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安国公上前一步,道:“女子的权益,确实可以宽松一些,让她们过的更加轻松一些。”

“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年,碌碌无为也是无趣!”安国公道。

鲁章之道:“读书使人明理,女子多读书也是同样的道理,就算她们不能有什么大作为,可不会胡闹纠纷,对于每家每户的安定,也是有极大益处。”

赵煜颔首,道:“很有道理。”

杜九言道:“圣上,这一项学生认为,定下来毫无问题。”

“如何定?”赵煜道:“如何添加这一条?”

任延辉已经插不上嘴。

杜九言道:“女子享受教育的权利,任何书院和团体不得拒绝,并能考取功名,出入朝堂与男子等同待遇。女子享有做工的权益,任何人和团体不得以性别区分对待、同工同酬。”

她这句说完,公堂哗一声又炸开了锅,有人道:“不行,女子怎可出入朝堂。”

“这绝对不可以。”

杜九言道:“为什么不可以?”

“自古没有这样的。”柳御史道:“圣上,您若同意女子也能上朝堂,那微臣便血溅当场,以死明志。”

说着跪下来。

他一跪半朝的人都跪了。

赵煜叹气,这一上午比平日一整天都要累。

他看着杜九言,目露无奈。

“那你们什么意思?”杜九言道。

“女子决不能上朝堂为官!”柳御史道。

“你这个就过分了啊。”杜九言道。

“过分的是你,居然还想让女子上朝堂,成何体统。”柳御史道:“后世子孙也会骂我们。”

“圣上,决不能同意。”

众人附和道:“圣上,决不能同意。”

赵煜看着杜九言。

“唉!”杜九言摇头叹气,“这是最后的让步,但是除了为官外,别的都可以。”

“不然你们就磕死在这里好了,反正命是你的!”

柳御史松了口气,大家都长长松了口气,他们赢了!

赢的漂亮。

任延辉怒看着这些人,转头问杜九言,“什么意思,什么叫为官除外?”

“不为官,但是可以上公堂,可以做讼师!”杜九言道。

“那考取功名呢?”任延辉道:“和男子一样?”

杜九言道:“大人,这个可以区分一下,比如男女分时间考。男子分的细,女子不用细分,毕竟她们考的再好也不能做官。”

“但是,考好后她们可以做讼师啊,可以做先生,可以立身这世上,可以去做别的事。至少,这是她们自身价值的一种体现。”

任延辉彻底明白了,杜九言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女子一起考取功名做官,她说出来,不过是给在场人的面子,让他们赢一点而已。

现在这个结果,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可这一堂的人,居然还沾沾自喜,以为终于赢了她一局。

任延辉气怒交加。

“可以。”鲁章之点头,他认为杜九言退一步是对的,没有任何事能够一步登天的,在当下的局势和固定的男女差别的思想之下,让女子能有读书的机会能有一席之地,能做到并落实已是很难,就不要去谈考取功名。

杜九言笑了,她确实是这样想的,科举竞争那么激烈,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抢那几个席位,要是女子也参与,那受到的必定是铺天盖地的反对,结果可能是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就不谈立法了。

至于女子考试并能做讼师…讼师群体是小部分,他们再吵也比不上读书的学子们。

“那就这样,”杜九言总结道:“女子享受教育的权利,任何书院和团体不得拒绝,并参与女子科举,出入公堂。女子享有做工的权益,任何人和团体不得以性别区分对待、同工同酬。”

“各位大人,这样如何?”

除了任延辉几个人外,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不上朝堂为官,还是可以的。

“鼓掌!”桂王拍手,“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各位,你们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大家都跟着点头,有的真高兴,有的在附和。

“依你之言。”赵煜和鲁章之道:“这一项你一并加进去,并将前面涉及的关于女子的一些禁锢删改一番,重新颁布周律。”

鲁章之应是。

“退朝吧。”赵煜满耳朵都是杜九言的声音,嗡嗡的响,低声道:“可真能说。”

关键说那么多,也一点不乱。

赵煜看向桂王,两个人还真是绝配。

“九言,”桂王提醒她,“关于家暴的立法,你真的不恢复?”

杜九言低声和他道:“不能急,先将重要的事做了,这一条有别的办法可以处理。”

“我媳妇真厉害。”桂王竖起个大拇指。

杜九言冲着他挑了眉头,洋洋得意,“那必须的。”

“这么说,以后你还是讼师?”任延辉道:“你欺君之罪,欺诈之罪都没有了,反而你还能作为女子,重新上公堂?”

杜九言从桂王腰带上抽出了扇子,“大人,这扇子就免了我的罪。”

“至于您说的后面两项,刚才不是已经附议过了,法都通过了,您还要反对?”

任延辉看向赵煜,“圣上,如此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不然呢?”鲁章之回头看他,“任大人,不知道我外孙女,何处得罪你了。”

安国公也咳嗽了一声,招手喊道:“九烟,到祖父这里来。”

杜九言笑嘻嘻跑过去,“祖父!”

抱大腿啊,一条两条大粗腿。

美!

杜九言行礼,回头看任阁老,“任大人,您看看我也不是白丁,我的出身很不错啊。”

“嗯。”桂王也点头,“我媳妇有了太祖的扇子,你还不依不饶,倒是不晓得,你比太祖还要厉害了?”

任延辉看着三个人,憋闷着冲四个人拱了拱手,“告辞!”

便要离开。

“杜先生!”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道整齐响亮的呼喊,“杜先生,我们在!”

杜九言啊了一声,道:“大家还在等我,一起去看看。”说着请着任延辉,“大人,一起走啊,外面很热闹。”

“一起吧!”鲁章之也请,任延辉本来就要走,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是一条路出去。

满朝重臣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外走。

一群人,在金水河边就看到了对岸黑压压的人群,都是妇人,或是垂暮老人,或是稚嫩少女…

一双双眼睛,急切期盼地看着杜九言。

“杜先生,”对面的人挥着手喊道:“成功了吗?”

杜九言冲着大家拱手,行礼又转身让开,指着她身后的出来的百官,“多谢各位大人的包容和支持!”

她话落,所有同行的官员就怔在了原地。

就看到对岸,那些妇人们齐齐地冲着这边跪下来,齐声喊道:“多谢各位大人!”

“多谢!”

第634章 我的愿望(三)

这样的场面,纵然是安国公、鲁章之和任延辉这样的高官贵胄,也不曾见过的。

数百位的妇人,一张张开怀的脸,目光清亮装着满满的期盼和激动。

虽与她们一水相隔,但她们的情绪,却轰然朝他们袭来,他们能清晰地感觉,来自她们心底的高兴。

百官惊了一下,有人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都是高官,平日被人磕头跪拜并不稀奇,可还从没有这么多人一起跪拜,没有这么多妇人一起跪拜,没有这么多人发自内心对于他们的感谢之情。

就仿佛,他们做了天大的好事,仿佛他们积了极大的功德。

他们心底内,难以压制的升起自豪骄傲之情,升起感同身受的喜悦。

“九言,”鲁章之看向杜九言,“让大家都起来吧。”

杜九言冲着大家一笑,“各位大人稍等。”

她过了桥,让所有的女子们都起身,她站在最前面,笑看着对面的人,带领着所有的女子们,给大家齐齐的行了一个女子的礼。

“因为着急,九言在公堂上,对各位大人多有得罪,在这里给各位大人赔不是。”

“我实在是心切了,带着大家的希望,带着天下女子的期盼,我想要这条律法,所以说话难免激动了。”杜九言拱手,“多谢各位大人的包容和谦让,让我们这些小女子能够如愿,能够达成愿望。”

“祝各位大人身体安康,青云直上!”

她话落,身后的女子们,也纷纷附和,重复着她的话,“祝各位大人身体安康,青云直上!”

对面,鸦雀无声。

虽然知道杜九言的谢不过是漂亮话,可是这漂亮话放在这里说,让他们还生气还觉得没面子的心,顿时熨帖了不少。仿佛自己刚才真的对她有所谦让,仿佛他们真的放了她一马,助她立了这条律法,达成了心愿。

心里的不服气,立刻就散了。

“就只会耍这些花样!”任延辉说完,拂袖道:“我们走!”

任延辉带着人过桥要走,刚到桥这一头,就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跑过来,冲着他就献了一把花,一把春天山里常见的花,小姑娘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笑着起笑容干净清透,拘谨地伸着手看着任延辉。

“大人,我、我们早上、早上去摘的。”

“给您,谢谢大人!”

任延辉愣住,看着小姑娘,眉头紧紧蹙着。

“大人,”小姑娘道:“谢谢大人帮我们,我们所有人都谢谢您,您是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杜九言上前来,冲着任延辉拱了拱手,道:“大人,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他们的生命都是一样珍贵的,您今日的点头,对于她们来说,太宝贵了,这会改变许许多多姑娘们的一生。”

“所以,这份谢,是她们的,也是最真挚的。”

任延辉看着杜九言,沉声道:“故弄玄虚。”

他要走,小姑娘将花往前送了送,殷切地看着他。

“乱七八糟!”任延辉将花扯过来,丢给自己的常随拂袖走了。

他接了花,忽然,十几个小姑娘涌过来,一人一把,送到跟着任延辉身后,所有官员手中,她们说着谢谢,笑容淳朴天真。

在朝堂上,只论国事想不到小姑娘们的笑脸,可现在出来,看到她们感激的面容,不由让大家也想到自己家的孩子。

或女儿或孙女,就如桂王说的,谁家还没个小姑娘呢。

不管如何,作为亲人当然希望后辈们能够过的轻松幸福一些。

夹道送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今日早朝,毕生难忘。

等所有人走过,每人手中一束花,气氛就热烈了起来,杜九言将花递给鲁章之,含笑道:“您和国公爷,应该得到最大的花束。”

鲁章之板着脸咳嗽了一声,他身边的常随接了道谢,喜滋滋地捧着花。

“稍后做什么?”鲁章之道:“要是没事,就带着小萝卜回去一趟。”

杜九言正要说话,安国公咳嗽了一声,道:“明日再去你家吧,我刚才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杜九言笑看着鲁章之。

鲁章之嗯了一声,道:“那就明日吧。”

话落就和众人打了招呼,带着常随走远,常随问道:“老爷,这花…怎么办?”

“送回去,”鲁章之道:“让夫人插在花瓶里。”

常随笑着应是回家去了。

杜九言和安国公道:“…那我晚上去家中拜访。”

“你先办事,晚上一起来家里吃饭。”安国公道:“以前伺候你的几个丫鬟婆子,都还留在隆恩寺,你可要接回来?”

“说起来,你的牌位还在,稍后我去将牌位取了。”

杜九言道:“不用了,我现在不用人伺候,您让她们走吧。”

“行,都听你的。”安国公看着她,含笑道:“晚上和祖父好好说说,你这五年都是怎么过的。看你这性子,和以前天差地别啊。”

杜九言应是。

安国公离开,这边的官员也都散了。

杜九言回过身来,所有人女子们还在原地等她,大家相识一笑,苏氏无声扯了扯她们拉着的横幅。

“杜先生!”有个娇嫩的声音,哽咽地喊道:“真的成了吗?”

杜九言冲这大家挑了挑眉头,道:“花都送了,要是不成,咱们多亏!”

“成了,以后我们能出来做事,能去学堂读书了?”

杜九言点头,“以后能读书、能挣钱养活自己了。”

“高兴吗?”杜九言看着她们。

大家一起点头。

“杜先生,我、我想去读书。”

“杜先生,我想去做伙计,就是银楼卖东西的伙计,每天都能看到好多首饰啊,我最喜欢首饰了。”

杜九言问道:“好啊,那你好好学画,将来可以做设计嘛。”

“就是设计首饰的款式吗?”

杜九言点头。

“好、好,我学画。”

另外一个小姑娘道:“杜先生,那我能帮人做衣服吗?”

“我、我想做画师!”

“我要卖糖人!”

是玉子在说话,杜九言笑看着她,“要做很多糖人吗?”

“嗯,”玉子点着小小的脑袋,“有糖吃就很高兴,我的志向就是做很多很多的糖人,有谁不高兴了,就来我这里吃糖人吧。”

大家一拥而上将杜九言围在中间。

“杜先生,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杜先生,以后我们有事还能来找您吗?”

“杜先生,明天我就想去学堂给我闺女报名。”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杜九言哈哈笑了,“再等一两日,内阁还要修订律法。”

“我也还有事要和大家商量。”杜九言看着柴太太,“您选几个有时间性格像您这样利索的太太,等我过两日空下来,我们谈一谈将来的计划。”

柴太太点头,“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好。”杜九言又看着苏氏,“夏家镇你还回去吗?”

苏氏点头,“我肯定要回去的,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儿不是我夫君的亲骨肉,所以,这个理我一定要争。”

“我们的东西,没有理由拱手让人。”

杜九言颔首,道:“这件事您不能冲动行事,先想好了怎么做。毕竟她们人多。”

“我们人也不少!”有人喊道:“我们帮苏太太。”

苏氏笑了,和大家道谢又和杜九言道:“杜先生您放心,有大家帮我,我不会有事的。”

“嗯。有事就来找我,斗狠不行咱们就公堂见,这个案子他们赢不了。”杜九言道。

大家应是。

“都先回去吧,事情都定了,不会有意外,就等着朝廷颁布新律文。”

“是!”众人齐声道:“杜先生辛苦了。”

杜九言挥了挥手,大家都不急不慢地走,横幅依旧扯着,横行在街道上,没有人不停下来看着她们,看着这些女子们。

大周风气比前朝开放一些,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是能出门,抛头露面的,但要读书和做工还是不可以,现在有了这样的条例,那以后各个地方,就都能看到女子的身影了。

不管是谁,都是高兴的。

“居然还让杜九言办成了,可真是可笑啊。”先前的几个学子道。

“什么啊,你也不看看杜九言的身份,她可是桂王妃,是鲁阁老的外孙女,安国公的孙女。她往那里一站,谁敢反对他。”夏安道。

他一说,唰地一下,走过的女子目光就都朝他投了过来。

“你懂个屁,杜先生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才有立法的结果。”柴太太指着夏安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还在这里议论杜先生!你这么瞧不起女人,你以后都不要成亲了。”

“大家都看清楚了啊,”柴太太指着夏安,“就是这个男人看不起女人,小姑娘们看清楚了,千万不要嫁给他,大娘婶子们也记住了,女儿千万不要嫁。”

“他看不起女人,怎么可能对你对你女儿好。”

夏安指着柴太太,道:“你、你怎么说话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算个什么东西!”柴太太呸了一口,“不就多了个那话儿,怎么着,你能掏出来捅天吗?”

“瞧把你能耐的,一天天杵着走。看不起我们女人,我们还看不起你。”

说完,呸了一口,带着大家走了。

夏安脸色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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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有小姐姐在说周五应该加更的事,十一月每个周五都加更的原因,是因为大讼师在打榜,所以每周五加更!十二月的周五和以后就没有这些事啦。

我码字很慢,每天还要陪读辅导作业。说的通透点,作者们也是有自己生活的,不可能真的一天24小时敲键盘,所以爆更啊加更都是很难的,谁的工作也不可能一刻不停歇,对吧对吧。

大讼师的更新还是很稳定的,每天固定时间固定字数,所以接下来直到完结,能够保持这个稳定,就是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