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她们决定去矿山,可能过几天就来邵阳,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新化。”

陈朗在哪里都一样,便含笑道:“好,那就去新化。”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啊。”花子惦记好久了,一直想去的。

杜九言将小萝卜放下来,道:“估计要几天的功夫。花子小哥,再等几天好吗?”

“好吧!”花子笑嘻嘻地道:“那我就等几天吧。”

大家笑着坐下来,陈朗端上来一碟子酥脆的葱油饼,“都来尝一尝,味道如何。”

大家都上来,一人拿着一块饼嚼着,杜九言点头,“好吃!又香又脆味道特别的好。”

“往后早上我们又多了一个早饭了。”陈朗笑着道。

杜九言咦了一声,“这是先生前几天”格面团“悟出来的新做法吗?”

“不是,是今天早上和闹儿去买菜,那位卖肉李婶子告诉我的。还让我买了一点猪油,说炒素菜的时候放点猪油,更香。”陈朗道:“这个饼里也放了一些。”

杜九言挑眉。

“九哥。”闹儿小声道:“先生在早市里的人缘好的不得了。只要先生去买菜,一样的价钱,不是比别人的菜新鲜,就是比别人的份量多。”

杜九言就托腮看着陈朗,道:“我们先生芝兰玉树,儒雅温润,去那样市井的地方,当然是要成为万人迷的。”

“又拿我打趣,我这模样担不起你那八个字的夸赞。”陈朗笑了起来。

熟悉了以后,陈朗脸上的那道疤,不但不觉得碍眼,反而看着很顺眼。

好像这道疤涵盖了许多的东西,让陈朗变的更像陈朗。

“其实吧,李婶子对先生这么好,还有别的原因。”闹儿笑着道:“她家谢宝要启蒙,想送去青山书院,但书院今年学生招满了,让她明年再送。她又不想浪费一年时间,所以问先生能不能收谢宝。”

“我没同意。”陈朗苦笑道:“家里的孩子就算了,别人家的孩子,不要误人子弟了。”

他就是不想和外界接触,杜九言也发现了,当时路老四一家是没有办法,因为左邻右里来来去去难免接触,再出去外面,陈朗就不愿意多接触。

“她家孩子多大,这么着急启蒙。”杜九言将最后一块饼吃完,“我没留,跛子还有没有?”

陈朗失笑,“我一会儿再做,还有面。”顿了顿又道:“她孩子估计七岁吧,听说三岁之前都不会说话,大家都以为是个傻子,等快四岁的时候突然开口了,然后就成了个七步成诗的神童,在西市那边很有名气。”

“那就自己看看书呗。”杜九言打了哈欠,陈朗道:“昨晚没睡好?”

杜九言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别说了,和王爷一起出门,作死我了。”

陈朗失笑。

杜九言一怔看着他,道:“先生为什么笑?”

“你们有意思。”陈朗笑着去了厨房。

杜九言又补了一觉。

隔了两日,马玉娘一家人到了邵阳,大家就一起收拾了东西去了新化。

“走了?”桂王看着乔墨,“你确定?”

乔墨点头,“是的,我还去三尺堂问了,那边几个人都这么说。前天早上宝庆那边来了人,住了一夜,昨天早上就走了。”

“没良心的。”桂王愤愤不平,把面皮撕了丢桌子上,“你来!”

乔墨想哭,摇着头道:“爷,属下根本不会做县令,您还是让属下好好做属下吧。”

“你们三个人一起,还有茅道士,什么事都可以做。”桂王拍了拍乔墨的肩膀,“相信自己。”

乔墨问道:“那爷,您去哪里?”

“我很累。”桂王道:“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温泉也没泡就跑走了,这个没良心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他说着就负手出门,恰好碰见跛子从外面回来,他眼睛一亮,道:“你瞎晃悠什么,没公事要办了?”

“王爷。”跛子拱手道:“有的,最近事情不少。王爷,您不用去下河镇看看水坝?”

桂王蹙眉,道:“对,你正好提醒我了,本王命你去下河镇看水坝去,回来以后详细地写一个考察文书给我。”

不就是不想让我去新化吗!跛子打量着桂王。

桂王也打量着跛子。

“王爷,修坝银两的事,您还是要跟进工部,否则,等哪日水坝垮塌了,银两也没有送来。”

“届时,不但百姓遭殃,王爷您的名声也要受负累。”

桂王眯眼,这个臭道士,居然算计他。

他指了指跛子,“我就不跟进,你怎么着吧,管的宽呢。”

说着,负着手大摇大摆地出去。

跛子揉了揉额头,去找焦三,“王爷让我去下河镇看水坝,我可能要出去半个月。”

“去一趟下河镇,你要用半个月?”焦三一脸惊奇,“你是用爬得啊?”

跛子道:“顺道去新化住几天。等我回来的时候,换三爷您休息。”

“你看看你们,杜九言一走,你们都什么德性。”焦三撇嘴,我还想去呢,就你辛苦。

跛子失笑,“最近事也不多,你也别和我装辛苦了。”

“你事不多,我事多。”焦三说完,跛子凝眉问道:“三爷有什么事?”

焦三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你去吧。”

跛子看了眼焦三出了衙门。

跛子先去的下河镇,第二日往新华去,等到盐山的时候,桂王已经在盐山了。

两人见面,皆是冷笑,满目杀气。

杜九言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们,托着下巴,道:“啊!我又开始膨胀了,我的魅力和吸引力太大了!”

两人转头过来看她。

“我很帅吧?”杜九言冲着两人挤了挤眼睛,“这样,你们打一架我看看,谁比较威武雄壮,我就考虑今晚和谁共进晚膳!”

桂王冷嗤一声,“有病!”

“你很闲吗,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山脚在起地基了,那一块地办好了?”跛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桂王给新化县令一封密信,然后县令大人不但给了那块地,还将旁边的地也给我们了。”

虽都是荒地,但是他们干活的人多,开荒种地太简单了。

“你快去看看,小萝卜养的鸡鸭猪都长很大了,昨天我们烤了一只鸡。”杜九言道。

跛子颔首,扫了一眼桂王,进山了。

桂王盯着杜九言,道:“你看起来很无聊,像个市井的盲流。”

“王爷您不知道吧,我做过乞丐的。”杜九言负着手,闲庭碎步地往前去,桂王随在她身后,道:“怎么没把你饿死。”

杜九言道:“你要是一直跟着,我觉得我才会被饿死。”

这个人不但抠还能吃。

昨晚一只鸡,他吃了一半。

“我付钱了,半只鸡我给了二两银!”桂王道:“你去问问儿子!”

这件事,杜九言不知道。

难怪昨晚小萝卜很爽快地将自己的鸡翅给桂王了。

“二两,不贵啊。”杜九言淡淡然地道。

桂王一脸惊奇,“二两,我能买十只鸡!”

“义父啊,”小萝卜朝这边飞奔而来,长长了的小辫子在后脑勺点着,笑的眉眼弯弯,“山里有野鸡,我们去抓野鸡好不好啊。”

桂王脚动了动想让开,想了想又别别扭扭张开了手臂。

小萝卜的脚步却戛然而止,站在他面前,昂着头看他,“要不要抓野鸡?”

“不抓!”桂王收回手,气鼓鼓地走了。

小萝卜莫名其妙,看着杜九言,“爹啊,义父怎么了?”

“可能要变身了,酝酿情绪。”杜九言将儿子抱起来,“在山里,不要跑。”

小萝卜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账对完了?盈利了吗?”杜九言问道。

小萝卜点头,“盈利了啊,先生说估算了一下,等到年底的时候您可能会分到两万两银子那么多。”

“那可真是有钱了。”杜九言啧啧叹道:“这矿,比讼师赚啊。”

小萝卜打量着杜九言,“爹啊,做人要有理想,天天靠着矿怎么行。而且,矿有我就好了啊,您还是做讼师挣钱吧。”

“这是我的矿。”杜九言敲儿子的头。

小萝卜捂着头,道:“爹啊,我们是父子,不要分的那么细,容易伤感情的。”

“没感情,”杜九言冲着桂王的背影打了个眼色,“呐,那人有一大块封地。”

小萝卜摇着头,低声道:“用自由去换钱,本末倒置啊。”

杜九言亲了一下儿子,“走,爹陪你去抓野鸡。”

“好唉,那我又可以卖给王爷了。”小萝卜高兴不已,冲着山下玩的铁牛和花子几个人喊道:“去抓野鸡喽。”

------题外话------

九爷天天挑事斗势…石头就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然后就砸自己脚了。

第269章 千里之隔(三)

马玉娘来了两天,就晒黑了不少,但原本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光泽,她坐在大石头缝补衣服,桂香路过递给她一块瓜,“马娘子您吃块,可甜了。”

“这个才三月末就有甜瓜了?”马玉娘放了衣服接过来,咬了一口点头道:“真的很甜。”

桂香胖了不少,人又黑又壮,她哈哈笑着,道:“这是银手小哥想到的办法,他挖了个坑,然后在上面盖了一层油纸,冬天的时候我们还有青菜吃呢。”

“你们可真是聪明啊。”马玉娘笑着道:“我看你忙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会儿吧。”

桂香摇着头,“不累的,我歇了就浑身难受。马娘子您不知道,我以前的活虽然没有这么重,但成天提醒吊胆,现在好了,一天累的哪儿哪儿都疼,但是倒床上就睡过去了,特别的踏实。”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马玉娘轻笑,“是不是因为是山里呢,我上床就睡着了,这么多年的觉都没这两天睡的沉。”

桂王点头,“还有就是人多啊,这么多人什么都不怕,心头踏实就睡的好。”

马玉娘轻笑点头。

“桂香姐,我去挑水了,炉子上有火你看一下。”金秀冲着这边喊道。

桂香应了,去了厨房。

马玉娘继续做针线,间隙抬头看看矿下做事的人们,不由失笑。

“全哥全哥。”好几个年纪轻的围着刘大全,“你闻闻,我身上的衣服都是香的。”

刘大全踢了一脚,“还不快去背石头,先生说了,让我们努力,年底能住进新家。”

“肯定行!”大家闹哄哄的,劲头比以前足,刘大全警告道:“都不准想歪心思,要是把人都吓走了,咱们连饭都没的吃,就更别想着衣服香了。”

大家都懂,笑呵呵地点头,“你就放心吧,大家都有分寸。”

“反正我话放在这里,谁要是做蠢事,我就直接挖个坑把他埋了。”刘大全道。

知道不是开玩笑,所以大家都应是。

“喝水了。”金印和姜姨娘抬着大桶泡的茶,将篮子里的碗拿出来,“都过来喝点水再做事。”

大家不好意思直接看她们,都羞答答地上前去喝茶,又垂着头道谢,然后回去干活。

桂王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子对面,陈朗在拨算盘,他沉声道:“堂堂三元及第,翰林学士,居然就做了账房?”

“王爷,过去的事不提了,我现在只是陈朗。”陈朗拱手道。

桂王道:“你家人不要了?”

“儿女已成家,双亲和夫人皆亡故,没有什么需要我担心挂念的了。”陈朗道:“还请王爷帮忙守口。”

桂王道:“你既不想被发现,为什么要亲自写奏疏?”

陈朗的笔记,他认识。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王爷人在邵阳,我一直躲避并不是长久之计。”陈朗道。

桂王哼了一声,敲了敲桌子,“想让我保密可以,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王爷,陈某一无所有。”陈郎道。

桂王指了指脑子,“有这个就行。等从这里回去,你每日去衙门两个时辰,帮本王做事。”

“王爷,我不曾外放过,县衙的事我不会。”陈朗道。

桂王道:“给你几天考虑!”

“既然王爷不嫌弃,那只能如此了。”陈朗叹气。

他被桂王威胁了,很想告诉杜九言。

“杜九言那边你自己想办法解释吧。”桂王说着出去了。

陈朗失笑,杜九言那边完全不用解释,她那么聪明的人,不问只是尊重,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事也瞒不住她。

“先生,”银手跑进来,笑着道:“跛子哥一来,居然在山里抓了一只鹿,晚上可以烤鹿肉了。”

陈朗笑看着他,道:“收拾起来也麻烦的,要我帮忙吗?”

“不用。陶娘子和金秀姐姐她们会收拾,说我们等着吃就好了。”银手哈哈笑着,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陈朗失笑,一群男人当中放了几位女子进来,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整个盐山都变得有条不紊,马玉娘她们还有桂香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应该休息…

比那些在这里做了几年事情的男人们都要清楚。

女人真的神奇,只要给了她们发挥的余地,她们回馈的惊喜,实在令人目不暇接。

坤宁宫,太后午觉醒来,钱嬷嬷伺候她洗漱,太后指着青丝里的几根银丝,“快,把拔掉。”

“好,好。”钱嬷嬷小心翼翼地拔掉,笑着道:“就两根,您别怕。”

太后叹气道:“哀家还是老了啊,可那小兔崽子还在外面鬼混,不回来好好过日子。”

“娘娘,只要王爷高兴,您就让他玩吧。不然您让他做什么,难道真让他进朝为官不成?”钱嬷嬷笑着道。

太后蹙眉道:“那也要先有了后再去玩啊…说起来,他最近在邵阳怎么样,县令当的如何?”

“奴婢正要和您说呢,今儿刑部收到了邵阳送来的公文,一共说了两件事,这第一件是办了一桩杀人案,是王爷亲自查办的,听说还去杀人的现场,和杜讼师一点一点推出来,亲自抓到凶手的呢。”

太后笑了,“他会什么,肯定是杜九言做的,他跟着后面捣乱吧。”

“咱们王爷可聪明着呢,这种事他肯定能做好。”钱嬷嬷道:“而且,案子是他审理的,刑部没说判的不好,那就是没有问题。”

“王爷又不是科举出身的学子,他能把案子理顺,依法办事判的妥妥当当,就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了。”

“所以啊,您且宽心吧,王爷厉害着呢,一点没胡闹。”钱嬷嬷一脸的骄傲。

太后就白了她一眼,“在你眼里他哪样不好?”

钱嬷嬷又笑了起来,“那是王爷真的好啊。”

“不是说还有一件事吗,什么事?”太后问道。

钱嬷嬷就提到修坝的事,“水利向来是大事,王爷才做县令一个月,就想到了这些。奏疏也写的特别好,听说今天就送到圣上手里来了。”

“这件事不容易。”太后颔首,道:“他能想到做一件实事,确实是长进了。”

钱嬷嬷也点头,正要说话,龚大姑姑进来回禀道:“娘娘,圣上来了。”

“估计是为了桂王了。”太后提起一句又皱眉,“你说说,这叫什么封号。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弄个这样的封号。”

钱嬷嬷笑着,道:“事已成定局了,您就别嫌弃了。”

太后去了外面,赵煜已经在了,将折子递给她,“母后您看看,宝庆来的奏疏。”

太后和钱嬷嬷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接过奏疏越看越笑容越大,和赵煜道:“这奏疏写的好,所以肯定不是他写的。”

“反正是学好了。”赵煜失笑,“当初缠着朕非要去当县令,还说体察民情,又保证一年之期。朕这才答应了,没想到他还真的能做点事。”

“那案子办的也不错,快准稳。和杜九言配合的相当好。”

“母后说的对,人要有好伴,这样才能有长进和进步。你看他和杜九言在一起才几个月,就旧貌换新颜了。”赵煜道。

他答应桂王,纯粹是被磨的没法子。又听了安国公的劝,说他去邵阳当县令总比去广西扯旗造反的好。

现在还真的是,这么快就有长进了,还知道雨季前收拾水利。

“不过,这钱要的也太多了,朝中那帮人不会给的。”太后道。

赵煜点头,“一个邵阳,给不了这么多钱。但地方各府县要钱,都是这样,狮子大开口以后,再来来回回讲价,最后打了个一折就行了。”

“四十万两,还行吧。”太后颔首道:“他难得想做点事,你别打击他的热情。”

赵煜应是,“母后,您要不给杜九言去封信,暗中问问她?”

“也好,哀家正好也要给小萝卜去信。”太后说着就来了兴致,让钱嬷嬷研磨。

信写了一半,太后道:“哀家都十几年没出宫门了,写着写着,也好想去外头看看啊。”又道:“你是不是也没出去过?”

“今年上元节,奴婢不是去城隍庙了吗。”钱嬷嬷含笑道:“不过,奴婢这辈子没出过京城,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

太后也很遗憾,“我还是小时候,约莫七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去过一次保定。那次你没去?”

“没有呢,奴婢好像是爬树摔着腿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钱嬷嬷道。

太后想起来了,哈哈笑了,“摘石榴对吧?你嘴馋,非要吃。”

“哪有啊娘娘,是您想吃。而且也不是石榴,是柿子!”钱嬷嬷道:“那棵树不是在您进宫的时候砍了吗,柿子树啊。”

太后愣了一下,点头道:“哀家想起来了,还为此哭了一场,说不要进宫呢。”

“当时闹着说凤梧宫里有鬼,先皇后,不对,先太后娘娘的魂在凤梧宫里走动,您就不肯住进凤梧宫,一进来就住在坤宁宫里不肯走。”钱嬷嬷想到以前的事,只觉得恍若隔世。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圣上和王爷都这么大了。”

太后点头,又苦着脸,“可哀家就一个孙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娘娘,您怎么说着说着又回来了。”钱嬷嬷失笑,“您别光送信,给小萝卜一点赏赐吧。上回来的时候王爷不是说小萝卜爱钱的吗,您就给钱得了,别的都不用。”

太后点头,“赏他…五千两。这钱够他开心一阵子了吧?”

“肯定能。”钱嬷嬷道。

赵煜告辞出来,薛按迎过来,笑着道:“圣上,太后娘娘是不是很高兴?”

“嗯。”赵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看来,让他去邵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