做什么。”
杜九言去了后院。
房门一关,桂王一回头手就伸了过来,掐杜九言的脖子,杜九言匕首朝他肚子一抵。
“死娘娘腔,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良心被狗吃了?”桂王怒道。
杜九言冷声道:“你胆子不小啊,居然真敢来。”
“我来了,你拿我怎么着。”桂王道。
杜九言将匕首朝前送了送,“误杀!”
“你试试。”桂王忽然敲了敲自己的前胸,发出铿铿的响声。
杜九言一怔,“你是虫草鹿鞭丸吃傻了吧。”这个傻子,居然在衣服里穿了盔甲。
难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
桂王挺了挺胸膛,大刀阔斧地坐下来,看着她,“说吧,为什么逃走。”
“想念家人,自然就回来了。”杜九言在他对面坐下来,“王爷,这邵阳穷苦,你什么时候走?不然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一失手犯下弥天大错。”
桂王在桌上拍了封信,“瞧好了,这次本王名正言顺。”
杜九言将桌子上的信拆开,是皇帝的手谕,大概的意思是准许桂王假扮刘县令留在邵阳,让杜九言辅佐,提点刑狱。
信的底下,戳着赵煜的私章。
明晃晃的红色比对面人的脸还要刺眼,杜九言道:“圣上就任由你胡闹?”
“我不比刘县令好?我胡闹,你眼瞎吧。”桂王道。
客观说,桂王确实比刘县令好了千百倍。但再好她也不想天天见,“你把刘县令弄哪里去了?”
“让他卷着包袱滚了。不然本王弄死他。”桂王道:“蔑视律法与讼师勾结,就这两个罪名,不砍他脑袋,他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桂王说着,提壶给自己倒茶,余光撇着杜九言。
“你真要留下来?”杜九言道:“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杜九言起身,一边走一边解腰带。
“王爷千里追寻,必然是对我念念不忘情根深种,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一下王爷您吧。”
桂王瞪眼,指着她…
------题外话------
谢谢投月票,送礼物的、留言的你们,爱你们!
第234章 价值百两
“杜九言!”桂王一拍桌子,人一跃而起躲出半丈外。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我来只是单纯欣赏你讼师的能力,和私人感情毫无关系。”
“还有,这天下都是我家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桂王一挥手,本来就小的衣服撕拉一下,崩开一道口子,露出胸前铠甲。
杜九言朝他走过去,笑盈盈地道:“我看不是吧,这天下那么大,你怎么不去别的地方。这天下出色的讼师也不止我一个,你和别人学习去啊。”
“千里追来,你要不是情根深种,我都不信。”
“来吧,来吧。”杜九言道:“王爷不要害羞,总有第二次的。”
桂王指着她怒道:“娘娘腔,再警告你一次,我不喜欢女人…不对,我不喜欢男人,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你拳脚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以前不过懒得和你打而已。”
杜九言看着他,“那你来邵阳干什么,又不是为了爱情又不是事业,你这样是浪费人生。”
“我又闲又富还有权。”桂王道:“活着就为了高兴,我怎么高兴怎么过,你管得到是宽。”
杜九言眉梢一挑,谆谆善诱,“要不,你接着去造反啊。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你应该再接再厉将你的版图再扩大一点。”
“现在没钱。”桂王道:“我哥也不高兴了,我要低调一段时间。”
杜九言摆手,“你这样没用,你要是相信我,我私底下给你做军事,不收你钱。”
“我不需要军师。”桂王嫌弃地撇了她一眼,“还有,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你少来怂恿我。”
还不傻!杜九言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看你表现吧。”桂王道:“再说,我做县令对你是有好处的,你不要狗咬吕洞宾。”
“就今天这局面,要不是我来救场,你还不是被人联手欺负。你看看你当时的窝囊样子,丢人!”桂王道。
杜九言就上前去扯着他破碎的衣襟,拽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话。
“敢不敢?”她道。
“谁不去,谁是猪!”桂王喝道。
杜九言点头,“行!一盏茶后我们衙门外见,谁不去谁是猪!”
“什么一盏茶,现在就去。”桂王说着就要走。
杜九言就咳嗽了一声,指了指他一身破碎的衣服,含笑道:“王爷如此出去,别人会非议我手段残暴。”
桂王打量自己的官袍,因为换的急他上次定制的官袍没找着,就穿了刘县令的,又料准了杜九言会用匕首下黑手,所以还在里面加塞了一件铠甲。
所以这件官袍在他身上已经用尽了全力保全自己,可最后还是能力不够支离破碎。
“出去出去。”桂王挥着手,“我换衣服。”
杜九言开门出去,跛子在前衙等她,低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当县令。”杜九言和跛子道:“现在肯定不会走的。”
跛子凝眉,道:“邵阳离镇远府近。我刚才去查看过,顾青山和韩当都不在,只有乔墨随行。”
应该去镇远了。
“他自己也说了,他只是低调一段时间,造反是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杜九言道:“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跛子摇头,“此人真话像假话,假话像真话,分辨不出来。”
为什么分辨不出来?因为每个人做事,无论真假都应该有理由有目的,但桂王没有。他要造反,可这天下君主是疼他宠他的亲哥哥,他要当县令追着杜九言来了,可他却并不知道杜九言身份,纯粹是觉得好玩。
所以,这样的人,你分辨不出他的心思,很难判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杜九言道:“慢慢想办法,将他弄走。”
杜九言不怕桂王,这小妖精今天发现不了她是秦九烟,再过十年他都不可能发现的。
反而是去京城,那么多人精,那么多雪亮的眼睛,她就算掩饰得再好也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只能如此,你尽量离他远点。”跛子低声道:“免得他哪日造反,你真被牵连进去。”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桂王已经换好了衣服贴着刘县令的面皮,大摇大摆地来了,“臭道士,你又做捕快了?”
“刘大人。”跛子拱手,道:“在下并非道士。”
桂王就眯眼看着跛子,“没关系,茅老道很快就会来了,你是不是他徒弟,就会有答案了。”
“随便吧。”跛子淡淡扫他一眼,和杜九言道:“你们要出去?”
桂王吩咐道:“你和焦三将西南两个败类戴着枷号跟上,本官要去西南。”
跛子问道:“去西南作甚?”
“去了不就知道了,废话多呢。”桂王道。
跛子看着杜九言,低声道:“你挑的事?”
杜九言摆手,“不是不是,纯粹是王爷要伸张正义。”
跛子才不信,杜九言让罗青苗作伪证就是想着今天去闹!
他没地说,去找焦三办事去了。
“娘娘腔,你回来的路上,是不是乱给人写字了?”桂王问道。
杜九言凝眉道:“什么叫乱给人写字,我这叫赠墨宝。”
“哈!”桂王抚掌大笑,指着她道:“就你那狗刨的字,你也好意思让人挂在中堂展示?”
杜九言点头,“好意思!”
“我都替你丢人。”桂王说着,从怀里摸了一张纸出来,一抖开给她看,“天天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不知道感激,没良心。”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因为这副字是她半道住客栈的时候给东家写的。
一副字省了她们一半的房费。
“你偷的?”杜九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