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天,才能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话。

这孩子确实讨喜,难怪太后喜欢他。

而且,他这容貌确实和桂王小时候一模一样。桂王小时候就生的好看,他为此还生气过一次,摔了镜子,说为什么他生的不好看。后来,桂王将他的脸用颜料涂抹的乱七八糟来见他,告诉他,他们都不好看。

桂王以前也很懂事乖巧,而且嘴巴也是甜的很,后来长大了性子变了一些,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怎么变化,桂王对他这个兄长的敬爱并没有减少,同样的,他也愿意将这个弟弟捧在手里,让他去闹去折腾去策马扬鞭鲜衣怒马的过一辈子。

将他这辈子无法企及无法做的事,都去做一遍。

“你想不想和太子在一起读书?”赵煜问道。

“我很想的,但是我爹说我们在京城留不久,我就不去读书了,免得到时候要分开,我会舍不得那么多的同窗。”小萝卜苦恼地道。

这孩子,拒绝他还找了这么个理由出来,赵煜道:“那你这半年多,学业岂不是荒废了?”

“没有呢,我每天都读书的。我家里有举人有进士还有秀才。”小萝卜笑嘻嘻地道:“就是义父的学问也很高呢,他们轮流教我读书。”

赵钰哈哈笑了起来,和太后道:“他说墨兮也教他。”

“他就是嘴甜。”太后摸了摸小萝卜的头,“去和太子到殿外玩会儿。”

小萝卜点着头,和赵年周一起出去。

第513章 安山王爷(二)

“墨兮那边来信没有?”太后担心的很。

赵煜摇头,“他要是马不停蹄,今天下午就能到安山了。现在还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您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天后蹙眉道:“…真的是安山王和荆涯冲合谋?”

安山王那孩子以前很乖巧的,没想到出去后居然变化这么大。

“周太妃那边暂时没有动,安山那边的消息又没有回来,暂时不能确定。”赵煜道:“如果是他,这一次查出来,朕绝对是不能留的。”

太后点头,“养虎为患。斩草除根很有必要。”

“周太妃那边,你和皇后是后辈,不要管。”太后冷声道:“哀家来处理。”

赵煜拱手应是,道:“有母后您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不然周太妃那边闹起来,孩儿还真是怕闹的难看。”

“嗯。”太后道:“先暂时不想这些,墨兮和九言那边,你一定要确人安全才行。”

赵煜明白,“墨兮和九言都是聪明孩子,就算遇到危险,他们也一定知道如何自保的。”

太后眼皮直跳。

火烧起来的时候,杜九言和跛子就趁乱逃了出来。

这把火放起来,一来是想要作乱他们好趁机做事,而是要将下午那顶帐子毁尸灭迹,等地面烧干烧平整以后,埋在地下的尸体一时半刻不会被发现。

找不到尸体,又能解释起火的原因,那么至少今晚以前,她和跛子能平安过去。

“安山王出来了。”两个人站在林子里,看到安山王带着人急匆匆出来,一边走一边将给他穿大氅的女人推开,“穿什么大氅,去了就燎火。”

女子被推在一边,垂着头退下来。

“什么原因起火?”安山王问道:“和下午来的那些妓女有没有关系?”

请他的一个副将回道:“看样子不是,那些女人都熟面孔。也不是头一年头一回,应该不是吧。”

“嗯。”安山王说着,大步赶去前面,他的长子和六子跟在后面,第六个儿子年纪还很小,约莫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长子今年也就十四岁的年纪,和安山王一样,两个儿子都是胖敦敦的,个子不高。

两个半大的孩子很兴奋地赶去火场看热闹。

杜九言打量着安山王的容貌,大眼高鼻,唇红齿白,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俊俏的人。

但酒色肉林,让这个年纪不到三十的人,看上去居然有了中年人的气质。

“油腻!”杜九言道。

跛子颔首,“以前的安山王容貌很出色,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

“很好理解,他不过是个庶出,在京城压抑了十几年,等放到封地去后,就开始彻底解放天性了。”杜九言道。

跛子点头。

两人盯着安山王带着人走远,迅速去了竹屋,屋前依旧有人守卫,前后只留了一个人。

“从前面进去。”杜九言道:“我进,你守在外面。”

跛子点头。

他飞快地进了林子,砰砰打了竹子,声音引得门前守卫警觉,喊道:“什么人在那边。”

随即小跑着过来,却只是站在外面盯着里面看,也不过等了一刻,没有看到里面的动静,就又转道回来。

这时间,足够杜九言进去。

是三间打通房子,左边是卧室,中间是宴客厅右边则是书房。

杜九言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书,但是几排多宝阁上宝贝不少,桌子上已经清空了,地上放着几个木头箱子,箱子的盖还是开着的,显然正在收拾。

箱子里有许多的书信和账册,她翻了一个出来,里面记录着上岛的客人名。

另外一本则是每日供给米粮的流水账。

还有记着人头的册子,士兵的册子,她拆开几封信,都是荆崖冲写来的,她迅速将信纸抽出来信封放回去。

外面远远的有安山王说话的声音,杜九言迅速整顿好,等着门口守卫再次喝问了一声,“谁?”

她迅速开门出来,跛子正拖着那人的尸体往林子里去。

“杀了?”杜九言很惊奇。

跛子道:“他不来查看了,我没办法。”

“坑怎么办?”杜九言道。

跛子凝眉,“就丢远点,找东西盖上,别的再说。”

两人将尸体抬的很远,依稀能听得到门口有人骂道:“守着的人呢,又去偷懒了,今天谁当值?”

“拿到了什么?”跛子问道。

杜九言从怀里拿了六张信纸出来,分了三张给跛子揣着,“安山王和荆崖冲的来信。”

“有这个足够砍他的脑袋了。”

跛子问道:“没有账册?”

“账册太厚,少一本很显眼,容易暴露。”杜九言道:“这个案子,已经不需要账册来证明什么了。”

这个岛,和岛上所有的人就是证据和证人!

还有春月楼里的姑娘们,安山的许多百姓以及渔民。

跛子点头。

将尸体丢远,两人沿着岛沿岸奔跑,火势已经被扑灭,有人在查失火的原因,一位是联排的军帐又起了风,纵然扑火的人多,十几个军帐也被烧毁了。

有人在骂娘,声音奇高,四周声音嘈杂。

“失踪的人,没有被发现。”跛子道。

杜九言翻过围墙,靠着墙边看着对面的树林。

这一段是空旷的地方,没有遮挡,想要过去不被发现很难。

“嗯,估计能熬到明天早上他们操练点人头。”杜九言道。

将帐子烧了,那些没有地方睡的人,就不得不去别的帐里借住,这样少了人的情况就不容易被发现。

“先休息一会儿。”两人蹲下来,跛子道:“等下半夜再过去。”

两人轮流休息,等到子时岛上彻底安静下来,两人速度极快,跑过这段空地,进了对面的树林。

林子里只有风声和远处海水拍打岸边,留下来的水声。

“冬香说林子里有守兵还有房子,我们先找找。”

“什么原因起火?”安山往看着对面来回禀的乔志刚,“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

乔志刚回道:“是从最后一顶烧起来的,我准备明早上岛去查昨天来岛上的那些女人。”

“你怀疑梅姨带来的女人有问题?”安山王蹙眉。

乔志刚点头,“只有她们。方才我就查过,他们下午上岛的时候是十七个人,但似乎最后走的时候没有十七个人。”

“本王问过了,下午弄死了一个。”安山王道:“本王认识梅姨已有多年,她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她没有理由。”

乔志刚摇头,“王爷,您不要忘记了单德全是怎么来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挟持了梅姨,跟着他一起上岛了?”安山王道:“你不是说单德全没有传递消息出去吗,怎么可能有人查到这里来?”

乔志刚很奇怪地看着安山王,“王爷,您是在说笑吗?先生给您的信中明确交代过,杜九言和桂王的精明之处,也说了他们之中有一个跛脚武功高强的男子离开京城了。”

“先生让您防备,让您将所有的东西都烧了,难道您只当他是开玩笑?”

安山王很不高兴乔志刚的不尊重,冷声道:“荆先生一向如此,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再说,我们就在这岛上玩一玩,就算被朝廷发现了又怎么样,多大的事情。”

乔志刚鄙夷不已,似笑非笑道:“王爷,您不要忘记了,岛上还有五千精兵!”

安山王一愣,“这兵分明是你们…”乔志刚打断他的话,“王爷,先生让您养兵,难道是先生自己用吗?”

那倒是,荆崖冲让他养兵,确实不是为了自己。

但是尽管如此,安山王还是不太高兴,“查梅姨的事,本王来查。”

“王爷,我怕您心软。”乔志刚道:“天亮后,我会亲自去。”

安山王见拦不住乔志刚就没有再说什么,“单德全还在对面的林子里,你准备留着还是杀了?”

“留着又不是下酒,当然是杀了。”乔志刚道:“正好明天有客来,王爷您记得算上他。”

安山王颔首,带乔志刚离开以后,他则吩咐两个属从,“把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丢火炕里烧了,烧完记得掏灰检查。”

两个属从应是,抬着箱子去后面烧。

安山王打了个哈欠,去卧室里休息,他带来的妾室还没有睡,正半裸着靠在床头打盹,听到脚步声忙披着衣服起来伺候。

“今天的火势好大呢,”妾道:“王爷,查出来是谁放的火了吗?”

安山道:“乔志刚怀疑是梅姨带上来的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和荆涯冲一样,听风就是雨,胆小如鼠。”

妾道:“王爷说的对,梅姨在安山都这么多年了,哪可能做这种事情,她巴不得您越来越好呢。”

安山也觉得是。

“以为我不知道,荆涯冲在京城的事暴露了,没事就蛊惑人心,现在碰到了个硬钉子,不但聪明手段厉害,还一查到底。”安山愤愤不平地道:“反倒连累我也被查。”

“那王爷您…会有危险吗?要不要多做些准备呢?”

安山王摆手,“我又不造反,就养着兵自保,多大的事。”又道:“再说,桂王都在广西闹腾成那样了,赵煜不也什么都没有做。”

“凭什么我在这里做点事,他就来杀我。”

妾笑着点头,“王爷说的是。圣上和您手足情深,肯定不会抓着这些小事不放的。”

安山点头,搂着妾一番云雨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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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猎人猎物(三)

林子的大小出乎杜九言的预料。她一开始以为那几道围墙,是将长生岛分隔成了两半。

但事实上是,她昨天去的驻扎的地方,不过是树林这边面积的一小半。

走了一个时辰,他们莫说找人,就连房子也没有找到,还差点迷路了。

“跛爷,咱们休息一会儿,”杜九言累的很,“再走下去,我就彻底废掉了。”

白天挖坑太耗体力了,杜九言两个胳膊仿佛掉了似的,“我还是太娇弱了啊,回去后每日晨功得加大强度才行。”

跛子道:“以你的经历和体力,你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厉害。”

“跛爷,您这是在夸我。”杜九言靠在树上,感觉脑子已经处于空白的状态,“人生多美好,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跛子给蹲在她对面,给她揉着发酸的肩膀和胳膊,“因为你心怀天下!”

“这帽子戴的好,”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我就喜欢说真话的人。”

跛子失笑,不轻不重的给她揉着。

杜九言一会儿就睡着了,似乎只是一会儿工夫,跛子忽然推开她,低声道:“有人来了。”

杜九言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她一跃而起,果然听到传来的呼哨和说话声。

“从东面来的。”杜九言道:“离这里不近。”

跛子颔首。

两人沿着外围小跑着,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着这边跑来,有人喊道:“西边,往西边跑去了。”

“追!”

马蹄声越来越近,跛子拉着杜九言往南边退,不过退了十几步,就看到一个穿着单薄的衣服,蓬头垢面的男子,光着脚从林子的东面往西边跑,他的脚上都是裂痕,但并没有影响他的跑动,一脚踩在带着倒刺的树枝上,树枝的尖端扎进肉里,他木然拔下来,又拼命地往前继续跑着。

恐慌和急躁笼罩着他,他像一条案板上的鱼…

忽然,一声被利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传来,那支箭穿过一株株的树木,砰的一声,又准又狠地钉在了跑动男子的后背。

但男子只是在趴在地上一刻,紧接着他爬起来,想要将箭抽出来,但并没有成功,他跌跌撞撞又跑了起来。

另外一头,有人狂笑不止,“阿道,你的力道明显不行啊,这距离都没有射对穿,居然让他能接着跑。”

“滚!”叫阿道的年轻人道:“只是这个猎物比较倔而已。”

他说着,第二支箭加上来,弓拉满,箭飞射而出。

准头足,力道强,跑动的男子顿时被射了个对穿,钉在了树上。

“不错啊,”另外一个男子哈哈大笑,“这个准头和力道就很不错。”

名叫阿道的男子得意地笑了。

“你去取猎物吧,”另外一个男子道:“我闻到了南面有人气传来,我去找,一定会有收获。”

“去吧。”

两人分开,叫阿道的男子策马不急不慢地过来,打量着自己的“猎物”,欣赏着自己很有准头进步很大的箭法。

第二支箭射中的是肩头,所以“猎物”还没有死,慢慢挪动着,试图想要将肩膀上的箭从树上拔下来。

“听说你很难打,”叫阿道的男子一笑,“两支箭一千两!你的命值一千两,感觉不错吧。”

“猎物”狠狠地道:“你会不得不好死。”

“嘴还挺倔强。”叫阿道的男子轻蔑地道:“想要离开树吗?这样我放你下来,再为你送五百两,你如果这一次能跑得过我的箭,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猎物”道:“你带不走我,但这个赌约我可以应你。”

“没想到你们穷人还有点脑子啊,”叫阿道的男子道:“我是带不走你,但是我能让你多活一天。”

他上前,将钉在猎物肩头以及树上的箭拔下来。

“猎物”疼的惨叫了一声,扶着树不停颤栗,好一会儿他道:“可以开始了。”

他说着,开始跑。

叫阿道的男子上马,在原地拉开弓,对着“猎物”数着,“一,二,三!”

砰!

箭并没有射出去,叫阿道的男子却被人从马背上踹下来,不等他反应,嘴巴被破布堵住,随即鼻子上被人打了一圈,紧着是肋骨,这一拳很重,他的肋骨立刻损了,紧接着又是一拳,叫阿道的男子嘴里立刻涌出血来。

男子看到骑坐在他身上的人,是个容貌白净清秀的人,分不清男女,但是面露狰狞杀气腾腾。

“三你娘的头!”杜九言忍不了,砰砰砰打了无数拳,他掐着男子的脖子,扯开嘟嘴的布,怒问道:“谁家养的畜生,报上名。”

男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回道:“凤凰徐家,徐道!”

“凤凰徐家?”杜九言看跛子,跛子道:“做海运起家,富甲一方。徐家供养了族内徐姓弟子百余名,现在入朝为官者有很多。”

杜九言道:“名门之后,富甲一方!”

“徐道!”杜九言拍了拍对方的脸,“想活还是想死?”

徐道的嘴里不停的涌出血沫,他求着道:“想、想活!”

“想活?你想活别人也想活!”她气的抽了对方两个耳光,跛子将“猎物”带回来,杜九言抬头打量着对方,问道:“可有地方藏他?”

“猎物”点头,“有!”

跛子给他上了外伤药,给他包扎了伤口,杜九言问道:“你先看守着他,没有找你,你不要出来。”

“猎物”点头。

杜九言又道:“你还有多少同伴,房子离这里多远?”

“还有十六个人,我们住的地方往前跑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看到。”

“现在是打猎时间,你过去会有危险。”

杜九言颔首,“你认识单德全吗?有没有见过他。”

“我认识,”猎物道:“他受了伤,刚刚我们还在一起。”

杜九言和跛子对视一眼,她问道:“单德全刚才也放出来了?”

“是!放出来了,我们都是猎物。”

“你先休息。”杜九言朝四面打量着,“晚点我们会来找你。”

“猎物”盯着地上躺着的人,点头应是。

杜九言和跛子急着走,走了几步她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认识单德全,不是在这里交流过,就是此人也是京城人,并且很有可能就是肥肉一起的人。

“我认识您,您是杜先生。”男子道:“我也是京城人,我叫大壮!”

杜九言步子一顿,回头看着他,“你就是大壮?”

果然,当时大壮的掉在土地庙的帽子并非意外。

“您知道我?”大壮看着杜九言,“您怎么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