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晔大婚来的,除了卢氏族人,崔氏长安的亲族外,博陵长房也来了许多亲眷,其中大部分女眷都未曾见过阿弦,然而虽然没见,却把那些有关她的传言听的数不胜数。

当然,其中大多数传说都有些“惊世骇俗”。所以在众人心目中,一开始都不明白为何身为崔氏这一辈中最为出色之人的崔晔,为何竟选了这样一个出格的女子,虽然拜在卢家门下,但到底并非正统的名门淑媛,又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绝无仅有的女官。

再加上流言加油添醋,众人心中均想,此女就算不是三头六臂,青眼獠牙,只怕也差不多了。

如今当面一见,却是这样轻盈灵动,美貌温柔,气质又且高贵的少女,并没有传闻中的嚣张跋扈,性情暴烈,也并非貌若无盐,不堪入目。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以为会损失一大笔钱财,谁知却竟是稀世珍宝从天入怀。

意外的惊喜,天壤之别的反差,令众人一时之间无不为新妇倾倒。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崔老夫人跟卢夫人了,崔老夫人握着阿弦的手,让卢夫人介绍那些亲眷们给她认识,一一拜见后,引得众人纷纷地赞不绝口。

---

是日,崔晔便同阿弦一起入宫拜见二圣。

按理说起,毕竟这门姻缘是宫内赐婚,所以照例要进宫谢恩的,当然,对高宗跟武后来说,这自也是有另一番不同意味。

武后今日也并未在含元殿,而是同高宗一起,换了新样礼服,特等着召见这对新人。

而阿弦今日,也仍是身着女装,这一身,正是武后命宫内尚衣局给她特制的礼服,淡绛色内衫,明鹅黄的裙子,绛色滚边。外罩着大红朱砂的外搭,头上的莲花金冠也是御赐特制,辉煌荣耀,更显出一身天然高贵。

这一身刚穿好露面的时候,崔晔几乎按捺不住地想让她快些换回家常的男装最好。

着实是有些太打眼也太耀眼了,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小弦子,还叫人瞧不出什么特别来,如今换了正经的宫装,就算是不言不语,这通身的气派却是瞒不过人的。

两人上车往宫中来的时候,崔晔眼中有按捺不住的隐忧。阿弦却在弃嫌身上的衣裳单薄而累赘,且还露出了大片的脖颈,让她格外不自在。

阿弦忐忑:“虞姐姐说这样才好,阿叔你觉着呢?”

崔晔看着她惶然不自信的模样:“阿弦可是担心……二圣见了会如何么?”

阿弦见他如此懂人心意,抓了抓腮。

崔晔叹道:“你放心就是了,这样做是对的,衣裳跟首饰都是皇后娘娘一片心意,若她看见你穿戴着,一定会欣慰的。”

阿弦松了口气,又带些祈求的口吻对崔晔道:“过了这天,我就换回原来的装束好不好?”

崔晔心中却巴不得她如此,闻言正中下怀,却不露声色地顺势道:“我曾答应过阿弦,一切都随你的心意,对我来说不管你如何打扮,都只是你而已。”

阿弦凑过来,将头靠在他肩上,满足地叹:“阿叔对我最好了。”

崔晔搂着她,嗅到她身上难得的香粉气息,回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

不多时车到了大明宫,两人下车,并肩往内,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看见崔晔还罢了,当看见阿弦的时候,无不目瞪口呆。

正走着,见一队金吾卫从前而来,队伍后面,是个熟人,且走且看着此处,双眼里透着惊疑。

---

陈基先前同金吾卫一块儿巡视,才转过弯,就听副手道:“今日崔天官跟女官进宫谢恩,不知何时能到。”

话音未落,就看见那两道卓然身影出现,副官笑道:“说曹操果然就到了,那不是崔天官么?等等……”

他疑惑道:“天官身后那人是谁?”

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认出崔晔身旁的人是阿弦。

陈基也正看着那走过来的两人,第一眼看去,本以为崔晔是陪着他府内的某个女眷进宫来的,他淡淡扫了一眼,心里还恍惚想:“怎么弦子不来?”

听那副手的疑惑,他再度定睛看去,越看,心跳的越是厉害。

眼睛只顾看向那边,忘了正下台阶,亏得身手敏捷,加上副官从旁援手,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陈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天官身旁那个是女官么?”

“我也才看出来,不是女官又是谁?”副官苦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不会信的,没想到女官换作女装后,竟这样美艳惊人,简直,简直比那什么赵家姑娘还更胜一筹呢。”

他所说的自然是赵雪瑞,赵雪瑞才貌双全,在长安城里有“小”卢烟年之称,把她来跟阿弦做比,可见这副官心里的惊骇程度。

陈基望着那翩然而来的绝色之人,因距离越来越靠近,他看的也更清楚,那眉眼,神情,正是他素来最为熟悉的人……

陈基听到自己心中呵呵冷笑了两声,刹那间,当日在天香阁里,袁恕己趁着酒醉所说的那句话顿时又浮现在心中:你不知道你究竟错过了什么……

——那后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

但是直到现在,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当他觉着已经足够了解阿弦的时候,那个人总会给他更多的意外,让他原本已经按捺的愧悔之心越发翻江倒海。

崔晔同阿弦到了身边的时候,陈基终于镇定下来,他若无其事地行了礼,却刻意让自己不去看阿弦,只尽量地望着崔晔。

略寒暄了两句,陈基向着阿弦一点头:“我尚要巡视,就先告辞了。”

陈基一拱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反把阿弦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她原本就讨厌自己这样的装扮,如今见陈基冷冷地,连看也不敢看她,阿弦悻悻地叹道:“我今日可是糗到家了。把陈将军吓得脸都变了。”

胡乱又挥了挥那艳色的披帛。

崔晔恨不得敲醒她。

他当然很了解陈基的心情:阿弦这会儿的装扮,对任何男人来说……不亚于蜂蝶看到绝世名花,飞蛾望见暗夜里的灯火。

陈基执意回避,正是怕忘情而已。

可是转念一想,又何必提醒她呢?崔晔便笑道:“横竖过了今日你就不穿这个了,怕什么?还是说……你想讨他的喜欢才这样怨念?”

阿弦啐道:“我当然没想讨谁的喜欢,但是我难道想要随随便便惊吓到人么?”

崔晔忍笑:“没什么关系,横竖吓不死。”

---

寝殿之中,高宗跟武后已经等了良久,且高宗早在婚礼之前,就挑选好了阿弦进宫后要给她的礼物。

崔晔同阿弦入内,朝上拜见,高宗跟武后两个也同样看着盛装的阿弦——这也是他们初次看阿弦身着女装,一瞬间,高宗的眼睛湿润了。

只是当着崔晔的面,不便如何,高宗揉了揉鼻子,强露笑容道:“阿弦这一身衣裳甚是合体,是皇后先前命宫内所做么?”

阿弦答道:“是娘娘的心意。”

武后道:“虽是我的心意,但我却没想到,你穿竟如此合适。”

阿弦心头一动,只当这句是“为人父母”的习惯夸耀之词罢了。

高宗命内侍将个玉匣送给阿弦,道:“这是朕的一点心意,你收起来,以后再看。”

武后瞥一眼高宗,笑而不语。

阿弦不知是什么,但既然是高宗所赐,一定珍贵的很,本想推辞,武后道:“难得陛下这般疼惜你,快收起来罢了,但要好生留着,可不要随意丢了。”

阿弦只得领受了。

略坐片刻,崔晔悄然向阿弦示意,阿弦知道该告辞了,可是放眼四看,并不见太平,有心想问问,又怕生事。

两人退出后,牛公公跟着出殿,笑对阿弦道:“公主先前贪玩,害了风寒,不然大婚那日她一定会去府里看热闹的。因病还没好,今日也未来见。”

阿弦这才明白,又问太平病的如何,牛公公道:“不打紧,御医们都看过了,已经痊愈大半,如今静养着,再吃两副药即刻就好。”

阿弦本想去探病,又自觉不便打扰,就对牛公公道:“我怕擅自去见公主会惹她不快,还请公公多帮我探望公主。”

牛公公了然:“女官放心,我会把你的心意带到的。”

---

两日之后,崔晔的假先到了,便仍回吏部当差。阿弦惦记怀贞坊的宅子,等崔晔去了吏部,她又去应酬了老太太跟夫人半晌,下午就带了虞娘子跟玄影跑回了怀贞坊。

阿弦本想在家里清闲住上一夜,谁知将黄昏时,崔府派人来问,隐约有催她回去之意。

再加上虞娘子在旁督促,阿弦只好又匆匆地返了回去。

当夜,崔晔晚归,两人安歇之际阿弦道:“阿叔,我想明日回怀贞坊住一夜。”

崔晔道:“哦?如果你想,自然使得。”

阿弦高兴起来:“多谢阿叔。”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崔晔笑道:“这谢,难道只是口头上的么?”

阿弦道:“那你想怎么样?”

崔晔低头在她唇上一啄,道:“让我看看你学的如何了。”

阿弦本想退缩,但一想到明日可以回怀贞坊住,只得咬牙妥协。

这一次,阿弦自觉已经忍住了没怎么出声,不料昏昏沉沉睡去,次日醒来后,仍是觉着喉咙里着火一样,嘴唇微微肿痛。

且经过虞娘子的提醒,又知道自己颈间还有数处痕迹,如此凄惨的情形,犹如跟人大战一场且还战败被罚一样。

此时,阿弦在床上自在地翻了个跟头,双腿仍有些酸软。

若不是她之前勤学苦练,习武出身,身体极佳,只怕还经不起那一番折腾呢,饶是如此,忙碌了一天,仍觉出了腰酸腿软的后遗症来。

不过想想今晚终于可以一人独居,倒是极好不错的。

虞娘子早吩咐小厮烧好了水,阿弦高高兴兴地泡完了澡,安心地趴回榻上,正睡得迷迷糊糊,身边仿佛多了一个人。

可是玄影却并没有吵扰,阿弦隐约猜到来人是谁,只是困倦的很,几乎不想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感觉那人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

阿弦低低地“嗯”了声:“阿叔,太晚了。”

说了这句,忽然想起这是在怀贞坊,吓得双眼即刻睁开,果然是崔晔在身旁,对上他明亮的双眼,阿弦道:“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崔晔道:“我自然是陪着阿弦的。怎么,不能来么?”

“当、当然能……”阿弦语塞,“可、可是你不……”

之前因为他的病,加上崔府上下对他也着实照料关护的十分妥当,所以也感染了阿弦,那一句“你不累么,好生安歇”几乎成了口头禅,可这话老太太他们说也罢了,阿弦却说不得,每次都会引发适得其反的效果。

偏偏有时候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一次也差点越过“雷池”,幸而乖觉地止住了。

崔晔哼了声:“我怎么样?”

阿弦口气都吓软了:“你吏部不忙么?”

崔晔道:“忙是忙些,所以这样晚才回来,本来不想吵醒你。”他看着阿弦闪烁着惶恐的圆溜溜的眼睛,心里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怜惜,“好了,我抱着你睡吧。”

阿弦听到“睡”,喜出望外,慢慢地往前蹭了蹭,被崔晔拥入怀中,他果然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温柔地搂着她,呼吸平稳。

这种沉静放松了阿弦的心神,她偷偷地在崔晔的胸前亲了亲,这才闭上双眼安心睡去。

---

次日清晨,虞娘子做了早饭,两人吃过后,分别乘车,各去当班。

马车得得往前,阿弦觉着自己这连日来有些缺乏睡眠,于是就倒在车上,想要趁机再补一补。

不料车行了一半,就听到外头有激烈的马蹄声响,伴随着行人纷纷躲避的声音。

阿弦勉强爬起来,从车窗上往外看了一眼,却见是大理寺的几个公差,从面前街上纵马而过。

阿弦不知发生何事,却因为不同部级,便也并没理会,仍是前往户部。如此将到中午,听到几个同僚谈论起来,阿弦才知道原来是平康坊那里死了人,听说是死状极为可怖,最先发现死者尸首的两个人吓得一个几近崩溃一个昏死过去,这才惊动了大理寺。

阿弦在旁听了会儿,皱皱眉,便仍回房办公去了。

如此将近黄昏时分,外间突然响起了一阵哭声,阿弦的书吏跑了进来,脸色肃然地:“外头有人说,太子殿下薨了!”

阿弦一震,耳畔嗡嗡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太子李弘,虽然跟她并不亲近,总也见过几次,且毕竟是血脉相连。

虽然知道李弘缠绵病榻,近来更传出过几次他病危的消息,期间,阿弦也借口跟随许圉师前去探视过一次,果然见他形销骨立,而且脸上透出死气。

阿弦只看了一次,就忍不住暗中落泪,此后不敢再去,生恐情难自禁。

如今听到消息确凿,虽意料之中,仍有些难以接受。

出了公房,果然到处议论纷纷的同僚,此刻暮色将临,阿弦缓步出了户部,也并不乘车,本能地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户部距离太子府并不远,只走了两刻钟不到,太子府已经在望,门前却已经停了许多的车马,人来人往穿梭期间,门头上也挂了如雪的丧幡等。

阿弦站住脚只是看,不知看了多久,眼前景物已经模糊了,在所有的恸哭跟低语声中,耳畔又传来马蹄声响动,直到她身后却又停了。

阿弦反应过来,自觉大概是因为自己堵住了人家的去路,于是往旁边退开一步,给身后来人让路。

谁知那人并不前行,阿弦诧异地缓缓回身,夜幕之中,却见马上的来人居高临下地正看着她。

阿弦愣了愣,低头拱手行礼:“雍王殿下。”

原来这来者,正是雍王李贤。

数日之前,宫中发旨召雍王回京,李贤赶了两日路今日才回,还未进京,就听说太子李弘病逝的消息。

夜色里,李贤的双眸沁凉,他看着阿弦,片刻才说:“女官……或者我该称呼一声‘师娘’,好久不见了。”

李贤的声音虽竭力淡然,却仍是有一丝按捺不住的暗涌。

第344章 喜欢

阿弦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见李贤。

原本按理说, 崔晔跟李贤的关系很是亲近, 之前崔府有什么场合,但凡李贤在长安,都会前往, 通常还会跟太平一起, 且就算李贤不在长安, 以太平的性子,也常常自己跑去府中凑热闹。何况如今两人都知道了阿弦的身份, 更似“亲上加亲”了,就算是高宗跟武后碍于身份无法参与, 他们两人本也一定会到的。

但是……这一次崔晔跟阿弦婚典, 太平跟李贤双双缺席, 李贤只是命雍王府的人送了贺礼。

阿弦拱手:“雍王殿下。”

前方太子府门口,有人瞧见了这边的情形,大概是看见李贤来到, 便纷纷地前来迎接。

李贤翻身下马。

在那些人来到跟前之前, 李贤看着阿弦道:“失陪了。”

阿弦侧身相让, 恭送他离开。

一堆人迎上来,簇拥着李贤往府中去了。

阿弦目送李贤离开的身影,他在进府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仿佛要回过头来看一眼, 却最终不曾。

---

太子李弘的丧礼办完之后, 高宗降旨, 册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 留守京城监国。

册立太子这个消息并不让人意外,甚至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意料之中而已。

毕竟李弘的身体不好众人皆知,后来这段时候缠绵病榻,已经很少出头露面,早在那时候起,朝野就有猜测,当时还是沛王的李贤极有可能会成为太子。

只是没想到,高宗还会令李贤留在长安行监国之职。

一瞬间,朝野议论纷纷,也有许多人暗中快慰,毕竟先前高宗不理朝政,让武后代替处理,如今肯命李贤监国,也就是有意要扶持太子的意思,所以这自然让许多早就看不惯武后行事的大臣们暗暗地欢呼雀跃。

暗自高兴的却还有一个太平公主,太平正愁自己可说话的人日渐少了,心里忧闷与日俱增,又不敢跟武后透露分毫。如今李贤留守长安,他向来跟太平最亲,太平的高兴可想而知。

这日,太平公主来到东宫。

正李贤同东宫属官房先恭,韦承庆等议事,主要所论的是两件,一是近来百官关注的跟吐蕃之战,二却是先前坊间出现的凶杀事件。

前一件事倒也罢了,因为之前三省六部的主要朝官都已经商议过,除了个别异样声音,多半都主战,如今只在兵员的调动,辎重粮草准备,以及主帅的决策上尚有商榷。

至于第二件案子,原本提不到太子的面前,只不过因为影响有些太过恶劣,毕竟发生的时机微妙,正是在太子李弘逝世,李贤被册立为太子的时机,且一连发生了两件,手段又格外的令人发指,所以引得城中流言纷纷,人心惶然,若不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或者再连续发生其他案件,坊间议论只怕无法控制,对刚刚接手的监国太子而言,当然不妙。

太平听他们在说正事,本不想打扰,只是悄悄地听了一耳朵,谁知隐约听到“斩断四肢,剖开肚子,五脏等都被……”

太平脸色立变,后退两步,问身旁的宫女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凶杀案极为可怖,宫内的人虽然有所耳闻,但统统不敢在太平面前泄露分毫,是以太平竟不知道。

宫女如何肯回答,只神色慌张道:“公主,他们在议事,咱们不如去外头等。”

太平也觉着心惊肉跳,有些可怖,便转身下了台阶。

此刻已进了七月,天气甚是炎热,太平迤逦沿着廊下往前,正走着,忽然瞧见墙上花窗之后,有个人影若隐若现,她驻足转头一看,才要说话,那人向她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太平会意,便回头对跟随的宫女太监们说道:“我累了,要去前边亭子里歇会儿,你们不要跟着。”又叫那近身的宫女去拿茶水来喝。

支走了所有人,太平才转头望着那窗户对面:“怎么是你呀?”

那人这才缓缓露面,芭蕉叶子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明翠,光影闪烁照的这人的脸也格外魅惑,竟正是萧子绮。

他眼底带笑地说道:“公主见到我很失望吗?”

太平道:“哪里,可知道上次一别后,我再也没见到你,跟表哥打听,却说什么宫禁森严之类的话来搪塞。我还当再见不到你了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子绮眨了眨眼,道:“我因为想见公主,所以才偷偷地跑来太子府,你可不要把此事告诉别人。”

太平笑道:“这可是真的?你为什么想见我?”

萧子绮道:“因为我觉着公主一个人太可怜了。”

太平猛地敛了笑,然后说道:“你说什么?谁说我可怜了?”

萧子绮道:“虽然看似无比风光,但是那么大的皇宫里,究竟有谁真的知道公主在想什么?只怕连皇上皇后都不能懂,毕竟他们都只在忙他们自己的事,没有人真正地关怀公主。”

“你、你是胡说,”太平呵斥道:“父皇跟母后都很疼爱我,关心我。”

萧子绮道:“公主真的是这么觉着吗?”他思忖地看着太平,道:“可是照我看来,陛下只是把公主当作猫儿狗儿似的宠物般爱护,而皇后却把你当作笼中鸟一样束缚着,他们对待公主,还不如对待女官上心呢。”

太平心头一痛,屏住呼吸:“你说什么?”

萧子绮道:“女官这一次嫁给崔晔,皇后特意命宫内六司为她操办,这可是只有皇族贵戚、或者只有公主才有的荣宠待遇,哼,女官又算什么?她怎么比得上公主呢?”

太平低下头去:“你知道什么。”她不再跟萧子绮说话,只默默地低头往前走去。

太平步下台阶,往右手一转,进了花园。

花园门口,萧子绮早等候在那里,他望着太平,无限叹息般道:“可怜的公主殿下。”

太平道:“不许你这么叫我!”

萧子绮笑道:“我只是疼惜公主罢了,虽然我身份卑微,又是别人的眼中钉,但我却觉着跟公主一见如故,忍不住想要呵护公主,不想撇下你不理。”

太平本来有些心烦,听了这句话,却忍不住抬头又看向萧子绮:“你……”

对方琥珀色的双眸流露着深深笑意,看的太平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

这一刹那她几乎不能转开自己的双眼:“你……是谁的眼中钉了?”她终于小声地问。

萧子绮道:“我曾经得罪过女官,女官心里一定很不喜欢我,女官讨厌我,那天官自然也不会喜欢我。”

太平恍然而又好奇:“你又是怎么得罪过女官?”

萧子绮道:“我只跟公主一个人说,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不敢我可是又要惹祸了。”

太平忙答应,又催促他。

萧子绮突然握住太平的小手,拉着到转到一簇美人蕉后面。

火红的花从翠绿的叶子里窜出来,太平看一眼那花,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萧子绮,一阵恍惚,也不知是想听他说明跟阿弦的原委,还是想跟他这样在此处多留一会儿。

---

等武攸宁跟宫女们寻来的时候,萧子绮却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