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的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不是万不得已,哪有娘亲会这样折腾自己的孩子。”财如命又敲了她一下。

盛宝华吃痛,捂住额头,然后咧开嘴,傻呼呼地笑了起来。

“宝宝,回家了。”一个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盛宝华站了起来,“阿爹?”

“怎么又跑出来,天气这么冷,万一受了凉怎么办。”一件重重的斗蓬覆在她肩上,盛飞天拉起她的手搓了搓。

盛宝华忽然就释然了。

是啊,不管她曾经是谁,现在她就是盛宝华啊。

不管她是不是阿爹的亲生女儿,这么些年来,这些疼爱,这些关切,这些保护,都不是假的。

傻孩子

再一次“见”到季玉英,是在准备回飞天寨的时候。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白湖山庄,看到盛宝华的时候,怔了一下。盛宝华却是无视了他,看都没有看他,径自和孟九说着什么,说一下还笑一下。

跃下马来,他恭恭敬敬地走到盛飞天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盛伯伯”。

盛飞天点点头,“这次辛苦你了。”

季玉英苦笑了一下,只怕一回到宝云镇,他爹又要押着他负荆请罪了。

“宝宝。”一旁,一个裹得圆滚滚像颗球一样的人不甘寂寞地喊了一声。

季玉英一愣,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

“不要吵。”盛宝华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的话,又侧过头和孟九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依稀仿佛听到什么“七七四十九天…不能受寒,伤了心脉…”

“宝宝…”那颗球又不甘寂寞地喊了一声。

“都叫你不要吵了啊!”盛宝华双手叉腰,两道眉毛一竖,怒斥。

“…”那颗球看起来很委屈。

“好啦,你乖,小胡子叔叔说要四十九天,你再忍忍,我也是为你好。”盛宝华一撇嘴,又放软了声音安慰他,“你看,你现在都可以下床了啊,四十九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嗯…”那颗球乖乖地应,然后扭过头来。

在看到那张脸时,季玉英呆住,那个被一层又一层的棉被裹住的家伙…不正是慕容云天么?!

那个骄傲又好面子的家伙…怎么会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裹成这副样子…

那边,盛宝华笑眯眯地抬起爪子,然后球状的慕容云天自动自发地侧过头放低身子,方便她去蹂躏他的脑袋。

“好乖好乖。”盛宝华点点头,目不斜视地从季玉英身边走过。

季玉英刹那间五味杂陈,忽然觉得…也许他已经没有负荆请罪的机会了。

“季公子回来啦。”孟九笑眯眯地打招呼。

“咦?小玉?”盛宝华忽然扭过头来,一脸的惊讶,“小玉回来啦?”

季玉英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应了一声。

“咕咕有没有去找你?”盛宝华又问。

“嗯,已经回来了。”季玉英闷闷地答,原来她收到信了,那为何还要对他视而不见。

“那就好,我们要回飞天寨了,你要回去?如果顺路一起啊。”盛宝华盛情相邀。

季玉英愣了一下,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

“瞎掉了。”盛宝华笑嘻嘻地道。

“怎么会…”

“嗯,一言难尽,不提了。”盛宝华揪揪慕容云天的衣袖,“那我们要回去啦,你要自觉,没人看着也要乖乖吃药裹被子,要四十九天才行。”

慕容云天看了季玉英一眼,笑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去呀。”

“不行啦,小胡子叔叔说你现在不宜远行,等你好了再来找我吧。”

“那也好。”慕容云天表示同意。

站在一旁的盛飞天、孟九、邱唐同时叹了一口气,这是□裸的示威啊示威,单纯的季玉英怎么斗得过腹黑的慕容云天呐。

一个月后,慕容云天亲自带了聘礼上山,要迎娶盛宝华,被盛飞天劫了聘礼赶下山去。

二个月后,慕容云天再次带了聘礼上山,再次被劫了聘礼赶下山。

三个月后…

盛宝华坐在房间里拿豆子喂咕咕,眼睛看不见以后,她安分了许多,至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像漫山疯跑了。

倒是咕咕,常常来陪她。

“咕咕呀,你少吃点。”手指精准无误地戳戳咕咕的腹部,她嘟囔,“小玉最近在忙什么呀?为什么都不来看我?”

“咕…”

“好啦好啦,吃你的。”盛宝华将手中的豆子放在桌上,自己起身,打算倒点水喝。

按着记忆里房间的布置,往左走三步,直走七步,转弯,摸到桌沿,倒了水,喝上。

盛宝华姑娘颇有成就感地点点头,赞许自己。

门被推开,盛宝华侧过头分辨了一下脚步声,果然听声辨位还是没有学到家,只得开口询问,“谁?”

“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么?”孟九粗哑的声音响起。

“小胡子叔叔啊…”盛宝华笑嘻嘻地喊了一声。

孟九一踏进房门,便对上了一双略显局促的眼睛,“季…”

拎着水壶的季玉英赶紧将水壶摆好,然后冲他摇手,脚尖上还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花瓶作金鸡独立状。

孟九看了一眼正捧着茶杯一脸惬意地饮着茶的盛宝华,再看看屋子里被挪得乱七八糟的摆设,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咳…”孟九咳了一下,打算含混过去。

“季?季什么?”盛宝华眨了眨幽黑的眼睛,疑惑地问。

“哦,我是说,这不是季玉英的鸽子么?”

“你说咕咕啊,它可比它主人有良心多了,它来看我的。”孟宝华笑着将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

孟九眼睁睁看着那只茶杯就那么悬空着落了下去,季玉英十分熟练地伸手出来,恰好接住茶杯,转身放在桌上。

盛宝华已经大步走向椅子的方向,孟九就看着一张板凳横在她面前,眼看着她就要撞了上去,季玉英一个旋身,步法极快地掠过她身边,堪堪移开那张危险的凳子,让盛宝华畅通无阻地走了过去。

盛宝华摸到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笑嘻嘻地仰起头来,“小胡子叔叔你看,虽然听声辨位没有练到家,但是在我自己的房间,我还是可以畅通无阻的。”

盛宝华这么说的时候,季玉英正轻手轻脚地将挪得乱七八糟的摆设恢复了原样。

孟九摸了摸鼻子,摇头。

“对了,小胡子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孟九将一碟子糕点放在她面前,拿了一块放进她手里,“小柔做了糕点,叫我送些来。”

盛宝华低头啃了一口,听到咕咕在她肩上“咕咕咕”地直叫唤,便掰了一半放在掌心,然后感觉咕咕细嫩的尖嘴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掌心。

“慕容云天又被寨主赶下山了。”孟九在一旁坐下,看了一眼季玉英,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架势。

盛宝华愣了一下。

“大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孟九问。

盛宝华低头闷闷地啃糕点。

房间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闷。

“被困在苍颜阁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盛宝华轻声开口,“慕容月瑶说我不是阿爹的女儿,不是盛宝华,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没有人要我,没有人来救我,那我…是不是要一辈子都被困在那里…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发抖,可是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他仍是来救我了…”她垂下头,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因为有他,她才不至于陷入绝望的泥沼,她才可以回到飞天寨,才可以做回盛宝华。

小胡子叔叔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信任他,也许…她还可以再信他一次?

“我明白了。”孟九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玉英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县太爷便上门退了婚。

“盛大哥啊…我对不起你,那个孽子被我狠狠抽了十几鞭子也不松口,非说他不喜欢宝宝…呜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也不能杀了他绝了自己的后…”县太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宝宝是个有福气的,既然我那孽子对她没有心,我便也不敢耽搁她了…”

盛飞天叹了一口气,拉他去喝酒。

小玉…那个傻孩子。

两个月后,慕容云天再次带着聘礼上山,这一次,盛飞天终于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