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意见不服气的,就吵!”

“吵不过也可以动手,打到哭打到服。打完了就结束!”

杜九言道:“在我这里,可以奉承拍马,但这一切只是生活中的,在案件中,在公堂上,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们的输赢,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一场官司,可对于两方请讼人,却是天大的事,甚至有关于性命。切不可偏颇自私目光短浅只顾自己,一切从请讼人的角度出发,以请讼人的利益为基准。”

“如果让我知道谁违背了操守和准则,就绝不是撵出西南这么简单!”杜九言道。

众人大喝一声,“是,我们记住了先生!”

“行!为了给十位师兄弟庆祝,今儿中午咱们让饭堂加餐,想喝酒的弄一杯,喝醉的自己滚去睡觉别碍眼。”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围着杜九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我…我想去跟着会长。”教室里有人说道。

“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去。”

一群人结伴壮胆去找杜九言。

“老规矩,诚心写自荐信,文笔要好,字迹要美!”杜九言道。

大家笑着应是,跑回去写信。

丁韬拦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江华,“你如果来吊唁,我们并非亲友,你如果来赎罪,抱歉,我不会接受来自己你的道歉。”

“往后毕生,我每日都会诅咒你的兄长。”

“往生轮回,百世为畜!”丁韬说完,反身关门。

江华抵住门,“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说着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我哥拿回来的两千两,剩下的他应该还没有拿到。”

“这个钱我们退还回来、”江华捧着银票,“以后你家无论有什么事,只要用得上我江华的,只管吩咐。”

丁韬没看他也没有收他的银票,将门关了。

江华倚着门坐在了门槛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哥也死了,可也害死了无辜了人。

“哥,你怎么这么傻!”江华道:“有口饭吃就行了,你为何要听别人蛊惑!”

他在丁府门口坐了很久才离开,丁韬不收回这两千两,那这钱在他的心中,永远就是一根刺,扎在脸上,让所有人看见,江家的耻辱。

他的孩子和他的后代,都不能抬头做人。

永远都会记得,江烨为了钱出卖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江华想做什么,但双眸茫然,失神地蹲在路边。

县衙中,晚上的饭菜摆在脚边,是一个黑黢黢的高粱馒头,还有一碗没有油水的清汤,稻草从里虫子爬来爬去,老鼠蹲在角落里虎视眈眈。

王氏看着那只老鼠,冷笑着,抓起馒头塞进嘴里,将碗里的汤倒在地上,冲着老鼠冷笑了一声。

那只老鼠吱吱叫唤了一声,消失在墙角。

王氏靠在墙上,隔壁埋在稻草堆里的女囚,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看你年纪不大,做什么缺德事了?”

“缺德的是别人。”王氏看着高高的天窗上投下来的月光,“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那个女囚动了一下,但也只是动一下,乱蓬蓬地头发堆在脸上看不到脸,“看来,你也是个果断的人,做完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去死,够种。”

“我不会死,”王氏并没有回头看死囚,“我腹中有孩子,等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过年。今年秋审轮不到,那就到明年了。”

“明年三月十五,是太子的十周生辰,圣上必然会大赦天下。”

“所以,我死不了!”王氏道。

女囚发出咯咯地笑声,“你第一次进来吧?”

王氏也笑,“也是最后一次。”

“死?能死才好啊。”女囚道:“你能杀了我吗?摔了碗用、用瓷片割断我的喉咙,求你了。”

女囚腾挪着爬过来。

“你的腿是他们打的?”王氏问道。

女囚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满面的泥垢已难分辨她的原本的容貌,“这里潮湿,你待个十年也会和我一样的。”

“谁在这里待十年,都会和我一样的。”

王氏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她,“我不会像你这样的,我宁愿体面的去死。”

“你以为我没有,可他们会救你的,牢里死了人衙门也会受罚。”女囚道。

王氏抱着肚子,在地上腾挪了几步,地上黏糊糊的,她的手忽然一痛,随即听到老鼠吱吱一叫,溜走了。

“啊!”王氏抬手,手指上被上老鼠咬出了血,她使劲擦着,真正开始害怕起来。

女囚还在往这边爬,盯着她,“杀了我行吗,把碗摔碎了,来割我的脖子。”

她说着,用尽全力拨开自己头发,露出脖子来指着,“你是杀人犯,你肯定会杀人,来,快来!”

“滚,滚!”王氏喝道:“你给我滚!”

女囚哈哈笑着道:“害怕了?这才开始而已,你怕什么,别怕!”

王氏捂着肚子,慌乱地朝门口看去,有人来了,脚步声在门口绕了一下,喊道:“安静点,再吵老子抽死你。”

说着,又关门走了。

王氏攥着木栏站起来,身后,女囚还在重复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你当时是什么罪?”王氏问道。

“斩监侯,”女囚道:“你呢,什么罪?”

王氏道:“凌迟!”

女囚愣了一下,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你、做了丧尽天良的事?”

“那你别等大赦了,早点死吧。凌迟,是不会给你大赦的。”女囚道:“看不出来,你这么狠,那你快来杀我啊。”

王氏抱着栏杆闭上眼睛。

“你为什么杀人,为了财还是为了仇?”女囚问道:“我是报仇,因为那个畜生杀了我爹!”

王氏道:“为了财。”

“为了财判凌迟,我说你蠢还是聪明?为了财你花到了吗?”

“万贯财产,你花不到那就是一堆狗屎,连你刚刚吃的黑馒头都不如。”女囚笑着,“你早点死吧,凌迟很可怕。”

花不到?

他花用不到。

“孩子别生了,生下来受罪。他娘那么缺德都被剐了,他一辈子都要被人笑话。”

“你生他就是害他。”女囚笑道:“等他爹再娶个后娘,那更惨。”

王氏吼道:“闭嘴,我让你闭嘴!”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会这样的。”

第344章 打呀打呀(二)

后院中,程公复盯着十个人,怒道:“让你们辩讼,你们在公堂上自己吵架!”

程公复拍着桌子道:“你们这是把机会拱手相让!”

“如果不是你们,岂会输的这么狼狈!”

众人垂着头,却没有服气,明明最后输的人是你,现在你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来。

你不是也没有辩过杜九言。

“为什么不说话?”程公复呵斥道:“现在都哑巴了吗?”

范素石喊道:“先生,今天的事不怪我们,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他话落,瞪着殷超几个人。

殷超转头指着范素石,“是我让你不说话的吗,我停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上来?”

“你停下来?我为什么要等你停下来我才能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范素石指着他,指着周岩指着余一坤,“你们多能耐,不要我们开口,你们一样啊,这输的多漂亮!”

“你再说一遍?”殷超吼道。

范素石昂着头,冷笑道:“我就说了怎么样,我难道还怕你不成。”

“范师兄,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听程公说话。”周岩开口道。

“马屁精,一点屁用没有,就知道跟着拍马屁!我们九个人都是讼师,只有你一个学生,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说话!”

周岩脸色难堪。

“住口!”程公复看着范素石,“公堂上你不开口,现在和师兄弟吵架倒是厉害,可现在厉害有什么用。”

“去走廊下站着,将周律背完再回去。”程公复道。

范素石指着殷超,“那他们呢?”

“只有你在吵闹!”程公复道。

范素石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吵闹难道你不知道吗?”他说着,指着程公复,指着所有人,“既然要偏袒,让他们几个出头,就不要再来选我们。现在输了,就把所有责任怪到我们头上来。”

“我们做傻子做了陪衬,现在还要来背黑锅!”

“小爷不伺候了。”范素石拂袖,摔门而去。

彭沿辉几个人也看着,冲着程公复拱了拱手,六个人也跟着走了。

“愚蠢!”程公复气的捂着胸口,透不过来,“自己错了,却毫无反省之意!”

周岩和余一坤上前扶着程公复。

“你给我站住,”殷超去拦住范素石,“想走,没那么容易。”

范素石停下来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想打架,我奉陪!”

他说着,丢掉手里的包袱,等着对方来。

“不识好歹的东西,程公给你机会,你就应该感恩戴德,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脸怪程公。”殷超说着,挥拳朝范素石打过来。

范素石也挥拳相向。

两个人纠缠着打在一起。

“过来帮忙!”殷超喊周岩和余一坤。

余一坤立刻冲上前去,那边彭沿辉几个人也加入,四五个人滚作一团。

“周岩,过来打他!”殷超吃不住对方人多,周岩并不想上,现在打架不会有好结果的,可不等他说话,就听到看热闹的师兄弟道:“…他一向这样,当时肖青枫和蔡寂然走的时候,他屁都没有放,也没有去和陆先生求情。”

“他怎么可能求情,把大人情用掉了,陆先生怎么可能保他进组打辩讼。”

“真是成笑话了,进组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输!你是没看到,他跟着殷超打配合,在公堂上就像个小丑一样!”

大家哈哈大笑。

周岩看着议论他的师兄弟,脸色难看至极。

“周岩,你这个孬种!”殷超发现周岩并没有上来帮忙,而是在一边看热闹,他气怒不已,呵斥道:“你就是个孬种!”

范素石趁着殷超分神,一拳打在他脸上,殷超倒在地上,牙都松了。

“在打架呢?”忽然,杜九言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有人喊了一声,“会长来了。”

打架的两边人停下来,各自想要起来收拾自己的衣服头发,就见杜九言负手过来,一副热闹没看到遗憾的样子,“这场面不行啊,脸都没挂彩,牙都没掉,不够劲。”

“不然,我做裁判,你们再打一次?”杜九言看看两边人数不对等,“殷超,给你个机会再去喊人过来帮忙。”

殷超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翻什么白眼,喊人去啊。”杜九言道。

殷超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居然是真的。

“好,是你说的,事后你别说是我闯的祸让我担责。”殷超道。

“不会!”杜九言摆手,“尽管去!”

殷超立刻跑走了。

杜九言就看着范素石,“去啊,一会儿他喊了十几二十个人来,你岂不是要吃亏。”

“今天的面子,就看你们能喊多少人来帮你们出头!”杜九言道。

范素石也跑去喊人。

一刻钟不到,两人各自带着熟悉的师兄弟过来。

殷超带了十一个,范素石喊了十七个!

两边一对比,殷超就输了。

“就这么点人?”杜九言嫌弃地看着两班人马,“约架的水平很次啊。”

大家都看着她,殷超道:“你说让我们打架的。”

“嗯,我说的。”杜九言说完,挥手撵着看热闹的,“都散开啊,别看热闹伤着自己了。”

大家一开始不知道杜九言真假,以为她不过说说,然后就要动手收拾打架的人,可现在看她这样,分明就是认真的。

她真的在怂恿殷超和范素石起哄打架。

“会长,”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真让他们打啊?”

“你想去也可以啊,”杜九言让人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说话的人嘻嘻一笑,躲进看热闹的人群里不敢出来。

两边真的打了起来!

程公复听到消息带着陆绽几个人赶了过来,喝道:“住手!”

闹哄哄的,根本没有人听到他说话。

“杜九言!”程公复看到正在看热闹的杜九言,道:“你身为会长,看他们大家斗殴,你不管居然还在这里看热闹。”

“你还是不是会长,你这样太失职了。”程公复道。

杜九言耸肩,“他们没将我当会长,您去一定成。”

“过为己甚!”程公复怒着说完,冲着打架的人呵斥道:“都给我住手,否则全部给我滚出西南!”

杜九言抚掌,点头道:“有魄力,有魄力!”

打架的人却没有立刻停下来。

“住手,听到没有。”陆绽怕程公复丢面子,忙冲进打架的人群里分开殷超和范素石,“住手!”

范素石根本不想留在西南了,故意的,顺势就给了陆绽一拳。

陆绽被打倒,摔在地上。

架,这才停下来。

“陆先生,”殷超吓了一跳,上去扶陆绽。

陆绽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神,指着范素石,“你、你太过分了,立刻离开西南!”

“我还不想留了。就你们这样偏心没底线的人,我范素石不屑为伍!”范素石道。

他说完,杜九言抚掌,“硬气,像个爷们儿!”

范素石嘴角抖了抖,他不喜欢程公复他们可也不喜欢杜九言,这个人像个千头千面的怪物,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杜九言,你是在太过分了。他们可都是西南的人,你这样就不怕受人非议?西南倒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西南少几个败类,不会倒的。”杜九言无所谓,“只会越来越好。”

“你们,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所有人脸色难看至极。

可骂人的却还偏偏一副真诚的表情,更是气人,

杜九言毫无察觉一样,喊道:“范素石,继续!”

“杜九言,你在挑唆打架!”程公复道。

“啊,程公!他们打架是为了你啊!一群热血少年为了您打架,您不应该高兴吗?”杜九言道:“您这是装的吧,看着不高兴不喜欢,可是内心肯定小鹿乱撞,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了吧。”

有人偷笑,低声道:“会长这话好暧昧,感觉程公好像是个小姑娘。”

被一群年轻人抢着喜欢抢着娶。

“诶,”杜九言打断程公复的话,“这些呢,都是你的追随者,我就算管了他们也不听我的啊。您惹的祸自己解决好了。”

她说着,拍了拍衣服起身,负手踱步看着一众人,“大家斗殴是大事,程公可要好好处理啊,该赶走的可不能留。”

他说着,慢悠悠地走了,跟着她来看热闹的人也走了。

明明是她挑唆的,现在却将这烂摊子丢给他,程公复气怒不已,指着范素石,“你不是走了吗,为何还在这里。”

“先生果然偏袒到没边了。”范素石冷笑一声,道:“两边打架,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我。”

“各位!”范素石和众人道:“今天的辩讼,我们在公堂上说的话加在一起不超过三句,现在输了,他却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说我们的问题,导致我们败了。”

“我奉劝各位,跟着这样的人可要小心了,不但偏颇不公,还厚颜无耻,你们自求多福吧。”

范素石说着,和自己的朋友们行礼,道:“多谢你们了,改日我做东,在德庆楼请客,各位务必赏脸。”

“这西南,沆瀣一气臭气熏天,我也不稀罕。”范素石说着,走了。

留下来的人,都是维护程公复的人,此刻看着他,面色就很复杂。

上午的辩讼,大部分人都去看了,就算没有去的,也都听说了。

到底什么情况,不需要要解释,大家心里都清楚。

“都站着做什么,回去做事去。”程公复呵斥道。

忽然,不知道是谁喊道:“程公,您不处罚吗?他们可是打架!”

这又是一波人。

范素石一帮人不服气,是因为辩讼时觉得殷超太过分,强占了风头。可是另外一些人,却生气程公复在选择十人辩讼的时候,不公平。

凭借关系而非是真正看本事选人。

所以,现在两拨人大家,换做他们看热闹。

“处罚什么?”程公复呵斥道:“什么时候西南做事,都是商量着做了,什么时候先生的决定,你们可以随便质疑。”

有人喊道:“会长那边就可以,会长说有不服气的人可以来找她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