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再花痴了,乐欣然微微闭眼,准备好好享受一番沐浴乐趣便去睡觉。

一夜饱睡,第二日醒来的乐欣然精神颇爽。

换了一身翠竹色的儒衫长袍,系了根惹眼的宝蓝色腰带,挂上碧玉,乐欣然才跨出房间,正好迎上了也是刚出门的昂琉。

“昂琉,晚上你去凑热闹么?”乐欣然问。

摇头,顺带摇了摇金喜扇,昂琉仍旧满脸鄙夷:“此等下贱之事,本王可不敢兴趣。”

说完,从怀里掏了一个金丝绣袋递给乐欣然,昂琉道:“这里面大概有五十多俩金子,够你去潇洒一番了。”

乐欣然毫不客气地接过绣袋,冲昂琉甜甜一笑:“谢谢!”

“记住,烟花之地,也是纷乱复杂之地。若遇到任何事,只需报上洛阳太守陈长旭的名字即可。”昂琉原本已经转身了,却又丢下了这句话。

看着昂琉高大微胖的华丽背影消失在转角,乐欣然不禁一笑:看来,他就是嘴巴讨厌了些,其实人还是挺好的。至少,还懂得关心自己!

收好“巨款”,乐欣然便下楼了,要了二两阳春面,准备吃了早饭去洛阳街市上自个儿溜达溜达。

讨巧碰上了刘文静也早起,乐欣然招呼道:“文静兄这边来坐!”

刘文静今日打扮很有些别致,长发没有高高揽起,只是挑起两缕耳鬓之旁的发束在脑后,用了一根湖蓝的布带扎好。长袍也是对襟的样式,同样的湖蓝,有着青黑色的滚边儿,系着一根同样青黑色的细边儿腰带,整个人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显得不羁和潇洒了许多!

“文静兄今日颇有些不同啊。”乐欣然满眼的欣赏。

“只因要去那添香院,不好太过文气,所以学了国师的着装,这样也随意些。”刘文静走到乐欣然身侧坐下,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二,也来二两阳春面,加个蛋。”刘文静冲小二吩咐道。

“对了,文静兄可知道洛阳城中哪里热闹?”乐欣然放下手中筷子,问:“等下小弟想去街上逛逛。”

“欣然,你可问对人了。”刘文静笑道:“古人云:天下名园重洛阳、洛阳牡丹甲天下。洛阳城内名园代出,别饶幽趣,国色天香,艳冠群芳。当然还有洛阳园囿,数以百计,或凤阁龙楼,上连霄汉,或剔透玲珑,姹紫嫣红。若是一一逛去,怕是一年半载也是领会不完的啊!”

听刘文静说的兴起,乐欣然却想起,那牡丹花开多在四五月间,此时去园圃怕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吧。

正要发问,刘文静却又道:“可惜啊,如今已是夏末了。洛阳牡丹花期已过,但园圃同样也是去得的。”

“如今,那三醉木芙蓉开的正好,花色花姿一点也不会输了那牡丹。”刘文静一脸的神往神色,仿佛思绪翻飞一般:“记得三年前来洛阳,也是这个时节。夏末秋初,那时的木芙蓉会开的更好。古人诗云:霜侵露凌却丰姿艳丽,占尽深秋风情。”

也替乐欣然满上了一杯茶,刘文静叹道:“文静个人觉得,木芙蓉的另一个名字‘拒霜花’,偏生要来的贴切韵味一些。”

“文静兄说的如此巧妙,让欣然也忍不住要前去一品香姿了呢。”乐欣然听了刘文静如此称赞那木芙蓉,心头痒痒,作势就要走了。

“欣然!”

二楼上传来一声喊叫,乐欣然抬眼上望,竟是萧劫一身黑袍立在了栏边。

“文静兄,烦劳你陪同欣然一起去逛吧。她人生地不熟,又小小年纪,怕是不太方便。”萧劫一边说,一边渡步下楼。

“国师放心,文静本来就打算陪着欣然一同去的。只是国师为何不与我们同去?”刘文静也起身问。

“嗯,今日和昂琉还有些事,要去趟洛阳的皇家行宫。你陪欣然去吧。”萧劫道。

“那晚上呢?你可要和我们一起去看那花魁大赛?”乐欣然问。

“你和文静一起吧。不过要小心些,烟花之地,各色人种都有。”萧劫略微皱眉,吩咐道。

等着刘文静吃完早餐,和萧劫告别后,乐欣然与刘文静就直直去了洛阳城西的一处园圃。

园圃有个好听的名儿,叫“悠然”。

“咦,这名儿和我的名字倒是意蕴相承。”乐欣然眼见着被隔在围墙中的满眼翠绿,欣喜道。

“确实,所以才带你来了这里。”刘文静说着,给了守门人一块碎银,便带着乐欣然走近了园圃。

“此处乃是私人园圃。与别家不同的是,这里只种木芙蓉而非牡丹。平日里是无人进入的。只因前些年过来,文静与园圃主人有过一次交道,这才得以见识了三醉木芙蓉的绝美花姿。”刘文静一边说,一边给乐欣然指了指周围的妙处。

乐欣然跟着刘文静绕过一片苍翠高木形成的天然围墙,转眼,一片低矮的灌木从便展现在了眼前。

不到一米高的树丛上,星星点点缀着一朵朵硕大的芙蓉花。花丛边竟就是一弯浅浅的水塘,植于水滨的木芙蓉,波光花影相映益妍,愈发显得分外妖娆。

“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此处景色实在是妙啊!”乐欣然不禁出口赞叹道。

“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若他处植之,绝无丰致。”刘文静也上前矗在乐欣然身旁,感慨道:“只有懂它的人,才会将其置于水边…”

两人正深深地吸鼻感受这芙蓉清香,突然,一阵渺渺琴音却浅浅地灌入耳中。

双双睁眼,绕过花丛和水塘,一方停驻在水心的小小凉亭便跃入了眼前。凝神一听,或深或浅的琴音缓缓流淌而来,一如流水,更如青烟,竟在若有似乎间,紧紧地将乐欣然和刘文静的心神给捉去了!

卷二 九龙四凤 第四十四章 曲忘机

小亭立于水岸之心,四面都挂了半透明的白纱,风过轻舞间,总是不经意地将亭内风光露出来。

只见一绿衣佳人端端而坐,身后站了一个黄衣小丫鬟。

绿衣女子素手轻扬,正在抚琴。琴台上一方熏香小炉,正飘出丝丝青烟,缠绕亭中。

恬淡的琴音缓缓流淌在院内,极浅又极柔,若不细闻,竟是不可听见一般。如此绝妙的美景,配上这如此绝妙的琴音,乐欣然与刘文静相视一笑,均想起此处是私人园林,自己悄悄而来怕是唐突佳人,扰了这位绿衣女子,便双双转身,准备再悄悄离去。

“两位公子何须急归。若不嫌弃,还请入亭一叙。”冷不防,远远那位绿衣佳人开口说话,竟是邀请之意。

园圃幽静,其实方才乐欣然与刘文静的对话均是一字不落进入了绿衣女子的耳内。两人清谈风雅,对木芙蓉又如此喜爱,也惹得女子有些想要与两人一叙。

有佳人相邀,乐欣然与刘文静自然不好再离开,只得回头遥望一眼,这才一起渡步过去。

“此间园圃是我家小姐好友私人所属。寻常人等是不得进入的,只是今日遇见两位公子,实属机缘巧合,小姐请两位公子入内饮茶。”黄衫小丫鬟上前撩开了纱幔,浅笑道。

“本来我们二人还怕唐突了佳人,这才听了琴音准备离去。”刘文静上前拱手,入得亭内又道:“不过小姐邀约,我等却也推脱不得。”

乐欣然也跟着入内,站在刘文静身侧,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

绿衣着身,白纱蒙面,只是一汪水水的眸子露了出来,让人一望便将心给沉下去了,只觉无比的恬淡安静。

“姑娘琴声如人,恬静淡雅。在下佩服!”乐欣然上前拱手道。

那绿衣女子听了乐欣然的话,微微扬起头,“小公子能听懂我的琴音么?”

“恕我耳拙,在下虽未曾听过,但此曲乃是《鸥鹭忘机》吧?”乐欣然猜道。

眼闪过一丝惊讶,绿衣女子道:“公子即未听过,又怎能说出此曲之名?”

“是啊,欣然,你为何没有听过反倒能说出曲名呢?”刘文静也是有些惊讶。

“这…”乐欣然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对刘文静和绿衣女子道:“是因为听萧劫提起过,说那《鸥鹭忘机》出自《列子&8226;黄帝篇》。其中《好鸥鸟者》说:海上之人有子欧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鸥鹭忘机》便源于此。”

顿了顿,乐欣然又道:“‘忘机’是道家语,意为忘却计较和巧诈之心,自甘恬谈与世无争。而《鸥鹭忘机》一曲也有淡泊隐居,不以世事为怀之意。”

“适才听闻姑娘琴音,似有若无,恬淡及心,所以才想起了《鸥鹭忘机》一曲的来意。不知说的对不对,让姑娘见笑了。”乐欣然双手一拱,自谦道。

“哪里,欣然你说的对极了!”刘文静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欣赏:“原本以为此方琴音最是绝妙。没想到欣然一番解释,其韵味却犹在琴音之上啊!”

“想不到公子没有听过此曲,却还能道出琴曲之名。今日算是受教了。”绿衣女子略微点头,眼中也是透着欣赏。

“其实,《鸥鹭忘机》只取了《好鸥者说》的上半阙,下半阙的故事才是更加引人深味的。”乐欣然淡淡地摇头,面上带着同样浅淡的微笑,丝毫不为自己被人这样称赞欣赏而骄傲。

“忘机、忘机,如同忘记。故事的下半阙便讲那喜爱海鸥之人得了父亲之命,让其捉上两只回来给其把玩。没想,第二日一心去捉海鸥,那原本每日与自己亲近的海鸥都高高盘旋,不肯落下。”

见刘文静和绿衣女子都在思索自己话中的意思,乐欣然又道:“所以,若怀着‘忘机’之心,便能付出令万物感动的曲调。而琴音也才能使那睡去莲花在白日里盛放吧…”

猛地抬眼,眼中尽是讶异,绿衣女子半晌儿才回神道:“瞒不过公子,竟能猜出小女子的身份。”

“你,你便是那并蒂二莲中的小莲绿绮?”刘文静也听懂了乐欣然话中之意,也是讶异地望着绿衫女子。

缓缓起身,女子绕到琴台之前,对这乐欣然微微福礼,起身才到:“明日公子来添香院么?”

点头,乐欣然笑道:“如此琴音,若能得闻二回,便也是甘愿了。”

“公子若想时常听到,大可来了添香院。绿绮不取公子分文。”绿衣女子终于也承认了身份。

“欣然,佳人邀约,真是羡煞旁人啊!”刘文静话虽如此,确实满眼含笑地望着乐欣然,却丝毫不见“旁人”的羡慕。

回头对刘文静道:“文静兄,我们先行吧。绿绮姑娘明日还要参加花魁大赛,今日需得净心才是。”

对绿绮一拱手,乐欣然轻声道:“绿绮姑娘,琴音之妙,在于人心。望姑娘明晚也能归心于琴,方能一枝独秀。”

仿佛是心事被人撞见,绿绮的面色一红,不知如何答话。心想,自己因为明日花魁比试确实忧心许久,琴音泄露心事,未曾竟然被他系数听了去…

见绿绮若有所思,乐欣然只是对其浅浅一笑,便伸手拉了刘文静,离开了“悠然”园圃。

望着二人的背影渐渐隐在了木芙蓉的花丛之后,绿绮幽幽一叹,取下面上白纱,轻声道:“琴心,琴心,忘机,忘机…如何能忘的干净呢…”

“小姐,刚才那两位公子都不是寻常的人物呢。”黄衫丫头凑上前去,感叹道。

“小娥,他们是不寻常,也非你我常见的那种人。特别是那位小公子,难道你没看出来,他是个女子。”绿绮轻叹道。

“女子?”小娥大惊,“奴婢见那公子生的是俊俏,只是眉间一点红痣破坏了些英气,难免文弱柔媚了些。却没想是个女子啊!”

“她虽是男装,却也难掩其天然清姿。”绿绮回首,对小娥道:“她不但心思敏捷、睿智也堪比男子。恍然间,我竟觉得有些可惜了呢。”

“什么可惜啊?”小娥不解。

“若她是个男子,我绿绮也算是觅到知音了吧。”绿绮笑了,勾起樱唇,竟也变得有些娇艳了。

“小姐,若是男子,哪里有这样清心透亮,不着尘埃的啊。”小娥扁嘴儿,身在添香院,男子也看的多了,自然有所感慨。

“所以,我才说可惜了呢…”绿绮又回首望向园圃深处,心下颇有些怅然。

卷二 九龙四凤 第四十五章 添香院

与刘文静在洛阳大街上四处溜达了一下午,眼看着华灯初上,乐欣然找了一方正对的茶楼坐下。

端坐在二楼小阁,品着清茶,吃着小菜,看着黄昏中静立的添香院外,乐欣然不免心生感慨。

见乐欣然眼中神色远飘,刘文静伸手替乐欣然斟了茶,也是一叹:“这样的一方院子,竟有像绿绮那样的女子。却偏是红尘之地…”

只是盯着那还未点亮的鸳鸯灯笼,乐欣然并未回首:“文静兄。这里虽是红尘之地,却也有那样高洁无染的女子,是该幸,还是不幸呢?”

“或许对于添香院和四方风流恩客来讲,是幸的吧。”刘文静淡淡道:“但对于绿绮,却又何其不幸。”

“是么?”终于回首,拿起茶杯一啜,乐欣然微微一笑:“我却认为,绿绮是幸的呢。”

“怎么说?”刘文静问。

“身为女子,大多隐于闺阁。头顶方寸的天地,或许一生就那样过了吧。而绿绮,她能在悠然园圃中抚琴为乐,亦能在添香院中洁身自好地寻觅知音。”

顿了顿,乐欣然放下茶杯,晶亮的眼眸直视着刘文静,带着一丝恬淡:“大唐民风开放。官家女子,或富家小姐们,稍微有些思想的,都做了那‘女冠’。可小家碧玉们呢?既无钱给道观,也无那样的胆识,一生过去,除了嫁人、生子,直至老死…又有何意义呢?”

“所以,像绿绮那样的人物,不可谓不风流,不可谓幸,也难说其不幸吧。”乐欣然说着,眼神又挪到了添香院边。

被乐欣然低沉的语气所打动,刘文静先是有些惊讶其说法,转而一想,却又明白无比:“欣然想法甚是绝妙。世人皆道伎子低贱,可身为女子,能以那样的风雅姿态而活的,绿绮却又是另一个悠然于是的存在了吧!”

“可为何,我见她时却忍不住心中忧伤呢?”乐欣然不禁想起了绿绮下午邀约,自己惶然拉着刘文静走时的样子。

“欣然心思如此细腻,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啊。”见乐欣然脸色隐隐有些忧愁,刘文静想要活络下气氛,便打趣儿道。

“算了。希望今晚绿绮能赢了那添香夺美大赛,为自己赎身吧。”乐欣然也看开了。自己为她人惋惜又算什么呢?不过是空叹一场罢了!

“今夜只比色艺。怕是要缓缓才能得见绿绮夺魁吧。”刘文静道。

“噢?”乐欣然挑眉问:“具体赛制我还不清楚呢。文静大哥给我讲讲吧。”

吃了口茶,刘文静点头,轻声道:“洛阳城中一共有十来个妓家。按官府规定,每个妓家可以挑选两位姑娘参赛。算下来一共是二十来个姑娘。”

“比赛共分了三夜,第一夜算是初选。二十来个姑娘里面,仅有十人能入了第二夜的比赛。初选内容便是色艺了。”

“色艺便是那歌、舞、琴三样吧。”乐欣然问。

“嗯。歌是一轮、舞是一轮、琴是一轮。只有三轮比试都入了花榜者才能进入第二夜的才艺比试。”刘文静解释道:“而三轮之中,姑娘们可以自选其一,那绿绮想必就是选琴了吧。”

“其实这样的比赛,算起来还是比较简单吧。”乐欣然放心道:“像绿绮,只要挑了自己擅长的扬琴之技就稳稳胜出。”

“第一轮自然是可以‘各领风骚’的。为了让比赛有看头,官府特意这样设了规矩。如此,进入第二轮比试的姑娘们均各有所长,比试起来也会精彩许多。”刘文静也附和道。

“那第二轮也太难了吧,比的是诗书画三样呢!”乐欣然不解。

“其实,对于青楼女子来说,特别是清倌儿们,这三样也是必须的。”刘文静道。

“希望绿绮能胜出吧。”乐欣然又有些担忧了起来。

正说着话,添香院原本紧闭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位年约三旬的白面男子从里面出来,取下鸳鸯灯笼将其点燃,再放了回去。

“走吧,添香院开门迎客了。”刘文静微笑道。

出了茶楼,给了二百两的“门票”,乐欣然跟着刘文静便一路进了添香院。

让人意外的是,内里的添香院也不似个烟花之地。片植了翠竹作为隔墙,使得那花厅之内绿意盎然,只是四周一水儿的鹅黄纱幔方才使其显出一点暧昧的姿态来。

花厅很宽阔。地上铺了米黄的地席,席上放了漆黑的矮几木桌。木桌足足摆了十来排,每排十个,每桌只能席地而坐两人。若不细看,怕是要以为这是哪家书院了!

花厅的尽头是一方挑了半人高的台子。台上清爽干净,想来是给姑娘们表演用的。

因为是添香院开门的第一位客,乐欣然和刘文静选了个好位子坐下。吃着桌上的水果、饮着鲜茶,倒也悠闲自在。

坐了片刻,适才还安静的添香院就渐渐吵嚷起来了。恩客们陆续进场,找了位置坐下,交头接耳,个个脸上都充满了期待。

值得一提的是,添香院出了花厅内的座位,三层楼的院子高高挑空,每一层在面对舞台的位置还有一圈小包厢。一看便知是给金客和达官贵人准备的!

乐欣然仔细打量了周围的人,坐在花厅内的倒是各色人物都有。有书生文士、也有江湖剑客,还有些小户商贾。而在那二楼以上包厢之上,却明显不是一般的人物。

端坐正中的那位长须男子,听说是洛阳太守。其间还有些穿金戴银,豪门富户家的公子哥儿们。

打量了一圈儿,乐欣然的眼睛落在了二楼角落的一个包厢,却怎么,也挪不开眼。

包厢之上,斜躺了一个白衣男子,年约二十五六。有些散乱的长发微微一束,手里提了一方小酒壶,正在有一阵没一阵的喝着…

虽然离得远,乐欣然竟也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风流潇洒从那人身上倾泻而出。仿佛周围的嘈杂到了那人面前,都消散不见了一般,只剩下流淌着一股股酒香的狂放和不羁!

恍然失神的乐欣然没发现,自己眉间的一点嫣红,隐隐又开始出现了异样。

卷二 九龙四凤 第四十六章 戏开锣

“哐——仓——”

一声铜锣的脆响将乐欣然的神思从那白衣人处拉了回来。只见锣声落下,一位身穿水红衣裳的女子缓缓从舞台后方渡步而出。

“各位恩客,奴家便是这添香院的管事,大家叫我徐娘便可。”女子一开口,软糯无比的声音立马让大家感受到了添香院作为烟花场所的一丝暧昧。

乐欣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年过三十的女子。这个徐娘还真如古语形容的那样,“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是她姿色妩媚,神态娇艳,却仍掩不住常年打滚在烟花之地的那一丝憔悴。“各位恩客都是添香院的老熟人了。或许也有从外省来的新客…”

徐娘说道这儿,眼波横扫了场中一圈儿,最后停在了刘文静与乐欣然身上,妩媚一笑,又接着道:“不过,咱们‘添香夺美’也有些年头了,如今也不用我这半老的徐娘再来啰嗦什么。各位爷就好好坐着,喝酒吃肉,欣赏姑娘们的表演吧!”

“不老不老,徐娘还年轻着呢!”徐娘的话引来许多熟客的轻笑,有的甚至高声叫喊起来。

这样一来,花厅内的气氛又活络开了。

又是娇媚一笑,徐娘道:“今年的花魁赛照例是咱们太守老爷作评。另外,本郡十来个妓家的二十多位嬷嬷也是作评之人,皆在三楼顶儿坐着….”

趁着徐娘介绍情况的当口,刘文静替乐欣然斟了一杯小酒,缓缓道:“别小看这徐娘,她可是洛阳太守的老相好。若不是她尽心维护添香院多年,怕是这里的日子更难过。”

“很有风致的一个女子。可惜红颜苍苍,不禁累啊…”拿着刘文静递过的酒杯,乐欣然一口又饮尽了。

放下酒杯的那一刻,乐欣然又禁不住抬眼藐了二楼的角落,那个白衣男子仍旧醉眼迷离,颔首自顾的喝着酒,任舞台上徐娘说了什么都没有抬过头。

“第一场是赛的是歌技。每个姑娘要唱首曲儿,若太守老爷举了红牌儿,则交送嬷嬷们那儿复议。要是得了十位以上嬷嬷的认可,便进入第二夜的比赛。若太守老爷举得是黑牌儿,则不用交由嬷嬷们,直接淘汰。”

徐娘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响啰,厅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舞台侧帘缓缓打开,一位黄衫女子缓缓入场,端端立在了舞台中间,“各位爷,奴家是嫣红阁的海棠。为爷们献上一曲《春香夜》。”

说完,舞台后方缓缓飘过一丝萧曲,嫣红便开始唱了起来。

古人的歌曲,听在乐欣然的耳里还算新奇。只是眼前这位嫣红阁的姑娘唱歌时,老不安分地用眼波在场内扫来扫去,像是与人人都有奸情似的,让乐欣然浑身都不太舒服。

好容易挨到这位海棠姑娘唱毕,乐欣然对这刘文静叹道:“既然每个妓家只有两个名额可以参加这‘添香夺美’,为何不找些资质高些的姑娘前来比试?”

刘文静柔目轻看着欣然,笑道:“欣然,你当个个妓家都有绿绮那样的女子坐阵么?靠出卖皮肉色相的妓家,女子稍有姿色的,便能做了头牌。像刚刚那个海棠,虽然有些过了,君不见,被她感染的人多了去啊——”

说完,刘文静又打量了四周,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还好,乐欣然抬头,见太守老爷举了黑牌儿,倒是没让海棠这等货色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接着又有三四个姑娘上台唱曲儿,太守老爷一共就只举了一个红牌儿。

通关的姑娘名唤柳娘,很是妩媚妖娆,气质慵懒。她一唱曲儿,台下好些男子纷纷叫好。

“恭喜柳娘了,嬷嬷们也都举了红牌儿。”

徐娘说着话,便又从侧面上台了,拉着柳娘站到了前端儿:“各位爷,大家相比都知道柳娘是柳云院的头牌姑娘,若是今夜想要和柳娘相好的,就请到后院子备了车马银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