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王摆手,“我都没成亲,不想看到别人成亲,不高兴。”

小萝卜偷偷捂着嘴偷笑,爬跛子的马背上坐着去了。

“那你在家乖巧点啊,”杜九言交代道,“家里的头这么多姐姐妹妹的,你得记住,都不是你的。”

桂王一脸鄙夷,“这话应该是我叮嘱你,出门在外,谨记自己是个男人。”

“彼此彼此!”杜九言拱手,“王爷保重。”

桂王嗯了一声,“你也保重。”

一行人上车上马,花子骑在马上朝后面看了看,他前几天去宁王府看望宁王了,他人还没有清醒,昏昏沉沉的也不大认识人,看着谁眼睛都是发直的样子。

他有时候会回忆和宁王相处的那几次,他去听戏,一个劲儿的给他打赏。

“走吧。”闹儿道,“很快就回来了,等你回来,宁王爷的病不定就好了呢?”

花子点了点头。

路两边行人打招呼,问杜九言什么时候回来,杜九言笑着道:“三尺堂的宋先生要成亲,我去贺喜,很快就回来。”

“前些日子窦先生也回家去了,是不是也要成亲了?”

“这还真不知道,如果成亲那就最好了,回去一趟把喜酒都吃了。”杜九言笑着道,“来年,三尺堂就添人进口了。”

大家都笑着应是,叮嘱她早点回来。

“杜师兄,”一边里,泡桐急匆匆跑过来,“你们今天就走吗?”

闹儿点头,“怎么了?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

他们约好了,他先去邵阳,然后杭家班的人落后几日启程,等贺喜后明年他们打算在外面走一年,带着孩子们见见世面,再考虑在哪里扎根。

“不是,凌师兄早上生病了。”泡桐说完,闹儿跳下马来,紧张地问道,“生的什么病,昨儿不还好好的?”

泡桐在他耳边低声道:“长了一身的小水泡,人也在发烧。帮主说,很可能是天花水痘什么的。”

“怎么会,”闹儿变了脸色,“请大夫没有,班主准备怎么安排?”

这不是小事,杭家班里都是孩子,是一定要分开的,不然传染给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班主也六神无主,所以我这就跑来找你了。”泡桐也急的团团转,他们昨天还兴奋激动,说有机会出去了,没想到今天凌戎就生病了。

“你等我一下。”闹儿往前跑,“九哥!”

杜九言停下来看他,问道:“泡桐来找你,是戏班子有事吗?”

“嗯。”闹儿小声和她说了,“要不,我晚几天去,快马应该还能追上你们。”

杜九言犹豫,他不放心将闹儿一个放在京城,“和王爷说一声,让他帮你安排人照顾,你和我们一起走。”

“有王爷在京城,不会有事的。”

闹儿顿了一下,摇着头道:“我、我走了也不安心,凌师兄他…我、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闹儿说着,看着杜九言期盼着她点头。

杜九言很惊讶,她没有关注过闹儿这方面的事,今日他这个态度,她不由也惊了一下,朝跛子看去。

“我和九言的态度一样,小病不需要你,大病你留着没有用。”跛子道。

“我想留下来,”闹儿道小声道,“他父母身体不好,肯定没有人真心实意的照顾他。”

“九哥,跛子哥…等他病好了,我就去追你们,日夜不歇肯定能追得上你们。”闹儿哀求道,“我十五了,我有分寸的。”

“那我留下来陪你吧。”花子道。

“不用,还不知道什么病,你年纪小还是跟着九哥和跛子哥比较好。”闹儿不让花子留,“你们走吧,我很快就来找你们。”

他说着,冲着几个人行了礼,牵着马拉着泡桐就走。

“翅膀硬了啊!”杜九言吃醋,小子长大了,就惦记着别人不想她了,她酸溜溜地道,“你别逞能啊,早点来找我们。”

闹儿站在路边冲着她笑,眼睛弯弯似月牙儿一般,笑容若春日骄阳,明媚炽亮。

“九哥,我最喜欢你了,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九哥!”闹儿看出杜九言吃醋的样子,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杜九言哼了一声,又忍不住失笑。

“你快点来啊。”小萝卜吆喝着,“你说要给宋叔叔唱一折戏贺喜的。”

闹儿点头,“来得及,放心吧。”

“嗯。”小萝卜趴在窗口挥着手。

闹儿牵着马和泡桐一起拐进了巷子里,去了杭家班。

桂王甩着胳膊晃悠回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乔墨道:“爷,您为什么不去?”

“笨不笨,我哥给了我半年时间,我不认真查案,还有空去外地吃喜酒?”桂王白了他一眼,“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说我儿戏。”

乔墨哦了一声,心想您天天去衙门也没做正经事啊,不过是抱着卷宗打瞌睡而已。

“墨兮,”九江王的轿子停下来,冲着前面看了看,“九言他们走了吗?”

桂王点头,“你找她有事?”

“一走两个月,我想来送一送的。”九江王道,“那这些日子,你要一个人在家了?”

桂王点头,九江王道:“我记得你家很多女子住着吧,以防九言胡思乱想,不如你住我那边去吧。”

“我们正好能一起做个伴,你有事也能和我商量。”

桂王想了想,颔首道:“也行,那我住你家去。”

第727章 钱兄婚事(一)

“钱兄,”半道上,大家下马休息,杜九言打量着钱道安的衣服,“你这又是新衣服?”

钱道安抚了抚袍子,神色尴尬地点了头。

“你最近新衣服还真多。”杜九言出门是男装打扮,穿男装骑马方便多了,“你看我多可怜,这衣服还是去年的。”

钱道安嘴角抖了抖,咕哝道:“你最近做的新衣服都是女装吧?”

他很戒备,杜九言莫名找上他说话,准没好听的。

“是不是嫉妒?”周肖搭腔了,一唱一和,“嫉妒也没有用,你可没有乐小姐这样的红颜知己。”

杜九言叹气,“我也有红颜知己,可惜我家王爷人笨手粗,做不了这种细致的活啊。”

“跛爷也不行,打架喊他一个顶十个,这红颜知己做的事,笨的都没有眼看了。”

“还是钱兄有福气。”

跛子正抱着小萝卜给他喂水喝,闻言扫了她一眼,道:“这事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

“咳咳…”杜九言道,“我错了,不该把话题扯你身上来。来来来,我们接着说钱兄。”

钱道安一脸苦笑,叉手道:“各位兄弟,钱某面皮薄,实在是受不住各位的调侃。”

“就事论事,”杜九言道,“乐小姐真的是难寻难觅的佳人红颜,钱兄,就你这才貌有如此佳人倾心,你可要珍惜啊。”

周肖颔首,道:“就我这上乘容貌倜傥风流也要亲自上手,动脑子骗一骗。钱兄这古板的人,居然还有小姑娘倾心贴心,不求回报的照顾,想想我就很怄气。”

杜九言颔首,道:“关键,有人还不珍惜,一副天底下我最清高有才看不上你的表情。”

“白瞎了那没审美的傻姑娘。”

“可惜了。”

周肖颔首,道:“天道不公啊!”

钱道安尴尬不已,着急辩解,道:“你们不要胡说,乐小姐不过是觉得我一个人,没有人照顾搭把手而已。你们这么说,会坏了她名声的。”

“她怎么不去照顾跛爷?”杜九言反问道。

跛子难得兴致好,跟着点头,道:“我也没有人照顾,衣服放两天也没有人帮忙洗。”

“跛爷性子冷峻,她胆子小,不敢靠近吧。”钱道安道。

周肖道:“那我呢?”

他怕钱道安因为他有王蕊,所以又道:“还有韩当、顾青山、乔墨也很有趣,怎么不见她照顾大家,做双袜子缝个衣服?”

“我、我怎么知道。”钱道安说不过他们,“她自己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周肖凑上前去,夺了钱道安手里的干粮,唰地一下丢在远处的老鼠洞旁边,立刻就有老鼠探出个脑袋来嗅着,吱吱叫着兴高采烈。

“乐小姐就是这干粮,而你,就是这老鼠。得了便宜还以为是自己本事找到的。殊不知,是干粮自己送上门给你果脯的。”周肖道,“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钱道安看着被老鼠,又看着被老鼠撕咬着的干粮,推了一下周肖,“这不成体统。素来婚事三媒六娉,岂有自己送上门的道理。”

“看吧,终于说吃实情了。”周肖和杜九言道,“是不是想打他?”

杜九言点头,指着钱道安就骂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还嫌弃人姑娘?咱们请她们进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相处的方式,周兄、宋吉艺和窦荣兴不都是这样的。”

“你要秉持礼教,我也不反对,可你不能吃到蜜糖翻脸就说屎,若如此,你就是茅坑里那最臭硬的石头。”

杜九言已经好久没有骂他了,钱道安一下子被她骂懵了,很不适应地看着她。

“她能被选进宫里,可见是家世清白,礼教周到,琴棋书画皆不输你。她能冲破礼教对你表露好感,多么勇敢。你居然还在背后咂舌说她不守礼教有为世风。”

“我看,你果然是配不上乐小姐。回去我就劝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别耽误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钱道安满脸通红,喃喃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虽不讨厌乐晓妍,可没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他总觉得太草率轻浮了。

倒不是看不起她,而是对他们的婚事没有安全感。

“我才不管你的意思,反正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杜九言拍了拍钱道安,“让她迷途知返,不要执迷不悟。”

钱道安拉着她的袖子,“九言,你、你别说了,我、我再想想还不行?”

“你想个鬼!”杜九言道,“你要不喜欢就拒绝,要喜欢就接受,别把礼教的大帽子扣人脑袋上,这才是真的败坏了她的名声。”

周肖同情地看着钱道安,“九言说的对,你这态度要不得。”

“那我要怎么做?”钱道安道,“请媒人去她家提亲?”

杜九言道:“你愿意就提,不愿意就不勉强,别耽误人家小姑娘。”

“我没有不愿意。”钱道安红着脸道,“就是无从下手。”

杜九言笑了,揽着他的肩膀,靠在马车上笑着道:“这次贺喜,你顺便回家一趟,和你伯父伯母说了这事儿,让他们去乐家提亲,虽不近可也不远,年前办不成,明年一准成事儿。”

“也行。”钱道安问道,“不、不问她的意思?”

杜九言道:“写信问啊,晚上就写信给她,问问她的态度。”

“啊?”钱道安支支吾吾,“这信要怎么写。”

周肖笑眯眯地道:“我们帮你一起。”

晚上在客栈住下来,大家伙儿商量出一封信,修改了七八遍措辞,第二日送回京城。

“那、那信能收到吗,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钱道安道。

“不怕,我们等到信以后再走。”杜九言道。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耽误时间。”

“不耽误,为了钱兄的幸福,等个十来天应该的。”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五日后乐晓妍从韩当手里接过信时,一脸的奇怪,“这、这不是我家里来的信?”

“是钱先生,”韩当道,“给你的。”

乐晓妍完全没有想到钱道安会给她写信,她写过韩当,回房去看信,贺青笑着和韩当道:“你们和王爷这些日子不回来了?”

“嗯,你们在家小心些,不要乱跑。”

贺青犹豫了一下,道:“大家都不在,王府很冷清,我…我想回家去了。”

“为什么回去?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贺青从宫里出来,就不想再回宫里了,她又没有人喜欢也没有喜欢谁…一直留在这里很不妥当。

“都年底了,我早些回去,今年还能在家里过年。”

韩当哦了一声,搓着手道:“那、那要不你晚点回去,等我们爷把手里的事情办完,我送你回家。”

“啊?”贺青愣了一下,“我家近,不用你送。”

韩当摆手,“要送,你一个女子回家很不方便。”又道,“你再等等吧。再说,我们爷和王妃还要成亲的,这要不是出事了,现在不定就办事了。”

“你不吃了喜酒再走?”

贺青就犹豫起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我再等等。王爷和杜先生的大事,势必要参加的。”

“是是。”韩当指了指外面,“我去办事了,你有事就喊我。”

贺青应是。

房间内,乐晓妍满面通红目瞪口呆地捧着信,好半天又不确信地看了一遍,顿时羞地捂住脸,不知如何是好。

“贺青,”她开门招了招手,贺青进门问道,“怎么了?”

乐晓妍将信递给贺青看。

“钱先生写的?”贺青顿时眼睛一亮,待乐晓妍确认了,她顿时抱着她道,“原来钱先生对你不是没有心思,是他和你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

“你看他这封信写的多好,肯定是斟词酌句想出来的。”

“晓妍。”贺青真替她高兴,“你的心思并没有白费。”

乐晓妍不知所措,脸红心跳地道:“那、我现在怎么办?我要给他回信吗,回信怎么说?”

“是哦,”贺青道,“总不能说我愿意吧,这有点太直白了。”

乐晓妍点头,小声道:“他在的时候为什么对我那样的态度,走了…反而给我来信了。我原本准备回家去的,现在看来是误会他了。”

“分开了才知道你的好啊。”贺青笑着道,“钱先生和他们相比要古旧很多,你要理解他,不能要求他像杜先生那样。”

乐晓妍点了点头,“我、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性子。男人…古旧点好,守礼。”

贺青掩面而笑,又发愁信要怎么好回,正要说话,郑玉琴推门进来,笑着道:“说什么呢,两个人的脸红的跟熟虾子一样。”

贺青将事情告诉了郑玉琴,又把信给她看。

“这好办,”郑玉琴拍着信纸,扬眉道,“像王爷批阅奏疏那样,写一个大大的允字。”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玉琴,”乐晓妍无奈地道,“你认真帮我想,不能这样的,钱先生会生气的。”

郑玉琴想到钱道安无趣的性格,点头道:“也是,他可能真的会生气。要是换周先生肯定会仰天大笑,至于杜先生…杜先生,完全就不会有这种信的存在。”

“我看,你不如回首诗。就用杜先生回桂王爷那首,山有木兮木有枝…”郑玉琴道,“既不露骨,又表露意思了。”

贺青颔首,“我也觉得不错,就这么回了。”

“那、那就这么回他。”乐晓妍红着脸写了首诗,又觉得这么送一封信有些太直白了,就连夜做了两件护膝出来,和信一起交给韩当送出去了。

六天后,钱道安收到了护膝和信,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好半天才回神。

“九言,”钱道安看着杜九言和跛子正从外面提着个大包袱进来,他一愣问道,“你们买什么了?”

杜九言嘘了一声,“进去说。”

第728章 怀柔古墓(二)

风走过树梢,光秃秃的树干抖动着,将不肯离去的几片黄叶撵走,飘荡着落在尘土里。

两匹马穿梭在林子里。

“你的人在那边等着的?跛子,我拳脚不好,您的人可靠吗?”杜九言裹的严严实实的,恨不得将露出来的两只眼睛也一起裹起来。

跛子道:“我何时坑害过你?”

杜九言想了想,道:“也对,认识几年,似乎都是我在坑害你。”

“希望你这次不要报仇,平常心平常心。”

跛子哭笑不得,无奈道:“好好骑马,等摔下来就是坑害自己了。”

“知道了,知道了。”杜九言策马,马加速,两人过了一夜过了两府,进城睡了一个白天,天一黑继续赶路。

当夜亥时过,两人到了怀柔。

这片山他们上次来过,白隽母亲的空墓就葬这里。

两人一进山里,立刻就有十四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杜九言很兴奋,拉着跛子道:“这都是龙卫的人,都是皇家的人?”

“不是。龙卫统领需得是皇室的子嗣,其他人无所谓。”跛子道。

杜九言原来如此点了点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神秘的龙卫合作,“上次在袁义院子打架,那几个人的拳脚都了得。他们都是这样的水平?”

“嗯,都在你之上。”跛子道。

杜九言不高兴,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这只能说明你没有好好当师父教我。”

“他们我也是这么教的,只有你不成而已。”跛子淡淡地道。

“天资不同,怪不得你。”

杜九言拉着跛子的胳膊,碾了他一脚,低声道:“你且等着,等我大功告成之日,我一定打的你满地求饶,喊我九爷!”

“期待。”跛子道。

杜九言说着,但脚下一直没有停过,一直跑上山顶,跛子问道:“你确定古墓真的在这里?”

“嗯。你可记得白隽鞋子上的泥?”

跛子颔首,道:“黄土带着红。”

“阿事当时说了,他自小长大的墓,四周就是黄带红的黄土。”杜九言道,“我本来还没有想到这层,但是来这里后我发现,这片山里居然有白皮桦和马毛松。我就猜测,古墓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我们一直在往西北想,似乎只有那边的深山老林里,才有这种古墓,方便隐藏不会被发现。可是,离的那么远,幕后的鬼要怎么管理?”

“有道理。我们一直在远处找,唯独忽略了京城附近。”跛子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两人说着话,黑暗中又冒出一个人影来,冲着这边小声喊道:“是杜先生吗?”

“阿事,”杜九言招了招手,阿事跑了过来,她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阿事回道:“一个时辰前到的,我在山上走了一圈,我不知道是不是这里。”

“走。”杜九言往下面指了指,“往山里去。”

一行人往里面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跛子忽然停下来,道:“等下。”

大家都看着他。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光,连只鸟都没有,大家不解地等着他要说什么。

“烟火气,”跛子道,“是生活做饭后,留下来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