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鲁念宗道,“他说桃花运,你常常说。”

杜九言翻了个白眼,怼了怼桂王,道:“你儿子成精了。”

桂王道:“担心大周的将来。”

杜九言也忧心忡忡地点了头。

“说什么呢,聊这么开心。”对比画像的捕快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指着杜九言,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什么案子?”

杜九言一愣,鲁念宗道:“她很厉害的,她推算出来。”

“推算?”捕快冷笑一声,道,“你当你是杜九言?还推算,站好了。”

杜九言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咳嗽了一声,道:“我正是…”

“老大,”说话的捕快眼睛一亮,指着宋吉艺道,“这人和画上的这双眼睛一模一样。”

杜九言愕然。

“我看看,”姚烨过来,照着画像比对,又盯着宋吉艺点了点头,“是像!”

宋吉艺跳脚,喊道:“不、不可能!”

“我、我、我看看。”宋吉艺上前来要抢画像,姚烨哐当抽了刀,唰地一下架在宋吉艺的脖子上,喊道,“胆子不小,居然还想抢画像。”

“抓起来!”

呼啦啦,冲上来两个捕快,一人一边反剪了宋吉艺的胳膊。

“你们是一起的?”姚烨问杜九言。

杜九言凝眉,道:“我们是一起的,这位官爷,你画像上的眼睛那么普通,怎么确定就是他的?”

“看眉眼,”姚烨数人头,“九男三女!”

他身后的捕快顿时眼睛一亮,道:“老大,人数正好对的上。”

“嗯。”姚烨颔首又打量着画像,本来一开始没觉得像,可是画像画的本来就只有眉眼,现在带着具体的想象,就越看越像,他啪地一声将画像收了,盯着他们所有人,质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报姓名!”

“赵鼎!”桂王冷冷地道,“京城来的。”

姚烨打量着桂王,上下扫过,大家以为姚烨要被吓的磕头了,没想到他一转头和身边人,道:“赵鼎,记上!”

桂王大怒,拳头攥着想打他,杜九言颤抖着笑着,小声道:“王爷,您名气不够大啊。”

“一群没见识的捕快而已。”桂王道。

“你!”姚烨指着杜九言,“叫什么,哪里来的。”

杜九言道:“杜九言,京城来的。”

“杜九言,”姚烨和他们身边的人,道:“记上!”

他身边的人记上。

杜九言愕然。

桂王哈哈大笑,和杜九言道:“还给你刚才嘲讽的笑。”

“我、杜九言!”杜九言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清楚喽!”

姚烨道:“我当然知道杜九言。可人现在是大讼师,是太子的母亲,是桂王妃,怎么可能半夜跑这荒山野岭来投宿?”

他觉得,现在杜九言出门,不说八匹大马,也得前呼后拥,锣鼓喧天。

“还不许我清澈从简的上路游玩?”杜九言道。

姚烨白了她一眼,道:“你要再冒贵人之名,我现在就打你三十板子,让你闭嘴。”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有种秀才遇到兵,说不清道理的感觉。

“老大,”忽然两个捕快站在杜九言和桂王的院门口喊道,“这里有东西。”

姚烨指着手下让他们看好了,自己飞快地跑过去。

大家都朝那边看着。

随后,就看到姚烨带着人,从院子里搬了两口箱子出来,姚烨招呼手下,喝道:“打开!”

随即,将箱子打开,连杜九言都露出惊愕之色。

半箱子的金银珠宝,在火光下璀璨夺目。

姚烨猛然抬头,冲着杜九言一行人看过来,视线中满是杀气,怒喝道:“这些东西,是你们的?”

大家一起摇头。

鲁念宗道:“不是我们的。”

“老大,”两个捕快从马厩过来,冲着姚烨喊道,“找到这些。”

两个捕快一人搬了个小匣子,匣子里同样装的金银珠宝。

“后院什么地方?”姚烨问道。

捕快回道:“马厩里有三辆车,其中两辆里各藏了一匣。”

“东家呢?”姚烨道。

客栈的东家站出来,指着杜九言他们一行人,道:“后院马厩里一共四辆车,一驾驴车是地字号的客人的,其他三辆车四匹马都是他们的。”

姚烨盯着杜九言他们,眯着眼睛道:“将他们都给我押回去,慢慢审问。”

“是!”

十几个捕快上前来。

乔墨哐当将刀抽出来,呵斥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简直狗胆包天!”

“老子他娘的管你是谁!”姚烨道,“缴械不杀,否则老子现在就喊人来!”

乔墨大怒,提刀就要冲过去。

“那个,能让我们穿件衣服吗?”杜九言道,“衣衫不整,也不体面。”

姚烨道:“少跟我在这里油腔滑调,带走!”

“和他啰嗦什么,打一顿丢衙门去。”桂王道。

杜九言压着声音道:“咱们没有做的事,现在却从咱们的院子里和车里搜出东西了,不是这帮捕快有问题,就是这家客栈的东家有问题。”

“好好的屎盆子扣我们头上,不去衙门,怎么扣回去?”

桂王想想觉得有道理,冷声道:“吃了豹子胆。”

杜九言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客栈东家,还有二十几个客栈里别的客人,她和姚烨道:“您看,既然要带衙门,那就把这里的人一起带走吧。”

“什么意思?”姚烨一怔。

杜九言道:“这些东西从我们院子租住的院子里搜出来,虽说我们脱不了干系,可东西确实不是我们的。”

“以备周全,还是将所有人带回去比较妥当。”

姚烨横眉喝道:“老子办事要你教?”

说着,指着所有人,道:“都跟老子回衙门。”

顿时,院子里一片哀嚎,所有人都指着杜九言,怒骂道:“官爷,您不能听这贼人的话,她这就分明想要拉着我们做垫背。”

“是啊,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啊。”客栈的东家道。

姚烨道:“带走!”

说着,赶鸭子似的,将所有人都赶着去了泸溪县衙。

泸溪县的县令姓邵,表字文良,今年三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营养不良没有精神的样子,后来才知道,他夫人刚刚给他在后院买了两位“瘦马”,不过五天,他已经吓的不敢回家,看到两位娇滴滴如花似的美人,就开始腿软。

打着哈欠,邵文良看着后衙里站着的三十几个人,“都找到什么了?”

姚烨将两个箱子两个匣子搬上来,摆在院子里。

邵文良看着眼睛都快掉出来,问道:“确认过了吗?是周家丢的东西吗?”

“大人,属下已经让人去请周家的人过来认了,估计很快就能到。”

姚烨说完,小捕快已经来通传,说周家的人到了。

杜九言去打量进来的两个人,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案子,居然失窃了这么多财物。

第004章 强装斯文(二)

杜九言打量着进来的两个人。

“认一认,这算不算周家丢的东西。”姚烨和两个人道。

房安四十出头的年纪,蓄着胡子,清瘦精干的样子,和他一起的则是报官的周家邻居,也是他说的劫匪长相和人数的,名叫周忠,是周氏一族的人,但因为出了服,平日高攀不上周氏嫡枝,所以不怎么来往。

“是。”房安上前来认财宝,弯腰翻着箱子里的东西,忽然拿了一个金佛出来,道,“大人,这是家里的东西。这个金佛是小人给我们老太太寻回来的,她一直放在佛龛旁边的。”

“这箱子也是家里的。”房安道,“花纹和家里的一模一样。”

房安说着,捧着金佛哭了起来,“老爷,大爷啊!”

周忠也点着头,道:“我在门缝里看他们搬上车的箱子,就是这种黑箱子,但上面是不是这种花纹,我就不能确定了。”

“嗯。”邵文良像个行动不便的老太爷,靠在椅子上,缓缓移动着目光,看着姚烨道,“这些人,好好审问。”

姚烨就看着周忠指着桂王,道:“认一认,是不是他们。”

周忠打量着桂王一行人,盯着桂王看了半天,摇着头道:“这个人…不像,其他人都像。”

当时的劫匪脸上都裹着面巾,所以周忠看到的只是眉眼,画像上也都是眉眼。但除了眉眼外,个子的高矮虽不能完全记得住,但像桂王这样鹤立鸡群的身高,他能肯定那群人里面没有。

“你确定?”姚烨问道。

周忠点头,回道:“肯定的,他当时肯定不在里面。至于其他人…”他视线落在杜九言眼睛上,道,“她,她肯定有,当时有个女人就是眉头英气的很,还凶巴巴的吼别人了,一看就是头子。”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好脾气的听着。

“九哥,”宋吉艺还被捆着手,疼的他很烦躁,“你、你、你说、说话啊。”

杜九言笑眯眯地道:“再等等,急什么。”

宋吉艺苦哈哈地看着她,苏凝月小声道:“我给你揉揉手!”

“谢谢月月。”宋吉艺道。

苏凝月甜甜地笑着。

“够了啊。”姚烨看不下去了,怒道,“简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宋吉艺撇嘴,白了姚烨一眼,等会儿等我们亮出身份来,看你怎么跪地求饶。

“你!”姚烨指着杜九言,道:“从实招来!”

杜九言道:“除了你们在客栈里和我们的马车里找到的财宝,以及这位只看到眉眼的证人外,就没有明确指向性证据,能证明是我们了?”

“你认为,我要是现在有十项证据九个证人,我能在这里客气的问你?”

杜九言道:“那很不好意思,我们昨天才入辰州境内,前天晚上我们还在常德的蓬莱客栈。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常德的蓬莱客栈求证一下。”

“哦,在距离常德六十里外的官道上,有一处茶寮,我们在茶寮歇了半个时辰,吃饭喝茶喂马,茶寮的东家也认识我们。”

姚烨愣了一下,凝着眉头就有点不确定起来,毕竟杜九言说的很轻松,没有编造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时间和脚程上是肯定不对的。

“啰嗦什么,”邵文良指着他们,道,“都摁着了一人打三十板子,看他们老实不老实。”

姚烨拱手应是,招呼人上来打。

“等一下,”杜九言道,“要打也要升堂的,在公堂上动刑。更何况,按照周律,就算在公堂上,用刑也要师出有名。”

“十二个劫匪,你们凭借一双似是而非的眼睛,就敢来审我们。”

“一不合法,二不合规。”杜九言道。

邵文良本来瘫坐着的,闻言就坐了起来,指着杜九言,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和本官论法,在泸溪本官就是法,本官说打就打。”

杜九言上前去,笑眯眯地道,“你们这案子肯定很大,大人你急于破案对吧。”

“我们帮你查。”

“十天之内,如果我们查清楚了,大人你付我们一万二千两的报酬,查不清楚,大人你就拿我们十二个人去结案,怎么样?”

邵文良怒道:“什么叫拿你们去结案,你们就是凶手。”

“你没有证据啊,”杜九言道,“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抓着我们这条线不松手,你不但浪费时间,还可能引来大祸。”

邵文良显然不相信他们,道:“一万二千两的报酬?你的胃口还真不小,本官看你不但是劫匪,还是个骗子。”

“十天内解决案子,大人你能交差,你想想看值得不值得。”杜九言看向姚烨,“如果我们不是凶手,你还有别的线索吗?”

姚烨摇了摇头。

“就是,”杜九言道,“一万二千两的报酬,换你一条命,值得!”

邵文良简直要笑死,他最后交差不了,去黑市买十二条命顶罪也就一百二十两的银子。何至于在这里花一万二请人破案。

“笑话!”邵文良道,“本官看你们就是凶手。姚烨,抓起来!”

姚烨这个时候反而犹豫起来了,因为杜九言神色太淡然了,哪有凶手在衙门里还和县官谈条件的?

“你来。”杜九言冲着姚烨招了招手,姚烨踌躇着走过去,她道,“刚才我说了我叫什么没有?”

姚烨惊了一跳,想到她刚才报名报的是杜九言。

在客栈的时候她话不多,他觉得完全不可能是真的杜九言,可是刚才她说的那番话,明显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杜九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姚烨大惊失色,杜九言挥了挥手。

“姚烨,你嘀嘀咕咕说什么?莫非和劫匪串通了?”邵文良道。

姚烨一回头,忽然指着邵文良,道:“大乔,将这个狗贼摁住了,打他三十大板!”

大乔吓了一跳,喊道:“老大,你…你什么意思?”

打县令?

所有人都一惊,惊愕地看着姚烨。

“打,打啊!”姚烨急吼吼地道。

大乔带着兄弟迟疑地冲着邵文良走去,邵文良大怒,呵斥道:“干什么,你们是不想好了?本官可是一县父母官,你们敢!”

“打!”姚烨喊道。

大乔和几个捕快,摁着人就是三十板子,打的邵文良晕过去醒过来,嘶喊着道:“你们…你们打朝廷命官,本官绝不会轻饶你们。”

姚烨打完了邵文良,自己也趴在地上,喊着道:“三十板子,打!”

“老大,您中邪了啊。”大乔看着杜九言一行人,一脸的古怪,姚烨胆都要碎了,怒道,“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让你打你就打。”

大乔上去噼里啪啦打了三十下。

邵文良指着姚烨的鼻子骂道:“你自己打自己也没有用,本官一样会治你的罪,本官绝对不会饶了你。”

“和劫匪狼狈为奸,本官看少的那个劫匪,就是你姚烨!”

他由家丁扶着起来,正要接着骂,就看到姚烨也撑坐起来,冲着桂王他们一跪,道:“小人,叩见王爷、王妃娘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王爷和王妃娘娘赎罪。”

说着,砰砰地磕着头,弄的所有人一头雾水。

“你、你干什么?”邵文良结结巴巴地问道,又看着桂王和杜九言,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什么王爷,王妃?”

忽然,跟着姚烨一起去负责记名的小捕快嗷地一声叫,叮咚跪下来,道:“是桂王爷和杜九言!”

院子里一片寂静。

邵文良膝盖一软,膝盖砸在地上咚地一声响,差点碎了,脸色苍白地道:“桂王爷…杜先生?”

“下官错了,下官有罪,请王爷和王妃赎罪!”

邵文良说着,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哭着求饶,“下官有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邵大人,你这官也太威风了。”杜九言道,“什么都不问就动刑,寻常你都这么审案的?”

邵文良一头的冷汗,埋怨地瞪了一眼姚烨,抓人就抓人,以为抓的是一网小鱼,没想到捞上来几头鲨。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们没想为难邵大人,”杜九言道,“这案子不好办,你们着急结案王爷和我都能理解。”

“先说说,是什么案子。”

邵文良就结结巴巴地说案情。

泸溪周氏家中有个很大的矿场,传了两代人,在泸溪很有名气,人人都喊周家老爷周首富。

家资具体有多少没有人知道。

两日前三月二十的夜里,周家出了大事。阖府十一个主子、十五个下人一共二十六个人,一夜之间被人杀死,据对面的邻居说周忠,一共有十二个劫匪,九男三女,并大概说了这十二个人眉眼。

死者是周老爷和夫人廖氏,长子夫妻、长孙和长孙女、二儿媳和次孙女以及带着儿子回家探亲已小住半个多月的外嫁的女儿周氏。

当夜有三位幸存者,一是周老爷的小妾孙氏,她一直生病卧床,不能下地走动。据她回忆,当晚有个蒙面人拿着刀冲进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又出去了,还将门带上了。她能听到院子里哭天喊地的声音,但因为半身不能动,就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

除了孙氏外,还有她的儿子周元,身中四刀,失血很重但好在福大命大,保住了一条命,以及周老爷的九岁的外孙,因为被他娘护在身下,躲过了一劫,但却因为目睹了杀人的过程,孩子已经被吓的呆呆傻傻,连屎尿都不能控制。

还有一位辛存者,则是当天早上去矿上办事的周家管事房安。

第005章 可疑的人(一)

“和九言猜的一样。”鲁念宗道,“九言你好厉害。”

杜九言很惊讶,二十六条人命,难怪邵文良一心急着要结案。

这么大的案子,不说府城,刑部都要惊动和关注的。

她转头看着也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周忠,问道:“你确定看到了劫匪?什么时辰?”

“是。”周忠小心打量着杜九言,他是听说过杜九言的,但是一直没有见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人,“寅时正左右,他们从侧门出来,搬东西上马车,动作很快,一会儿就驾车骑马的走了。”

“这些画像的眉眼,都是你回忆的?”

周忠点头,“小人当时趴在门缝里,每个人都看到了,小人又不敢出去,就使劲记着他们的眉眼。”

“画像画的像吗?”

周忠摇头,道:“不、不像。但是如果再看到那些人,我肯定能认出来。”

杜九言不相信他,刚才他还确定他们一行人是劫匪。

“那早上接到报官后,你们去城门口问过吗,人出城没有,又是往哪边走的?”

姚烨回道:“人从西城门出去的。”

杜九言微微颔首,指着那些财宝,问道:“这些东西,不是你们为了结案,而嫁祸给我们的?”

“不是。”姚烨磕头道,“王妃,我们哪有这个胆子,绝对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