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成护卫的蔡净尘、郭文泰、崔奇南和其他十几个暗卫跟了进去,哐当一声,大门缓缓合上。

长生院从里面关上了。

李旦抬起眼帘,嘴角轻抿,刹那间锋芒四射,气势为之一变。

没来由的,张易之感觉到一阵心悸,“殿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头皮发麻,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掣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拖下台阶,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口中发出一连串怒骂。

晴空万里,柔和的春风拂过长廊,殿前树叶沙沙响,恍如落雨。

李旦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日光洒满他的肩头,丹朱色袍衫上隐隐约约有光芒闪动。他背光站着,俯瞰骄阳下祥和宁静的宫城,淡淡道:“就从他开始。”

甲士应喏,一刀割破张易之的喉管。

荣宠一时、女皇甚为怜爱的美男子闷哼一声,沿着石阶滚落,摔得头破血流,他试图捂住喉咙,结果只是徒劳,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而出,这双手修长美丽,曾为女皇抚琴吹箫,女皇夸他的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他离权势顶峰那么近,近到唾手可得,太子竟然敢杀他?

他不甘心!

血水湿透层层锦衣,他发出最后几声粗喘,身体慢慢僵硬。

第237章

进了长生院, 崔奇南、郭文泰和蔡净尘几人立即除去伪装, 环顾一周。

李将军带着几名精兵迎上前,一抱拳, 压低声音说:“殿下请入内殿,殿中所有人都是我们的人,圣上还不知晓外面的状况。”

裴英娘看向郭文泰, 对方朝她点点头。

这时,一名甲士飞奔进来,走到李将军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将军微露诧异之色。

正准备转身往里走的裴英娘脚步一顿, 问:“什么事?”

李将军是薛绍昔日在宫中担任千牛卫时的伙伴, 为人正直, 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老老实实答道:“太子殿下刚才命人杀了张易之。”

李旦喜欢事先布局,谋定而后动,先铺开大网,再把所有潜在的威胁全部消灭在萌芽阶段, 前期锋芒内敛,不露声色,最后亮出獠牙时,势不可挡,气势如虹。

今天李旦想杀二张兄弟易如反掌,怎么杀,什么时候杀都不会影响大局, 他真正的计划是借机将依附二张的势力和女皇的心腹全部一网打尽,说不定连武家人也要一并除掉。除了蔡净尘,宫变的事武家人蒙在鼓里。

其实武承嗣最近的表现还不错……不过裴英娘没打算为武承嗣求情,武家人仗着女皇作威作福,妄想窃取李氏江山,李旦的太子之位差点被废,如果真让武家人得逞,整个李氏宗族都将不复存在,李旦和她,李显一家,还有李令月,全都无路可逃。

同胞兄弟还能留几分温情,异姓之间的皇权之争则只有你死我活,对他们仁慈,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李将军等着裴英娘的示下。

她挑挑眉,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早知道李旦下手这么干脆,她刚才就不用故意假装被激怒麻痹张易之了。

长生院内阒寂无声,女皇缠绵病榻,宫婢、内侍们不敢高声谈笑。长廊两旁栽种松柏古木,树身粗壮,春光倾洒而下,树影婆娑。

上官璎珞头戴纱帽,着圆领男袍,站在长廊尽头。

裴英娘牵着阿鸿的手,徐徐穿行于朦胧的花光树影中,光斑柔和,罩在她乌黑浓密的发丝上,凝脂般的肌肤白若细瓷,她不慌不忙走向内殿,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春光烂漫,她就如阳春三月下盛开的杏花,葳蕤鲜丽,散发出明亮耀眼的光芒。

上官璎珞看着裴英娘慢慢走近,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多年前,她怀抱书卷,站在东阁的台矶上,年幼的永安公主一步步走过来,双螺髻,碧丝绦,笑眉笑眼,俏丽甜净。

韶光荏苒,转眼间公主长大出阁,成为相王妃,然后是太子妃,以后还会是皇后。

身份几经转变,但她仍旧还是那个偶尔迷糊,偶尔精明,偶尔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小娘子。

不管境遇怎么变,她始终坚持用她自己独有的方式对待周遭的一切,宫廷政变于她来说或许只是一场家庭纷争,她是个好人,但该硬起心肠的时候,也能坦然面对宫闱之中的尔虞我诈,这一点从未改变。

掩下心底潮涌一般的慨叹,上官璎珞躬身道:“殿下,请随我来。”

内殿比院子更安静,一重重罗帐密密匝匝围着,脚步声在空阔的屋子里回荡,轻风拂过,空气里粉尘漂浮游动,死一般的寂静。

锦帐之后,女皇合目安睡。

宫婢们挪来坐席几案等物,裴英娘跪坐在病榻前,把阿鸿放到屏风后面的匡床上,让半夏和忍冬哄他玩。

女皇似有所觉,慢慢睁开眼睛,这两年病痛缠身,她明显苍老了不少,再保养得宜,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唯有眼神依旧警醒,带着多年来位居高位的凛然气势,让人不敢直视,“是你。”

裴英娘微笑道:“母亲醒了,张侍郎方才说母亲已经服过长生药了,可要传奉御过来再诊一次脉案?”

女皇扫一眼房中侍立的宫婢,眉头轻皱,这些人前几天还只是在院外管洒扫、烧水之类粗使活计的,没有资格入内殿侍奉,其中有几个她甚至从未见过。

李显没有那个胆子,裴英娘又主动进宫,不必说,动手的人必然是李旦。

他倒是长进了。

病重前她周密布置,暗中防备他,没想到还是让他得手了。

李旦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近身侍候她的宫婢,院外的守卫肯定也早就换成他的人。

现在就看北衙统领魏三郎和她的几位心腹能不能及时带兵冲入紫微宫救驾,李旦虽然是太子,手里无权,光凭东宫几千人马,即使一时能占据上风,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女皇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她不动声色,示意羊仙姿扶她坐起来,目光森然,“传五郎。”

五郎即张易之。

裴英娘面不改色,含笑道:“母亲稍等,张侍郎刚刚接到家中急信,出宫去了,就算马上赶回来,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时辰。”

女皇靠着床栏,羊仙姿手执梳篦,帮她挽起满头银丝。

奉御很快赶到,为女皇诊脉,宫婢们手捧铜镜、托盘、漆盒、铜盆,陆陆续续走进内殿,服侍女皇梳洗。

寂静中,远处骤然传来一串轰隆隆的炸响,继而惊呼四起,其间夹杂着仓惶的尖叫和恍如猛兽嘶吼的沉重吼声。

喊杀声四起,无数声音汇集在一处,响彻云霄,整座紫微宫似乎都在震颤。

长生院内却静得出奇,宫婢们仍旧有条不紊地侍候女皇。半夏和忍冬找来一只鹿皮蹴鞠,教皇太孙鸿奴踢球,内侍们围着他加油鼓劲。

女皇侧耳细听院外的喧哗声,脊背发凉。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心惊肉跳,几乎窒息一样的感觉。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她老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衰老的身体无法承担她的雄心壮志,而李旦年轻气盛,风华正茂,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万众瞩目。

登基时她盛装华服,在众人的仰望畏惧中一步步走上祭天的高台,那时的她身体硬朗,思路清晰,满朝文武在她眼里,不过蝼蚁。

现在她依然舍不得放开手中的权力,但是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江山迟早要还给李氏。李旦是她的儿子,不会杀她,非要垂死挣扎,只能闹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还不如顺应时势,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当然,前提是李旦真的能控制住局势。她毕竟是皇帝,不到最后一刻,她还有制胜的希望。

女皇叹息一声,喝口茶,问一脸平静,仿佛真的只是进宫侍疾的裴英娘,“五郎和六郎呢?”

外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不需要再遮掩。裴英娘直接道:“母亲,张家兄弟心怀不轨,意欲谋反,趁您病重时窃取兵符,阿兄及时发现他们的阴谋,领兵除乱,您无需担心,阿兄准备充足,此刻应该已将张家兄弟就地正法。”

女皇沉默一瞬,手指轻抚细瓷茶盏,永安瓷问世以后,那些粗劣的瓷器全被淘汰了,后浪推前浪,总有更新更好的东西代替老的旧的,这是亘古不变的准则。

她还没有痴狂到妄想一辈子长生不死,皇帝也是凡人,人终究逃不了一死。差别在于一般人死得悄无声息,而她这一生把持朝堂几十年,最后甚至成为女帝,想得到的她都得到了,死后她还能接着安享子孙后代的祭祀,女人做不到的,她做到了,男人做不到的,她也做到了。

女皇放下茶盏,“十七娘,老实回答朕,你怕么?”

裴英娘笑了笑,“不怕,他们不会闯进长生院。”

女皇眉眼微弯,“北衙的人很快就能赶过来,你觉得旦儿能坚持多久?”

裴英娘轻声说:“母亲,您了解阿兄,他既然让我进宫来陪伴你,必定胜券在握,北衙禁军早就来了……他们正在为阿兄诛杀那些负隅顽抗的人。”

北衙最后一刻才倒向李旦,为了立功,赢得新君的信任,他们必须冲在最前头。

刀上一旦沾了鲜血,只能接着往下走,事成,升官加爵,事败,全家灭门,没有回头路。

北衙的人下手比南衙的人更狠。

女皇皱眉,并不是恼怒,而是淡淡的失望,“北衙也暗中投靠旦儿了?”

裴英娘卷起袖子,重新斟满茶盏,缓缓道:“母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暗中投靠也好,还是被逼顺从也罢,有什么区别么?”

远处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兵器撞击,骏马嘶鸣,隔得太远,怒吼惨嚎声听起来有些失真,仿佛隔着水雾看百戏杂耍,有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女皇陷入沉默之中。

仙居殿。

李显哆嗦着擦掉脸上的血丝。

一具尸身躺在他脚下,相貌端正,五官清秀,正是刚才还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和他密谋怎么除掉李旦的张昌宗。

他一大早进宫,主动和二张攀谈,张昌宗大喜过望,带着他到仙居殿来详谈,这里是张昌宗的地盘。

刚说了没几句,李旦就领着精兵赶过来了,一句话不说,袍袖一扫,他身后的精兵们立刻飞扑进凉亭,切瓜砍菜一样,把张昌宗剁得鲜血淋漓。

阿弟实在是太可怕了!李显心有余悸,连连后退,他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阿弟的话!

护卫们大手一张,拖走张昌宗的尸体,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哐当”几声,几只披头散发的人头滚落到李显的长靴旁边,那是张昌宗的贴身侍从。

“呕——”李显捂住嘴巴,肠胃里一阵翻涌,踉跄着推开身边的亲卫,冲到花池子前,吐得稀里哗啦。

李旦眉心轻拧,叫住刚才埋伏在仙居殿的薛绍,“三郎,你护送英王出去,带他去政事堂。”

发动计划的时候,五品以上的官员全被卢雪照找了个借口带到政事堂,由裴明润和阿禄看守起来,那里很安全。

薛绍答应一声,他性子老实,不嫌弃李显满身脏污,搀着他的胳膊,架起他就走,奈何李显太胖,他一个人搀不住,只能暗道一声得罪,把吐得晕晕乎乎的李显拖出去。

仙居殿的骚乱很快平息,甲士清点尸身,算清人数,朗声道:“殿下,张昌宗的侍从已全部伏诛。”

李旦淡淡扫一眼张昌宗血肉模糊的尸身,一字字道:“北衙军士退回玄武门,随执失都督守卫宫城。南衙戍卫兵分三路,一路随薛将军接管洛阳城门,沿南北要道布置警戒;一路随秦都督守卫皇城,任何人不得离开皇城一步,最后一路随张相公前去武氏宅邸,抓捕武氏族人。”

众人齐声应喏,浑身热血沸腾。

就要变天了!

这一次,他们站在胜利者这一方!

第238章

张家大宅内, 血流成河。

甲士们将二张的所有家人堵在正堂里, 按着张昌宗的一位兄长提供的名单,一个接个甄选出张家族人。

刀光剑影中, 昔日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张家人抖如筛糠,痛哭流涕。

到处是求饶和哭泣声,杨知恩不为所动, 揪出几个换上粗布衣裳,想趁乱钻进仆从群里的张家人,厉声道:“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伙同亲信谋反,罪当万死, 胆敢包庇张氏族人者, 和他们同罪!若你们能指认出张氏族人, 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 仆从群里跳出几个汉子,浑身瑟瑟,指着人群最后面,“他们也是张家人!”

那几个蓬头垢面的青年脸色惨白, 喉咙里发出猛兽似的嘶吼,推开身边的人,转身欲逃。

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张家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他们怎么可能逃脱?刚跑出几步,就被兵士们三下五除二击倒在地, 捆住手脚,往墙角一扔。

杨知恩轻哼两声:“我们这可是秉公执法,绝不滥杀无辜,也不会错放一个。”

与此同时,武家大宅内同样风声鹤唳,鲜血四溅。

知道一旦圣上失势,太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武家人,武家男丁孤注一掷,誓死反抗。

窗外惨呼声不绝,刀枪相击,武家儿郎接连倒地。

郑六娘抱紧一双儿女,躲入屏风后,浑身发颤。

武攸暨脸色苍白,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的族人飞扬跋扈,罪有应得,但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他还是忍不住怆然泪下,他搂着郑六娘,颤声安慰她:“没事,太子不会取你我的性命。”

郑六娘呜咽一声,努力压抑恐惧,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牙齿几乎要把樱唇咬破。

使女、仆妇们围在他们身边,女眷们跪坐在毡毯上,哭得死去活来,她们没有性命之忧,但她们的丈夫、儿子、兄弟都死在甲士们的刀下,而她们前途叵测,下场也不会太好,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她们如何放下架子,给人当奴仆?

砰的一声,有人撞开房门,七八个甲士一拥而入,抓起武攸暨,拖他出去。

一个形容猥琐的仆从指着武攸暨,“就是他!他是官爷们要抓的人!”

女眷们惊惧之下,惨嚎不已。

郑六娘大惊失色,将儿女们往使女怀里一塞,冲上前阻止甲士,“放开郎君!他是当朝尚书!”

甲士们并不理会她,慢慢举起手中长刀。

这一刻性命攸关,郑六娘顾不上世家女的身份,咬咬牙,和甲士们厮打在一起。

甲士只负责抓捕男人,看她打扮衣着与众不同,肯定是个贵妇人,一时不好扯开她,只能硬着头皮任她打。

混乱中,一道清亮的声音飘进房里,“你们抓错人了,他是武尚书,太子有命,不得对武尚书无礼。”

甲士们听到来人吩咐,立刻放开武攸暨。

郑六娘扑进丈夫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手指用力到发白。

武攸暨长舒一口气,望着走进房的男人,“多谢。”

男人微微颔首,目光在郑六娘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三人相对无言。

男人对武攸暨笑了一下,移开视线,转身出去了。

过了很久之后,郑六娘还在发抖。

武攸暨送她回房休息,强笑着道:“你刚才也听王侍郎说了,太子不会要我的命,别担心,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好好的。”

郑六娘抱着武攸暨不放,下巴枕着他的肩膀,缓缓闭上眼睛。

或许是因缘巧合,或许是孽缘,救下武攸暨的人,竟然是王洵。

她当年曾说过,和王洵死生不复相见。

这些年她做到了,哪怕同在一场宴席上,她也会找机会回避,倒不是因为她对王洵余情未了,仍然怀恨在心,而是成了习惯。

她有丈夫,有儿女,她的人生或许不圆满,但她过得很幸福,年少时骄纵任性,曾妄想靠两人之间的情意消弭横亘在家族之间的仇恨,和爱慕的情郎双宿双栖,后来回头再看,那时的她确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很庆幸自己能嫁给武攸暨,郎君对她很好……她愿意跟着他受苦,武家倒台了,她也会跟在他身边,就像他说的,他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等郑六娘睡下,武攸暨放下罗帐,吩咐使女在一旁守着,起身出了内院。

正堂的抓捕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王浮和王洵站在庭院里商量怎么处置女眷。

张宰相大马金刀,坐在正堂前,石阶周围横躺着几具尸首,他仿佛没看见四溢的鲜血,笑眯眯交待甲士仔细搜查,看到武攸暨,还捋一捋长须,和他打招呼。

武攸暨走到王洵身边。

王洵看他一眼,飞快和王浮说几句话,带着他走到长廊底下。

“刚才多谢王侍郎相救。”武攸暨再一次郑重道谢。

王洵凝望着高耸的院墙,“举手之劳而已。”顿了一顿,“有人事先提醒过尚书,你此刻应该待在政事堂,为什么没走?”

他们奉太子的命令抓捕武家人,不会伤害女眷,武攸暨如果待在政事堂,绝对不会遇到危险。

武攸暨咧嘴一笑,“这种关头,拙荆和一双儿女无人照拂,我放心不下。”

王洵眼眸低垂,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武攸暨面露犹豫之色,鼓起勇气问他:“太子殿下……果真说了那样的话?”

太子殿下真的不会对武家赶尽杀绝,愿意放他一条生路?

堂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王洵皱了皱眉,道:“不错,殿下亲口交待我保护尚书一家。”

武攸暨松口气。

王洵回头看一眼兴高采烈的兄长王浮,轻声说:“殿下不会要你的性命……不过你此生不可能再返回京畿之地,你知道殿下有多重视太子妃,至少在殿下有生之年,朝廷不会录用任何一个武氏族人,哪怕你们隐姓埋名,也瞒不过殿下。”

武攸暨听懂他的暗示,太子诛杀武氏中犯下罪行的人,其他活下来的人,会被流放到荒原偏僻之地,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比他原先预想的结果稍微好上一点,姑母登基时,李氏宗族灭门绝嗣的就有十几家。

太子和武家人没什么交情,下手不会留情面。而且太子妃姓武,不管她会不会再改回原来的姓氏,朝臣们一定会抓着这一点不放,太子高瞻远瞩,不会给朝臣们攻讦太子妃的借口,曾经盛气凌人、无法无天,敢当街辱骂李氏宗族的武家人,注定随着女皇的退位一起覆灭,烟消云散。

他们仗着是女皇的同族为非作歹,现在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武攸暨自嘲一笑,拱手和王洵作别。

长生院。

蔡净尘走到裴英娘身边,“娘子,李将军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