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海大怒,这么激将他们都不生气,是不是应该夸他们脾气好。

“王爷,先打他一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着我们居然来劝降刘通和刘识,作死的东西!”杜九言喊道。

桂王颔首。

郑文海武功再不错,可也不是桂王的对手,更何况,他体力也不如桂王,几十招后,桂王一把揪住了他发髻,往地上一摁,不等郑文海求饶,夫妻两人雨点似的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好半天只能出气没进气。

“感觉怎么样?”杜九言拉郑文海起来靠扶手坐着,“哪里疼?”

郑文海道:“卑鄙,无耻!”

“有本事我们真刀真箭的对阵比试,看看到底谁用兵更好。”郑文辉道。

在打仗用兵上,他一向很有自信。

“我有病和你打仗!”桂王抽他的头,“我们只打算空手套白狼。”

郑文海气的脸色发紫,怒道:“你们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自己选!”杜九言问道,“是主动将兵权交给李王,你自己做个闲散的诸侯,还是被我们弄死然后丢海里去喂鱼?”

“你们简直就是强盗!”郑文海后悔前几天看刘镇的笑话。刘镇当时还骂他目光短浅。

现在看来,他不是目光短浅,他是低估桂王夫妻的强盗本性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们又不靠你们吃饭,又不想在暗暗名留青史。”杜九言道,“快选,这都快到深海了。”

郑文海忍不住朝海面看了一眼,船一直没有停,如今已经看不到岸了。

他的处境比刘镇还无力,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从这里丢下去,必死无疑。

他相信桂王夫妻两个人会这么做,完全不只是吓唬他的。

“有、有没有别的选择?”郑文海道。

只要、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安全回到升龙,他就一定能解开困局。

“没有!”桂王道,“立刻选。”

郑文海敢怒不敢言,死死抓牢了扶手,道:“我选归降交出兵权。”

“你很棒哦,”杜九言道,“那么现在,我们需要你再做一件事。”

郑文海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道:“什么事?”

“给你的手下送去文书,让他们立刻到这边来找你商议大事。”杜九言道,“信件我已经写好了,你读一读觉得满意了,就签字吧。”

说着,拿出了六封信。

四封是给他手下四位手握兵权的大将,两封则是刘通和刘识。

信不长,大概的意思是让他们来船上共同商议如何拿下李骁,一统安南的大计。

“什么意思?”

杜九言跟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你当我们傻吗?你一句愿意归顺,我们就傻乎乎带你回升龙,然后再给你机会逃走,带着你的人来攻打升龙?”

“郑文海,你没有路走,我们也没有了。”

“所以,”杜九言似笑非笑道,“当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就这么简单。”

刘镇的族人灭了一半多,可还剩一半,余下这些人他们势必要清理干净,否则,前面所有的事都是白费劲。

如果郑文海不来这里,他们也会来,想办法兵不见刃安抚住刘氏一族,再徐徐图谋。

现在郑文海收复了刘通和刘识,正好,他们就抓着郑文海就好了。

不过也冒险,只要给郑文海一点机会,他的兵一来,桂王和她就真的要仓皇逃回镇安,然后带兵来打。

人都来了,不把安南弄好了,他们会没面子。

可要带兵来他们不愿意,又不是自家的事,费人费力费钱,不划算。

所以,捏住郑文海是最好的办法。捏不住就捏死,反正不能再让他有机会翻身做主。

“安南局势这么多年已经定局,你们真的认为,杀了我们三位家主,你们就能如愿了吗?”郑文海道。

“这些庶民被禁锢了几百年的思想,就算把权利交还给他们,他们也都是废物。就仿佛那老黄牛,没有了人牵,牛是不会自己耕地的。”

桂王白他一眼,道:“你能耐多大,就你会牵牛?我看你最会的是吹牛。”

杜九言道:“不要小看那些百姓,头顶压着的天消失了,不需要三年安南就会蒸蒸日上。”

郑文海不屑地道:“你们想的未免太美好了。”

“管的宽呢,反正你也看不见。”杜九言道,“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子孙还能不能看得见。”

“赶紧签字,废话多。”

郑文海没有选择,在六封信上签了字。杜九言拿郑文海以前写的字信对比了一下,觉得没问题,就吩咐人将船往岸边靠,送出去。

“去休息一会儿吧。”杜九言同情地道,“可怜见的,老祖宗的家业都被你败掉了。”

她居然说风凉话!血冲头顶,郑文海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你这话说的很气人!”桂王一边捆郑文海,一边批评杜九言。

杜九言哦了一声,道:“我刚才看到厨房有牛肉,要不咱们烤肉吃吧?”

“行。”桂王喊乔墨出来,将郑文海拖进去,“把他胳膊卸下来。”

乔墨应是,郑玉琴跟着他,道:“我来卸,这事我在行。”

“在哪里烤?”桂王找适合的地方,杜九言指着船头,“就这里,风景好!”

夫妻两人腌肉,烤肉,吹海风,又惬意又自在。

四日后,散出去的探子回来,桂王问道:“如何?”

这些探子都是李骁养的,信得过的人。

“六封信都送过去了,除了刘识和刘通两人,其他四人都启程了,最近的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到。”

桂王颔首,看了一眼正坐在船头“吹风喝酒”的郑文海,颔首道:“刘通和刘识两边什么情况?”

“他们收到了信,找属下商量了几次,一直没有结果。”

桂王靠在椅子上,没有再说话。杜九言道:“两个人很精明啊,还没有全部相信郑文海。”

“得想个办法才行。”杜九言道。

郑文海不能动,他被捆在椅子上,身前遮盖着披风,身边放着酒盅,远处看他很惬意。他哈哈大笑,嘲讽地道:“他们才被我收复,你们就喊他来船上密事,他们当然不会来。”

杜九言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他们不来也在常理。”

“看你们怎么办。”郑文海冷笑。他出来连着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他相信廖程已经开始着急派人出来打探了。只要他的人来,一定能发现他的异常,到时候就有他们夫妻的好看。

“关你什么事,你的人明天就都到齐了。”杜九言简直无语,他四名大将都快到了,他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再说,弄死你了,我们还用得着忌惮刘通他们?”杜九言道。

郑文海闭上眼睛,气的说不出话来。

追悔莫及,是他这几日的心情。

第二日一早,郑文海的第一名大将便到了,带着十几个护卫,直奔停在岸边的大船,想都没有想是不是陷阱,就直接上船了。

他一上来就被拿住了,和自己主子一样捆成个粽子,坐在船头吹风。

下午的时候,其余三人也到了,他们路上结伴而来,因为有人商量,三人精明多了,在船下窥探了半天,大概是察觉哪里不对,打马就跑。桂王带着人追了一段,将四个人以及带着的随从抓住。

“刘通和刘识还没有来。”顾青山道,“要不要去一趟?”

杜九言道:“再等两日,升龙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没了郑文海,两个跳梁小丑怕他什么。

“那、属下回升龙打探一下?不知道李王那边事情办的如何了。”

杜九言摆手,道:“李骁的能力和手段,不用担心。”

第115章 美好未来(二)

廖程和郑文海的长子郑青,带着郑氏的族中弟兄以及幕僚,秘密开会商议。

“家主为什么要将四位将军都请到船上去呢,为什么我们这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有位幕僚道。

这件事很奇怪,他们越想就越觉得古怪。

“探子启程了吗?”郑青问廖程。

廖程应是,回道:“家主的船就停在交安附近,小人早上就让人出发了,明日一准到交安。”

“嗯。”郑青道,“我们不能大意,通知下去,城中所有人这几日不要睡觉,夜夜戒严。”

“我担心,李骁会出手。”

廖程问道:“梁克兴那边,您可要去走动一番?”

“不用。我听说梁克兴正在和桂王讨论婚事。他现在一心盯着鲁章之的公子,想要攀上桂王和太子那条线。”郑青讥讽道,“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一条狗,以前真是高看他了。”

梁克兴不管怎么样,都是高高在上的家主,现在他家主不做,偏要巴结大周,就算成功了,在地位上也肯定不如现在。

“这两天大家都辛苦点,警觉一些。”郑青吩咐道。

大家都应是,各自散了回去。

郑青和廖程送各位离开,主仆二人站在府门口,郑青问道:“现在城中一共有多少兵力?”

“这几天每天都能换上三五百人,下午粗粗算了一下,我们现在在城中有两千人了。”廖程道。

两千人在城中,这数目可不小。

“公子,如果家主真的有不测,要不就一不做二不休,将王城给冲了。”廖程道。

郑青听着福灵心至,忽然想到一个方法:“这样,你吩咐两路人马,一路去行宫将桂王夫妻二人给绑了。反正要翻脸,我们先下手为强。”

“还有一路,则去梁府,将梁克兴捆了。”

廖程眼睛发亮,抚掌道:“公子这个方法极妙,属下这就去安排。”

廖程匆匆而去,郑青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是一直惦记,便也跟着去了。

夜深人静,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两队人,两队人走路悄无声息,在一个路口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郑青很想见识桂王和杜九言的能耐,就混在五百人中,径直往行宫而去。

行宫的门是关着,他遣了高手翻墙入内开了两道前后两道门。

留了一百多人守在院外,余下的人鱼贯进了行宫。

关上门,这四百多人直奔内院。

“他们住在主院?”郑青问道。

他的手下回道:“是,这一间最大的就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卧室。”

“上!”郑青一挥手,他的兵顿时脚步蹬蹬着,分散着,将所有人小院围的水泄不通。他呵斥一声,道:“进!”

有人进卧室,转眼功夫又出来,冲着郑青喊道:“公子,没有人。”

“公子,这里也没有人。”

“这里也没有人。”

郑青愣怔了一下:“没有人?”

话落,他立刻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道:“上当了,撤!”

不等他们后退,本来漆黑安静的院子,四面八方冒出无数个人,屋顶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弓箭。

“胆子不小,居然敢半夜偷袭行宫,谋害桂王和桂王妃!”韩当手持冷箭,指着郑青道,“不过,你来了我们也省去了不少力气。”

郑青明白,他们中计了。

“杀!”韩当,“一个不留!”

行宫本来很大,可此刻却显得很拥挤,刀剑嗡鸣交戈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非常的响亮。

箭矢似雨点一般,密集地射出来,转眼功夫,地上倒了一片。

郑青带来的五百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不过半个多时辰,一个不剩。

“你们留下来善后,其他人跟我走。”韩当指了一半的人,交代道,“注意查看,不要有漏网之鱼。”

众人应是。

韩当带人离开,直奔郑氏大院。

而同一时刻,梁府中也是如此,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梁克兴父子两人随着李骁,领着人设下陷阱。

梁克兴道:“桂王果真料事如神,若非有所准备,我们真的会措手不及。”

“嗯。”李骁看着下面打斗的人,笑着道,“他二人,乃是安南的福音啊。”

梁克兴笑着应是。

后院中,鲁念宗抱着梁怡拍着,哄她道:“怡怡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有什么用。”梁怡哼了一声,但没有推开他,乖巧地由他抱着,“你天天说喜欢我,嘴巴像抹了蜂蜜一样,可是让你留在安南,你都不愿意。”

“怡怡仙女,这个问题很严重啊。”鲁念宗道,“我爹娘就我这一个孩子,我如果为了你,就留在安南不管他们,也不给他们养老送终。”

“那我就是一个不孝的人。”

“百善孝为先,我如果这点都做不到,你怎么能嫁给我呢。我这样的人会可怕的。”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梁怡:“你说是不是?”

“言言说,嫁夫君呢,身世啊,能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责任心和人品啊。我如果没有责任心没有人品,你嫁给我后,就算我留在这里,你也会受苦的。”

梁怡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她又实在不舍得离开这里:“那你说,怎么办嘛!”

“说句不孝顺的话呢,我爹娘年纪都不小了,你先和我回京城,待二老百年后,我们再回来也不迟啊。”鲁念宗道,“而且,你的父亲有三个儿子尽孝,你如果爱我的话,是不是应该也为我考虑一下。”

他说的可怜巴巴的:“陪我一起尽孝,我爱你,你也爱我,多好啊。”

“最重要的,我们的孩子在大周,身份地位无人能及,不但有好的生活环境,还能接触到全天下最有学问的先生。”

“在大周启蒙教育,是不是比这里好呢?”

这个问题梁怡没有考虑到。无论她多么爱这里,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教育和文化上,显然是京城好很多。

“怡怡,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梁怡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鲁念宗眼睛一亮,又道:“还有还有,大周有很多很美很美的风景。除了一望无际的海,还有如仙境一般的深山,绵延起伏神秘难测…”

他将从升龙回京城,一路的风景如数家政,还有每个地方的特色菜肴和小吃,都介绍了一遍。

梁怡听的非常心动。

“你不想出去看看?”鲁念宗道,“我们成亲后,在我父母身体还很好的时候,我陪着你去游历。”

“我们去秦岭看山,去江南看雨,去中原感受古都人文,去海边挖沙淘金。大周物华天宝,精彩的程度,非你我能想象的。”

梁怡眼睛发亮,点着头道:“那、那我们不生孩子吗?”

“怡怡还很小,不着急生孩子。言言说,女人晚点生孩子好,所以我们不着急。”鲁念宗道。

梁怡道:“生孩子很痛,要是我不想生呢?”

鲁念宗道:“不生就不生啊,我们养一个嗣子,对得起列祖列宗就好了啊。只要怡怡高兴,只要能和怡怡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真的?”梁怡面颊红扑扑的,觉得这桌子底下一点都不挤,星辰大海都在她的眼前。

“我发誓!”鲁念宗道,“我要是撒谎了,就让我永远不开心。”

梁怡捏了一下他鼻子,点着头道:“那行。只要你说的都能做到,一直对我好,那我就和你回京城。”

“不过,如果你对我不好,又喜欢别的女人,娶个小妾什么的,我就回升龙来。”

“并永远不见你。”

鲁念宗点头不迭:“你回来也记得带我。”

梁怡噗嗤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我都不要你了。”

“哇!”鲁念宗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好舒服啊,你再亲我一下。”

梁怡咯咯笑着,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嘴巴。

“我的天!”鲁念宗嗦着嘴巴,“好舒服,我、我还要。”

说着扑着梁怡,两人倒在桌子底下,玩的不亦乐乎。

梁克兴站在门口,一脸无奈收回敲门的手,梁翘低声问道:“爹,不、不进去会不会出事?”

“鲁公子虽是稚子之性,但教养正派不会乱来。”梁克兴看着一院子被打杀的郑氏兵卒,叹了口气道,“我的金钩子,真是没有了。”

送宝贝女儿出来钓鱼,最后女婿没留下,宝贝女儿被人骗走了。

“父亲,就算二妹去了京城,亲家还是亲家,我们在安南也没有人敢动。”

梁克兴明白,可还是舍不得女儿,摆手道:“做事去吧,不说了。”

李骁带兵冲去郑府的时候,韩当几乎剿灭干净了,郑氏早先进城藏匿剩下的一千人,经过一夜打斗,死的死抓的抓。

天亮的时候,郑氏满门已灭族,妇女孩童都关在一个院子里。

啼哭声,半个升龙城都能听得见。

天亮,庶民们都起来做事,经过一夜腥风血雨,几条街上还没有收拾干净。

庶民们却一点不惊,无论是谁家的庶民,都是一边畅想未来,一边帮官府收拾路面。

第116章 悠然自得(一)

刘通很焦虑,连夜赶去了大堡,和同样焦虑的刘识面谈。

两人将当下的形势分析了几遍,得出的结论,还是只能靠郑文海。

“那去还是不去?”刘识问刘通。

信件送来几天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过去。

“要是我们不去,郑文海以为我们反悔了怎么办?”

刘通很烦躁地灌了一杯茶,道:“就怕是陷阱。听说桂王夫妻二人诡计多端,手段层出不穷。要是这次是他们两个设下的陷阱,我们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刘识也担心这个,想了又想,道:“那怎么办?”

“我已派人去交安打探了,很快就有消息回来。如果消息属实确定不是陷阱,我们再去也不迟。”刘通道。

刘识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还有,不知道现在升龙是什么状况了。如果能打探到那边的消息就好了。”

崇安要道封锁了,他们只能走海路。可现在升龙城内戒严,所有人进出都要严格搜查,他们的人混不进去。

进不去就打探不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