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肚鸡肠!刘青松暗自腹诽,但见冉颜神色不善,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好满脸幽怨地盯着她,半晌才道:“我不如在平康坊东门等你如何?”

平康坊的东门连接着整片的妓馆,刘青松既可以不用遭受萧颂的惨虐,又可以找个暖和的地方,美人在怀…

“可以。”冉颜颌首。

刘青松心中的喜悦还未及扩散到脸上,便听冉颜冷飕飕的声音道:“但我回去跟阿韵聊天的时候指不定就会说漏嘴,还有,明日我要去寻桑辰,说不定聊得开心也会顺便提一提你的风流事迹。”

冉韵自是不必说,作为未婚妻,是绝对不乐见刘青松逛妓馆,一个那方面没有任何毛病的大男人去逛妓馆,说只是纯洁地喝喝酒,与美人聊人生聊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谁信?而桑辰,本身就嫉恶如仇,在他的世界观里,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若是知道刘青松居然逛妓馆,要么是抱着一颗挽救的心,对他“谆谆教诲”,要么就是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种种,都不是刘青松想经历的。

“冉女士,你现在比九郎不遑多让。”刘青松怨气冲天地道。

因着冉颜的威逼胁迫,刘青松也只好妥协,老老实实与她一并去了平康坊。

萧颂并不在家,据门房说,是去拜访长孙无忌了。

冉颜便也不曾入府,而是顺着原路返回,“他一向与长孙国舅走的近吗?”

刘青松懒懒地答道:“他与房相、长孙国舅几位阁老的关系都还不错,没有特别偏与谁走的近…到底还去不去曲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冉颜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利弊,也回忆了萧颂所说过的话,他言语之中并不看好太子李承乾,又因为她而对李恪有所怨憎,却与晋王李泰也不太接近,平素在官场上与人也没有与谁有过甚的交往。

“不去。”冉颜再三考虑,果断地做了这个决定。

刘青松本以为冉颜找不到人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毕竟她看起来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当下不禁诧然道:“你就这么在意九郎的感受?”

“不仅仅是这样。”冉颜转而道:“我还与太子有一面之缘,他还欠我一个人情。而李泰那里,也不仅仅只有这一次机会,据说他开设文馆,广纳贤才,相信我们想接触他也不会难于登天。”

“诶?你啥时候见过太子,说说,说说。”刘青松陡然来了精神。

冉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否决了他的建议,心中稍有愧意,正准备解释,却听外面晚绿的声音道:“娘子,那不是府里之人吗?”

紧接着便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295章 访客

冉府的小厮见到府里的车夫,立刻下马,“十七娘,小的可算找到您了,府里两桩事儿等着您呢。”

晚绿钻出马车,看见是十郎身边的禄乐,便问道:“何事?”

那禄乐满脸喜色,“本家来人了,说是合过八字,是金玉良缘,十七娘的婚书定了,萧家要求尽早完婚,婚期定在了三月中旬。”

“啊!”晚绿喜不自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双凤眼里禁不住盈满泪水,激动地撩起帘子,“娘子…娘子…”

冉颜唇角微微弯起,一贯黑沉的眼眸中光彩熠熠,却还没有忘记禄乐说的是两件事情,“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

禄乐连忙答道:“您早上前脚刚走没多久,独孤二娘便来府里拜访您了,现在还没走呢,十郎便命小的赶紧出来找您了。”

“独孤二娘见到十哥了?”冉颜眼皮微跳,独孤斓燕可与巴陵公主交好的!冉颜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独孤斓燕亲自跑上门拜访,她多半还是为了打探冉云生的事情。

禄乐不知道冉颜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却还是道:“未曾,一直是夫人招待着呢。”

“回府!”冉颜声音冷然。原本,如果巴陵公主没有把主意打到冉云生头上,她实在不觉得好男色有什么不对,但自从经历过柴玄意之事,再加之又曾对萧颂伸手,她已经把巴陵公主列为一级敌人,甚至还在李恪之上。

李恪是主要想引苏伏入壳,冉颜咬了他一口,也算是报了之前他羞辱她的仇,李恪虽然孤傲,但也不失气节,如果有个合适的理由,也未必会与冉颜一个女子掐得你死我活,但巴陵公主不同,上次在酒楼里,冉颜能感觉到,她透过自己找冉云生影子的那个眼神,是赤裸裸的势在必得。

在《唐律》中有规定,官署公事除外,非有就医、车上有产妇、或者奔丧,一律不得在大街上疾驰,所以冉颜的马车用允许之内的最快速度回到府内时,也已经接近午时了。

刘青松在车上一觉醒了又睡了一觉,四仰八叉,丝毫不顾及车内两位女子的感受,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喂,刘青松,你在桑辰家里都不睡觉的吗!”冉颜踢了他一脚。哪有清晨起床后还能睡得这么香的。

刘青松挪了挪地方,咕哝道:“桑辰每天要找我对弈,在棋盘上凌虐我到大半夜,在下几乎精尽人亡…”

冉颜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非得用这么猥琐的形容,所谓“精”自然指的是精力,冉颜听着还好,晚绿却是红了脸。

回到府内,在内门道下了车,冉颜吩咐车夫道:“不用打扰刘医生,直接把马车停到马厩便是。”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车子离开。

两个侍婢早守在内门道前,见冉颜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其中一位湖绿色罗裙的侍婢低声道:“十七娘,您可算回来了,那位夫人已经令厨房上膳食,那位独孤娘子留饭了。”

冉颜微微皱眉,这独孤斓燕是怎么回事,素不相识却大剌剌地跑到别人家里,拜访的人不在,还能自在地留下来吃饭?

几个人边往厅堂内走,湖绿罗裙的侍婢继续道:“除了独孤娘子,还有一位程娘子,奴婢听说是卢国公的嫡女,不知是否属实。”

“多谢。”冉颜也很上道,这侍婢是罗氏身边得力之人,名叫湖烟,她句句提点,冉颜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夫人交代奴婢候着十七娘,奴婢只是尽责罢了。”湖烟聪明地将功劳推了一半到罗氏身上。

冉颜走到厅前的时候,才放慢了脚步,待侍婢通报过后,便从容地走了进去。

屋内,罗氏正在满面笑容地与一个俏丽可人的少女说话,旁边的席上坐了一个略显英气的娘子,约莫十七岁上下,上扬的眼角,鼻梁挺直,两片薄薄的红唇,乌发蝉鬓。女子垂着眼,静静地抿着茶水,手指关节比一般女子突出,指甲修剪得很短,但很干净。

冉颜有印象,这位是曾经在程东梅园见过一面的程晴儿。

“十七娘回来了。”罗氏笑容不减,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她一堆子事情不能做,陪着两个贵女天南海北地乱扯。其间独孤斓燕几次似有若无地打听冉云生的事情,虽然罗氏一向喜欢把自己儿子挂在嘴边,但自从知道巴陵公主的事情,她关于这方面戒心极重,所以每一次都巧妙地避开,心中也不禁怀疑起这两人的来意。

如果有贵女不嫌弃冉云生出身商贾,心甘情愿下嫁,罗氏自然是千肯万肯,但纵使她觉得自己儿子天上难寻地上难找,也不会天真到这种程度。

“独孤娘子,程娘子。”冉颜微微欠身施礼。

独孤斓燕性子倒是十分活泼,亦不算太骄傲,笑嘻嘻地道:“十七娘不必多礼,我和阿晴今日冒昧前来拜访,你莫要责怪才是。”

冉颜在罗氏身侧空置的席上跪坐下来,丝毫没有答话的意思,眼见着要冷场,罗氏连忙接口道:“两位娇客纡尊降贵,十七娘哪有不欢喜的道理?不过她向来性情冷清,两位千万莫嫌怠慢。”

“怎么会。”独孤斓燕轻笑道。

罗氏终于得以脱身,“我出去瞧瞧厨房的膳食准备得如何了,你们先聊着。”说着,罗氏趁着起身,不着痕迹地用手肘轻轻捅了冉颜一下,示意她好好与客人说话。

冉颜看着罗氏与独孤斓燕、程晴儿寒暄之后出了厅堂,便直奔主题地问道:“两位来寻我,有何事?”

似乎是没有想到冉颜居然这么直接,程晴儿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冉颜的身上。

独孤斓燕正欲答话,却被程晴儿截断,“我们来不是找你,而是替巴陵公主带个话,冉十郎…公主看上了。”

独孤斓燕诧异地看了程晴儿一眼,神情有些不悦,微微抿唇,没有接话。

“哦,还有别的事吗?”冉颜给自己倒了杯水,兀自喝了起来,颇有种端茶送客的意思。

程晴儿不怒反笑,“倒是有些意思,怪不得萧侍郎非要娶你不可。”

冉颜面色不改,心里却着实有些奇怪,程晴儿怎么知道萧颂非要娶她?

第296章 终于有人敢要鬼见愁了

“十七娘莫要怪阿晴无礼,她一向都喜欢与人拧巴。”独孤斓燕和稀泥道。

冉颜是要嫁给萧颂的,宋国公的夫人独孤氏是独孤斓燕的姑姑,虽然并不亲厚,但也未出五服,萧颂是独孤斓燕的表兄,有这样一层关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冉颜交恶。

“嗯。”冉颜放下杯子,转头看向程晴儿,“程娘子与我说这话是何意?又期待我怎样回应?”

冉颜不是冉云生的长辈,自不能做主他的婚事,更何况,史料上面有记载,巴陵公主的驸马是柴令武,她即便真有心招冉云生为驸马,未来也恐怕也是一曲悲歌,就如同刘青松所说,他们拧不过历史这条大腿。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公主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程晴儿淡淡道。

独孤斓燕面色更是不愉,心中拿不准程晴儿是真心想与冉颜拧巴,还是过来捣乱的,她说的这些话,势必会将冉颜和巴陵公主对立起来。如果冉颜仅仅是冉氏十七娘,独孤斓燕倒也不会如此怀疑,可关键是刚刚才听说冉颜与萧颂的婚书已定,三月便要成亲,程晴儿这般行事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世人皆知卢国公程知节骁勇,因此多以为他就是个挥舞三板斧的大老粗,但只有与他深交之人才清楚,此人外粗内细,在政事上也不输房玄龄等人,作为程知节嫡女的程晴儿极为肖父,不与之深交,便只能看见她的傲慢无礼。

冉颜看着她的目光久久才移开,道:“程娘子有心了,多谢。”

冉颜故意装作不懂她的挑拨离间,当真把她的话当做好心提醒,巴陵公主若是知道了,势必要对程晴儿生出嫌隙。

冉颜不动声色地还了一个挑拨离间,暗暗的交锋之下,却令程晴儿心情大好,她的性子与冉颜实际上有些相类,平时喜欢直来直往,但若是谁想阴她,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独孤斓燕眼色沉郁,却因着在别人府里,程晴儿的身份与她相当,也不便发作,只好硬生生地忍着,笑容却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如了,“萧侍郎乃是我的表兄,其实今日过来只是为了与未来的表嫂亲近亲近,十七娘你千万莫要信了阿晴胡说,她不过是来凑热闹的。”

冉颜认真地点点头,“我自然不会当两位是那种闲人。”

事实上,独孤斓燕和程晴儿还真是那种闲人。

“既然见了人,我们也就不多留了。”独孤斓燕笑道。

冉颜也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立刻起身道:“我送送二位。”

独孤斓燕本就只是客气一句,这下更气闷,一般情形下,贵族女子往来之间,只要不是恶交,都会给彼此留三分颜面,可冉颜这般作态,若非决意与她划清界限,便就是十分不会做人处世。独孤斓燕认为,萧颂愿意娶的女子,不可能不懂人情世故,这么做定然是表示不愿与她往来的态度。

若非程晴儿那几句特别傲慢失礼的话,事情也不至于此,独孤斓燕当下也没有再留的意思,憋了一肚子话想问程晴儿,自然没有闲情逸致蹭这顿饭。

程晴儿倒是没有恼怒之色,起身抚了抚裙摆,施施然地离开厅堂。

冉颜也看出了程晴儿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在什么时候招惹了这她?

从厅堂到内门道这一段路,冉颜反反复复想了遍,唯一能沾上关系的,就只有萧颂和苏伏。冉颜还记得,在程家在城东私园设宴相亲的时候,程晴儿曾经因为苏伏从暖阁上追出去…当时冉韵和韩浔还说,程娘子恐怕看上他了。

但冉颜和苏伏之间的关系,莫说是程晴儿,恐怕就是萧颂也不能完全知道。

她想得入神,未曾留神前面的路,走到院中的时候,从小径上走出一个人来,却也未曾看见冉颜等人,竟是径直与冉颜撞了在了一起。

“十七娘!”那人先站稳了脚,急忙伸手去扶冉颜。

“你这个…”独孤斓燕正满肚子火没处撒,本以为只是个侍婢,话说了一半才看见对方竟然梳的妇人髻,不禁狐疑地打量着她。

冉颜站稳了脚才看清是尔冬。

“婢妾一时走得急,冲撞了十七娘和两位贵人,请贵人责罚。”尔冬连忙蹲身请罪。

“无事,你有事就先走吧。”冉颜道。

尔冬迟疑了一下,连忙与独孤斓燕和程晴儿告了罪,往后院去。

这府里只有冉平裕和冉云生两个男主子,独孤斓燕一时不知道尔冬究竟是冉平裕的小妾还是冉云生的,想要问冉颜一句,但见她面如冰山、目不斜视,遂只好作罢,转而又一想左右不过是个侍妾,就算是冉云生的妾又能如何?便也不再多想,从内门道直接上了马车。

时已午时,今日托了独孤斓燕和程晴儿的福,厨房做了满桌的珍馐,因没有客人拘束,自家人倒是大饱了一顿口福。

“娘子,方才有几家送来了请柬。”邢娘见冉颜闲适地倚在胡床上看书,便将请柬放在了她面前的几上。

冉颜放下书,一边拿起请柬一边问道:“都是什么人送的?这么多?”

足足有七八份,正是开春时节,安分了一个冬天的贵妇们自然待不住了。长安贵妇收到几十份请柬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居然也有人请她。

邢娘看出她的疑惑,便笑道:“想必越往后越多,萧侍郎无论本人还是家族,地位都十分尊贵,想必旁人也好奇能做他妻子的是何许人。”

邢娘这话说得很委婉,冉颜嫁入萧家,是实实在在的高攀,这在门第观念极重的唐朝,可是难得一遇的话题,自然有很多闲到发慌的贵妇对冉颜充满了兴趣。

“她们消息倒真是灵通。”本家的消息今天才传到,她们竟然中午就发了请柬。

邢娘道:“婚书是由官府经手,萧家嫡子大婚这么大的事情,她们恐怕比咱们还早得到消息。”

“那我该不该去呢?”冉颜本心是不想去,不过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交际能人,却也不愿意给萧颂拖后腿,该应酬的她也不会推脱。

“只说是待嫁事多推了便是,她们此刻也不全是尊重,咱们也犯不着送上门去给人消遣,不过,婚后就推不得了。”邢娘耐心地给她解释,“便是消遣,也必得经历的,只是郑老夫人那里必须得去。”

以冉颜的出身,即便有萧家夫人的身份,别人也不见得真心尊重,肯定还有人在私下里非议。

“郑老夫人?”冉颜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位据说是平阳长公主幕僚的奇女子,虽然已经韶华不再,但不妨碍她对这种女性的尊敬。她抽出郑府的帖子,颌首道:“是该去一趟。”

抛去对郑老夫人的尊重,冉颜如今这个处境,背后光有一个即将落寞的冉氏是远远不够的,若是拉上荥阳郑氏,轻视她的人也会少些。纵然冉颜不太会在意外人的看法,但若因此生活受到困扰,也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婚事之事即便没有人刻意宣传,萧颂娶新妇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奔走相告——长安鬼见愁终于有人敢要了!

经过一个冬天,沉寂的八卦热情迅速地燃烧起来,坊间议论纷纷,最多还是对冉颜的身份感兴趣,更有许多人开始打听冉颜的出身和住址。

冉平裕觉得事态闹得太大,待冉颜与郑府认了亲以后,便立刻与郑府商议,让冉颜搬去郑府住。不管怎么样,与身为商贾的叔伯走得太近,于名声总是不太好。

郑氏也有意与萧氏结亲,况且用冉颜一个庶女之女嫁入萧家,郑府面子上很有光,所以自然不会拒绝。

冉颜般到郑府之后,整整一个月不曾见过萧颂。邢娘死死拦着,无论萧颂使什么法子,用什么手段,都全然不为所动,而郑仁泰又是个将军,府里的护卫自然不是冉平裕能比,萧颂若是爬墙被发现,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所以只能忍住忍着。

“娘子,萧侍郎又来了呢。”晚绿笑容满面地捧着一大包东西进来。

萧颂虽然不能进府,但他日日都来送些小玩意之类的,再附上一封信,借此传情。邢娘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聊以慰相思。

冉颜微微笑道:“这次又送了什么来?”

晚绿把东西摊在几上,冉颜揭开包袱,里面放了许多娘子家喜欢的东西,还有一只长形的盒子。

冉颜伸手将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长萧,旁边还附着一封信。

萧颂向来十分细心,他在苏州的时候曾经三番五次地说“这么紧着那伞和箫,可是定情信物”,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伙那么早之前便开始有醋劲了。

冉颜笑吟吟地将箫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下意识地看看有没有机关,即便没有藏刀,有个暗针什么的也不错,然而看遍整个箫身,冉颜却是失望了,这只是一管普通的箫。

萧颂一直都太能猜到她的心思,所以冉颜一开始就很期待,心里微微失望的同时,也稍稍反省了一下,他也不是那么神次次都能让她满意,对此必须放宽容。

冉颜放下箫,展开萧颂的信,一看之下,愣了片刻,而后眼中竟破天荒有了微微的湿润。

第297章 颜卿卿如晤

颜卿卿如晤,顷诵华笺,具悉矣。一别经月,弥添怀思,今赠管箫,实无新意,唯以为卿喜尔,余今在矣,管中无隐刃。书短意长,临颖不尽。——钺之这信的意思是:颜,见信如见面,我读过信之后,已经知道你的意思,才别了一个月,就已经平添思念,如今赠与你的箫,实在没有什么新意,只是因为你喜欢。我如今在你身边,所以无需在箫中藏刀用来自卫。书信虽短,但其中绵长的心意文字远远写不完。

余今在矣,管中无隐刀…

指的也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而是萧颂的诉情和承诺——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一切安心便好。

冉颜再次拿起那管箫,心中却多了不一样感觉,方才还略有些失望的心情,忽然变得珍视起来。她把箫放在唇边试了试音,直接吹奏起了《关山月》。

刚从郑府出去的萧颂忽然驻足,站在门房外听着并不算十分清晰的曲子,唇畔一抹笑容逐渐绽开,待到曲音毕的时候,竟然轻笑出声。

郑府门房抹了把汗,见他此刻似乎没有多少煞气,怯怯地问道:“萧侍郎,您没事儿吧?”

没事就快走吧,您这么尊神杵在大门口,咱是关门还是不关啊!

萧颂冲他粲然一笑,脚步轻快地下了台阶,接过小厮手中的马缰,利落地翻身上马,挥起马鞭,一溜小跑。

门房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还是长安鬼见愁么?

门房方才没注意箫声,只见到萧颂忽然就笑起来了,不由打了个哆嗦,看了看周围,喃喃道:“难不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屋内,冉颜一曲毕,摩挲着箫身,面上不觉地便露出笑容。

“颜娘。”外面有个女声唤道。

晚绿立刻打了帘子出去,“屏幽姐姐,不知寻我家娘子何事?”

屏幽是李老夫人身边的侍婢,冉颜收起箫,便听见屏幽道:“老夫人命奴婢来请颜娘过去说说话。”

老夫人虽是郑府的老夫人,可唐朝的女子并不从夫姓,她本姓李,若要真是称呼起来,须得唤“李老夫人”才对。

上次李老夫人请了冉颜过来叙话,其实并没有说很多,李老夫人只是简单地询问了冉颜母亲的情况,然后礼貌性地交代了几句话而已。

郑家能同意冉颜搬过来住,也不过因为利益而已,于冉颜本人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因此她搬过来一个月,李老夫人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叙话。

“屏幽姐姐请进来稍候,我这就给我家娘子整妆。”晚绿心中欢喜,却还是稳住了声音道。

“多谢。”屏幽客气地应声,便随着晚绿进了隔壁的茶室。

招待完屏幽,晚绿又急匆匆跑回来帮冉颜整理头发和衣物,净了面。弄得清清爽爽,才与屏幽一起往老夫人住的平阳堂去。

平阳堂,还是当年平阳长公主给老夫人住处取的名字,寓意携手一起“平杨”的意思,甚至比“平阳公主”这个封号还要早许多年。

这几十年来,李老夫人换过许多住处,但这名字却是一直不曾弃过。这是属于她曾经的荣耀纪念,区别于一般妇人的功勋。

平阳堂的院子中有一棵紫藤树,枝干遒劲,盘枝错节,枝丫竟是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此时才一月初,花期未到,只能看见光秃秃的黑褐色躯干和枝丫,却别有一种古朴大气之感。

正厅的门匾上,“平阳”两个字苍劲有力,形骨俱佳,却是出自虞世南的手笔。

“老夫人正在厅内,娘子进去便是。”屏幽在门口打了帘子,转头却与晚绿道:“妹妹与我一道去泡茶吧?”

李老夫人的院子怎么也不会轮到晚绿伺候,不过是支开她罢了,晚绿也懂的,遂看了冉颜一眼。

冉颜颌首道:“你茶艺差劲得很,与屏幽姑娘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