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要一鸣惊人。”

这边一如既往地热闹,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看,想要混在人群里,假装是杜九言这边阵队的。

“想加入,是不是写吹捧信就可以?”有人私下里打听。

“嗯。写的真诚点,字要好看。”

一窝蜂的七八个人偷偷去写吹捧信。

踢了一个多时辰,大家散了杜九言回到房里,刘嵘勤和郑因在做事,见她进来,郑因道:“这里有十几封别的讼行的来信,你可要看看?”

“好!”杜九言坐在对面,拱了拱手,“先生辛苦了。”

郑因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显然不满他这个会长不干活,而将活丢给他和刘嵘勤。

“郑先生,”杜九言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这是我对您的敬重和欣赏。西南这么多先生,我信任的也只有二位啊。”

郑因道:“我应该感动?”

“嗯!”杜九言一点不遮掩,“先生确实应该感动的。”

郑因揉了揉额头,起身拱手道:“多谢会长的信任。”

杜九言回了礼,“都是自己人,先生不必如此感动。”

郑因觉得自己说不过杜九言,接着做事。

刘嵘勤含笑看了一眼杜九言,目光透着一丝疑惑,正要说话,宴通几个人回来了。

“会长,我们回来了。”宴通擦了擦汗,拿茶壶喝茶。

十个人凑着剩下的三只杯子喝了一轮的茶才坐下来,宴通道:“几个疑点我们都查了也问了。吴氏的夫君常年卧床,今年渐渐严重起来,所以她常常夜里回家去照顾自己的夫君,这一点丁府其他人可以证明。”

“吴氏说,杀人的凶器,原本摆在暖阁里,她常用这个小刀给吕氏切水果。但刀为什么在房间里,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吕氏拿去房间里用。但是能肯定,她晚饭回去前,刀还在暖阁。”

“还有一件事,我们请了稳婆,确认吕氏有过…有过那种事,但是,稳婆说没有受伤的痕迹,不像是奸占。”宴通道。

他说完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杜九言又看着其他人。

大家也看着她。

“没有了?”杜九言问道。

池玉道:“我们早上调查的,宴师兄刚刚都说完了。”

“收获呢?”杜九言看着他们,“我们要辩讼的,你们走了一遍一个收获都没有?”

大家摇头,还真的没有什么收获。

“胡大夫去了没有,吕氏何时能醒?”杜九言问道。

“胡大夫说再吃今天的药看看,按道理是应该醒了。如果明天还不醒,他就重新换药。”池玉道。

杜九言点头,“那么,这个案件各位打算怎么辩讼,可以陪着你们演练一遍。”

“一对十?”乔栋问道。

“一对十!”杜九言道:“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怎么辩讼,说好出场顺序,谁辩哪个点,谁负责补充。打团体战和单打独斗不同,要有策略。”

他们还没想到这个一点,宴通就看着大家。

“我们去隔壁商量。”段应道。

大家都一脸严肃地去隔壁商量。

杜九言也找来纸笔,大概列了一下本案的脉路。

“你也需要列辩讼词?”郑因看着她。

杜九言冲着他一笑,“先生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我特别高兴。但我也是讼师啊,这讼词不在心里列就在纸上列,上堂前总要顺一顺的。”

“谁对你的评价也不低,不服气的也只是你的行事方式而已。”郑因淡淡地道。

“那就没办法了,大家互相适应吧。实在适应不了的,就忍一忍!”杜九言含笑道:“先生,您也忍一忍。”

郑因无奈失笑,看来他对杜九言的了解确实太少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责当中,有的事情虽不是他做的,但是却并不能脱掉干系。

他没有辨识好坏,盲目行事,所以,事情的结果,他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杜九言写完,接着看信。

宴通十个人进来了,并排站着,冲着杜九言拱手,有些紧张地道:“先生,可以开始了。”

杜九言放里手中的东西,严阵以待,“刘先生和郑先生做裁判。”

“我虽是原告,但本案原告的案情其实很清楚,所以,你们先来反驳案情和推翻证据。”杜九言道:“我听着。”

宴通就看着段应。

“我们做有罪辩讼。首先,江烨在深夜进入丁府,按律,他就是夜入人家不请自来。如此,丁胜杀江烨本身的罪,就不能成立。”

杜九言道:“用证据说话!从房间里江烨叠放的衣服,两人合眠的平整被褥以及吕氏查验过的身体,都可以证明,他们二人是通奸。吕氏是丁府的夫人,她和江烨夜半私通,当然就是相约好的。如此,江烨当然不是夜入人家!”

段应回道:“吕氏拜佛吃斋,清高疏冷。她的家人以及人事她的朋友,都可以证明她鲜少和外人来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江烨这样一个后辈私通,做出有背人伦的事。”

“有的出家人也有七情六欲,何况只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吕氏。她要做什么和她应该做什么,是无法通过外因来评定评判。没有证据,这个论点不成立。”

段应被噎住,想说什么,可发现自己能辩的部分非常的弱。

“有什么感觉?”杜九言看着他,“你也是有经验的讼师,刚刚只说了两句,感觉焦虑吗?”

段应回道:“确实焦虑。”

没有证据,论点站不住脚。

大家都点头。

“不操作一下就很难体会到这个感受。”杜九言道:“但是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该找的证据都找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并且态度很认真严谨。”

“很棒!”杜九言鼓励道。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杜九言没有讽刺也没有骂他们。

“会长,现在怎么办,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我们肯定输。”萧罄道。

杜九言颔首,“没有证据,就继续找。直到找到证据为止。”

“如果最后都没有呢?”傅元吾问道。

“也没有遗憾,我们尽力了!而且,辩讼的输赢不应该泾渭分明!”

大家明白,无罪不行那就有罪,如果有罪很难也成为双方默认的话,那么就挑一个点来辩。

既然是比试,还是要公平的。

“走!”杜九言取了一把折扇,起身往外走,大家跟着她,“去哪里,找程公吗?”

杜九言开门出去,“再走现场!”

一行人重新到了丁府。丁韬的哥哥丁玉已经回来了,整个丁府笼罩在一层极其压抑的气氛中。

丁玉的容貌很俊俏,唇红齿白气质温润,和丁韬相比,他反而像是读书的弟弟。

“杜先生,各位先生。”丁玉带着丁韬迎出来,他们知道杜九言带着西南的十位讼师,是要给丁胜辩讼的,所以特别的客气,“是不是想到有什么遗漏,不管什么要求,我们都愿意配合。”

“多谢了。”杜九言和两人边走边道:“丁夫人还没有醒吗,可有好转的迹象?”

丁玉摇头,“他们说和昨天一样。”

杜九言去看过吕氏就退了出来,重新到案发的房间里。

房间里江烨的尸体、衣服以及一些能作为证据的东西都收走了。

“把吴氏找来,我有话问她。”杜九言道。

丁韬去喊人,一会儿吴氏过来,杜九言看着她问道:“我问你的问题,关系重大。一,这关系了你们老爷是不是能免去一死,二、这关系了你们夫人的名誉清白,你想清楚了。”

吴氏连连应是,“奴婢不敢遗漏,更不敢说慌。”

“你家的花园是去年十月修建的,从那以后,你果真没有见过江烨来过府里,和你们夫人来往吗?”杜九言摇着扇子问道。

吴氏目光闪了闪,看向吕氏的两个儿子。

“说吧,现在以我爹的性命为重。”丁玉道。

丁韬脸色沉沉,但也没有像昨天那样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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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细微末节(一)

“来过。夫人也和他私下里见过大概三次,但并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后院!”吴氏道:“夫人每次见他脸色都不好看,奴婢问她她也没说,但奴婢觉得,夫人和江烨绝对没有那种事。”

丁韬忍着怒意,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来,怒道:“还能有什么,一定是他威胁我娘了。”

“分别是什么时间,你可记得?”杜九言问道。

“一次是去年年前,我记得那天早上厨房里还来问我腊八粥熬多少,因为每年我们都会多熬一点,送去城南那边给那些乞丐吃。应该是腊月初六左右。还有一次是年后三月上旬,再有一回就是上个月十五左右。”

“其他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吴氏道。

“那为什么李婶说江烨一个月来三次,如果她撒谎,你认为她为什么撒谎,如果她没有,你认为江烨来府中是为什么?”

“奴婢真的不知道,我们府里大,服侍的人又少。奴婢男人今年身体不好,所以外面的事情都管不了,真不知道。”

丁韬道:“肯定是李婶撒谎!”

杜九言看了一眼丁韬,又接着问吴氏,“你们夫人平时做事吗,比如自己削苹果?”

吴氏摇头,“这个季节苹果还很少,家里吃的最多的就是葡萄了,因为庄子里今年收了很多。每隔两天就会送许多来。”

“我知道了,你去照顾你们夫人吧,想到什么,及时告诉我们。”

吴氏应是,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喊了马婆子,她一只眼睛天生是瞎的,所以大家都喊她马瞎子。

“你在府中,见过几次江烨?”杜九言问道。

“记不清了,但是一个月总会见到一两次的,他常常来又是去正院,我们就不拦他。家里下人都晓得,只是大家不敢说而已。”

丁韬呵斥道:“谁让你这么说的,你们这些满嘴喷粪的东西!”

“丁二公子,我们在查证,她说总比不说好。”杜九言看着丁韬,“吓的她们闭口不言,对这个案子并没有好处。”

丁韬忍着怒。但只要一想到他一向尊敬的母亲和别的男人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还被父亲当场抓获,他就觉得生无可恋,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马婆子垂着头不敢看丁府两位公子。

“吴妈妈说她不知道江烨一个月来三次,你认为她在撒谎吗?”杜九言道。

马婆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杜九言,又飞快低下头回道:“今年她男人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都不在夫人身边伺候,她不知道也有可能。”

“撒谎呢?”杜九言追问。

马婆子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你回去吧。”杜九言让马婆子回去,丁玉问道:“要不要把李婶喊来?”

杜九言摇头,看着他道:“暂时先不要了。”他说着,忽然看向丁韬,“昨天你说,如果没有意外,你应该是前天晚上到家的?”

丁韬点头,“是!我每个月初一都回来的。”

“如果你回到家中,你先来找你母亲吗?”杜九言问道。

丁韬点头,“我回家都睡在暖阁里,离我娘近点。”

杜九言沉默了一下,转头看这宴通,“你们有什么感觉?”

“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宴通道:“丁二公子,如果前天晚上你回来了,并发现了江烨,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丁韬毫不犹豫地道。

杜九言挑眉,宴通微微一怔。

“这个…不会是…”傅元吾惊愕地道:“既然江烨经常来这里,又和丁夫人和熟悉,他不应该不知道丁二公子要回家的事。更何况,就算他不知道,丁夫人也该知道。”

“要是被丁二公子撞到,依他的脾气,后果不堪设想。那么丁夫人就算是再无所顾忌,也不可能想让儿子知道自己做这种事。”

杜九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有露出惊讶地表情。

这个疑点,如果不往深处去想,很容易就遗漏了。

“幸好会长来了,不然这个点我们就漏掉了。”段应道。

“我总是要来的,所以不会漏。”杜九言道。

丁韬也想明白了,跳了起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们的意思,如果江烨和我娘的事是有人设计的,那么这个人的目的不是我娘也不是我爹,而是我?”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你不要说出去!”杜九言道。

丁韬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出了事,你认为谁会比较高兴?”

丁韬和丁玉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丁玉凝眉道:“我们祖籍山东青州,我爹十几岁开始跑买卖留在这里,我们一没有堂房的兄弟,二也没有庶出的弟妹。”

“不存在我们死了,谁会比较高兴。”丁玉道。

杜九言颔首,看着他,“能不能将你夫人请来?我也有几句话想要问他,如果不便,你可以支屏风!”

“好,我这就去。”丁玉起身,看向丁韬叮嘱道:“好好和杜先生说话,不要闹脾气。”

丁韬点头。

丁玉出去,杜九言看了一眼傅元吾。

傅元吾机灵地站在了门口。

“你们兄弟合吗?”杜九言看着他问道。

丁韬脸色煞白,点头道:“我哥对我很好,而且他常年不在家,就…就算…他也做不到。”

“你读书好吗?”杜九言问道。

“秋试如果还不中,我就回来和我爹一起做买卖了。”丁韬道。

“这是你自己的打算,还是已经对外公布了?”

“我去年就和家里人说过了,说如果我今年秋天还考不中,我就不读书了。我爹娘还有我哥都同意。”

杜九言道:“兄嫂都同意?”

“同意!”丁韬道:“我家里人都对我很好,基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爹娘偏心吗?如果有,列举几件事。”

丁韬一愣,“我、我哥也想读书,我爹不让,说家里一个人读书就行了,让我哥跟他去做买卖。”

“我哥读书比我好,但却没有考功名。”

丁韬看着杜九言,通过她的神色,来分辨她对他的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嫂嫂哪里人?家境如何,对你怎么样?”杜九言问道。

“嫂嫂人很能干,家里的事都是她在打理,我娘素来不管杂务。”丁韬想了想,“嫂嫂家境一般,听说他父亲也是出身名门,但是是庶出。她祖父去世后,嫡祖母就把他们一家三口赶出来了。”

“嫂嫂的父亲还算能干,白手起家创了一些家业。她和我哥是媒人介绍的,我爹听说她不但能算账还能理家,就定了这门亲事。”

“哥嫂两人关系很好,对我也不错。”丁韬道。

“我知道了。”杜九言说完,丁玉就带着王氏进门来。

王氏挺着肚子,看见房里这么多男人有些惊讶,垂着头行了礼站在门口。

“少奶奶,你觉得你婆婆为人处世怎么样?”杜九言问的很直接。

“我婆婆平时话很少,一天都在房里,不是抄经文就是看书,很少和我说话。”王氏道:“我母亲常说我婆婆人好,说我有这样性子的婆婆是我的福气。”

“行,辛苦你了。”杜九言起身,看着丁玉,“陪少奶奶回去吧,我们没什么问题了。”

丁玉看着杜九言,“杜先生,什么时候升堂?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我父亲?”

“升堂可能还要再等等,到时候衙门会来送公文。探监不行,毕竟他犯的是杀人罪行。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要我们转告,乐意代劳。”杜九言道。

丁玉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王氏道:“现在早晚有点凉,能不能带两件衣服?”

杜九言点头。

“那我去准备。”王氏忙带着人去准备衣服,杜九言带着大家出来,在院子里随意逛着,又去了李婶说的角门。

角门在并不在后院里,而是在后院和前院中间的位置,寻常门是锁着的。如果有人从角门进来去吕氏的院子里,是要斜穿整个内院。

“你们说,江烨既然能大摇大摆地出入内院,他为什么不直接走侧门,而是走角门呢?”杜九言问大家。

大家都摇着头,宴通道:“此事说不通,很矛盾。”

杜九言看着丁玉两兄弟。

“所有我确定,家里人都是撒谎!”丁韬道。

“为什么撒谎?”杜九言反问,“你母亲是主子,她们是下人。谁给她们的胆子,让她们集体撒谎污蔑主子?”

丁韬噎住,紧紧锁着眉头抿着嘴唇,很倔强。

“衣服来了,”王氏亲自提着包袱,“杜先生,包袱里有四件衣服,还有一些点心和…和一些钱。牢里能带钱吧?”

杜九言点头,让傅元吾接了,“带点钱挺好,他想吃什么,可以使唤人出来买。”

王氏就松了了口气。

“还是你想的周到,”丁玉过来,扶着她,“回去歇着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王氏摇头,冲着大家行了礼,由婆子扶着要走,杜九言忽然道:“少奶奶如果闲着,可以去隆庆寺给你婆母祈福,她一向信佛,如果告知菩萨得菩萨保佑,说不定她就醒过来了。”

王氏一怔,看着杜九言,“可以吗?”

杜九言点头。

“那…那我现在就去。”王氏说完,丁玉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氏看了一眼杜九言他们,低声道:“杜先生他们还在呢。”

“我们也要告辞了,”杜九言说着,和大家拱手,带着十个人离开了丁府。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丁府的马车从府里出来。

随即,傅元吾从巷子里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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