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道:“下个月还将跟天官成亲了呢。她这么晚要进宫,也是有恃无恐的,因为二圣特许她自由宫内行走,皇帝都特许了的人,你倒是要狗拿耗子地去咬,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

几个人碎碎念,说笑了会儿,便不去理会。

且说阿弦转过太极宫,来到大明宫宫门前,因为已过二更天,宫门早就关了,几个侍卫见有人来到,举刀厉声喝止。

阿弦翻身下马,将腰牌摘下:“我是女官,有要事要进宫面圣。”

几个侍卫当然认识她,可是自古规矩,入夜后宫门紧闭,不管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虽然阿弦有御赐令牌,但也抵不过这自古以来的金科玉律,毕竟若宫门擅自打开,或引发别的不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阿弦这会儿倒是后悔没有答应太平今晚上留宿宫中,但是谁能想到此一时彼一时呢?阿弦不敢退让:“我有急事,一定要即刻进宫!”

她知道这些侍卫为难,便又想出一个法子:“劳烦你们入内通报一声,暂时不必惊动陛下,只去告诉皇后,皇后如今必然在含元殿里,只需要跟她说一声就是了,传我不传,皇后做主。”

众侍卫面面相觑,终于,其中一人道:“女官跟我们的陈将军是旧识,交情亦好,如今陈将军正在宫内当值,我们便传信将军,看看他是不是肯在皇后面前替您报信吧。”

阿弦一怔,便又谢过。

谁不知武后比高宗更加厉害严明,这样深夜,如果站在宫门前的不是阿弦,早给侍卫们毫不留情地拿下了。

而且这样晚了贸然去打扰武后,自然也是担着风险的,虽然这侍卫统领如此说,阿弦却也吃不准……陈基会不会替自己传信,就算传了,以武后那种心性,会不会破例召她进宫。

方才她报武后的名,是因为另一种用意——想要尽快确认她的安危。

如今却又有些后悔,生怕武后严苛,不肯接见,倒是不如报高宗的好,可是已经晚了。

宫内外的守卫自有传信之法,那统领往内报信,大概三刻钟后,沉重的宫门终于破例为她徐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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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内接阿弦的,正是陈基本人。

阿弦顾不得道谢,连陈基询问她“到底何事”的话都不回答,她一路几乎小跑,陈基快步都追不上,想了想,索性不去追了,远远地跟在后头。

阿弦则风一样疾奔向含元殿,玄影跟她并驾齐驱,入内之后,果然见武后人在灯影之中,面前堆着一些书籍,并些奏折之类。

阿弦自打进殿后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武后,越靠近,越觉着这人虽在眼前却似乎不真实,忙又擦擦眼睛看的明白仔细些。

武后瞥她一眼,见她也不做声,更不行礼,便问道:“听说你在外叫要进宫面圣,怎么了,这半夜在闹什么?”

阿弦听着这熟悉的威严的声音,鼻子一酸:“我……”语不成声,急忙打住。

武后则道:“如果真有急事,快些说来,不要耽搁了。我破例叫人给你开宫门,不是让你呆站在这里嗫嚅的。”

阿弦吸吸鼻子,低下头去,双眼里的泪却在瞬间纷纷地跳落地上。

武后见她一言不发,疑惑道:“你怎么了?”

地上玄影仰头望着阿弦,“呜”地叫了声。

武后皱眉看去:“怎么把这狗也放了进来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样毫无规矩。”

阿弦勉强压住满心酸楚的泪:“我一时情急,就、就忘了,娘娘恕罪。”

武后虽不知发生何事,可是听出阿弦声音不对,她把手中的书册放下,站起身来。

一直走到阿弦身旁。

就在阿弦想要后退的时候,武后举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却见阿弦满面泪痕,双眼里还蕴着大颗泪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着甚是可怜。

“出了何事?”武后双眉深锁,心中一瞬间掠过许多念头。

阿弦眨了眨眼,泪滚落后,眼前的人更加清晰。

她试图解释:“我只是……”

——这张清晰的脸,在明崇俨车内的梦境之中,却全不是现在的表情。

那是一张极度痛苦而狰狞的脸,让阿弦甚至不能忍心回想。

就像是高宗所说“她对人所做的事情都落在她自己身上”,以前是王皇后跟萧淑妃,现在是……武后。

幸而那一段梦境,“尚未成真”。

阿弦望着武后近在咫尺冷肃的容颜,想到自己梦中所见,这一刻,不知道是该为庆幸皇后无事而欣慰,还是为了自己……那些说不出的情绪而难过。

“没什么。”阿弦不敢再说。

武后又看了她一会儿,撒手道:“没什么你竟然夤夜闯宫?实在胡闹。不过……既然是你,那就罢了,只是你记住,以后再不许如此逾矩,不然的话一定严惩不贷!”

“是……”阿弦强忍着哽咽,不许自己在武后面前再落任何泪。

武后心头一软:“好了,又没有说你什么,不要哭了……你……”

武后正要说这么晚了,让阿弦在宫内留宿一夜,阿弦忽道:“娘娘,我还想、还想见见陛下。”

武后欲言又止,狐疑:“这么晚了,你见皇上做什么?”

阿弦道:“我……”话到嘴边顿了顿:“之前听明大夫说他的旧疾犯了,所以想来看看。”

武后一愣,仔细看了阿弦半晌:“你……”

这会儿,她忽然有些疑心阿弦是因为担心高宗,所以才夤夜闯宫,但是,之前她着急地来见自己的时候,那种神态,却又不像是为高宗而来。

任凭武后如此精明睿智,却也理不出头绪,只定神道:“如果你是担心陛下,明日再来也就是了,何必要闹得人仰马翻,天下轰动呢?明日此事传扬出去,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不必要的非议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朝廷女官,还是崔府将来的长媳,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忌的……”

说到这里,武后便收住了。

阿弦一字一句听着,有些无法呼吸。

她很想说“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太担心娘娘而已”。

但如果那样,武后必然要问她为何担心。

阿弦要如何回答?

难道她要照实说:我在梦中,看见了陛下把你做成了人彘,就跟当初你对待王皇后跟萧淑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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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武后不信,大概只会把这个当做是阿弦恶毒的梦境。

但是,如果她信,这件事才会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

阿弦当然不想看到武后出事,却也不想拿李治冒险。

武后揣测不透,长叹了声:“这时候陛下只怕早就安歇了,你既然要见,那么我便叫牛公公带你过去就是了,不过陛下若是睡了,你就不要打扰他了,最近他的精神不大好,每天都要服安神汤才能睡着。”

牛公公领着阿弦出了含元殿,往高宗的寝殿而去。

路上,牛公公忍不住问道:“女官,到底是怎么了不得的事,您要这么晚了才进宫?平日里陛下盼着您来,都盼不到呢。”

阿弦无法开口。

牛公公笑道:“您可别怪我,我只是多嘴问问。当然,您喜欢什么时候来都成,您瞧,方才娘娘都没有怪罪呢。”

阿弦笑笑,但是她低着头,牛公公自然看不见这个笑,他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陛下这么疼爱您,平日里你倒是多进宫来陪陪陛下才好,近来他的头疼发作的厉害,又怕您见了难过,所以也没叫人宣您进宫,陛下毕竟是有些年纪了……”

阿弦正在想方才武后的言行,听了这句,夜色里双眼不知不觉又湿润了。

牛公公送了阿弦来到寝殿,先悄悄地打听伺候高宗的内侍:“陛下睡下了不曾?”

那宦官低声道:“方才服了汤药,才躺下,还听着有些翻腾呢,大概是没有睡实落,怎么了?”

牛公公不便直说送阿弦过来,只道:“娘娘担心陛下,特让我来看看。”

宦官却早也看见旁边的阿弦,心头一动问道:“女官怎么这时侯来了?先前听底下议论说女官才进宫来了,我还当他们说胡话呢,竟是真的?”

他们在这里,说话本是极小声的。谁知里头高宗道:“谁在说女官?”

原来高宗病弱之人,格外敏感,夜里睡不着,有丁点儿响动都听得仔细,何况是自己格外上心的人。

众人见瞒不住,忙入内禀报,高宗早坐了起来,叫阿弦入内。

数日不见,灯影下的皇帝似乎憔悴了许多,阿弦几乎能看见他眼角横亘的皱纹,跟鬓边雪了的发丝。

他的眼神里也透着些许疲倦,可还是眼底带笑。

阿弦忘了什么行礼,径直走到跟前,小声问:“我吵醒了您吗?”

高宗笑看着,笑容在灯影下显得格外温和:“我本来就睡不着,正想着有个人说说话呢,可巧你就来了,果然是……”

牛公公早就同周围的宦官宫女都退下了。

高宗才握着阿弦的手道:“知父莫若女啊。”

阿弦觉着自己太不争气,泪发疯似的要往外跑。

她打定主意来见高宗的时候,本是要以言语旁敲侧击,询问高宗对待武后的意思,是不是真的对她起了恨意动了杀机,乃至于要把王皇后萧淑妃的惨事重演。

虽然另一方面阿弦不信高宗会有如此狠毒心肠,可是梦境中的一切都实现了,而且只有一夜的时间,她不敢拿武后的性命来赌高宗的仁慈,这才不顾一切地要进宫面圣。

但是,如今面对这样慈蔼的皇帝,要阿弦怎么开口询问那些残忍的话?

可阿弦虽然不说,高宗却知道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半夜进宫,双眸望着身边人,高宗问道:“你这么晚了跑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说罢,是怎么了?”

第335章 父慈叔斥

且说高宗只留阿弦在内殿说话, 牛公公跟伺候高宗的内侍、以及其他的宦官们都在外等候。

鸦雀无声里, 那内侍见左右无人, 便低低道:“公公,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对这位女官也太过厚爱不同了些吧?女官平日里也不来,却偏挑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过来,你说这是不是……”

牛公公不等他把揣测说出口,便捂住了耳朵, 摇头道:“您可别害我,您不要性命,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内侍诧异笑道:“这是怎么说, 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害您老人家呀,怎么就说生道死的。”

牛公公道:“你要再说下去, 就差不离了。女官已经许配给崔天官了, 这且不说,自古以来你见过哪个女子出将入相, 偏偏咱们大唐就有, 且是个真有能耐的奇女子,皇后那样厉害, 还拿她如珠当宝呢,你要是敢嚼舌头,你猜猜看皇后会不会知道?”

那内侍打了个寒噤,忙挥手自打嘴巴, 苦笑道:“我晚上吃多了, 油脂蒙了心, 不知道胡嚼了些什么,您老听听就忘了,千万别当真。”

牛公公笑道:“只管好好伺候,做好分内事就行了,那些底下不知深浅的小孩子们爱跟风嚼舌,咱们可别跟他们一样不懂事,管好自己的耳朵嘴巴是正经。”

内侍低头连连称是。

牛公公制止了他,侧耳往殿内听了一听,忽然听见一阵剧烈暴咳之声传来,两人对视一样,忙不迭地齐齐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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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子时。

先前因高宗就寝,许多烛火已经熄灭,先前重又点燃,小小地火苗簇簇摇曳,像是近在眼前的繁星。

高宗见阿弦不语,忽然指着她身旁的玄影笑道:“这只狗儿生得全身都黑,黑漆漆地几乎让人忘了它还在,它倒是忠心耿耿,一直跟着你进宫来了?”

阿弦回头一看,见玄影站在自己身旁,正歪着头打量高宗。

阿弦道:“是呀。”

高宗称赞道:“它是从豳州开始,一块儿陪你来长安的?”

阿弦点头,高宗叹道:“这狗儿倒是比人还长情有福的呢。”因唤道:“玄影,过来。”

玄影不动,只抬头看阿弦的意思,阿弦笑笑,摸了摸它的头:“陛下叫你呢,快过去。”

玄影这才往前走到龙床旁边,高宗抬手,也照阿弦的样子摸了摸它的头,又揉了揉它的耳朵:“一路都陪着阿弦,辛苦你了。”

玄影似乎察觉这人不错,鼻子在高宗掌心拱了拱,又舔了一下。

高宗笑道:“它这也是喜欢朕呢。”

阿弦听到高宗说玄影辛苦,心更软了。高宗抬头看她道:“我要不要那些东西给它吃?”

桌上倒也不乏些点心之类,虽然高宗不吃,到底也要摆放几件儿以备不时之需,阿弦自己去桌上拿了个梅花饼,回来给了高宗。

高宗接过来,便掰开喂给玄影,玄影吃得干干净净。

高宗道:“我很少吃这些东西了,看它吃的香甜,都觉着饿了。”

阿弦忙又去取了一两样,怕他只吃这冷东西对肠胃不好,便道:“我叫人来送些汤水给陛下。”

高宗忙道:“正自在地跟你说两句话,何必又叫人,不要麻烦,我就吃这个很好。”

他掏出帕子,略擦了擦手,将梅花饼接了过去,掰开一角吃了,慢慢嚼吃,又笑道:“我第一次觉着这个如此可口。倒是托了玄影的福了。”

被高宗用玄影岔开,阿弦先前心里的不安才又被驱散大半。

高宗道:“你也用一些,尝尝看,还是不错的。”

看着高宗神态闲适自在的模样,阿弦终于道:“我先前,做了个噩梦,实在睡不着……”

高宗道:“噩梦?是什么样的?”

阿弦欲言又止:“很可怕,像是真的一样。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不是真的了。”

“傻孩子,”高宗笑,“梦之所以为梦,从你醒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不是真实的了,你如何直到现在才知道呢?”

阿弦笑了笑。

对别人来说当然如此,可是对她而言,正好相反。

那些梦,有时候往往从她醒来的那一刻才变成真的。

阿弦双手握拳,把心一横:“陛下,你喜欢皇后吗?”

高宗没想到她突然问了这句,嘴里含着的点心一滑,噎在了喉咙里,顿时引发了一叠声呛咳。

他伏着身子,咳嗽不停,阿弦忙过去扶着,外间牛公公跟内侍闻声飞奔了进来,又去倒水给他压咳嗽。

片刻,高宗平复下来,他挥挥手,示意宦官们退下。

而后,高宗对阿弦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弦讷讷道:“我只是,好奇而已,陛下可以不要理会。”

高宗笑了笑:“既然问了,怎么能不理会呢?可是喜欢……”他蹙眉,仿佛出神。

“难道不喜欢吗?”阿弦见他打住,呆呆地又问。

高宗道:“并不是,可是……那种喜欢的感觉,好像已经隔世一样,但是方才想起来,却又那样的……”

“隔世?”

高宗双眼微微迷蒙,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明艳的少女模样,虽然看似是个娇憨的女孩儿,言谈举止,却偏透出了一股刚强坚韧的气息。

像是阳光一样,明亮,强势,略微刺眼,叫人无法忽视,那抹影子透入他的双眼,也印在他的心上。

“我是喜欢皇后的,”像是喟叹,高宗轻声说道:“直到现在,曾经的这种喜欢,却又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是什么?”阿弦问。

“像是……像是敬重,又或者……”高宗思忖着,艰于言语。

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无法宣之于口让阿弦知道:“就像是任何一对民间夫妇一样,相处太久,原先的男女之情中,便掺杂了类似亲情之类,牢不可破的东西。”

“牢不可破吗?”阿弦睁大双眼,心怦怦乱跳。

“是啊。”不管是对任何人,哪怕是武后也好,高宗从未说起过自己对武后的感情。

但此刻见阿弦似乎十分在意这个,高宗一笑:“比如,皇后替我处理朝政,且处置的井井有条,我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毅力……且她很懂我……或者说,我已经离不开皇后了。”

阿弦眨了眨眼,心里慢慢地升起一丝喜悦,像是一只风筝,正小心翼翼、摇摇摆摆地迎风而起。

高宗也发现阿弦的神情变了,跟先前来见他时候的忧心忡忡不同,此刻她的双眼重又有微光闪烁,像是有喜悦的光芒在内摇曳。

高宗笑道:“怎么,这回答你可满意?”

阿弦点点头,本还想继续问几句,但高宗也非愚妄之人,再问下去,只怕他就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不安而进宫了。

不料高宗道:“你方才说做了噩梦,总不成,你的梦跟你问我的话有关吧?”

阿弦猛然一惊!她已经尽量克制情绪,问的婉转,谁知仍是给高宗看出蹊跷。

阿弦之所以不肯把梦境跟武后直说,就是担心因此引发武后不必要的揣测,如今不肯跟高宗说明,原因自也是异曲同工。

虽然高宗自比寻常百姓家,但这两个人毕竟并非寻常的民间夫妇,何况还有其他的暗潮汹涌。

阿弦屏息,不敢再说。

高宗双眸带笑打量着她,却并没有要等她的回答,只说道:“几个儿女里,我格外喜欢你一些,你可知道为什么?”

阿弦迟疑摇头,高宗道:“你并非自小就有皇子皇女的光环在身上,可虽然流落民间,遭受磨难,却仍如此光彩夺目,你有才干,有正义之心,仁善而不软弱,果决却不毒辣,你身上所有的,既有我跟皇后各自缺失的东西,也有我跟皇后各自拥有的秉性。”

阿弦一愣,这时侯,忽然想起武后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我所摒弃的东西,都在你的身上。

如此类似。

高宗打量着神色有些茫然懵懂的阿弦,他蓦地想起了当初为太子的自己,也是那样,略带懵懂无措。

回头想想,他之所以会喜欢上武才人,大概就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身上,有他所没有的那种果决,刚强……令人羡慕。

只是那时候的高宗没想到,他所喜欢上的武媚,有着超乎他想象的刚硬独绝。

但是阿弦不同。

就如李治所说的,阿弦身上,有他的仁善,却没有他的缺点“软弱”,有武后的“果决刚强”,却没有武后的“狠辣独绝”。

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格外地欣慰,格外地疼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呢。

高宗道:“不管今夜你为何而来,你总该知道,天底下没什么能难得住你的事,因为你……是我跟她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阿弦,也是,安定公主。”

高宗握着阿弦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举手将她抱了抱,温声道:“好了,我就当今晚上你只是来探病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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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外头淅淅沥沥,随风有些潮湿的气息隐隐透进来,仿佛下起了夜雨。

阿弦知道高宗体弱,已经陪着她说了这许久的话,只怕不妥,何况天气不好,便行告辞。

高宗同她说了半宿,不知怎地精神也安妥了许多,竟有了懒懒地困意,便道:“这么晚了,就在宫内歇息吧,你若是不想惊动太平,就到含光殿里过一夜。”

阿弦不想让他担心,就先答应了。

内侍重进来伺候高宗就寝,牛公公则领了阿弦返回。

出了寝殿,才发现果然是下起了夜雨,牛公公道:“女官来的正是时候,这才是下雨天,留客天,就算客人不想留,可也是天要留啊。”

他嘻嘻笑着,阿弦只得一笑敷衍。

两人走到半路,忽然遇见一人,竟是陈基,手中还撑着一把油纸伞。

陈基跟牛公公见礼,问道:“公公是陪着女官面圣了么?”

牛公公道:“可不是么,将军可有事?”

陈基一笑,看了眼阿弦道:“有一件小事。”

牛公公会意,当即不再多言,只是叮嘱道:“我还要领女官回去复命呢。不要耽搁太久。”说着就先走开了数步。

阿弦不知陈基有何事,正疑惑,陈基上前悄悄说道:“方才外头传信,说是崔天官在宫门之外。”

低语了一句,阿弦变了脸色:“真的?”

陈基点头:“我还未曾跟皇后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