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气?让你当被告,是因为她以礼待人。”桂王盯着刘云生,道,“惹恼了本王,明天本王就召兵三十万,踏平了这里了。”

刘云生嘴角直抖。

他们四家所有的兵力加在一起也没有三十万。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大周这么多年不打这里,是因为太远不好治理,可要真惹恼了他们…

后果不好办。

“有话好好说。”刘永利一看这情况,忙下来劝着道,“王爷,您不是说以理服人吗,您看这打打杀杀,总归是不好的。”

“违背了您的初衷啊。”

桂王收脚,拂袖回到座位上。

领兵打过来,是不可能打的。这地方就算打下来,也不好管理,耗费人力物力和得到的完全不对等。

大历朝前期,这里就安置了郡守,可该乱还是乱,没过多少年当地人就起兵造反了。

他们内部自己人压迫自己人,人心涣散。可要是大周来压迫,那就有一定会全国齐心合力对抗外敌。

所以,说带兵纯粹吓唬人,他是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杜九言冲着桂王挑双眉,眼波流转很是挑逗。

桂王憋着笑,在袖子边上,竖起三根手指。

三式!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合着他提供的帮助,都是有偿服务。

她抛开胡思乱想,踢了踢刘云生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刘云生摇头。

“我也不知道。”杜九言将他扶起来,一脸发懵,警觉地防备着杜九言。

“毕竟,刚才你站在我面前了,这都怪你啊,你为什么要站在我面前呢。”杜九言指着一堂的人,道,“这么多人在,我只打你,就是你的问题。”

刘云生面皮迅速抖动,听出来杜九言是为了堵他刚才的话。

“行了。”杜九言道,“闹事纵马踢伤孕妇,致其一尸两命的事,你认吗?”

“要是不认,我还有证据提供。”

刘云生道:“我认!”

是他杀的,又怎么样!

“桂王妃,我要提醒您一句,这些人都是庶民贱民!”

杜九言扬眉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刘云生似笑非笑地回道:“不知道杜先生查清楚没有,这死的两人是谁家的庶民、贱民!如果不是我刘家的,只要主子来问责,我愿意承担责任,一条人命赔二十两。”

“你们谁家的?”刘云生问屈泉和范起。

屈泉回道:“我、我是刘家的。”

“郑家的。”范起回道。

刘云生就笑看着杜九言,讥讽地道:“如果您要问责,就请郑主派人来找我吧。”

“不过,郑主可能不会为了一个庶民和我们闹不愉快。这事儿到最后,还是桂王妃白忙活一场。”

杜九言点头,奇怪道:“还有这样的规定啊。”

“您做讼师,来了安南都不了解一下我们四大家的族规?”刘云生噗嗤一笑。

杜九言摊手,道:“我做什么了解你们的族规,我了解安南的律法就好了。”

刘云生一愣。

“安南律例,杀人偿命,无论贵贱!”杜九言讥讽地道,“至于族规,你们族人遵守就好了,关我何事。”

刘云生面色微变。

“以上两罪,三条人命!”杜九言不再和刘云生扯这些,“证据确凿,被告也认了罪行。”

杜九言看向书记员,“记了吗?”

书记员点头。

“给他画押。”杜九言道。

书记员犹豫着,拿着记录的本子,颤颤巍巍地上来,递给刘云生,又将印泥托着,请他画押。

刘云生看着杜九言,道:“你不觉得这太儿戏了吗?”

“律法,从来都不是儿戏。”杜九言道,“你要不画押,我接着上证据。”

“你要画了,这两项指证,就打住了。”杜九言道。

刘云生看着记录的纸张,没有动作。他隐隐觉得,这画押就是个坑,可是,他又想不出杜九言能怎么坑他。

“怕了?”杜九言激将法,看着他。

“我怕你?”刘云生说着,沾了印泥摁在上面。

杜九言笑了,道:“很好,是条汉子!”她将画押的口供亲自收了,扬眉道,“可想听一听,按照安南律例,你此刻是什么罪名?”

刘云生道:“桂王妃,安南律例形同虚设,多少年也只是摆设。”

“我说过了,你让郑主来,我按照他家的价钱,照价赔偿!”

杜九言哈哈大笑。

刘云生神色微变。

“我要是杀了你呢,是不是和刘主说一声,照价赔偿呢?”杜九言问道。

刘云生冷笑,道:“我非贱民,你自不能用钱衡量!”

“这样啊。”杜九言背着手走了两步,忽然提高了声音,道,“我大周一百零九名的雇工的性命呢?”

刘云生惊地后退一步,又迅速镇定下来,道:“有的罪我认,有的罪我不会认识。这些人是谁杀的我不知道,但不是我。”

“你要是想要找凶手,看在你的身份上,我可以帮你的忙,但你要想将这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绝不会答应。”

杜九言拍了拍手,道:“上来!”

有人走了上来,一位是马角,另一位则是指使马角顶罪后被抓的杀手。

两人跪下磕头。

刘云生看着杀手,此人是他的人没有错,他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没有想到被抓了。

“刀子是吧。”杜九言看着杀手,问道,“这里,有指使你潜伏镇安杀人的指使者吗?”

刀子咬着唇,他颤抖地看着刘云生,猛然磕头。

他没有办法,在镇安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是因为抱着必死的心。可桂王和杜九言到了升龙以后,就将他的家人抓住了。

如果他不招认,不但他死,就连他的家人也要下海喂鱼。

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但招了,好歹他能保住他家人的性命。

“是他!”刀子直起身体,指着刘云生,“是刘家六公子指使我潜伏镇安杀了肖志远,因为六公子要刘乾家的盐场。”

刘云生大吼一声,道:“胡说八道!”

“继续!”

刘云生看着杜九言,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有多少屎盆子,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

“这屎是你拉的,自然要让你吃下去!”杜九言冷笑,对刀子道,“可有证据?”

刀子道:“有!”

第062章 要你的命(一)

刀子从怀里拿出一份手信,道:“这是六公子最得力的随从罗安给我的手信。”

刘云生满面怒色。

“手信啊,”杜九言接过来看过,扬眉和刘云生道,“上面交代的很清楚,让他杀了肖志远。”

刀子在去镇安前,领到的命令,是协助肖志远。后来肖志远失败,他则领命找马角顶罪,随后马角顶罪的事也失败了,于是他则收到了这样一封手信,上面直接告诉他,让他趁乱杀了肖志远,嫁祸刘乾的四个儿子。

当刘家四个儿子都因杀人罪入狱的时候,刘乾家必然会生乱,乱了的刘家哪还有空打理盐场。

到时候,刘云生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盐场。

刀子杀人的手法,和杜九言当时推理的一样,从屋顶下去,所以屋前屋后都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刘云生继续狡辩,道,“就算这封手信是罗安写的,也不能证明,和我有关系。”

“罗安属于你的随从,他做任何事都是受命于你。而这件事,最终受益的是你,而非罗安,所以无论是律法还是逻辑上,就算这封手信非出自你手,你也脱不了干系。”

刘云生还想再说话,杜九言不给他机会,道:“别急,还有!”

刘云生一惊,朝外面看去。

韩当和郭凹的兄弟麻子走了上来,两人穿着刘云生私兵的服装。

韩当在盐场的时候戴着面皮,刘云生不认识,但麻子的脸,刘云生却看着面熟:“你们是…我的人?”

麻子没理他。

“说吧。”杜九言道,“来笼去脉和六公子说一说,免得他又说和他没有关系。”

韩当拱手应是,看着刘云生,道:“六月十八的晚会,刘云生的私兵,冲进刘乾的盐场里,一通滥杀。这一夜,盐场一共死了一百零九人,他们死后,遗体被丢在萝藤坡,是我亲自将他们带回去的。”

“如此惨无人道,滥杀无辜,简直泯灭人性畜生不如!”韩当怒道,“求王爷,杜先生做主。”

刘云生呵呵冷笑,道:“看来你潜伏在我的私兵里,就是为了打探了?”

“就得到了这个结论?证据呢,没有证据你们说的,都不过是废话而已。”

杜九言道:“没有证据,找你来喝茶聊天?”

“这是伤口对比的卷宗,”杜九言道,“一百零九名死者的伤口,无论从宽度还是厚度,可以确认是出自同一种刀。”

“而这种刀,乃是滇南苗家矿里打造出来的。”杜九言给刘云生看第二份卷宗,“这是苗家矿对外售卖刀具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你的大名。”

“前年和去年各购置了三百柄。”

“而你的私兵,如今还在用苗家矿打造出来的刀。”杜九言道。

麻子将刘云生配发的刀举在头顶,杜九言接过来掂了一下份量,“你不要说这刀也有别人在用。是,安南确实有人在用,可这尺寸的刀除了你成百的购置外,其他的都是零星的数量。”

“据知情人作证,当晚杀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若是少数人进行屠杀,根本做不到。”

刘云生质疑道:“说不定苗家矿私自卖给别人了呢。你这么说,太牵强了。”

“继续。”杜九言说完,韩当出去带了两个男人进来,两人空穿马甲,短裤,草鞋,典型升龙人的打扮,刘云生看见一愣,怒道,“你们敢抓我的人?!”

两个人垂着头,被韩当带了进来,跪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样子。

“抓什么,是他们自愿做证的。”杜九言问两人,道,“当天夜里,你们也参与了屠杀盐场一百零九的行动吗?”

两人中,其中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道:“参与了。”

“你们一共多少人进的盐场?”

“我们一共去了七八十个兄弟。”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杜九言问道。

不等那人回答,刘云生爆喝一声,道:“你们找死!”

两个人吓的一抖,垂着头瑟瑟发抖。

“他们这是弃暗投明。”杜九言拍了拍说话的人的肩膀,道,“你们记着,今天你们做的,将来一定会被载入史册,传扬千古。”

两人不解地看着她。

“遵从你们的心、自己的选择。弃暗投明,是对的。”杜九言鼓励道。

两人不知道对不对,但韩当给的钱很多,足够他们的家人享用一生了。

而且,他们的家人已经被转送到镇安了,就算他们马上死了,也无所谓了。

“是六公子让我们这么做的,在出发前,他告诉他们,只要拿到了这个盐场,我们每个人能领到一两银子。”

“事后,我们也的确每人得到了一两银子。”

“画押!”杜九言看向书记员,书记员上前来,让他们在自己的供词上画押。

刘云生紧紧盯着杜九言,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认吗?”杜九言问道,“指使私兵杀了刘乾的盐场一百零九名雇工,你认吗?”

刘云生道:“不认!”

“忘记告诉你了,有了这些你认不认已经无所谓了。”杜九言道,“因为证据确凿!”

刘云生道:“又怎么样?”

“这些人,”刘云生指着他作证指认他的两个手下,“他们都是贱民,贱民说的话没有用。”

杜九言道:“我说有用就有用。”

“你算…”刘云生想骂人,但想到刚才被打的情况,他忍住了,道,“我不想和你啰嗦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恕不奉陪。”

他转身要走。

韩当和顾青山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让开。”

门外,郑玉琴喊道:“我守在这里,就算他出了里头的门,也出不了这个院子。”

“坏人!”鲁念宗喊道,“你这个凶手,坏人!”

刘云生回头瞪着杜九言:“我给足你们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要你命。”杜九言道。

“要我命?我是刘镇亲生的儿子。”刘云生道,“在安南,除了我爹以后,没有人能判定我有罪,要我的命!”

“就是他李骁也不敢!”

杜九言道:“从现在开始,在安南谁都不能要你的命。”

刘云生一楞,不明白她的意思。

“能要你的命,只有是律法,安南的律法!”她用厚厚的律法书,拍着刘云生的脸,“任何人!”

刘云生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律法算个屁!”

“这些贱民,你要是我陪,我给你个面子,一人二十两。”刘云生道,“但要我偿命,他们配吗?”

“都是爹生娘养的,你的命在这本律法里,没有比任何人高贵。”杜九言道。

“笑话!你去问问那些贱民,他们敢不敢说他们的命和我一样?”刘云生道,“不要把你大周那一套拿到安南来,行不通。”

“从今天开始,从你开始,行得通!”杜九言说着,一挥手,道,“让他画押!”

书记员将指使私兵杀盐场一百零九人性命的记录拿过来,托着印泥,一头汗地示意刘云生画押。

“不可能!”刘云生道,“杜九言,你太猖狂了。”

“还有更猖狂的!”杜九言喝道,“捏着他的手,画押!”

不就是以权压人吗,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

韩当和顾青山一人一边,麻子我这刘云生的手,沾上印泥,摁在了纸上。

刘云生破口大骂。

刘永利目瞪口呆地坐在桌案上,他想下去,可桂王就坐在他不远处,他不敢动。

应…应该不会杀人吧?

桂王和桂王妃不至于这么笨吧,杀刘镇的儿子。要是刘镇发怒,这天下就会立刻乱了啊,到时候李骁可就真做不了王了。

刘云生道:“我画押了又怎么样。”

“你敢杀我吗?”

“你想清楚后果了,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们是桂王和桂王妃又怎么样。”

“这里是安南。”

杜九言盯着他,低声道:“听说过大周的一句俗语吗?”

“杀鸡儆猴!”她低声道,“今天我手执你的两份画押认罪书,依照安南的律例,名正言顺的杀了你这只鸡。”

“你敢!”刘云生道。

“上铡刀!”杜九言道。

刘云生骇然失色,刘永利脑子嗡地一响,蹭地站起来,道:“桂、桂王妃,息怒啊,您不能这样!”

院子里,郭凹和他的一个兄弟,抬着一个铡刀上来。

普通的切草的铡刀,但是新的,磨的寒光凛凛,锋利无比!

铡刀的手柄上,挂着一只布缝的狗头。

若平时看,或许这一把铡刀有些可笑滑稽。

可此时此刻,看到它的人,没有人会觉得他滑稽,因为,杜九言丝毫没有搞笑吓唬人的意思。

“推倒门外去。”杜九言道。

铡刀就放在衙门口石阶上。

韩当和顾青山反剪着刘云生的手,将他推倒了门口,踢中他的膝窝,让他跪在了铡刀前。

“杜九言,你敢!”

“你疯了吗?”

“你要敢乱来,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我刘家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刘永利,你是不是傻了,去找我父亲来。”

刘永利被吓傻了,他以为杜九言最重的就是打一顿刘云生,鬼知道她会抬个什么狗头铡刀上来。

“喊人,喊人去啊。”刘永利催着公堂上同样被吓傻的捕快门,“快点。”

第063章 简单粗暴(二)

“赵鼎,杜九言!”刘云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敢!”

顾青山将他的头一摁,放在铡刀下面。

乔墨抬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