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太平服了药后沉沉睡着,不知不觉将近子时。

此时宫中多数人都已睡下,高宗也在魏国夫人的陪伴下早早安枕,只有含元殿仍旧灯火通明,原来是武后还在那里批阅奏折。

近身内侍素来知道武后的脾气,不敢在她办公之时前来打扰,正在子时过半,窗外忽然吹进了一阵冷风!

案上的烛光随之摇曳,室内光线略显暗淡。

武后瞥了一眼,不以为意,正要再翻看下一份奏折,忽然听到风中似乎传来哭泣喊叫的声音。

武后吃惊不小,皱眉回头,问道:“那是谁在哭叫?”

外间内侍面面相觑,忙道:“娘娘说的是什么?”

武后呵斥道:“方才明明听见有人吵嚷,去看看……”她顿了顿,道:“听着像是在太极宫的方向。”

内侍们一听,都有些吃惊,原来含元殿跟太极宫相隔甚远,且中间又有层层高墙楼阁,就算夜深人静,能听到吵嚷声从太极宫传来,也实在匪夷所思了。

正要勉强应承,武后却脸色一变,将手中折子放下,起身道:“回宫。”

夜色中,一行人挑灯往太极宫而去。

才来半道,就见前方两名宫人狼狈而来。

两下相遇,武后这边内侍喝道:“什么人,夤夜乱跑!”

借着灯火之光,来人看清了武后正在其中,因忙跪地道:“娘娘,了不得了,快去看看公主吧!”

武后一路急急而回,正是预感不妙,听了这话,来不及细细询问,飞快地往太极宫而去。

才来到殿门口,就听见里头太平哭道:“走开,走开!不要害我!”

武后心一紧,快步入内,一边儿叫道:“太平,太平!”

到了内殿,猛然看见太平跌在榻下,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虚空,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物事,武后赶上前将她抱住:“太平别怕,母亲在这里!”

大概是这一声唤回了太平的神志,她浑身一抖,当看清眼前的人是武后之时,才尖声哭起来:“母后,母后救我!”

长安的春日来的当然比豳州要早,这几天渐渐已经没有冬日的肃寒冷绝了。

阿弦是第一次感觉到长安的春朝,走在街头,似乎能嗅到风中略微暖煦的气息,靠近了民居边儿的树细看,甚至能发现柳枝上潜伏着的一点绿芽。

阿弦觉着一切都很新鲜,若不是心中有事,那才是一个“人间好时节”。

当夜,虞氏在灯下做一件衣裳,阿弦看着那衣料颇佳,只是颜色淡青,便多看了几眼。

阿弦道:“姐姐,这个颜色好看是好看,你穿着有些淡了,你买了多少?那没裁的可不可以拿回去换个新鲜点儿的?”

虞氏抬头笑道:“这并不是给我做的,是给你做的夏装。”

阿弦惊道:“给我的么?”忙跳起来,跑到跟前儿细看,又道:“这个料子怕是会贵,给我糟蹋了,我不用穿这么好的,不如还是给姐姐穿吧。”

虞氏一怔,继而道:“在瞎说什么?你怎么不用穿?”

阿弦道:“我整天跑来跑去,窜高跳下,有个剐蹭岂不是可惜心疼的?”

虞氏笑道:“小家子巴拉的,剐坏了我再给你缝补,缝不好再买就是了。瞧你疼的那样儿。还要多嘴,我明日再去多买几件儿更好更贵的。”

阿弦只得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可不敢说了。”

虞氏才笑道:“赶紧去喝了汤,早点睡。”

阿弦应道:“那我先去睡啦,姐姐也不要熬夜。”

先前阿弦自从跟随贺兰敏之,早也十分机灵地请他先拨了一些月银来用,因虞氏来到,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张罗,阿弦便将月银给了她收着。

谁知虞氏并不用,她对阿弦道:“我从许府出来的时候带了几样首饰,我不想收那老贼的东西,本欲尽数扔了,是云绫姐姐劝我不可浪费,我便托她给我变卖了,就算是咱们吃穿半辈子也不必愁,我先前还想换一栋大房子让你住的舒适些,只怕你嫌我多事不肯,才没敢开口,如今我总算找了个歇身的地方,心里也安稳,你就让我做事也自在安泰些,好么?”

阿弦见她说的如此诚恳,只得随她,横竖她的钱也都给虞氏把着,她乐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是了。

是夜,阿弦回到房中,盘膝静坐调息,一边儿把崔晔抄写的那副《存神炼气铭》放在桌上。

虽然已这许多日子了,她仍不曾全背下来,只能默背一会儿,再看两眼,这样断断续续,不知不觉也的确有些心神安泰,困意滋生。

临睡之时,阿弦又想到卢照邻之事,心想:“既然阿叔不愿插手此事,少不得我帮卢先生先生多多着想。”

她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想道:“明日一定要拉他去太行医馆。”

自从在许府确定了卢照邻之事,阿弦次日找到卢先生。

这一件事的情形,有些类似袁恕己的那件,但幸而这是病症,若是提前发现预防,未必不能治好。

所以阿弦假称自己身上不适,让卢照邻陪着就医,实则想让大夫给他说破,着手诊治。

谁知来至医馆后,因被一人认出卢照邻,不管是医者还是病人都围过来寒暄,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哄闹之间,反而把阿弦挤了出来。

阿弦无法,次日又抽空去寻卢照邻。

两人才碰面,卢照邻笑问道:“昨儿竟耽搁了你看病,今日可觉着好些了么?”

阿弦愁眉苦脸:“没有,反而加重了些。”

卢照邻问道:“是哪里不适?”

阿弦唉声叹气:“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卢照邻道:“不碍事,我认识一个名医。被他一看,对症下药即刻就好。”

阿弦一扫阴霾,大喜道:“那我们快去吧?”

谁知卢照邻笑道:“因为不日要离开长安,许多诗友盛情相邀,我推辞不了他们的好意,今日已经答应在飞雪楼上饮宴,但你不必担心,我已替你约好,你自去得卢医馆,说是我叫你去的,便不必排队了。”

阿弦目瞪口呆。

故而明日阿弦蓄谋的正是第三次,她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若真的无法让卢照邻陪着去,就索性把真相告诉他。

不料阿弦还未出门,门口就先来了一人。

虞氏正在厨下做早饭,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见不认得,是个官差打扮,虞氏只当是阿弦的相识,便道:“您是哪位?是来找十八弟的么?”

这来者见了她,显得甚是惊疑:“你是……哦,我是找弦子……”

虞氏听他叫的熟稔,便含笑点头道:“您稍等片刻,我瞧瞧他起身了没有。”

正阿弦系着腰带从内出来:“姐姐,跟谁说话呢。”

一抬头看见来人,便站住了脚。

虞氏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喜欢,又有些苦恼,甚至还带一丝警惕似的,虞氏慢慢地敛了笑,再看来者的时候,眼神已有些泛冷了。

这来者居然正是陈基。

虞氏悄然后退,陈基扫了她一眼,才走到阿弦身旁问道:“这是谁?”

阿弦不看他,白眼瞥了瞥天:“这不是金吾卫的陈司戈吗,您怎么有空跑到这种小地方来啦。”

陈基笑着拉了她一把:“干什么,不认人了?”

阿弦被拽的一个趔趄,忙把袖子牵出来道:“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别把我的衣裳扯坏了。”

陈基道:“坏了我再给你做。”

阿弦转头怒视:“用不着!”

当初他执意绝情那样走了,阿弦苦苦盼望,终究未曾得他回来,心里只劝自己说是陌路人了。倘若是以前的陈基,不必说做衣裳或者扯坏衣裳,又算得了什么?阿弦总会甘之若饴,但现在……若是路人,何必这样“好”?!

陈基语塞,却仍笑道:“我是好意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如何这样冷脸对我?”

阿弦道:“我能怎么样?还用劳动陈司戈来看。”

陈基道:“我正是因为前日你被传入宫中,不知你面圣如何,一直在心中牵挂。知道你不愿见我,所以犹豫了这两日,终于忍不住才来。”

阿弦听了这话,才回过头来,却仍昂首道:“我没事,全须全尾好端端地呢。你现在知道了?也那就请便。”

陈基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好脸色,却仍是想亲自来看一眼才放心,好,既然没事,我走就是了。”

他说走就走,转身往外。

阿弦已转回头来,盯着他的背影瞧。

陈基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阿弦忙重转头看向别处。

她虽是看向别处,耳朵却竖起来听他说些什么,谁知陈基只是迟疑了会儿,竟什么也没说,仍是出门去了。

直到陈基的身影消失门口,阿弦才瞪着那处,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

忽然身后虞氏道:“这位陈司戈是谁呀?”

阿弦低头:“没什么,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虞氏道:“那是愿意见的人,还是不愿意见的呢?”

阿弦才问:“这是什么意思?”

虞氏道:“若不愿意见,以后再来我就直接打发了,若是愿意见,我自好茶好饭地招待他。”

这个问题本极简单,阿弦却有些答不上来。

在虞氏的目光注视之下,阿弦只得假装才记起来般一拍额头:“啊,耽误到这时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你还没吃早饭!”虞氏忙要叫住她,谁知阿弦跑的快,几个起落,人已经跃出门口了。

虞氏追到门口,望着她中箭兔子般奔去的身影,又气又笑,只得摇了摇头,重又退后,将门关上。

阿弦匆匆地出了家门,定神左右看看,路上不见陈基的踪迹,想必他已经走了。

想到方才跟陈基相对的情形,心里仍忍不住有些酸涩难过。

垂头搭脑正要走,耳畔听到马蹄声响,转过弯来。

阿弦抬头看时,对方也正笑道:“小弦子,你是知道我来了,所以出来相迎?”

说话间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两道剑眉轻扬,目光烁烁,正是袁恕己。

阿弦见了“旧人”,也笑道:“我才出门,少卿就出现了,难道是特意等着的?”

袁恕己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阿弦见他身着公服,不似闲暇无事,便不再玩笑,上前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袁恕己道:“正是有事,还是大事。”

阿弦道:“什么大事?”

袁恕己对她招了招手,阿弦略微迟疑,最终还是微微将头探了过去。

袁恕己见她毛茸茸地头几乎贴在胸口,可看见那微微翘起的鼻头,樱桃色的唇,长睫也随着轻轻闪烁……

他的唇角不由挑起,却又勉强移开目光,在她耳畔低语道:“宫内传了旨意出来,召我进宫呢。”

阿弦吃惊:“进宫干什么?”仿佛是身体本能,一听见“进宫”两个字,浑身不自在。

袁恕己道:“我也不知何事,我多嘴打听了一句,那传旨的公公也说不清如何,只是跟我抱怨,原来他还要去周国公府寻你,他说这是个为难差事,我一听,正好是我顺路的事,所以替他接了,他还对我千恩万谢呢。”

阿弦诧异:“怎么还牵扯到我呢?”

袁恕己道:“横竖去了就知道了,对了,一块儿同行的还有崔晔,已经另派了人去请了。”

“阿叔?”

阿弦意外,继而叹道:“可是我并不想进什么宫,少卿,这真的是宫内的旨意?若真有事,宫内传了你跟阿叔已经足够了,要我做什么?”

袁恕己道:“你还敢大胆抱怨,难不成还是我假传圣旨?”

他见左右无人,便又在阿弦耳畔低低说道:“索性再告诉你一个机密,我暗中打听那传旨宦官身边的小太监,据他说来,是太平公主昨晚上不知怎么了,闹腾了半宿,故而我猜想,今日宫内传召我们,也应该跟此事有些关系。”

阿弦本来对进宫这件事心中自来畏惧,且她还有要事要做,没想到竟跟太平有关,因为也再问不出什么来,只得同袁恕己一块儿往朱雀大街而去。

此时正值清晨,暖煦的日色从东方升起,路上行人渐渐多了,店铺也纷纷开门,一派市井繁华气息。

袁恕己问道:“方才我看见有个陈基模样的……从你家门前巷口经过,不知我是不是看错了?”

阿弦道:“是看错了。”

袁恕己笑道:“可是胡说,那人身着金吾卫的服色,还能有错?”

阿弦瞪道:“你既然知道了,怎么还来诈我?”

袁恕己道:“我就想看看你跟不跟我说实话。”

阿弦撇了撇嘴,也不答话。

袁恕己于马上倾身道:“干什么不敢在我面前承认是他?心虚啊?”

阿弦道:“心虚什么,我跟陈司戈并不熟,偶然见一面儿,难道要敲锣打鼓让全天下都知道?”

袁恕己忍俊不禁:“你跟他不熟了?”

阿弦又白了他一眼,嘟嘴不答。

袁恕己笑道:“很好,不用跟别人熟,跟我多熟些就是了。”他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伸出手来在阿弦的头上揉了一把,“嘟什么嘴?简直难看之极。”

阿弦被他揉的头一歪,愤愤地瞪过去:“少卿,这是在街上,许多眼睛看着呢。你能不能庄重点。”

袁恕己哈哈大笑数声,道:“我正是要许多眼睛看着呢,又怎么样?”

阿弦叹了声:“你自打来了长安,就有些不正常了。不对……好像每个人来到长安后都有些不正常了。”她忽然有些苦恼。

袁恕己本要笑话她,转念一想,便道:“小弦子,你要相信,我的心跟在桐县是一样的。”

阿弦觉着他的语气太过严肃正经了些,正要问询,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前方路过,身形有些摇晃。

“卢先生!”阿弦顾不上跟袁恕己再说,打马往那边儿飞奔过去。

身后袁恕己张了张口,将没来得及说出口、原本也不敢说出的那句轻轻念了出来:

“只是比之前……更加喜欢你了而已。”

清晨的阳光这般新鲜光明,灿灿金色愉悦地洒落在他的头脸身上,这一句话也显得格外呢喃温柔起来,只是除他自己,再无其他听众。

且说阿弦因忽然发现卢照邻的身影,便不顾一切飞马追了过去,正卢照邻因脚步踉跄,便走近墙边,一手扶着墙,似是个歇息的模样。

阿弦翻身下马,叫道:“先生!”冲到身前将他扶住,忽然便嗅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阿弦一惊,又打量他脸色发白,双眼微黑,十分憔悴之状,阿弦叫道:“先生是去哪里喝酒来吗?喝了一夜不成?”

卢照邻发现是她,因微整双眸,笑道:“原来是十八小弟,可惜你昨夜不曾在场,大家玩乐的十分痛快……”

阿弦又惊又气,又有些心痛,叫道:“胡闹!”

卢照邻道:“有什么胡闹的?人生不过如此,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

他喃喃念来,双眼里仿佛是灰烬燃烧后的光芒。

阿弦本知道他将患重病,所以处心积虑想要为他找一个绝好的医师提前疗治,而卢照邻既然身子不好,当然要小心保养,至于这些酒色之类,正是大忌!

如今看他如此不自惜自爱,阿弦一时怒从心头起。

阿弦怒道:“你怎么这样不自爱,背负绝世的才华诗学,却整天花天酒地,再这样下去,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你折腾,你可知道,你已经……”

不等她说完,卢照邻大笑道:“我很好!我没事……我还将出将入相,还将谈诗作赋,还将……得成比目,不羡鸳鸯……哈哈哈!”

他竟流露狂态,用力将阿弦推开,转身往前而去。

卢照邻用力极大,几乎将阿弦推倒在地,幸而袁恕己赶到跟前儿,将她从后扶住。

袁恕己自看不得阿弦被“欺负”,因恼的敛眉道:“这酸儒是在胡闹什么!”

谁知阿弦盯着卢照邻,忽道:“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前方卢照邻摇晃不定的身影缓缓停下,背对而立。

阿弦盯着那道憔悴瘦削的背影,眼中的泪几乎夺眶而出:“你身患重症,你根本早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袁恕己缄口,拧眉打量两人。

前方卢照邻止步,他微微侧身,终于回头向着阿弦一笑……朝阳之中,这一笑如此明灿温柔,却又显得极为脆弱。

“劳你费心了,十八小弟。”

双眸中似波光粼粼,卢照邻仰头长叹道:“有友如此,余生已足!”他向着阿弦深深地做了一揖,然后站起身来,大步而去!

第120章 狠

往大明宫的路上, 袁恕己忍不住问起卢照邻的事。

阿弦却想着卢照邻方才那个笑容, 以及前两日自己使法子带他去医馆时候他的反应……毕竟是那么聪明绝伦的人,只怕在第二次已经窥知了阿弦的想法, 却并不说破。

袁恕己见她神情郁郁,便低头道:“小弦子, 你认得了诗人,就也染了诗人这样伤春悲秋的性子?有什么事说出来, 大家想法子解决就是了,这样闷闷地,没病也就憋出病来。”

阿弦转头看他,又过了片刻才喃喃道:“我……之前看见过卢先生病重的模样,我担心他有事,没想到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袁恕己一听此话, 立即也想到阿弦曾预言过自己的将来一事:“我当是怎么样,原来是这个, 病了又有何可怕, 寻医早些调治就是了!你还说我注定死的凄惨呢,难道我现在就就要去自杀?”

阿弦的心一疼,忍不住提高声音:“别瞎说!”

袁恕己笑道:“怎么,是担心我么?”

阿弦低下头, 低低道:“这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话。”

袁恕己敛了笑:“小弦子,别担心。”

阿弦抬头看向他,最终只是轻声说道:“我不希望你们有事。”

袁恕己看了她许久,终于又露出笑容。

阿弦正觉着无力回天, 心里难过,不料袁恕己于马上倾身过来,探臂搂住了她的肩头,笑道:“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你看见的成真,好不好?”

阿弦知道他这般说不过是想安慰自己,便摇了摇头。

袁恕己手上一紧,道:“不骗你,我便答应你,若这话有半分作假,就让我……就算死了也变作个大老鼋,任由你踩踏出气好不好?”

阿弦再也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破格的话来,一时不知该是气恼,还是……阿弦叹道:“你是怎么了,说话怎么越来越口没遮拦啦。”

袁恕己道:“横竖能让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成。”

虽然是分骑两匹马,但袁恕己出身军中,马术自也不差,隔空将她揽着,竟也做的驾轻就熟。

阿弦呆呆看了他片刻,见他正搂着自己的肩膀,一张脸近在咫尺,浓眉大眼的最清楚不过。

只是他的眼神,似乎真的跟之前有些不同了。

阿弦心中一阵迷惑,不由盯住袁恕己的双眼,正要细看,耳畔马蹄声得得响起,有人叫道:“袁少卿?您在这儿呐!”

袁恕己撤手,阿弦也才回神看向来人,却见来者身着宫中宦官服色,急急地打马到了跟前:“崔天官已经进了宫了,正等二位呢。”

崔晔是在府内被传了进宫的,来至殿内,见武后在座,见了他便道:“虽然还传了袁少卿进宫,但天官向来是我所重看之人,今日传你们所为如何,索性就先跟你直说。”

崔晔道:“是。”

武后便道:“真是因为太平。”

崔晔不解:“殿下怎么了?”

武后叹了口气,眉带忧愁之色,便将昨夜自己在含元殿批阅奏折,听到异动之后,心系太平,正要回太极宫查看,半路却遇到宫人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