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败乃兵家常事。”裴英娘挺起胸脯,学着儒学士平时授课时老气横秋的语气,缓缓道,“何况一场球赛呢?阿兄下次一定能赢的。”

李旦怔了一下,眼底漾出一丝清浅的笑容,郁色略微淡去几分,弯腰抱起她,“今天累不累?”

裴英娘有些羞赧,她虽然生得矮小,但年底就要十岁了,还被李旦抱着走,好像有点不合适。

不过李旦现在心情不好,为了安慰他,她这个做妹妹的,只能委屈一下,装乖卖巧,哄兄长开心啦。

她伸手去够李旦肩头低垂的幞头帛带,把乌黑的帛带绕在指间当成花绳玩,“我不累,明天还能接着学。”

李旦淡淡一笑。

到了东阁,李旦放开裴英娘,“明天还是和今天一样,散学过后冯德会去接你。”

裴英娘点点头,李旦虽然是富贵闲人,但来往应酬不会少,不可能天天接送她。

李旦摸摸裴英娘的头顶,欲言又止,既然她已经深处宫闱,注定躲不开纷纷扰扰,还是不要吓着她,让她先好好玩几天吧。

裴英娘目送李旦离开,突然捧着肚子,扑哧扑哧笑个不停。

半夏和忍冬莫名所以,一脸茫然。

裴英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踉跄着回到寝殿,躺在坐褥上,让半夏给她揉肚子。

八王院和东阁隔着重重回廊和几座高楼主殿,李旦一路沉默,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八王院。

冯德唤内侍上前为李旦宽衣,内侍刚伸出手,忽然神色大变,跪倒在地。

李旦蹙眉,走到竹帘后,自己除下外袍,披上一件干净清爽的宽袖交领袍。

冯德气急,轻轻踹内侍一脚,轻声责骂:“你没吃饱还是怎么的?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干不好!”

内侍瑟瑟发抖,抬起头时,神色惶恐:“大王、大王的幞头带子……”

“带子怎么了?糊涂东西……”冯德恶声恶气,回头看向李旦。

他骂人的话噎在嗓子眼里,脸色也变了。

“大王。”冯德小心翼翼靠近李旦,“刚才永安公主……”

李旦坐在书案前,撩起眼帘,扫他一眼。

冯德不敢隐瞒,支支吾吾着说:“永安公主她、她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他让内侍把钿螺八角铜镜送进房,跪在地上,双手把铜镜举得高高的,让李旦自己看。

李旦看着铜镜,他的幞头还未解下,低垂的两根帛带被人系在一起,绕成结子,编出一只蝴蝶的形状。

蝴蝶编得栩栩如生,随着他的动作,翅膀轻轻扇动,活灵活现,因此非常的显眼。

冯德知道李旦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平时随侍左右时,基本上老老实实跟在李旦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敢抬头,所以没发现帛带的异常。

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可以想见,回八王院的路上,有多少宫婢、内侍看见平时严肃沉默的八王肩膀后面挂着一只大蝴蝶!

不用说,蝴蝶自然是裴英娘的杰作。只有她能肆无忌惮地把李旦的幞头带子揪着玩。

冯德哭笑不得,永安公主平时不是很稳重内敛的吗,怎么也这么调皮?八王肯定会生气的!

出乎他的意料,李旦并没有恼怒,只是摇头笑了笑,继续埋头翻看书卷。

不但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眉眼舒展,和刚才沉默不语的样子判若两人。

仿佛一幅死气沉沉的水墨画,忽然有了鲜活的生机。

冯德松口气,挥退内侍。

五天之后,裴英娘才开始第一次真正的骑马。

今天她不是一个人单独来围场的,李令月死乞白赖,非要跟着过来和她一起练习骑术——原因无他,薛绍今天在隔壁球场参加马球赛。

天气晴好,太子李弘和礼部侍郎在麟德殿宴请各国使臣。

倭国一向仰慕大唐风尚,效仿大唐,也组建了一支波罗球队,听说球队的队员大部分是倭国皇族王孙。倭国使臣认为自己国家的波罗球队乃天潢贵胄,非常具有实力,曾多次提出,想和大唐的波罗球队切磋一下球技。

太子向来仁厚大度,慷慨应允下来,球赛就选在今天。

朝廷官员们自诩是中原上国,觉得和倭国的比赛只是闲暇时的消遣,不用太兴师动众,没有劳动李贤、李旦,派出的队员是十二卫中年轻俊朗的少年郎,没有超过二十岁的。

李令月骑在一匹温顺的三花马上,有些担心,“倭国人虽然个子小,但凶狠粗野,三表兄不会受伤吧?”

裴英娘也坐在马背上,不过她身后还坐了一个房瑶光。李治听说她最近在学骑马,特意找武皇后借人,把骑射本领高超的房瑶光派来亲自教她。

“阿姊放心,太子和诸位相公在场观看比赛,倭国人不敢伤人。”

李令月点点头,觉得裴英娘说得对,可她依然忧心忡忡,提心吊胆。

事实证明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李令月忧愁来忧愁去,还真是一语成谶。

薛绍摔下马了。

球场的喧闹声传到围场这边,李令月来不及派人去球场探听状况,一勒缰绳,像一道迅疾的风,呼啸而去。

沿路的宫婢、宦者躲闪不及。

裴英娘现在还只能牵着笼头在平坦的围场上慢腾腾转圈,拦不住骑术娴熟的李令月,慌忙叫忍冬把自己抱下马,“快让人去球场,拦住太平公主!”

李令月待人很宽和,但涉及到薛绍,天晓得她会不会找倭国人撒气。事关两国外交,不能由着她任性。

一声马嘶在耳畔响起,房瑶光一言不发,夹紧马腹,纵马追了上去。

裴英娘松口气,怎么把房瑶光给忘了!有她在,肯定能追上李令月。

半盏茶的工夫,房瑶光提溜着愤愤不平的李令月,返回球场。

李令月不住挣扎,“房女史,我只是过去探望三表兄,又不会惊扰使臣和太子,你抓着我干什么?”

房瑶光面色冷淡,不顾李令月的言辞威胁或是讨好奉承,坚持把她送回裴英娘身边。

“阿姊,这会儿外边正乱着呢,咱们贸贸然过去,只会给三表兄添麻烦。”裴英娘揽住李令月的胳膊,细声细气安慰她,“等昭善打听清楚情况,我陪阿姊一起去看三表兄。”

李令月冷静下来,顿足道:“我就说倭国人没安好心!”

裴英娘没有反驳,倭国人口口声声仰慕大唐风采,恨不能把整座长安城原样搬回他们自己国家。那些倭国使臣和留学生讨好朝廷官员的手段,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裴英娘作为旁观者,都替他们觉得脸红。恭顺到没有脊梁的倭国人竟然敢在太子李弘面前伤人,实在诡异。

不一会儿,先一步去打探消息的昭善匆匆回到围场,“薛三郎的胳膊摔伤了,太子殿下命人把薛三郎抬下场救治。”

李令月听说薛绍果真受伤了,顿时急红了眼睛,哪还顾得上其他,二话不说,提起裙角,再度奔向球场的方向。

裴英娘知道这回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下李令月的,匆匆吩咐几句,带着半夏跟上去。

薛绍被人抬到东廊诊治,两名尚药局司医为他除下外袍,揉捏青肿的部位。

李令月冲进回廊,一眼看到薛绍绵软无力的胳膊,知道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鼻尖微酸,眼里有泪光闪动,“谁把三郎撞下马的?”

周围的司医、内侍连忙拜伏行礼。

薛绍的马童擦擦眼睛,愤愤道:“是那个脑袋尖尖的倭人!郎君抢到波罗球,他为了撒气,故意用鞠杖的尖端刺郎君的马,马受惊扬蹄,郎君才会摔下来的!他还驱使他的马踩踏郎君!我亲眼看到的,马蹄对着郎君的胸口,足足踩了三下!”

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李令月气得牙齿战战,薛绍自幼父母双亡,备受兄长和长辈们的怜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冷声道:“王兄呢?我要见他!”

薛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强撑着道:“别……公主,莫要……”

他只勉强说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疼得冷汗连连,再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音来。

李令月不甘心,恨不能立刻把倭国人揪到面前胖揍一顿,又怕薛绍生气,抽出丝帕,小心翼翼拂去薛绍眉尖的冷汗,“好,我不管那个倭人了。表兄,你别动,好好躺着,让司医给你把胳膊接上。”

薛绍的胳膊软塌榻耷拉在胸前,一看就知道骨头已经断了。他痛得一阵阵晕眩,早已经支持不住,怕李令月着急,强打精神,勉强笑了一下,但发乌的嘴唇破坏了他的笑容,“我没事……男儿大丈夫,哪、哪有不受伤的……”

李令月强忍着愤怒和心疼,挤出一丝笑容,“表兄放心,我知道轻重。”

薛绍眼皮颤动,昏睡过去。

裴英娘领着老态龙钟的奉御匆匆赶到。

奉御平常只为圣人李治看诊,薛绍是普通护卫,请不动奉御,只能由司医为他治伤。

裴英娘深受李治疼爱,有个头疼脑热,为她请脉的一般是尚药局直长,有时候是奉御本人。

刚才她让房瑶光赶去尚药局,骗奉御说自己摔下马,成功把奉御诓来了。

奉御其实不想来的,他只服侍圣人,其他王孙公子,他懒得理会。可永安公主眼下风头正盛,和太平公主一样,是圣人的心头肉。万一他推脱不去,让永安公主落下残疾,圣人岂会饶恕他?

天子一怒,犹如雷霆霹雳,无人可挡。

奉御当下不再犹豫,带着几个小童匆匆赶到围场,结果却看到一个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永安公主。

奉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裴英娘哪里还有闲心安抚他,直接拽着他的袍子,把他带到东廊来。

难为奉御老大年纪,跑了一路,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看到薛绍的伤情,立刻吩咐司医剪开薛绍的衣裳,然而命药童打开他的药箱,取出夹板和绸布。

气度沉着,早没了刚才生气时的恼羞成怒。

裴英娘暗暗佩服,别的不说,光看奉御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保持强健的体力,必定对养生之道很有心得,难怪李治和武皇后如此信任他的医术。

李令月紧紧攥着裴英娘的手,“英娘,多亏你想得周到,我只顾着生气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请来奉御为薛绍诊治才是最重要的,倭人和球赛的事,可以事后再去理会。

裴英娘没说话,轻轻回握李令月。

她能感受到李令月在轻轻颤抖。

李旦曾经想阻止李令月和薛绍往来,武皇后多次明里暗里表示出对薛绍的不喜。

这一切都不能影响李令月和薛绍的感情。

裴英娘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李令月不嫁给薛绍,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她将来的痛苦煎熬,免于她夹在母亲和丈夫中间的艰难处境?

此刻裴英娘明白,自己的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李令月年纪虽小,但她对薛绍的衷情早已经深入骨髓,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时的官方语言不是长安的本地话哈~

第36章

薛绍受伤离场, 比赛中断了差不多一炷香的辰光。

倭国使臣诚惶诚恐, 立即派人把踢伤薛绍的倭人捆了, 送到太子李弘面前,表示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哪怕以死谢罪也行。

李弘皱眉问左右的侍者:“三郎的伤势如何?”

侍者把司医领上前,司医小声说:“回禀太子殿下, 奉御已经为薛郎君接上手臂的骨头, 但是薛郎君的五脏六腑仍然有内伤,恐怕要将养大半年才能好全。”

李弘和弟弟李贤个性迥异。

李贤武能上马打球,文能出口成章,喜好结交文人墨客,同时也能仗剑起舞, 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李弘秉性柔弱, 仁德纯善,见不得血腥纷争,闻听薛绍重伤, 当即道:“比赛只是为了切磋而已,既然三郎受伤了,今天的比赛就到此为止吧。”

倭国使臣拜伏在地,长揖不起,训斥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雪庭武吉:“武吉,你竟然敢在比赛中重伤薛郎将!有何颜面再忝居使团一员!”

雪庭武吉目眦欲裂,气喘如牛, 额前青筋根根隆起,似要爆裂一般。

倭国使臣怒喝:“你还有什么话说!”

几名沉默的倭国人忽然暴起,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雪庭武吉头上脸上。

雪庭武吉任同伴殴打自己,一言不发。

东宫属臣凑到李弘身边,“殿下,事已至此,不能让倭国使臣在殿下面前伤人。”

李弘点点头。

属臣走到高台前,示意守在廊下的护卫们把倭国人拉开。

倭国人对自己的同伴凶狠无情,但看到护卫上前,立刻收手,乖顺得像匍匐在兽王脚下的野犬。

雪庭武吉喉头滚动,忽然森然冷笑两声,挣扎着站起来。他身上的绳索在刚刚的混乱中断裂开来,松垮垮挂在他的胳膊上,“某无意伤害薛郎将!”

言罢,竟然头也不回,直直撞向一旁的廊柱!

众人哗然,拦阻不及,眼睁睁看着雪庭武吉即将血溅当场。

李弘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台下。

东宫属臣想到一种可能,毛骨悚然,顷刻间汗湿重重衣裳,“快,快拦住那个倭人!”

护卫们一拥而上,七八双手同时伸向雪庭武吉,但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眼看无法收场,东宫属臣冷汗涔涔。

廊檐下侍立的宫婢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敢看发生在眼前的惨剧。

斜刺里遽然闪过一道高大身影,“哐当”一声,一把雪亮的横刀闪着凛冽的寒光,轻巧地拍在雪庭武吉的后颈上。

一心求死的雪庭武吉已经碰到廊柱了,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完成主人的嘱托了!

额头刚刚触到冰冷的廊柱,突然觉得颈项一阵剧痛,手脚发麻,浑身无力,一个趔趄,软倒在地。

执失云渐收刀入鞘,俯视着双眼血红的雪庭武吉,灰褐色双眸平静无波,冷冷道:“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护卫们心有余悸,七手八脚把额头青肿的雪庭武吉重新捆成一只粽子。

东宫属臣紧紧揪成一团的心重新跳动起来,立刻质问倭国使臣:“大胆,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无礼至此!”

倭国使臣手脚并用,爬到李弘脚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连声告罪,称自己和雪庭武吉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知道雪庭武吉会如此刚烈。

东宫属臣正想反驳,李弘看使臣哭得可怜,有些不忍,“罢了,倭国人悍勇不畏死,或许确实不是有意为之,不必逼迫太过。”

属臣知道太子几乎没有心机手段,而且容易心软,轻叹口气。

执失云渐拾级而上,走进内殿,长靴踏在摩羯纹地砖上,一声比一声沉重响亮。

倭国使臣瑟瑟发抖,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一下下重重地踩在他的心口上,碾得他浑身骨头酸麻。

千牛备身执掌御刀,哪怕不在御前,身上也带着一股不惧神佛的凛然杀气。尤其是这一位执失校尉,不仅祖上是为大唐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的突厥名将,自己也曾亲上战场,斩杀数十个人高马大的高丽奴!

等脚步声在身旁停下,使臣悄悄抬起头,一眼瞥到执失云渐握在手中的横刀,想到曾有数十人死在这把横刀的锋刃间,顿时吓得脸色青白,汗如雨下。

执失云渐径直入殿,看都不看倭国使臣一眼,沉声道:“殿下,为何不继续比赛?”

李弘没想到执失云渐还在惦记比赛,怔了一下,缓缓道:“三郎已经受伤了……”

执失云渐面色不变,“受伤而已,马上儿郎,焉有不受伤的。”

李弘眉峰轻蹙,看一眼倭国使臣,招手把执失云渐叫到身边,“大郎,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不必太过当真。”

执失云渐挺直脊背,直直盯着李弘的眼睛,深邃的眼瞳带着淡淡的威压。

李弘的眉头皱得越紧,心里暗暗道,武人逞凶好斗,大郎是突厥之后,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能让他和倭人继续比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东宫属臣却觉得比赛必须继续下去,大胆谏言:“殿下,今天的比赛不能取消,不然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因为惧怕输球,才以薛郎将为借口,中断比赛。”

李弘有些犹豫,“我泱泱大国,难道连一场比赛都输不起么?何必斤斤计较得失?民富力强,政治清明,礼待外宾,优容异族,才是我们引来万国来朝的根本。”

东宫属臣语气婉转,“殿下,同样是输,不战而降哪比得上奋战到底。”

如果以德真能收服人心的话,周朝末年怎么会天下大乱?大唐之所以能睥睨左右,震慑诸国,还不是因为唐军骁勇善战,兵强马壮,在太宗的带领下横扫天下,荡平了虎视眈眈的异族!

忍让和宽容换不来忠诚,唯有威慑可以令人臣服,今天绝不能让倭人如愿!

执失云渐沉默不语,像一座巍峨的铁塔。他不想开口劝李弘,但是如果李弘不改变主意,他是不会走的。

李弘本身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看两人都坚持,只得答应,“也罢,大郎,管束好球队,不许他们在比赛中刻意生事。”

执失云渐淡淡应一声,“是。”

礼部几个官员商量了一会儿,宣布继续比赛。

倭国使臣悄悄抹把汗,讪讪笑道:“薛郎将受伤了,执失校尉可要再挑一个千牛卫上场?”

执失云渐冷冷瞥他一眼,走下高台,绕到雪庭武吉跟前,缓缓抽出横刀。

场中寂静无声,唯有刀刃擦着刀鞘而出的刺耳声响。

雪庭武吉瞳孔微微一缩,挺起胸膛,在日光下缓缓合上眼睛,欣然赴死。

倭国使臣不敢吱声,雪庭武吉是执失校尉救下来的,现在执失校尉要当众杀掉他为薛郎将出气,谁也救不了他!

刷刷几声,雪庭武吉身上的绳索一一落地。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雪庭武吉睁开眼,看到一双浅褐色眸子,像捕猎时的鹰隼一样,锐利冷漠。

执失云渐声音低沉:“上马,我们接着比。”

雪庭武吉眯起眼睛。

执失云渐没再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奴,甩下横刀,捞起鞠杖,翻身上马。

东宫属臣追到球场边上,“执失校尉,我们少一个人,岂不是胜算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