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年华。

时间的力量大到可以摧残任何东西,渐渐地,我们的面容会沧桑,时光流逝,永不回望,徒留无奈感伤。

淡淡的萨克斯乐徜徉在大厅,淌过流金岁月,像错觉般地将我们再次带回昨日。

但我知道,那只是错觉。

小坐了会,离开了咖啡店。

外面一片真实的阳光,就算有小小的回忆错觉,也仅留在咖啡店里,仅留在那么短暂的数十分钟。

今日,还是今日,而明日,明日再隔天涯。

“我们还会见面吗?”他问。

“也许在街上可以碰到。”

他沉默,像是有话要说,却还是没开口。

“再见。”我摆摆手。

他不响,只是微笑。

不能否认,他笑起来依旧迷人,但那笑容永远是飘渺一点,永远不可能属于我。

我向前走,终于融入人群中。

最终章

月底,领了工资后去了趟超市,买了大米,橄榄油,还有母亲一直嘱咐的快用完的白砂糖。

现在的生活平凡,琐碎得让我心安。

拎着袋子,街上川流不息,来往的公车拥挤不堪,我步行着回家。

不知不觉中,又走到那家洋房式的咖啡馆,我抬头望望,一切都似昨天。

高大的梧桐擎着巨大的伞形叶子,一片又一片苍老的黄绿色蔽天遮日。

洋房的墙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爬山虎,迤逦直下,细微的柔毛略带着鲜红色。

不禁地用手抚摸,却被尖锐的刺扎了下,几滴猩红的珠子直下。

我轻轻地吮吮手指,静静地看了会,转身离开。

穿过几条小巷子,越走越觉得熟悉,烧着煤炉的阿婆,晒着鱼干的大嫂,赤着身子刚才澡堂回来的爷们,原来这里还是那样,像几十年不变一样,无论外面的世界已被风驰电掣的时间改了多少朝代。

看着,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如果可以,我也愿意什么都没有变,一直一直是那个做完功课溜到巷子口玩跳房子的孩子。

那时候每天晚上母亲都会炖红烧肉,常常还没到家就闻到逼人的香味,还没洗手就迫不及待地偷吃两块。

那种小小的满足,现在终于知道是生活最浅也是最深的幸福。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怀念的还是那份单纯的细微的幸福。

低着头,心里总是弥漫着惆怅,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光。

巷子越走越深,再过个巷口转个弯就到家了,这条路是以前常走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巷子里的野猫蹲在一边,或栖息在墙瓦上,听到人的脚步声,嗖的一声就溜走了,但没过多久又探出脑袋,用两只冷漠的眼神瞅着我。

夜幕下,这双眼睛尤其得亮。

几乎没有人,只能听到风声,风里还夹着微微的热气,刚才灯火通明的窗口,活蹦乱跳的孩子,那片家常味的热闹偃伏起来。

这里很黑,风很大。

背后有一阵脚步声,我走一步,就跟着一步。

是双皮鞋的声音,我心里不由地有些紧张,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也骤然快了起来,紧紧贴着我的脚步。

我感到莫名的不安,今日报纸上登了则令人隐隐不安的社会新闻,说是一帮外来的无业游民近日来连番在本地敲诈,勒索,抢劫,群架,甚至杀人,想到这样的治安隐患身子一僵,越走越快,几乎是要跑起来,捏着拳头,手心里沁出堆冷汗。

“小冬!”

我转身,原来是他。

微微松了口气后还是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我早就跟着你了,只是你没发现。”他笑笑,“想什么入了迷?”

“你跟着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他淡淡地笑,一手插进口袋里,“就是想跟着你。”

我站在原地,没说什么,风中的热气扑面而来。

“小冬。”他慢慢走过来。

我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他的脚步一顿,笑得苦涩:“我们真的变得那么生疏了吗?”

“都两年了,或许更久了。”我轻轻地说,眼睛不去看他。

他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眸子直盯着我,摸索着我的表情。

我镇定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变得让我有些陌生了。

和这些年想起的面容有些不一样,他微微胖了,面部线条柔和多了,眼睛也不是以前那样深不见底,而是浮上显而易见的疲倦,那是属于生活的疲倦。

“你恨我吗?”他问。

我刚想摇头,却想到什么似的。

“恨吗?我想总是有的。”

“对不起,我一直对不起你。”

“算了,一切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们真的不能再做朋友了吗?”他轻轻地问。

“还是算了。”我摇摇头。

“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他看着我,眼睛里露出一点光。

“感情,总是有的,但是太淡了。”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