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窗棂中只能看到那老胡僧的侧影,却带给他极大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只有在面对宣机国师那样的半仙级人物才会有。但陆冲是个愈挫愈强的性子,明知敌手的功力深不可测,却仍是凝神蓄力。

那把铁剑凝聚了陆冲的十足罡气,宽阔的剑身射出黝黑的乌芒,那是死亡的气息。

便在此时,窗帘内的那个老胡僧如有感应般地扭过头,竟向陆冲笑了一笑。这笑容意味深长,没有挑衅和蔑视,只有些漠然,似乎那把横扫一切的飞剑根本不值一哂。

“咄!”陆冲凝目大喝,御剑术全力施出,漆黑的铁剑竟耀出了夺人的黯红光芒,直向慧范扑去。

飞剑终于撞破殿门前的禁制,闪着幽冷的红黑光影,射入了殿内。穿窗而入的一瞬,陆冲耳边陡然响起了无数道凄厉的惨嗥,仿佛那把剑穿过的不是空荡荡的窗棂,而是某种神魂的实质之体。

剑入殿窗的一瞬,那道神秘的笑容陡然消逝。一股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陆冲大叫一声,急忙运功收剑。以他御剑术的修为,历来运剑如运指,随心所欲,但此时意念施出,那把剑却毫无回应。

前方只有那黑洞洞的窗口,雾蒙蒙的殿门,似乎那是个活的神秘生灵,那把百发百中的神剑已被它吞噬。

与此同时,殿内的袁昇却发出一声痛哼,肩头多出了一截剑尖。那把本应直射慧范的飞剑却从他的后背肩胛骨下射入,又在肩头钻出。袁昇全身经脉剧震,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后辈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慧范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不知是说袁昇,还是在讥笑陆冲。

飞剑入体的一瞬,身前的伏魔圈终于随之破碎。千钧一发之际,袁昇的心神却骤然一清,他大喝道:“是天魔,原来这些才是天魔!壁画再如何逼真,也不会化成厉鬼的,你竟然在这里布置了天魔!慧范,你早已走上了邪路!”

慧范的笑容一僵,木然道:“不错,老衲早已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勾招天魔,确是凶险之极,稍有不慎,元神就会被这些天魔同化。比如你这新任大玄元观主,你的元神会被这些天魔吸纳进去,变成一位画中人,你的肉身则随之变成浑浑噩噩的一具行尸走肉。这也算求仁得仁吧,你如此痴迷这幅画,最终你会融入其中,变成那里面最痛苦的那张脸孔。”

袁昇面容一阵抽搐,只觉慧范的话如皮鞭般狠狠地抽中了自己的心,将自己的心抽得千疮百孔。一转念间,他便看到了那些厉鬼都不见了,那百十只厉鬼全变成了安乐公主。

百余个安乐公主环绕着他,有的在巧笑嫣然,有的在含情凝睇,有的在温婉地饮茶,有的在娇俏地饮酒,有的在翩跹起舞,还有的在慵懒地更衣,更有几个则在辗转地痛苦呻吟,似乎正在遭受什么酷刑……种种形象,当真是活色生香、妖娆万状。

袁昇完全呆住了,忽然想,如果这就是天魔幻化的世界,那么就这样永远地沉浸其中,永远与她为伴,那也很不错呀。

这念头才一闪,一道亮光忽自心底升起。那是一道清澈的目光,孤寂、哀怨,却又深情楚楚,似在一刹那间照亮了他的内心。

他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若无心魔,如何能勾招天魔!你的心底同样有痛苦,甚至更大的痛苦,不是吗?”

慧范的脸孔一黯,没有言语。

“你曾是则天女皇时期的道门第一红人,天下第一国师,现在呢,虽然凭着精修的秘术,可改换容貌,化身无痕,但你的心呢,真的会完全变成一个圆滑市侩的老胡僧了吗? ”

慧范木然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凭一气可化身万千,这也是一种修炼之术,化身万千,体会万千之心,也是修炼体悟大道的一种妙法。”

“你还敢谈一个‘道’字?”袁昇放声大笑了起来,“我险些忘了,师尊当年可是统领天下道教,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你以鸿罡国师的名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却是要毁灭整个道教!欺师灭祖,莫此为甚!”

慧范死死地盯着他,那张脸孔已开始微微抽搐。

章节十三 谜后谜8

《大唐辟邪司》不同于普通的网络小说,它既绚奇,又严谨,择取唐中宗、韦皇后、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李隆基权力争夺最激烈的一段史实,作品对武则天之后大唐这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期做了细致考证,甚至连其中的绳技等道术仙法、《地狱变》壁画等传说都有具体渊源。大唐妖异,脑洞悬疑,热血燃情,朝廷暗战、悬疑推理融合一处,最大的风格是如大唐黑夜般的诡谲多变,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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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笑的是这最后的结局,你则要变成一个奸狡滑稽的老胡僧,只知道打理钱财,甚至还要给那些权贵们精研一些壮阳药物。哦,为了掩盖您的身份,那些壮阳药中定要多加些波斯和西域特产药材。师尊啊,弟子都替你不甘!”

噗的一声,慧范再也忍耐不住,口角竟溢出一片血水,却强挣着怒喝道:“住口,只要扳倒宣机,我又如何不能重登国师之位?”

“你知道,你不能的!永远不能!”

袁昇这有些虚软的话音一落,慧范的脸色忽地苍白一片。他的身周也骤然出现了数道人影,那是宣机国师、皇帝李显、韦皇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凌尘子等人。他们分别揪住了他的四肢,甚至还有人疯狂地撕咬着他脸上的肌肉。

同样是心魔感召,慧范召来的天魔更多,而且更加疯狂。转眼间,慧范那张白皙光滑的老脸,便被那些幻化成宣机、韦皇后等形象的天魔啃噬得血肉模糊。

袁昇不由轻叹道:“想不到啊师尊,我的心魔只有安乐公主一人,而你的心底,居然有这么多人……”

他这边也不轻松,看上去倚红偎翠,但那些安乐公主有的撕扯着他的衣襟,有的抓挠着他的脖颈和手臂,也有几个干脆张开樱桃小口,竟也在温文尔雅地轻咬着他脸上的肌肉。

这些安乐公主的动作虽然优雅温柔,但红唇玉齿开合之际,照样将他脸颈上的肌肉一条条地撕扯下来。

袁昇本已身受重伤,疲惫难耐,但钻心的剧痛传来,仍想提起残余功力奋力一搏。只是他忽然发现,对面的慧范始终正襟危坐,任由那些天魔肆无忌惮地啃噬着他、撕扯着他,却不为所动。

袁昇心中骤然一动,忙运劲护住心脉,对扑面而来的几个天魔视若不见,任由他们疯狂地折磨自己,却绝不运功反击。

说来也怪,他放下一切,如此听之任之,虽觉皮肉剧痛,但心神却并不散乱,甚至渐渐平复。眼前的安乐公主或妖媚百出,或残酷阴毒,但袁昇心神淡漠,全将之视如幻影,反而安之若素。

“你的悟性果然不俗!”慧范虽被两个宣机国师分别咬住了耳朵,咽喉更被一个皇帝李显形象的天魔死死叼住,声音却始终平缓如一。

袁昇冷哼道:“这种天魔虽然癫狂阴毒,但若运功反击,反而会被他们吸纳融合,成为真正的画中人。唯有泰然处之,反能如风过竹林,了不留痕。”

说着,袁昇提起残余的罡气,吃力地将钉在自己肩头的那把漆黑铁剑拔出,轻叹道:“师尊,我们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如果重新回到过去,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回到过去,回到什么时候的过去?则天女皇的退位,我能阻挡吗?天下去周归唐,今上登基,我能阻挡吗?今上既能登基,那么韦皇后专权,便是大势所趋,剩下的许多事便都是大势所趋。明白吗,除了这条路,为师根本无路可选。

“人生真如一场大梦,却少有几场美梦,多是一场梦魇,便如那个魇咒一般,亦梦亦醒,恐惧难言。”慧范的老眼内生出一阵波动,苦笑道,“人世间的许多事都如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魇,在梦魇中我们只能拼命前行,根本没有回头顾盼的机会!便如你,袁昇,你能回头吗?”

袁昇慢慢抬起头来,跟他深深对视。虽然在他们身边都是无数的安乐公主、韦皇后等各色形象在群魔乱舞,虽然两人身上血迹斑斑,甚至脸颊都露出了累累白骨,但二人的眼神依然坚毅。

说来也怪,两人这般对天魔视若不见,身上虽然遭受巨大的痛苦,但心神反而凝定了下来。

终于,袁昇沉沉叹道:“我的这条路几乎都是师尊设计好的,自然也无法回头。好在,”他的眼神倏地明亮起来,“我始终不相信我的人生是一场梦魇。最终,我做回了我自己。”

“明白了吧,”袁昇忽地大喝一声,“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我永远不会违背己心,只会做我自己!”

蓦地一道乌光自袁昇手中飞出。

那是适才陆冲施法射入的铁剑。

陆冲曾御剑纵横江湖多年而罕逢对手,除了他出类拔萃的天资,便因这把看似平平无奇的铁剑实是一把颇为出众的法器——紫火烈剑。此剑极难驾驭,在被陆冲炼成法器之前,已近五十年无人能够驭使,可自被陆冲修炼成功,却耀发出了极大威力,有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之效。

本来这把剑极难运使,但因剑上淌满了袁昇的血水,无意间却正与一门“血祭”的炼剑之道暗合,饶是如此,袁昇暗自凝神许久,才将它运劲挥出。

这也是袁昇的全身罡气之所聚,纯是他的最后一搏。

紫火烈剑并没有射向慧范,而是气势凛冽地冲向那面壁画。

剑气到处,大殿内三面巨墙的壁画发出连绵不绝地呻吟,跟着纷纷绽开裂纹。

“不!”慧范发出沉闷的嘶吼。

他适才全心凝神应对天魔,没料到袁昇竟会如此破釜沉舟地全力一击。

吼声未绝,那幅惊世名画《地狱变》已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化作了无数的碎屑、尘埃、齑粉。若不是大殿内有八根明柱支撑,整个殿顶只怕也会轰然倒塌。

章节十三 谜后谜9

《大唐辟邪司》不同于普通的网络小说,它既绚奇,又严谨,择取唐中宗、韦皇后、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李隆基权力争夺最激烈的一段史实,作品对武则天之后大唐这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期做了细致考证,甚至连其中的绳技等道术仙法、《地狱变》壁画等传说都有具体渊源。大唐妖异,脑洞悬疑,热血燃情,朝廷暗战、悬疑推理融合一处,最大的风格是如大唐黑夜般的诡谲多变,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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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空乱飞的齑粉烟尘中传来数道尖锐而惊惶的尖啸。那些脸色晦暗的皇帝李显、神色倨傲的韦皇后、灿若春花的安乐公主、冷漠如石的宣机国师等各色形象前一刻还在疯狂地撕扯啃咬二人,下一刻便齐声嘶嚎,迅疾无比地变得黯淡稀薄,跟着化作流星状的白光,在殿内飞旋一圈,随即穿窗而出,射向浩渺的天际。

一道、两道……共有九道白光先后射出。

与此同时,袁昇与慧范身上光影闪烁,血肉模糊的身体迅速复原,仿佛从未有过丝毫破损。

“九道……一共有九位天魔,原来这就是师尊所谓的‘九首天魔’!”袁昇轻叹一声,“天魔已逝,法阵已破,师尊还要杀人灭口么?”

慧范眸内的杀机终于消逝,目光又变得混沌而温和,呵呵笑道:“你能克除心魔,足见道境大进。师尊早已奈何你不得了。唔,贫僧倒忘了,令尊还是金吾卫首领,你要将我这妖僧捆了去见官吗?”

“师尊早知道,我也奈何你不得的。”

袁昇神色一黯,叹道:“我是灵虚门最得意的弟子,又怎能捆绑自己的师尊。我被你指定为玄元观主,自然要全力维护灵虚门。我能做的,也只是对你视若不见。”

慧范笑得真似一个狡猾的老波斯商:“是啊,现在的答案不是很好吗?玄元观弑君案根本没有发生,除了你我,别人谁也不知。官员百姓们只会津津乐道于你的神通和胆魄。至于那惊世骇俗的壁画恶鬼杀人案,也早已被你破去了,波斯妖人檀丰被斩,妖孽已除,天下皆大欢喜。”

是啊,这是一个双方皆大欢喜的结局,袁昇在心底无奈地叹息。甚至连自己的老爹都会很欢喜。奇案破了,妖人伏法,两大公主他都没有得罪。

甚至连那盏万众瞩目的七宝日月灯都神奇地重现于世。只怕这一切都在慧范这位师尊的算计之中。

慧范,自己从前的师尊,鸿罡真人,他策划了一切,操作了一切。但偏偏,他又算计好了一切后果,哪怕自己现在洞悉了他的一切奸谋,却对他无能为力。

“那我最后送你两个字吧——放下!”

袁昇的目光有些疲倦,“这本是师尊当年教导我的话。对世间的一切,尽都视为如梦如幻,才是真正的放下。钱财、权势、声望乃至情欲,过分执着于任何一种,都会带来巨大的痛楚。执着越深,痛苦越大。这时候我才悟出来——过分执着的本身,才是真正的梦魇。那么,放下吧,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尊了!”

慧范默然无语,但微微抽搐的脸肌,显示出他内心剧烈的起伏。

“袁昇!哈哈,祸害活千年,袁昇你果然还没死!”大呼小叫声中,陆冲如飞掠至。

适才那面《地狱变》壁画被毁,寄居其上的天魔飞散,地藏殿外的法阵不攻自破。陆冲才得以冲入殿内,招手之间,刚刚毁去壁画的那把紫火烈剑便乖乖飞入他手中。

眼见袁昇虽然受伤,却还能支撑,陆冲放下心来,大喝道:“这老胡僧如何处置?我瞧他处处古怪,非奸即盗!”

袁昇摇了摇头,凝视着慧范,沉沉道:“刚刚说了放下,既然那些痛苦无法忘记,那就干脆放下,视若不见吧。”

他这话一语双关,俨然是给慧范一个答案,既是说对两人心中的苦痛要视若不见,也是说对慧范的神秘身份视若不见。

慧范也露出心照不宣的淡笑:“视若不见,那就对了。无论是朝廷,还是修行,都应如此。”

听得他二人的话,陆冲如坠五里雾中,但瞥见二人别有深意的目光,便很知趣地没有追问。虽然此时他与袁昇联手,形成以二敌一之势,但只要认真凝视这个有些油滑的老胡僧,陆冲便觉得一股莫名的威胁感。没想到,袁昇竟似与这老胡僧达成了某种神秘的约定。

“我们走吧!”袁昇向陆冲无力地摆了摆手,便在他的搀扶下大步行去。

走到殿门,他忽又回头,道:“对了,玄元观内似乎还有个内奸吧,今后要给我老实些。最后关头,万岁所抽的签匣,被人偷换了许多下签进去。不知是哪个老胡僧妙手安排的杰作?”

当时在抽出灵签的一瞬,袁昇清楚地看见,皇帝的脸孔僵硬了,沉了沉,万岁才勉强大笑说是“大吉”,跟着便将签子抛入了灵壶。为此袁昇早早留意了那支灵签,事后忙找出来看了,竟是下下签,签文险恶。

慧范对袁昇所说的“老胡僧”三字充耳不闻,但眸中却闪过一道厉芒,幽幽地道:“不得不说,万岁也很会演戏,不过,如同迷魂术一样,种子已经种下,万岁的大势已定了。”

袁昇的心突地一颤,冷冷道:“我说对你视若不见,只是眼下,而且只是看在我师尊鸿罡真人的面上。对你胡僧慧范,还请自重,若你今后再行不轨之事,我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慧范奇道,“你是个道士,又不是捕快,更不是金吾卫啊!”

“是的,我要出山了,大唐辟邪司!还请自求多福!”

“出山,大唐辟邪司?”慧范不由愣住。

袁昇却没言语,只深深一躬,在慧范疑惑的目光中,和陆冲并肩出了殿门。

尾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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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套清静的隐修精舍内,案头上放着的是一坛“梨花烧”。那是近年才由西域传入长安的烧酒,力道之大,远胜于时人喝惯了的粮食原汁酿酒。

饶是袁昇和陆冲都是玄功过人,但痛饮这种入口后就化为热浪的烧酒,也不由醉意渐起。

“看来那个波斯美女真的喜欢上你了,需要本剑仙牵线搭桥的话就说一声!”

陆冲说着便大笑起来,“说起女人么,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安乐公主,你到底是怎样勾搭上手的?”

“郑重声明,从来没有勾搭上手。我只是给她看看病而已……”袁昇笑了笑,将二人的故事简略说了。这些话他一直深埋心底,从没对什么人如此详细地说过,即便是他的师尊鸿罡真人,也只是隐约说过些烦恼而已。此刻对陆冲这个出生入死的朋友一番述说,也算是一种深刻地倾诉吧。

他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去拜访安乐公主时,她那种媚意流转的目光,不由幽幽一叹:“……是的,她很美,但我并不喜欢她自以为是地向我展示她的美。只可惜她不懂,她常常喜欢向我展示自己媚态外露的美!”

陆冲大头连摇:“你最后这句话说得太过高深,我实在不明白。”

“嗯,我只喜欢她本原之美,不喜欢她故作姿态的美!”

陆冲再也忍耐不住,恨铁不成钢般地咬牙道:“恕我直言,那位安乐公主其实就是在耍你,拿你当个傻子般地在耍弄!”

“我知道……不过,无所谓!”袁昇还是淡淡微笑。

“知道,你还无所谓?”陆冲几乎是出离愤怒了。

“我自喜欢她,她不必喜欢我。我甚至知道她在利用我,不过那又如何?我还是要全力护着她,将她拉回来,不让她坠入深渊。”

“可你在她眼里,也许只是匍匐在她石榴裙下的一只小狗。到了危急时刻,若有必要,她甚至会毫不在意地杀了你!怎么样,伤心么?”陆冲笑得有些欠抽。

“自然伤心,不过,无所谓吧。”袁昇继续淡淡微笑,“我只是想,尽力对别人好一些,至于旁人对我如何,全无所谓。”

陆冲彻底愣住,呆了片刻才由衷叹道:“服了!老兄绝世情圣,陆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

袁昇又只笑了笑,心神却倏地念及了半年前,自己被请去给她疗疾时的情形。

那时自己初次踏入那满是馥郁幽香的闺阁,见到了艳绝天下的公主。

当优雅的袁昇走到安乐公主面前时,斜卧软榻的美艳公主不觉双眸亮了亮。在他细致地问诊,舒缓地下针和施展布气催眠之法后,公主竟不觉握住了他的手,幽幽地道:“你很好,看到你,就能让我觉得安心……你不许走,我要你在这里,一步不离地陪着我……我才睡得安心……”

她那身粉色纱衣上绣着百花争妍图,包裹着她起伏婀娜的玲珑体态,横卧榻上,便如一朵盛放的绝艳牡丹。

他被她握着手,觉得那柔荑很软,却有些冷。那时候,他的心怦怦地要跳出胸膛。

直到那双明艳绝伦的美眸终于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不再颤动,他才抬起头,便看到了那盏熠熠生辉的宝灯,精致,奢华,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那盏灯!”

袁昇忽然从沉思中惊醒,喃喃出声。

陆冲斜睨着他,笑道:“什么灯?”

“这场大案已经了断,但偷盗七宝日月灯的人,却还没有抓到。”

陆冲呵呵笑道:“你莫不是喝多了,偷灯的檀丰,早被老子砍得七零八落。”

“不是他!”袁昇收敛了笑容,“偷灯之人,应该是你!”

“我?”

“其实,当初你之所以被青阳子等人追杀,只是因为你的身份,”袁昇一字字地道,“你,是一个潜入宗楚客相府内的卧底细作!你早就在暗中刺探韦皇后一系,所以你才在荒庙脱险后,又会潜入西云寺继续卧底,因为你也一直在追查檀丰的底细。所以,你才能顺利助我破案,当场擒住了檀丰。若我猜测不错,安乐公主丢失的那琉璃宝灯,也必是你做的手脚!”

“你是在诈我么?”陆冲轻摇酒盏,依旧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古怪。

尾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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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慢慢道来。其一,如你所说,你对战檀丰捉襟见肘之际,那盏金吾卫遍寻不见的宝灯,忽然在地藏殿的屋檐下现身,并让檀丰大惊失色。实际上,那盏灯是你悬挂的,只因那灯本就在你手上。你自身苦修的罡气南明离火,要想点燃那盏灯也是易如反掌。果然此灯一亮,再加上你的一番恐吓,果然让檀丰心神大乱,就此落败。这本就是你事先便算计好的奇计。

“其二,那晚你自龙神荒庙脱险,本该逃离京师,远遁江湖,但你竟然没有离开长安,而是留在了西云寺。更奇怪的是,你这种闲云野鹤,偏要主动帮我破案。那失而复得的宝灯,让我对你生了疑心,进而想到你的细作身份。”

“其三,由此再回想你的可疑之处,便很容易了。七宝日月灯首次亮相,自然是在万岁的夺灯宴上。那时候,由七种名贵宝石雕琢而成的宝灯流光溢彩,壮观华丽,让人叹为观止。但极少有人知道,此灯既名‘日月’,实则却是两盏,在外面气势恢宏的日灯内,还藏着一盏造型奇巧的月灯。万岁在夺灯宴上并未对此明示,事后安乐公主的芳辰寿宴上,也未做展示,故而天下人都会想当然地以为这宝灯很大。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日灯内还藏有月灯……”

说到这里,袁昇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是啊,自己进过她的寝室,看到过那华丽的宝灯,更曾在灯下观美人。

他强力凝定心神,继续道:“那日灯巨大华美,高悬堂内,众人注目,自然极难偷盗得手,而那月灯只悬于公主寝宫,被盗的,也只是那盏月灯。公主府内宝灯被盗后,因事关重大,一干细节都未公诸于众。可我和你那次闲谈起那盏灯时,你口中说从未听说过此灯,但无意中比划了一下,居然恰是那月灯的大小。

“你,怎会知道公主府内丢失的是月灯?”

陆冲愣了下,随即扬眉大笑:“看来跟你在一处,今后须处处小心,只怕你能从我撒尿的姿势,看出老子有过几个女人。”

“不错,老子深入宗楚客那家伙的府内,本就是卧底去也。”他说着挺直腰板,“也正是有着宗相府贵客高人的身份,所以老子才又轻松混进了安乐公主的芳辰寿宴。老子本是想去混个热闹,不想却看到了一个波斯艺人鬼头鬼脑的。那时候我自然不知这家伙就是易容成莫迪罗来献艺的檀丰,只是觉得此人可疑,便跟在他后面看看热闹。

“我亲眼看到这家伙盗走了一套贡品茶具,老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自是觉得大不过瘾,便火上浇油,干脆潜入公主寝阁,一眼便看出那宝灯价值连城,便顺手盗走。直到那日跟你闲谈,才知老子顺手牵羊的,竟是大名鼎鼎的七宝日月灯。一时欣喜,得意忘形,便比划了一下,没想到被你……”

袁昇一字字道:“那么,陆兄是哪一方的人马,莫非是……太平公主?”

“太平那泼妇,岂值得我去效命?”陆冲扳起了脸上的嬉笑,傲然拱手道,“本就不想瞒你,我主公的名讳……临淄王,李隆基。”

袁昇也不由神色一肃。

李隆基的父亲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相王李旦,在武则天时期也曾当过几年傀儡皇帝,当今皇帝登基时甚至想册封其为皇太弟,被其固辞作罢。李隆基便是相王的三儿子,虽然才二十多岁,却相传才干过人,气概超凡,最喜结交长安的任侠少年,身边聚集了一批禁军的青年军官。

这位果决刚毅的临淄王李隆基,也极擅纵横捭阖,暗中与太平公主结盟,借力打力,此时已俨然成为太平公主与韦皇后、安乐公主之外的第三方势力。

“原来是他!”

袁昇笑起来,反觉一阵如释重负。与许多长安的有志青年一样,他也对纯正李唐血统的李隆基颇多好感。

“就知道你也会服气临淄王!”陆冲大是得意,又端起了酒杯,“我听临淄王说,近日京师妖异频出,朝廷也正要设一个辟邪司,却苦于找不到人领此衙司呢。你是玄元观主,正是不二人选。对了,昨日你可是对那老胡僧亲口说过的,你要出山担此重任,可不能食言呀!”

袁昇却闭上了眼,心内闪过那晚安乐公主横卧锦榻时,对自己幽幽的梦呓:“我总是梦见一条玉石铺就的路,我坐在一辆七宝镶嵌的马车上,踏着玉石路飞奔,可是啊,那条路是向下倾斜的,前面是深渊,而马车,根本停不下……”

他忽然生出一念:“其实师尊说得没错,世间人,又有几个不是活在梦中呢?安乐公主,大唐最美丽最有权势的女人,其实才是一直活在梦中的可怜人。或许,只有我能灭除她心中的恶鬼,让那辆马车停下来!”

“大唐辟邪司……好,出山!”

袁昇慨然而起,举杯一饮而尽,随即掷杯于地,酒杯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