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阁中,刘青松见两人奔着那颅骨去,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顾不得脚下虚浮,大步上前挡在颅骨前面,满脸坚贞地道:“我今天不要去妓馆,我要为我们家冉韵守身如玉!”

萧颂一把扯开他,“不觉得现在说这句话晚了点吗?是谁第一天的时候还说回味无穷?是谁说自己做的药药效果然出众?”

“九郎…”刘青松话说了一半便被萧颂打断,“再说一个字,今天晚上我就带着冉二十娘去观赏你刘医生的勇猛!”

刘青松赶紧闭了嘴,眼神幽怨地看着冉颜。

不料冉颜是个工作狂,带上手套,便端着颅骨观察起来,根本没看见他。要先仔细地检查这颅骨上面是否有伤痕,否则到时候用泥一糊上,再想看就困难了。

冉颜拿着小刷子轻轻将上面的土清除掉,她的态度严肃谨慎,对死者十分尊重。她的认真,让刘青松和萧颂心中驱逐了一些杂念,认真看着她做事。

刘青松本就对法医学的相貌复原很感兴趣,以前没有机会看见,现在亲眼观看,自然很是专注。

冉颜有意与刘青松合作,见他如此感兴趣,却又因为萧颂积威甚久,又言出必行,紧抿着嘴不敢说一个字,便看了萧颂一眼,“现在做正事儿,让他说话吧。”

刘青松也看向正襟危坐的萧颂。

他穿着官服,认真严肃的模样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压迫人心的气势,听闻冉颜说话,看也没看刘青松一眼,没好气地道:“让你说你就说!”

刘青松暗自腹诽,还没成亲就这么听话,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老婆奴,妻控!

他心里嘀咕了几句,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冉颜手上,好奇地问道:“这个容貌复原真的有用吗?”

冉颜清扫颅骨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看向刘青松道:“你做验尸官也有一段时日了,本身又是医生,我以为你会问点有水准的问题。”

刘青松噎住,却听见冉颜清冷严肃的声音道:“头面部的外部形态是以头部面部骨骼作为基础,与面部软组织厚度密切相关,五官的位置、结构、形态有的取决于骨骼形态,有的受面部骨骼的制约,面部特征带有明显的性别年龄特征,而这些特征在颅骨上表现最为充分,因此根据颅骨重建死者生前面貌是很可能的。”

冉颜一边清理骨头,一边继续道:“不过,人的饮食习惯能影响面部软组织的大小和厚度,如果能够知道这个人的饮食习惯,便能更精准的复原死者生前面貌。”

对于未知的,只能根据颅骨的形态来,这也是造成许多颅骨复原出来的脸极其大众的原因。

“如果不知道呢?一个人胖瘦时容貌差距很大。”刘青松疑惑道,若是复原的脸都似是而非,也没有多大用处。

冉颜道:“不错,但有时候通过一些细微的观察,从颅骨上也能得知许多死者生前的信息。”

她把颅骨的下颌部分展示在刘青松和萧颂眼前,“先前已经确定这是一名未生育的年轻女性,但这颅骨的后槽牙磨损的比较严重,磨损面平整,由此可以推断她可能经常嚼食一些坚硬的食物,我猜测她可能是经常吃干硬的粗粮所致。”

“那就是身份地位并不高?但之前在她发髻上取下的银簪造价不菲,一般的妇人不大可能拥有。”萧颂疑惑道。

刘青松插嘴道:“为什么一定是吃粗粮?牛肉干也是硬的。”

冉颜冷飕飕地瞟了他一眼,“死者不超过二十二岁,能把牙齿磨成这样,除非一天三顿把牛肉干当饭吃。”就算是草原上的游牧民也不会顿顿只吃牛肉干吧!

“许是此人后来富贵?你继续说。”萧颂略略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说不定这名女子家道贫寒,后来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冉颜点点头,心想还是萧颂更靠谱点,刘青松的思维根本不在正路上。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管她际遇如何,可以判断她的咬肌肯定比平常人要大。根据磨损的程度可以计算出咬肌大概增加的厚度,她生活渐好之后,不再常常食用坚硬食物,咬肌可能会回缩一些。”

第240章 死讯

被冉颜清理过后的头骨,比刚刚开始那种沾着泥巴残肉的模样要顺眼的多,面部特征也充分地反映出来。

接下来,便是矫正颅骨,开始在颅骨上测量点位。这是一个枯燥又繁琐的过程,并且极其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测量点的位置找不对,可能导致塑造出来的面孔发生改变,有时候这种变化很细微,但影响人的判断。

在后世可以利用计算机辅助颅骨复原,可现在只能纯手动了。可以预见,复原出来的效果可能并不会太理想,然而在没有别的线索的情形下,也算是一种尝试。

在后世只需要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的事情,为保证准确率,冉颜却忙碌三个多时辰,才测量出一半点位。

刘青松早已经在旁边的席上睡得四仰八叉。

萧颂中间出去过几次,再回来时,见天色已经不早,便打断冉颜的工作,“明日再弄吧,我送先你回府。”

若案子比较急,冉颜通宵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便接受了萧颂的好意,在外间净了手,与萧颂一起离开。

刘青松心中大喜,眼见着有机可乘,便心中偷偷计划逃跑。肯定不能跑出长安,他与冉颜隔三岔五还要去坊间一直气疾病人,以积累临床经验。太宗的众公主中,患有气疾的不下于五个,而且都是比较得宠的公主。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混世如刘青松也觉得半途而废要遭天谴。

不如就去桑辰那里吧!刘青松打定主意后,目送萧颂出门。

萧颂和冉颜两个如此敏锐的人,自然早就感觉到了他蠢蠢欲动。登上马车之后,冉颜微微挑开车帘向外看,“他会跑到哪里?”

“随他,他身上的钱财全部被我买清倌给他享受了,怕也跑不远。”萧颂轻飘飘地道。

用他自己的钱买清倌,然后下了红尘散,把他扔过去夜夜纵欲?这一招可真够毒,恐怕刘青松现在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冉颜顿了一下,道:“下次若要惩罚他,莫要扔到妓馆去了。”

对男人的不忠贞,冉颜有一定程度的认识,更何况是在三妻四妾名正言顺的古代?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介意。她排斥那些并非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性关系。

其实若非因为这次的事件完全因为红尘散而起,萧颂也不会动不动就在这方面对付别人。而且原本他也只是打算把刘青松的血汗钱全花到上面,并未准备每夜都把人放到妓馆,可偏偏刘青松太肉疼钱,又跑到萧颂面前嘴硬,说自己特别销魂,这钱花得很值。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但萧颂也不预备解释这点小事,便顺着冉颜的话道:“好,以后你说让扔哪里就扔哪里。”

冉颜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刘青松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扔来扔去!”

“那么多人我都没扔,怎么独独就扔他?可见他的确欠扔。”萧颂无奈一笑。

刘青松忒能折腾,而且三天两头的一个念头,从小到大没完没了,萧颂成长为一名心智坚强权谋老手,刘青松实在功不可没。

回到冉府,萧颂便赶回官署。因着快要过年了,朝中大臣都会放年假,所以这个案子不能拖,而且许多等待审核的案件,在年前也要下发,他这些天几乎是忙得昼夜不分。

冉府今日静得出奇。

冉颜一回到和雅居便感觉到了气氛凝重,邢娘和容茜正在说着话,容茜眼睛有些红,看样子才哭过。

冉颜站在门口由晚绿帮她把披风解下,问她们道:“发生什么事了?”

“唉!”邢娘叹了口气,表情也有些惋惜,“说是十郎派去送齐六娘的护卫回来了,带来了齐六娘的丧讯。”

冉颜心中一顿,走到席上跽坐下来,可能是出于职业性,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被人杀害,脱口问道:“被谋杀?”

“不是。”容茜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也叹气,“这个孩子真真是太想不开了。我听那护卫的意思,是齐家给她定了门婚事,她不愿意便逃婚,我们十郎也是好心,派人把她送了回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齐家未免夜长梦多,而且齐六娘年纪也不小了,便于她夫家商量在年前完婚。谁知道,那个孩子也不吭不响的,竟是在迎亲的轿上自刎了!”

冉颜心底一跳。选择这样一个绝烈的方式自杀,显然是从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下后路。

且在死在花轿上,明显是狠狠地煽了齐家一个耳光。也许齐宁君在齐府的生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光鲜罢!

即便是她,现在也还能忆起,那日在银杏树下亭亭立着的女子,她垂着头,墨发如瀑在背后松松结了一个髻,阳光透过黄色的杏叶斑驳地落在身上,美得炫目…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冉云生呢!

冉颜心中担忧,想来容茜哭是因为冉云生,那他…

她几乎是才想到,便听容茜道:“可怜我们家十郎,这些天本就心情郁郁,食难下咽,夫人好容易才劝得他想开些,刚刚用完饭便听见这个噩耗…哪里还能受得住,那人毕竟是他给送回去的!”

不仅如此,可能十哥还对齐宁君有着他自己也并不清楚的爱恋。冉颜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急急问道:“十哥现在怎么样了?”

容茜眼睛湿润,又拭了拭眼角,答道:“一听说噩耗,整个人都蒙了,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碎了满地,之后吐了一口血,便人事不省。”

“我去看看他。”冉颜倏地站起身来,往外面跑。

邢娘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自家娘子这样慌张过,连忙遣让晚绿和歌蓝跟着。

冉颜一路飞奔到冉云生的居所,也未与守门的侍婢打招呼,径直冲了进去。一进屋便瞧见罗氏哭得像个泪人,神色怔忡,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

“婶娘。”冉颜稍微冷静了些,放低声音唤道。

罗氏回过神来,看见冉颜之后,才收了眼泪,缓缓道:“十郎现在还昏迷,有医生和侍婢守着,你先回房去吧。”

“婶娘,让我看看十哥吧,我会点医术,兴许能派上些用处。”罗氏是冉云生的亲生母亲,冉颜也不好硬闯,只能软言相求。

这时罗氏已经冷静不少,看着冉颜眼睛忽然一亮,忽然起身从冉颜身边跑到门前,也不理会冉颜的话,唤了侍婢,“快派小厮赶去萧侍郎的府上,请他帮忙找位御医来替十郎瞧病。”

第241章 暗殇

冉颜也并未阻止罗氏,因为她毕竟更擅长解剖验尸,像这种急火攻心之类的内伤,也不见得比得上御医,为了冉云生的安危,请个御医来也多一份保障。

罗氏看着侍婢飞奔着离开,紧着的心稍微松了松,转头对冉颜道:“十郎还昏迷着,医生说要安静,你怕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婶娘,我回去哪里能休息的下去?我也学过几天医术,不会对十哥造成影响,让我看看他吧。”冉颜道。

罗氏见冉颜目光中满是焦急,叹道:“去吧。”

冉颜道了声谢,急匆匆地往冉云生寝房里去。

屋内,尔冬和浅雪静静守在榻边,一名五十余岁的白须老者跽坐在几前,垂着眼似乎在小憩。

尔冬看见冉颜,朝她微微躬身失礼。

冉颜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榻上,几日不见冉云生,他那俊秀绝伦的容颜变得消瘦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宛如一朵即将枯萎的白荷。

冉颜还记得他俏皮地笑时,明丽得好似扶桑花般,如今这个样子,令她心底隐隐作痛。

“十哥。”冉颜低低喃道,坐在了榻边,伸手探上他的脉搏。

脉象虽然细弱,却很平稳持续,也许是因为几日不曾好好进食,再加上突如其来地打击,一时承受不住,才会晕过去。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便好,罗氏恐怕是太忧心儿子,才觉得天要塌了似的。

冉颜松了口气,帮他掖了掖被角,正要起身时却发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那水珠越聚越多,最终从眼角滑落下来。

“十哥。”冉颜又坐了回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若是伤心便放声哭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冉云生缓缓睁开眼睛,那泪水仿佛不受控制一样,从眼角不断流到枕上。

冉颜微微心惊。冉云生的感情看起来不露端倪,但其实还是有破绽。他从不说人坏话,有那么多妇人曾经言辞间或明示或暗示想让他做情人,他都一笑置之,为什么偏偏齐六娘说这话的时候,他动怒了,甚至还曾经很不悦地与冉颜诉说过。

冉云生明明不是一个喜欢争的人,却想让冉颜处处压着齐宁君。

她一直以为冉云生对齐六娘只有一些朦胧的好感,但现在看来,居然陷得很深。

“十哥。”冉颜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劝慰,人已经死了,有再多的惦念也没有着落。

“她一直都让我这么痛恨。”冉云生干哑的声音说着,泪水流得更加汹涌。

活着的时候,口无遮拦地要求他做她的情人,惹他厌恶,死了却如报复所有人一般,选择这样残忍惨烈的方式。然而,她如月华清耀的笑容,她含羞唤他名字的模样,那唯一一次的拥抱,还有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在她香消玉殒的时候都化作芒刺,在心底时时刻刻地扎得他生疼。

那名医生被声音惊醒,过来探了探冉云生的脉象,见无大碍,他们又似乎在说私密的话,便退到外面去了。

浅雪和尔冬跟着出去招待。

“十哥,齐六娘会感激上苍让她遇见了你。”冉颜试着分析齐六娘的心理。

她只见过齐六娘三四次,在苏州萍水相逢,只觉得那是个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天之骄女,如月般清冷,而凡夫俗子都在她脚下仰视。可在聚水镇和洛阳时,卸去了一切伪装的齐六娘,显得如此热烈。如果没有冉云生,齐六娘可能一辈子没有勇气放纵自己。

是爱情,让人变得勇敢,也让人万劫不复。

他们地位相差甚远,一个是绝色又有才华世家嫡女,一个是庶出,即便家里没人从商,齐氏也不可能把齐宁君嫁给冉云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你。”因为任何安慰的话,在生命面前都显得如此轻飘。冉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十哥,齐六娘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她那样聪慧的女子,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也一定不希望你因此一蹶不振。”

冉云生感受到冉颜手上握着他的力量,听着她舒缓的话语,慢慢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我明白。”他声音嘶哑,闭上眼睛,不再任由眼泪溢出,“我现在才明白,她不远千里的来,并非是私奔于我,只是…只是想…”

冉云生声音哽在喉头,再也说不下去了。齐宁君来找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打算,只是想与他相处几日,如果他愿意,也许能做几日暂时的夫妻。

可冉云生不知她的绝烈,而且以他的性子,也不能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她的夫家也是大族,若被发现不是处子,恐怕会遭夫君嫌弃。

冉云生忽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呜咽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是悔,是怨,是痛…

冉颜眼中亦微湿,心里却是稍稍松了一些,还能哭就好,哭是心伤最好的发泄,就怕痛极无泪。

侯在外间的几个人听见隐隐的呜咽声,压抑的暗殇,令闻者悲从中来,竟都一时怔愣住。

罗氏也诧异地看着随风晃动的帘子。冉云生从小便特别乖巧懂事,从不让人操心,心性也开朗,她从来没有听过他如此悲切的哭。

冉颜看着他压抑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是因为有遗憾吧,所以才特别悲伤。

冉云生大哭了一场,不知是虚脱晕了过去,还是睡着,渐渐没了声音。冉颜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不禁大惊失色,高声道:“医生!”

外间那名老者,几步冲进内室。

冉颜还未等探脉,便一手抓过他的医药箱,从里面翻出针灸,飞快地扒下冉云生的衣物,找准穴位,便有条不紊地将一根根银针熟练地刺入皮肤。

罗氏刚开始几乎惊叫出声,后来见她手法熟练,明明很急的样子,手上却是丝毫不慌乱,便硬生生把将惊呼咽了下去。

医生看了片刻,见针针精准,便也没有阻止。

冉颜的针灸不是多么新奇,但她胜在手脚利落又稳当,这名医生已经五十有余,在这方面自然比不上冉颜。

针了一会儿,老医生探了探冉云生的脉搏,点头道:“暂时没有大碍。”

一屋子人紧张的心才稍稍缓解,医生的话却让她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郎君如今的状况不佳,须得有人守着,万一再发生刚才那种事情也好有个应对。”

“娘子。”帘外,传来晚绿轻轻的声音。

冉颜额头上的汗水发凉,稳了稳心情,问道:“何事?”

“有人送药来,说护心脉的良药。”晚绿答道。

冉颜顿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看见晚绿捧着一个浅碧色的小药瓶,还有一张纸。

晚绿见到冉颜便道:“刚刚邢娘送来的,说是在厅堂门口发现的物件。”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过来,凑近她小声道:“邢娘说八成是苏药师。”

冉颜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抿唇,展开那张纸,上面只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悉闻令兄之疾。

的确是苏伏的字迹。

冉颜立刻拿着瓷瓶返回内室,将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放入冉云生口中。

那药入口即化,冉颜让尔冬倒水的时候,便发现冉云生已经有轻微的吞咽,便只喂了他一口水。

冉颜方才动作太快,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等到药喂了下去,罗氏才忙问道:“十郎吃的是什么药?”

“是…我师父,得知十哥有恙,所以配药送来。”冉颜垂眸解释道。

罗氏未曾怀疑,她还以为是冉颜来这里之前让人去求的,心中又担忧儿子安危,自然没有时间细想。

约莫过了两刻,冉平裕和周医正一并进屋,萧颂也一身风尘仆仆地跟着走进屋内。

冉平裕是一脉单传,冉云生忽然昏倒让一向镇定的冉平裕都有些心慌了,便到处去请医生,恨不得把全长安的医生都叫到府里来会诊,正忙着的时候恰遇上了罗氏派出去的小厮,这才想到通过萧颂请御医,便与之亲自上门去求。

罗氏见到周医正,连声请他进内室。虽然方才冉颜表现的也不错,但对于一般人来说,还是“御医”两个字更有说服力。

冉平裕也匆匆跟了进去,萧颂迟疑了一下,也随后进去。

周医正被萧颂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心以为人命关天,也不敢怠慢,匆匆上前把脉。探了一会儿脉,周医正才浑身松了松,笑眯眯地道:“脉息平稳,是安康之象,令郎已无大碍,不过要好生调养一阵子才行,稍后老夫开个方子。”

那名老医生疑惑道:“咦,小半个时辰前明明还凶险万分,这么快就平稳了?”

这话颇有些质疑的意思,众人目光唰地全都集中在他身上,那名老医生也看出周医正身份不一般,连连摆手道:“老朽不曾有怀疑这位同行的意思,方才那位小娘子针灸的手法也无奇,那就只能是小娘子喂下的药丸起作用。”

听他这么说,所有目光都又集中在了冉颜身上。

冉颜不敢再说是自己师傅配的药,万一他们再问令师是谁?她又不能说说是苏伏,若说是吴修和,冉平裕知道吴修和住在城南的寺里,周医正若心血来潮说去会一会高人,就穿帮了。

第242章 腹黑冉七

“此等良药,恐怕是不传秘方吧?”萧颂笑着打破静默。

从前医学著作很少,留传下来的无非就是《黄帝内经》、《神农本草》、《伤寒杂病论》等几本药书,而且拥有这些书的这帮医生们都把它们当作传家宝贝,秘而不宣。没有医书自然是按方配药,导致了医生们热衷于收集医方的风气。

周医正和那名医生也不禁老脸微红。他们自然不是觊觎那药方,但身为医生遇上疗效如此显著的方子自然会感到好奇,被萧颂说出来,他们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这时冉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快点,没吃饭啊!”

刘青松气喘吁吁,哀怨地道:“小姑奶奶,我就差当给你当牲口使了,还嫌慢…”

冉韵显然没有心思和他贫,“快去看看我阿兄,不是说你医术往前推五百年往后推五百年都无人赶得上你吗!”

冉云生脱离危险,众人心里轻松许多,刘青松和冉韵的对话让人不禁莞尔,屋里的气氛越发活泛起来。周医正和老医生也未曾把冉韵的话放在心上,只作是小儿胡闹之语。

刘青松被冉韵一把推进内室,一个踉跄被人一把扶住。

“谢谢啊。”刘青松下意识地道。

“不客气。”一个醇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人觉得森然。

刘青松扶额,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绕着森林跑了一圈,又撞到狐狸了,不禁弱弱地道:“九郎,相见不如怀念,你装作没看见我吧…”

萧颂凉凉地道:“打了个呵欠,肉就自己跑到嘴里了,你说我怎么办。”

刘青松没来得及说自己这块肉不够塞牙缝,冉韵随后进来,“阿兄怎么样?”话毕,才见到满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