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孟郊没有来往过,有心人不会想得到他会请孟郊去查。

孟郊呵呵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除这一件,还有一件事。”

孟郊看着他。

“四年前户部的银两送去邵阳时,必然会有差役押送。我想知道这些差役还在不在,如果不在的话,是哪些人不在了。”杜九言道。

孟郊问道:“我懂你意思,当年押送,送过去的是不是银子,是不是被人掉包,朝中的人不知道,但哪些差役是一定知道的,是吧?”

“是!瞒上不瞒下。”杜九言道:“从京城到邵阳一个多月,他们不会一点没有察觉。”

孟郊颔首,“此事好办,我去安排人查。”

“多谢孟都督!”杜九言起身起身,“为不多给您惹不必要的麻烦,那我这就告辞了,待本案结后,我再请都督吃酒。”

“一言为定。”孟郊送杜九言。

回到王府,桂王和跛子还有蔡卓如都不在,小萝卜和花子还有闹儿三个人在院子里玩,杜九言道:“今天没有出去玩吗?”

“钱大哥说一会儿带我们去听戏,”花子笑的眉眼弯弯,“九哥,您去不去?”

杜九言摇头,“没兴趣,你们去的话要跟紧了,别走丢了。”

三个人点头。

杜九言回房将整个案件的整理了一遍,下午又折返出门而去。

钱道安四个人领着三个孩子去了京城最大的瓦肆,这个瓦肆从早上辰正开始每一个时辰就会上一档节目,门口也摆着今天一日的节目表,观众可以盯着时段,进去观看自己喜欢的节目。

曲艺杂谈丰富又有趣。

小萝卜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兴奋不已,盯着节目表一直看,“钱伯伯,这个戏后面是皮影,我也想看。”

“先听戏,今日演岳飞传,等看完了如果还想看,我们就留下来。”

小萝卜点头不迭。

花子和闹儿也兴奋不已,一行人坐在前面的位置上,锣鼓响起台上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这是岳飞传的选段,花子看的特别痴迷,一直咬着唇目不转睛,瞧着花旦动作好时,还会下意识跟着学。

小萝卜偷偷笑着,这闹儿悄悄话。

“花子,”闹儿拍着他的手,哭笑不得,“让九哥去和戏班子说说,收了你吧。”

花子红了脸,道:“我就忍不住,不唱还不行嘛。”

“我们说好了,以后要堂堂正正做人,做戏子没有出路。”闹儿道。

花子点着头。

“这位小哥,”两人说着话,一个胖敦敦的中年男人上前来行礼大招呼,盯着花子道:“方才看小哥坐在这里看,举手投足十分漂亮准确,小哥在哪个戏班子当家?”

大家一愣,花子红了脸,钱道安回道:“这是我们的弟弟,他不在戏班子,只是因为喜欢,才会跟着学两个招式。”

“是、是、是、是不能、不能学?”宋吉艺不满地看着男子。

男子道:“不是,各位误会了。实在是因为这位小哥生的清秀俊美,刚刚扮的两式实在是有韵,在下一时好奇来问问。”

“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对不住了。”

花子笑了起来,大眼睛亮晶晶的,让对面的男子一下子就想到他若是扮上相,再套上一件戏服,定然是倾国倾城。

爱才之心顿起,男子实在忍不住多问一句,“不知小哥可愿意…”

“他不愿意,”闹儿道:“不行。”

男子又看向闹儿又是一怔,这位小哥年纪略大一点,但是男生女相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容貌。

这戏台上的美,和寻常生活中的美不同。有的人生的好看,可扮上相后却毫无特色,但有的人却不同,人好看扮上相后更加的好看,出彩不说也有韵。

一个韵,涵盖的太多,无法笼统的概括,但是他跟了一辈子的戏,看了一辈子的人,这两个少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二位,真、不想试试?”男子道:“我一定竭尽全力,将二位捧成名动大周的名角。”

两个人的年纪学艺虽有些大了,可只要有灵气,下点苦功夫也来得及。

“不去不去!”闹儿紧紧抓着花子的手,“你快走,我们不学。”

男子还想说什么,钱道安含笑道:“抱歉,二位弟弟还要读书,不能误了正业!”

“这样啊,”男子一脸遗憾,“抱歉,打扰了。”

男子依依不舍地走了,站在一边爱怜地看着花子和闹儿,实在是惋惜了。

这样的好苗子,真的是十年也不见得能看见一个。

闹儿想到以前在戏班子的情景,整个人气的都在抖,花子拉着他的手,低声道:“闹儿哥,你别气了,我们现在有九哥,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的。”

“我知道。”闹儿低声道:“没事,我不想了。”

花子笑着点头,又认真去听戏。

闹儿看着花子叹了口气,想到了方才男子说的话。难道有的人真的是天生为戏台而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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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一更

杜九言和桂王在大理寺的牢里,金嵘满面胡茬头发蓬乱地穿着皱巴巴的囚衣,坐在墙角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他睁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顿时一脸戒备地站起来,“王爷?”

桂王没接他的话。

“杜九言!”杜九言介绍自己,“金大人,我接了卞文清的讼案,所以,要来和您聊一聊案情。”

金嵘愕然,看着她问道:“他请了你做讼师?”

“是!”杜九言道:“他不承认曾经给你和邱大人写信,更不存在和你二人平分水利银。”

金嵘冷笑一声,“我也不承认,可又如何?”

“是啊,谁也不想承认自己犯罪了。可是不承认和不能承认是两回事,是吧,金大人。”

金嵘道:“看来你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讼师接讼案难道不细细查证,就这样贸然接讼案,你就不怕自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孽。”

“没关系啊,金大人。如果他有罪我就做有罪辩讼,他没有我就做无罪辩讼嘛。这不还在调查之中,一切待定。”杜九言道。

“那你还是安心想想怎么做有罪辩讼吧。”金嵘又重新坐下来,冷声道:“你也不用来问我,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查卷宗供词就好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架势。

“金大人,”杜九言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在金嵘面前低声道:“您是怕家人受牵连吗?”

金嵘没有睁开眼,但眉头动了动。

“我今天去过你家了,你的夫人一个人在偌大的府中游荡,魂不守舍,双眸无光。”杜九言道:“看到她我很心酸,有种直觉,一旦来日您被斩首,她在给你收尸后,必然会相随而去。”

金嵘猛然睁开眼看着她,“她是我的妻子,生死相随是她的本份。”

杜九言颔首,“是吗?那您的孩子们呢?我听说您有一双儿女,儿子书读都很好,女婿也是一表人才,即将参加明年春闱。”

“现在您出事了,对他们影响很大吧。”

金嵘道:“为人子女者,既有受长辈的荫恩的欢喜,也该有被长辈所牵累的从容。”

“有道理。”杜九言看着金嵘,扬眉道:“那么,当一切都发生了,你又得到了什么?”

夫人死了,儿女前程尽毁,那么他现在所袒护和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是死的更痛快点?

金嵘一怔,手抓住了地上的稻草,微微发抖,一字一句地道:“杜先生误会了,我没有袒护和坚持。我现在是被动的在伏法,若让我选择,我自然愿意高床软枕,位高权重。”

杜九言道:“你,不是没有机会了。”

“杜先生的本事可通天了。”金嵘语气讥讽,“十一万两的贪污受贿,你还能让我高床软枕,位高权重?”

杜九言笑了,“我的本事必然没有通天,但我会去做,并为之而努力。如此,机会至少有的。可金大人的坚持和袒护,那些人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金大人不管做什么,结果就是,你是一刀砍掉脑袋,还是不明不白死在囚牢里。”

她说着,拍了拍金嵘的肩膀,“你想想呢。”说着,又凑近了金嵘低声道:“我明天还会来,希望…明天我来的时候,金大人您健在。毕竟,王爷这么近都没有听清你我在说什么。”

她说着,在金嵘惊愕的目光中,微微拱手,道:“多谢金大人相告,杜某必当竭尽全力。”

说着,不急不慢地出了牢房。

桂王随她出去。

金嵘坐在原地浑身发抖。这个年轻人心机太深,他以为她是来劝的,没有想到她是来逼他的。

一番“暧昧亲昵”的交谈,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他也知道,稍后就会有人来问他谈话的内容…他会原封不动的复述,可是问话的人信吗?

明天?明天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金嵘想到了邱文力。

他们隔着栅栏,他亲眼看着邱文力将腰带拴在了栅栏上,气息一点一点消失。

下一个,就是他了。

金嵘依旧盘腿坐着,角落里的马桶传来一阵阵的恶臭,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穿来脚步声,有人停在他面前,低声道:“大人让我问你,杜九言下午和你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金嵘原封不动地回答了,“她说她明天还来,希望我还健在。”

他说着,冷眼朝问话的人笑了笑。

“菩萨保佑吧。”问话的人答了他,拂袖走了。

天亮了,金嵘依旧坐在原地,双脚发麻,周身冻的仿佛是个石块,他艰难地动了动,一束阳光从头顶投射下来。

“金大人,”牢头从栅栏里丢了一套棉衣裤进来,“金夫人给你的,天气冷穿着吧。”

棉衣就丢在腿边,还有一碗清水。

金嵘笑了,起来将清水喝了,棉衣穿上。顿时周身包裹着一丝暖气,他心情不错,甚至在牢房里原地走了两圈,打了一套儿时跟师父学的强身拳。

“金大人,”杜九言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四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牢头将门打开,杜九言热情地将包子递给他,“趁热吃,不用客气。”

金嵘没有客气,当着杜九言的面吃了两个包子,剩下的塞在口袋里。

“看,我说我能帮你吧。”杜九言低声道:“昨天交谈后,您今天就喝到了干净的水,穿上夫人亲手做的棉袄。”

“这才是落难老干部的待遇啊。”

金嵘冷笑,“承蒙你关照了。”

“不用不用。”杜九言含笑道:“我有诉求,当然就要有奉献的精神才行啊。”

金嵘换了个稍稍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杜九言也坐在他对面,“想了一夜,您想的怎么样?”

金嵘道:“你不用白费心机了。”

杜九言道:“那我明天不来了?不来的话,你的待遇可就没有了。”

金嵘冷笑不语。

“放心,我还是会来的,再来一天。”杜九言说完,起身便走了。

金嵘坐在原地,将棉袄拢紧了一些,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问他,他依旧如实说了,那人笑了笑,道:“大人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让我给你跑一趟。”

“告诉我夫人,好好活着。”金嵘道。

男人点头,便出了牢房。

杜九言站在大理寺对面的巷子里,跛子随在她身后,问道:“你的意思,你明天再去一天,如果后天不去,金嵘必死?”

“是!”杜九言颔首。

金嵘转述的他们之间聊天的内容,对方不会相信的。她连着去了三天,第四天不去了,对方只会认为金嵘告诉了她某些秘密。

在对方看来,她只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才不用继续去牢房。

“那你去不去?”跛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去啊,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她说着,慢悠悠地闲逛着,等上了东四街,后面就有人跟着他们,杜九言奇怪道:“怎么今天没看到王爷?”

一早就走了。

“去靖宁侯府了,今天是靖宁侯夫人的小寿辰。太后娘娘亲自下令让他去。”

杜九言咦了一声,语气暧昧地道:“跛爷,您了解比我还清楚啊,王爷告诉你的?”

跛子白了她一眼,“别成天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想想你的案子怎么办吧。吴文钧查毛文渊似乎已经有眉目了。”

“能怎么样,不是所有人受贿贪污都留账册。所以重点还是在人。”她说着一顿,道:“今晚咱们夜探邱府。”

跛子道:“邱文力死了,你去还能找到什么?”

“大家都白天去,我们晚上去了,说不定就有收获呢。”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跛子颔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跛爷,把你的人借点给我用用吧。”杜九言道:“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

跛子被气笑,“借不了,我也无能为力。”

“不是你的人吗?”杜九言不满。

“我无能为力的是规矩,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所以,你有什么事我帮你,想借人,不行。”跛子道。

杜九言叹气,“还是王爷好。”

“王爷能借给你人用?茅道士还是韩当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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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二更

杜九言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跛子,“跛爷,做人不要这么损,人好歹是王爷,还貌美如花。”

“关键,腿好!”杜九言暧昧扫他一眼,大步跑了。

跛子指着她,三两步追过去,道:“你一膨胀就生事,什么话都敢说。”

“错了,错了。”杜九言拱手求饶。

跛子无奈地摇头,又觉得这才是杜九言,你永远都难料到,她下一句会说什么。

“行行好吧,给点钱,我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一个小乞丐拦在前面,杜九言道:“真可怜。”

说着,摘了跛子的荷包,抓了十几文钱给他,小乞丐一个劲儿给她道谢,杜九言扶着对方,慈眉善目地道:“我心好,不用道谢。”

小乞丐行礼,捧着十几文钱走了。

杜九言将荷包还给跛子。

跛子接过来不再挂在腰上,而是塞怀里去了,“你慈眉善目,我是什么?”

“打掩护的,”杜九言摊开手,手里多了个纸条,“小乞丐给我的。”

跛子扬眉。

两人回了王府,拆开纸条,就见上面写道:“先生所托之事已办妥,今晚子时在府中相侯。”

“孟郊?”跛子问道。

杜九言颔首,道:“去睡觉,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啊。”

“你去睡吧,我去找小萝卜。”跛子说着出去了,杜九言回房休息,天黑后她和跛子还有桂王从侧门出来。

三个人沿着巷子走的无声无息。

“武功见长,”桂王难得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面露着一双眼睛,但因个子很高,目标还是很明显。

杜九言还没说话,跛子道:“我教的好。”

桂王看着跛子,“我发现你到京城后很得意,你凭什么得意,我都没得意。”

跛子道:“向来如此,该得意时不应低调。”

“停!”杜九言拦在二人中间,拱手道:“我知道二位被我的魅力所迷倒,以至于恨不得为了我杀了对方。可二位这么吵吵没有用,我认为不如抽空决一死战吧。”

“这样吵不够爷们,只有决一死战才够硬气。”

“等二位谁先死了,我就挖一个双人穴,待百年后我就葬在他身边。生,我是不可能和你们同寝了,死,我可以委曲求全一下,反正啥也不知道,恶心了也吐不出来了。”

桂王和跛子都看着她,冷笑。

“打不打?”杜九言看着他们。

桂王哼了一声,指着她道:“言言,你的皮都快成铜墙铁壁了。”

跛子赞同,道:“膨胀。”

“不打就老实做事。”杜九言一手拉着一个,“走,走。都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不要这样,以后死了,我们三个人同穴也是可以的。”

桂王气的想打她。

子夜未到,三个人先到的邱府,邱府还住着人,院内的小门上挂着一盏白灯笼,三个人找到邱文力的书房。

邱文力的家中并没有搜到脏银,据吴文钧的调查,邱家人承认,银子是去年死去的邱文力的长子赌输了,家里如今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

推开门,书房里的情景比金嵘要好很多,书放在原位,但四壁空空亦没有名家字画的装饰。

三个人找了很久,但没有收获。

“你想找什么?”跛子问道。

杜九言凝眉道:“邱文力不会是结束,所以,我想找到吴文钧延伸出去的开始。”

“如果真有这样东西,也不可能还在这里等着你。”跛子道。

杜九言摇头,“不一定。正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所以吴文钧至此还留着毛文渊没有查明白,拖着案件不结。”

这个案件,从入京开始,就一直在攥在吴文钧的手中,发展的到什么地步,牵扯到什么人,都由着他在控制。

就好像他握在手里的纸,是只露出一角,还是全部展开给大家看,都由他。

“那你不应该找吴文钧的证据?”跛子问道。

“那比找这个还难,他不可能留证据给我们的。”杜九言道。

查到了两天,除了意外发现的金嵘留下来的“密码”外,其他的毫无收获。最关键的,这个密码的主人,却根本不打算承认。

所以,如果这个密码是真的,如果金嵘不承认,那么金嵘死了比活着好。

至少,活着的人不会反驳她。

“时间不早了,走了,走了。”杜九言拉着两人出来,两人也不反抗,由她拉着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