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杜九言亲自上,你考察完如果能接就交给我,我会在甲字组里选个后辈上去。”付怀瑾道。

王谈伶应是,立刻让人去查,两日后查证的人回来,王谈伶拿着卷宗过来,给付怀瑾,“仔细走访了前唐沟和刘家凹两处,您看看。”

付怀瑾仔细看了。

四年前八月初二,唐六夫妻二人一早去地里做事,将两岁十个月的唐耀祖和七岁的唐耀德、九岁的唐耀辉以及十一岁的女儿唐娟留在家中。

等两人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唐耀祖不见了。

两人在家中附近找了很久,还请村里人打捞村后的池塘,都没有。

三个哥哥姐姐一问三不知,都说当时唐耀祖在门口的晒谷场玩耍,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村里人也没有人见过唐耀祖出村,也不记得那天有没有外村人来过,至于收猪的谢顺夫妻两个,大家也不记得去没去过。

至于唐家凹那边没什么线索。

“刘家凹有记录,村里常有人做拐卖的勾当。”付怀瑾道:“不过也没什么了,只要确认孩子是丢失就可以了。你去将宴通喊来,这件案就交给他办吧。”

王谈伶应是,去喊宴通进来。

下午,他们将唐六和沈氏请来签订了契约。

“被告李氏回来了吗?”宴通问道。

沈氏摇头,“还没有,但官府在缉拿,听说有消息了。”

“嗯,你们先回家,此事我会督促县衙尽快办理,升堂前会去通知你们。”宴通道。

沈氏和唐六回了家中。

宴通将诉状递交到衙门,要求焦三尽快将李婶找回。

杜九言看着突然跑她家躲着的李婶和谢宝,揉了揉额头道:“李婶,您能这样躲一辈子?”

“可他们抢我的小宝,我不能把小宝还给他们。”李婶道。

杜九言劝着道:“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您最好和小宝的生父母商量,有没有一个折中的方法,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闹儿,”杜九言交代道:“你去衙门将三爷请来。”

李婶吓的哭了起来。

“我要藏着你在这里,就是害了你。”杜九言沉声道。

一会儿,焦三到了指着李婶道:“你跑啊,怎么不跑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待个十年八年。”

“现在人家请讼师了,把你告了。”焦三怒道。

李婶吓的不轻茫然里地看着杜九言,“杜先生,咋办?”

“请的西南的讼师?”杜九言问道:“谁?”

焦三回道:“甲字组的宴通,刘公宰的徒弟,在西南和区恒几个并肩,还是不错的。”

“告什么?”

“告谢顺夫妇拐卖孩子。”焦三道:“要是他赢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那…那小宝呢?”李婶还是惦记着儿子的归属。

焦三道:“他都赢了,当然谢宝归他啊。再说,本来就是你没理,不管你偷没偷人家的孩子,那孩子都是他生的,归亲生父母的道理你不懂啊。”

李婶看向杜九言,豁出去地道:“杜先生,您…您帮我打官司吧,您打官司一定能把小宝留下来,我、我坐牢就坐牢了。”

杜九言顿了顿,道:“但你的诉求我满足不了。可以掉过来试试。谢宝留不住,但你可以不坐牢。”

“娘。”谢宝哭了起来。

李婶满脸绝望。

“你人在,两家能来往,谢宝也好好的,你还是能去看他啊。”杜九言道:“如果你愿意,我代你去找对方和解,就不用上公堂了。”

母子两人哭着。

杜九言冲着谢宝招招手,“来,我和你说话。”

谢宝过去,杜九言问道:“你很聪明?”

“别人都说我聪明。”谢宝道。

是不笨!杜九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扬眉道:“听懂了吗?”

“懂!”谢宝擦流眼泪,回头找李婶,“娘,我回他们家去,等我长大了,我会来看您的。我不会忘记您的。”

“我的儿。”李婶哭了半天,抹了眼泪和杜九言道:“杜先生,劳驾您帮我和他们说,我、我把小宝还给他们。”

杜九言点头,摸了摸谢宝的头,“回去了也不要忘记你娘对你的好,以后长大了,多回来走动。”

“嗯,我记得,不会忘记的。”谢宝道。

下午,杜九言去了西南,找到宴通谈和解的事。

“…杜先生,是否和解我要去问过请讼人。明日申时您再来可行?”宴通拱手道。

杜九言也拱手回礼,道:“行,劳驾宴先生!”

她说着,含笑走了。

她一走,隔壁就冲出来许多讼师,围着他,“说什么了,有没有趾高气扬地骂人?”

“那倒没有,只说了和解的事,我告诉她明天再来,她也没有意见。”宴通道:“和那天与会长争辩的感觉不太一样,还给我回礼了。”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觉得惊奇。

“公事公办是吧,那其实也还好啊,做事是做事,恩怨是恩怨。”

“这叫装模作样,你看她以前辩讼时张狂的样子,哪可能有礼有节。”

大家争论不休,宴通去了前唐沟。

第二日杜九言如约而至。

“我的请讼人说可以。”宴通道:“这件事就算了。他们明天早上就会去接孩子回去,您看可行?”

杜九言没意见,对宴通的印象也不错,“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让他们去谢顺家中接孩子。”说着拱了拱手,“告辞。”

“慢走。”宴通送了两步,目送杜九言离开,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唐六和沈氏过来将谢宝带走了。

杜九言没有去看,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让人纠结。

李婶病了一场,过了十多天猪肉铺子才重新开张,焦三路过时,李婶要给他一刀肉,他摆着手道:“一刀肉我还吃不起?去,去!”

说着,背着手走了。

李婶扶着桌子坐下来,以前胖敦敦的人,突然一下子瘦了不少。

焦三摇了摇头,“为人家的儿子,至于这么认真?”

话落,从榆钱村绕了一圈回了衙门。刚进去蛙子正好出来,道:“三爷,刚才唐六来报,说他家儿子走丢了。”

“你去谢顺肉铺?”焦三问道。

蛙子点头应是,“是!”

焦三摆了摆手,“我刚从那边过来,前堂沟附近没找过,就来报了?”

“属下准备去过谢顺肉铺,再去前唐沟看看。”蛙子刚说完,路边来了个老伯,哭着道:“捕快大哥,我要报官,我家的牛丢了。”

蛙子很烦躁,正要说话,焦三道:“你跟他去,我去一趟前唐沟,回来的时候顺道还能办点事。跛子回来了,家里交给他就行了。”

“那行。”蛙子挥着老人家,“哪里丢了,走啊!”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边走边说。

焦三去了一趟谢顺家,并没有找到谢宝。夫妻两人知道谢宝不见了,当即就跟着焦三一起去了前唐沟。

等他们的到的时候,谢宝已经回来了。

“去哪里了,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焦三怒道。

谢宝垂着头不说话。

李婶打量着谢宝,“怎么瘦了这么多,家里是不是没的吃,我、我明天送点肉来。”

“你想送就送吧。”沈氏道:“我家也不是没的吃,是这孩子饭量小而已。”

谢宝扫了一眼李婶,垂着眼帘。

“别闹事,一会儿自己回去。”焦三道。

谢顺和李婶应是。

焦三转道出了前唐沟往城北一处庄子去了。

桂王此刻正盯着杜九言,质疑道:“舍得请我泡温泉?”

“请!”杜九言道:“大家一起去啊,茅道士一起。”

茅道士正要进门,听到后顿时摆手,“不、不去了,你们去就好了。”

“我请客,不要你的钱。”杜九言道:“确定了,我这两日就去把别院租下来,反正院子大,人多反而合算。”

桂王笑了起来,冲着杜九言挑了挑眉头,道:“这事儿说定了,你要是敢反悔,本王弄死你。”

“说定了。”杜九言很爽快,摆了摆手道:“我得去和三爷说一声,让他一起。”

她说着转道出去,和蛙子撞了个顶头,她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杜先生,你进来我一起说。”蛙子拉着杜九言进来,桂王也看着他。

“北城外高府别院,高老爷被杀了。”蛙子道。

桂王起身,指着杜九言,道:“正好,有事做了。”

“不去!”杜九言转身欲走,蛙子跺脚,道:“杀人的,是三爷!”

第276章 案发现场(一)

焦三杀人?

杜九言面色也沉了下来,和桂王对视,他道:“走吧。”

“好。”

两人出门,桂王边走边道:“留一半人看门,其他人都跟着,把尸大父子喊上。”

蛙子应是,跑去喊人。

韩当和顾青三以及乔墨跟在后面,茅道士颠颠的上来,问道:“焦三杀人,倒有可能。贫道看他就不像个好人啊。”

说着摇了摇头。

跛子正从门外进来,桂王看着他,“擅离职守,这个月的例钱全扣!”

“好,”跛子点头,看着杜九言问道:“怎么了,这么多人出去。”

“蛙子来说,三爷在北城外高家别院,将高老爷杀了。”杜九言道:“报官的是高二公子。”

跛子凝眉,“他应该不会杀人!”

捕快根本不用明刀明枪杀百姓,看谁不顺眼或是有仇,整治的方法多的很,弄死的方法也多的很。

抓了个小偷塞他家院子里,然后再去抓,轻则一笔入账,重则弄死满门,不露痕迹。

“看了再说吧。”杜九言走在前面,桂王紧随其后。县衙靠近城中,他们要穿过小半个邵阳才能出北城门。

蛙子牵了马和马车,杜九言骑马,桂王则进了马车。

高家别院出邵阳往宝庆走的时候,隐约是能看得到屋顶的,拢在树林间,门前有池塘屋后有青山,两边栽种了瓜果和水稻。

“这风水,”茅道士站在池塘边上一脸嫌弃,“合着以为挖个池塘就是前有流水后有靠山了啊。”

“这死水一潭,不破财也要招灾。啧啧,天下的道士就没几个有贫道的本事。”茅道士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阔大的院子。

院子修建的很好,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穿过花丛,就是六间正房,正房后面还有罩院和厨房。

“大人,”高远约莫三十不到,普通的容貌皮肤有点黑,人看上去很冷静沉稳,“我父亲枉死,求大人做主。”

桂王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宴席室里,我没动里面的东西,大人请。”高远道。

桂王问道:“你一直在里面,还是偶尔进去的,为什么进去?几时发现的?”

“我一直在院外和人说话,后来听屋里吵架歇下来,我就想着进来敬焦三一杯酒,没想到就看到了我爹倒在血泊里,焦三坐在椅子。”

高远说着跑掀了厅堂左边的一间门帘,“就在里面。”

桂王颔首,吩咐蛙子,“你带人在院子内外搜查,仔细点。”

蛙子应是,吩咐大家去办事。

因为事情涉及焦三,大家都很焦虑。

杜九言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焦三,他穿着捕快的袍服,胸前和右手袖子上有近距离喷溅的血点。

焦三神色有些恍惚,听到脚步声冲着他们看来,无喜无悲。

房间正中,是一张圆桌,桌子上摆着六碟吃用过的菜,炖鸡、炸鱼、红烧肉…还有两只杯子,靠外坐着的右手边放着一只青花的酒壶。

在桌子不远处贴墙放的罗汉床上,一个人男人倒在血泊里,面朝内…杜九言走过去打量,男人五十左右,皮肤很白身材略胖,粗短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很深口子,所有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浸透了他上半身的衣服。

男人死了,但眼睛是瞪圆的,似乎对杀他的人感到震惊。

“我、我没敢合上,怕破坏了这里。”高远道:“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来过。”

杜九言有些奇怪。

“你被他捆住的?”桂王问焦三。

焦三点头。

“我捆的。”高远道:“他杀了我父亲没敢逃,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坐在椅子上,我就拿绳子捆住他了。”

那就是焦三愿意让他捆!杜九言问道:“三爷,怎么回事?”

“说了我自己都不信,”焦三很恍惚,“我什么都不记得,能记事的时候,高远就进来了。”

“九言,这个官司你要帮我辩,我肯定没杀人。”焦三道:“除非我刚才失心疯了。”

杜九言凝眉没说话。

“你怎么没杀人?”高远指着焦三,“不是你杀的,难道我父亲还是自杀。谁自杀我父亲都不会自杀的。”

桂王问道:“为什么你父亲不会自杀?”

“我父亲一生爱享受,游山玩水朋友遍天下。”高远道,“谁自杀,他都不可能自杀。”

这种伤口,自杀做不到,杜九言看向上前来查验的尸大,道:“仔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比如打斗的痕迹。”

“好。”尸大应是,带着施常阳验尸。

杜九言在房里走了一圈,跛子在看丢在桌边的,焦三的刀。

刀出了鞘,上面有血,鞘则放在罗汉床贴扶手的左边。

看上去就是左手抓刀坐下,右手拔刀,刀鞘自然留在了左边。

“是这把刀?”杜九言走过来。

跛子递给她看,“血迹不像是后擦上去的,这把刀应该是凶器。”

杜九言去问焦三:“一点都不记得?”

“不记得。”焦三道:“我和你说情况。”

杜九言点头。

“我和高德荣认识有七年了。这几年断断续续有来往,他常出门,最近这个月才回来,我知道后就打算来见他。本来打算迟点的,但正好前唐沟唐六来报官,说谢宝丢了,我就顺道来了。”

“我来的时候,在这院子里见到了七个人,高德荣,高远还有一个四个丫鬟,估计后院应该还有烧饭的婆子,几个我就不知道了。”

高远补充道:“这院子里今天加上我和我爹,有十一个人,大家都在后面,我没让他们走。”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高远,又和焦三道:“你继续说。”

“我们就在这房间里说话,后来丫鬟上菜上酒,我们就聊了一会儿。”焦三道:“后面的事情我就模模糊糊不大记得了,等清醒了就看到高德荣死在罗汉床上,高远进来,捆我的时候我也没反抗,这情况反抗了也没什么意思。”

“是我让他遣人去报官的。”焦三道。

杜九言问道:“你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注意到什么?”

“除了死了的高德荣,就有只黑猫跑出去了,”焦三道:“除此以外没有人也没有和现在不同的地方。”

高远道:“是养了一只黑猫,养了好几年了。”

大家都很冷静,焦三因为懂所以不闹,冷静叙事。高远也很冷静,没有哭哭嚷嚷要报仇,求做主。

气氛很怪,不像是杀人现场,倒像是追悼会。

“大人。”尸大上来回道:“一刀毙命,凶器应该就是三爷的佩刀。身上暂时没有发现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而且,杀人者是个常用刀的人。”尸大看了一眼焦三,“武功应该不错。”

焦三耷拉了肩膀。

桂王看着尸大,“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让人发疯杀人,自己却不记得,或者,能让人失去短暂的记忆?”

“草头乌,就是拍花子常用的药粉。”尸大道:“这种药粉吸入一些会让人短暂晕眩,但若是吃下去一部分,轻则晕倒重则死人。但有个特点,就是刚吃不久喂甘草汁或者饴糖水,就能立刻解毒。”

“听说中毒的人醒来以后,会不记得自己晕倒前后的事情。”尸大道。

焦三点头,“我刚刚也觉得是这个。可我要是中毒的话,那就只可能是高德荣,但他没有理由。”

“既然喂了解药,那你口中可有甘苦味?”杜九言问道。

焦三砸了砸嘴,摇头道:“没有,酒味倒还残留。”

“高德荣也没有中草头乌,能不能看出来?”杜九言问尸大。

尸大去看焦三的指甲和眼睛,回过头来又看过高德荣,“看不出来。”

那就是不确定高德荣是中毒后被人杀了,还是醒着的时候被人杀了?

杜九言去桌旁边,和尸大道:“银针能试读吗?”

尸大取了银针来,包括酒在内一一试过,并没有反应,他道:“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试出来。”

“闻闻口中,”杜九言掰开高德荣的醉闻了一下,除了酒气以外,并没有别的东西,她又闻焦三的,似乎有些甘腥味。

尸大也闻了,和杜九言低声道:“三爷这个气味,确实有些像,但是也说不好。”

杜九言看过桌上的炸鱼,点头。

高远在一边冷静地看着,转身出来和外面的丫鬟道:“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西南讼行找郑因,就说老爷被人杀了,凶手是焦三,要请杜九言做讼师。”

“让他们速速找个讼师过来一起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