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赤芍即担心地往茶厅门口看了一眼,“何事?”

白广寒大香师出去了,难道是百里大香师和景炎公子之间出了什么事?她心里顿时有些慌,白广寒大香师最不喜殿中有争执之事,她正要进去看个究竟,却就听那侍女低声道:“杨殿侍和一位香院的香师带了个小香奴过来,百里大香师给瞧上了,这会儿百里大香师要让那小香奴进天玑殿当差呢。”

赤芍一怔,遂站住,看了侍女一样。目中带着几分斥责:“既是百里大香师的事,何须你多嘴!”

侍女一愣,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惴惴地垂下脸。

“去吧。”赤芍收了面上的愠怒,恢复木头美人的表情。“多做事少说话。”

“是。”侍女即应声,虽有心想站在这听茶厅里的动静,但眼下哪还敢留,只得不甘地转身。她怎么忘了,这赤芍早已古板到不近人情,将天枢殿的规矩和白广寒大香师的话看得比自个命还重,她却巴巴凑上去讨个没趣。

赤芍走到茶厅门口后。并没有进去,只是侯门外,然后往里看了一眼。

厅内是有个衣着简素的小姑娘,因背对着门。她看不见那姑娘的脸,但光那背影,看着就有几分婷婷嫋嫋的味道。那站立的姿势,不像个小香奴,倒像是自小被教出来的。赤芍看了一眼后,本想收回目光的,但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百里翎清楚景炎的行事风格,若是无意,绝不会多嘴一句。

今日之事。景炎一开始也是只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直到刚刚,他开口要这小香奴进他殿里当差。

一直作壁上观的景公子居然开了金口。

再看那小香奴,对他的话,竟还迟迟没有应声。

这事,不太正常!

百里翎顿时来了兴趣,就打量着安岚道:“怎么,难道你不愿进香殿当差?”

安岚从景炎那收回目光,迟疑了一下,就硬着头皮重新跪下,俯身,额头贴着地板:“奴婢只是个小香奴,又生性愚钝,担,担不起大香师如此重任。”

或许,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她跋涉数年,在泥地里打滚着过来,即便眼睛一时看不清,心里也明白,这只是百里大香师一时兴起的决定,并非是真的看重她。

她若答应了,必就此永失心中所愿。

已经走到这里了,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即便会惹恼大香师,她也不能违背心愿。

白书馆愣住,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杨殿侍也有些不相信的张开嘴,一个香奴,居然会拒绝大香师的好意!这,这怎么可能!可事情就发生在他面前,他不信都不行。

厅外的赤芍也愣了一愣,随后赶紧将目光投向百里翎,只是她看过去的时候,却注意到此时景炎面上露出几分浅笑。那张脸跟白广寒大香师一模一样,但是,却又跟白广寒大香师完全不同。白广寒大香师也有笑的时候,但从来不会想景炎公子这样笑。

赤芍微微恍神的时候,百里翎已经开口:“你不愿?”

他的声音的没有怒意,只是有几分诧异,以及不解。

安岚不敢抬头,额头依旧贴在地上:“是奴婢不配。”

百里翎哈哈一笑:“真是妙了,那你说说,你愿意去哪?起来起来,别没说上两句就把脸埋起来!我吃不了你!”

景炎看着安岚站起身后,遂在一旁低笑,小狐狸,姿态做得不错,面上瞧着惶恐,实则心里明镜似的。

安岚站起身后,想了好一会,才道:“奴婢在香院当差七年,会的只是香院里的事,认识的也只是香院里的人。”

百里翎扬了扬眉:“你的意思是,你舍不得那香院里的人,所以不愿离开?”

“是”安岚垂下眼,是,但不全是。

百里翎侧过脸看向景炎:“还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倒真叫我舍不得了,不过你若愿开口,我也能割爱。”

景炎一边倒茶,一边道:“既只是个孩子,她不愿,你又何必强求。”

百里翎微微眯着眼打量景炎,却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表情,他便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琢磨了一会,才转头对安岚道:“那就回去吧。”

安岚垂脸欠身,再飞快地看了景炎一眼,然后往外退出去。

白书馆和杨殿侍则是有些茫然地站在那,一时间竟不是要何去何从,他们本是等着百里大香师定香使人选的,可眼下这么个情况,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两个香使的位置,应该选谁?

两人面面相觑,正迟疑着是不是要问一问的时候,百里翎就对他们道:“那道题她答得不错。”

总算给个明白意思了,白书馆和杨殿侍即松了口气,忙应声。随后,白书馆才又小心翼翼地道:“如此,还剩下一个香使的空缺。”

百里翎动了动玉碗里的勺子,漫不尽心地道:“香院的事,香院自己决定。”

“是是是”白书馆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慌忙应声,然后躬着身退了出去。

“你欠我一次。”百里翎喝完那碗梨花冰后,就看着景炎道,“怎么回事?”

景炎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搁在旁边茶几上,那碗被遗忘的梨花冰。

当天,安岚拒绝百里大香师一事,就在源香院里传开了。

同时,桂枝和王华也将开始最后一轮的竞争。

第047章 入魔

“那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会拒绝!”陆云仙甚是不解地看着安岚,“为什么?”

安岚沉默了一会,不答反问:“王媚娘还在的时候,那些年王媚娘一直有王掌事撑腰,却还是斗不过陆香使,却是为何?”

陆云仙一怔,微微皱眉:“怎么提起这事”只是她话刚说到一半,就忽然明白过来安岚为何这么说。她虽不得王掌事看重,但也并不遭王掌事的厌,再者,她在源香院十余年,已有自己的根基,上上下下都有利益的牵扯,只要她不阻碍到王掌事,王掌事就不会动她。而王媚娘,资历本来就比她浅,一直以来都依靠王掌事,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那些风光是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在别人眼里属不劳而获,是最容易遭人眼红嫉恨的。

因而,这些年,王媚娘一直没能除去陆云仙,并且最终还因王掌事而丢了自个的性命。

没有自己的根基,只凭别人的宠爱,要想在一个陌生,甚至是充满敌意的地方站稳脚跟,比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下坚实的基础,慢慢往上爬,要困难得多了。因为别人给你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旁人对你的阿谀奉承,其实都是因另外一个人。倘若在你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失去那个人的依托,那身后的万丈悬崖,就是你的墓地!

有无数人在等着你掉下来,曾经你有多风光,到时你就会多悲惨。

只是这一点,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明白的。

而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陆云仙觉得,若那么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她一定没有办法拒绝。

不过,安岚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的吗?

也不全是,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所求甚大,所以。她需要接受的考验必然会更多,她的心,必须要更加坚定。

成功路上,跋涉途中,鲜花远比陷阱要可怕。

后者只会让你警醒,而前者,则会令你迷失目标。

金雀没有想得那么深。但她却能明白安岚的决定。得了百里大香师的喜爱,也不过是进入香殿做个体面点的奴才,跟拜白广寒大香师为师比起来,自当不值一提。

所以当安岚从香殿回来后。她只为安岚感到高兴,而没有丝毫的惋惜。

而桂枝,自然不能明白安岚为何会拒绝那样的机会,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嫉恨的情绪几乎令她不能自持。而当她再听说。因为安岚的拒绝,使得她不得不跟王华去争剩下的那个香使之位时,她对安岚的恨意,终于达到了顶点。

因明天还有一场考试,王华当晚便留在香院内。但那晚王掌事却未宿在香院内。月亮出来后,桂枝开始在石竹身下扑腾扭打,又哭又骂,只是每次一开口就被石竹死死捂住。石竹咬着牙,死死顶着她,喘息地低声道:“你叫什么,不要命了!”

桂枝眼里含着泪,恨恨地瞪着他,忽然张嘴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

石竹吃痛,却忍住没有叫出声,但下面却忍不住泄了。

桂枝这才痴痴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疯癫,又有些可怜。

一会后,桂枝才慢慢坐起身,也不整理身上的衣服,只是盯着石竹道:“我是不要命了,你若不帮我,干脆跟我一块去死得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艳丽的颜色像心里焚烧的妒火,衣服被扯得凌乱则似她此时的心绪。因技不如人,谋算不够,所以面对一次又一次突变的情况,她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但她不甘,不甘就此认输,不甘以后要一直低安岚一头。

石竹看着那双眼睛里的欲望,因流了泪而显得更加咄咄逼人,再看她因情绪激动,胸口一直剧烈地起伏,于是挂在她耳朵上那对红玛瑙坠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衬着她雪白的脖颈和颤巍巍的胸脯,愈加显得糜艳诱人。

他记得,这对红玛瑙坠子是王掌事之前给她的,这几天,她为了讨好王掌事,一直就戴在耳朵上。石竹定定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将她那对耳坠给摘下来。

桂枝一怔,就要抢过来,石竹却一把抓住她挠过来的手:“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你拿我的耳坠做什么?”桂枝先是怒了一句,随后打量了石竹一眼,目光一转,就痴痴一笑,遂收起之前的疯癫之色,凑过去,贴在他身上,软声道,“如今只剩下一个香使的位置了,不是我,就是那姓王的。所以,明天的考试,你让他永远也别出现!”

石竹撰着那对耳坠的手紧了紧,桂枝的话令他忽然想起王玉娘死时的情景,不由皱着眉头看了看桂枝。桂枝却毫无惧意地对上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知道该怎么做最安全。”

石竹还是没有说话,桂枝拿胸部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蹭着,丰满的红唇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你不喜欢我戴那个,我便不戴了,以后就放你那。你放心,有了这些事,以后我是离不得你的,你也离不得我,所以你得帮我,这样我们才能长长久久”

翌日,天才灰蒙蒙亮,一夜无眠的王华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他家附近一个帮闲的小子找过来。他一怔,诧异地问何事,那帮闲的小子行色匆匆,走过来后就告诉他,他家里走水,他母亲受了重伤,怕是不好了。幸好王掌事为王玉娘的后事,一早又去了他家,瞧着这么个情况后,就找了人过来叫他回去,这会儿马车都等在外头了。

王华大惊,也不多问,即跟那帮闲的小子往外去。

因他并不是源香院的人,又是王掌事的侄儿,所以这一大早要外出,也无人拦着,极其顺利就出去了,果真有辆马车在外头的巷子那等着。王华慌里慌张地上了马车后,那帮闲的小子却没有跟他一块上车,只说让王华一个人坐车,马车能跑得快些,不然怕是见不到他娘最后一面了。

王华出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亦不知道,源香院并没有那么容易进出,即便他想要出去没人拦着,但那个帮闲的小子想要进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连石竹都不知道,今日他能将事情安排得这么顺利,并非是因为运气好,而是有人偷偷帮了他的忙。

常在巷子里巡视的院侍被石松给支开了,马车顺利进来,给石竹没有人看到的错觉。看门的那几个难缠的婆子也被陆云仙给支开了,让那帮闲的小子顺利进源香院,将王华给偏了出去。

安岚知道,桂枝不可能就此认命,又正巧王掌事没在香院内,因而在第二天的考试之前,她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当石竹开始行动时,石松和陆云仙都极其默契地暗中配合,因而促成了今日之事。

颠簸的马车令王华越发感到心慌,仅仅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并且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缓神。直到上了马车后,直到马车载着他跑了很久后,他才稍稍回过点神,然后觉得似乎已过去很久了,但马车外出怎么还那么安静。

虽长香殿是在长安城外,但只要出了长香殿,就是官道。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不可能会这么安静,于是王华疑惑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是就在这会,马车突然停下了,他即砰地一下撞到车厢上,并差点给摔出去。

王华按着被撞到的地方,蒙头蒙脑地问:“出,出什么事了?”

车夫嗡着嗓子道:“车轮坏了,请公子先下来,车轮要修一下。”

“什么!”王华急了,赶紧掀开帘子下车,“你这是到哪了?车轮怎么就坏了,我着急回去,这,这怎么办!”

车夫已经先他一步下了车,正背着他弯腰在车轮旁边查看,见他下车后,就微起身,也不转头,只是给王华指了指车轮:“你看,已经坏成这样了。”

这究竟是到哪了?怎么觉得比长香殿那还要冷清,王华左右看了看后,心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车夫这么一说,便下意识地过去瞧一眼。只是他刚走到车轮前,那车夫就往后一退,他则瞧见那车轮好好的,看不出是哪坏了,正要转头问,却就在这会,车夫突然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王华大惊,下意识的就挣扎,可是车夫的力气不小,又是有备而来,他甚至不及喊出救命,就失去了意识。

石竹摘掉斗笠,靠着车厢喘着粗气,好一会后,他才站起身,有些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华。他刚刚只是用了迷药,并没有下杀手,王华应该没有认出他,这些迷药,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睡上两个时辰。

他该回去了,可是刚转身,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只要王华醒过来,就保不住王掌事查不出实情,或者,让王华永远都醒不过来,才更安全?反正,已经杀了一个王玉娘,不在乎多一个,石竹怔怔的站在那,觉得自己似入了魔!

第048章 香使

石竹回到源香院时,王掌事还未回来,香奴们也还未用完早饭,整个香院看起来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

桂枝一早就出来坐在院门附近的廊下,手里揪着几片草叶自个在那数着,谁也不爱搭理。有香奴从她身边经过,多数都会打量她几眼,桂枝心里很恼火,她知道,这些人现在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安岚马上就是香使了,她却还要继续加考一场,并且对手还是王掌事的侄儿。

她们定以为她不可能胜得了那王华,一个个都在等着看她倒霉。

桂枝恨恨地扯着手里的草叶,暗暗咬着牙,你们且等着,这笔账我会加倍讨回来的!到时候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安岚和金雀用完早饭,从附近经过时,正好石竹也从院门外经过。

一直注意着外头的桂枝即站起身,走到院门口,一边抬手去摘玫瑰,一边朝石竹那瞟过去。石竹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过去了。

桂枝眼睛一亮,即摘下一朵玫瑰,有些得意地嗅了嗅,然后回身,正好瞧见安岚和金雀。

金雀还是如往常一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桂枝顿时冷下脸,就拿着那朵玫瑰走到安岚身边,打量着她道:“你是不是以为,从今往后,你就能将我踩到脚下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颗葱!”金雀撇了撇嘴,瞄着她道,“只要你不犯贱,安岚有那闲工夫搭理你,你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也就嘴巴厉害,我看你能厉害到几时,你当她能护着你。别做梦了!”桂枝看着金雀冷笑,然后又转向安岚,阴沉沉地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来跟我抢这独木桥。你可真能耐啊!”

安岚往院门口那看了一眼,才开口:“时候不早了,你不准备去前院吗。”

“不用你提醒。”桂枝冷笑,转身前,忽然抬手,手指在安岚肩膀上点了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金雀瞧着桂枝得意离去的背影。气得朝她呸了一声,然后才低声道:“看她那么嚣张,应该是得手了。”

“嗯”安岚目送桂枝离去后,就道。“我这香使的差事可能要等连香使长卸任后,才正式受领,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

“陆香使若顺利接替连香使长的位置,你便接替陆香使现在的差事,而桂枝则多半是接王媚娘的差事。”金雀想了想。便有些担忧地道,“这样一来,似乎跟以前一样了,桂枝和之前的王媚娘一样,有王掌事撑腰。然后她还想对付你。”

“不一样,如今王掌事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且桂枝对王掌事也不似王媚娘对王掌事那么死心塌地,这些都在咱们的预料当中。”安岚说着就看向金雀,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我当了香使后,就不能同你一块儿做活了。”

金雀立即一笑:“这有什么,你且放心,我脾气虽急了些,却也不是傻子。再说,眼下这情况,我也只适合在后面看着。”

安岚点头,随后一笑:“你可别犯懒。”

金雀也笑,然后嘿嘿道:“你放心,我才不会输给你。”

石竹回了自己的房间后,生怕衣服上会沾到什么,便赶紧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衣。只是当他将脱下身上的外衣时,伸手往身上掏了掏,遂皱了皱眉,随即脱下外衣,拿在手中使劲抖了抖,还是什么都没有。

另外一只玛瑙耳坠不见了!

石竹看着手里那只玛瑙耳坠,心里生出浓浓的不安,是昨晚弄丢的,还是刚刚弄丢的?而正好这会,石松忽然推开门走进来,石竹赶紧握住手心,并将手里的衣服扔进箱柜里。

石松似什么都没有察觉,进来后就随口道了一句:“怎么还没穿衣服,王掌事要回来了,今天还有一场考试。”

石竹一边重新穿上衣服,一边悄悄看着石松问:“你去哪了?”

“去王华那看看,奇怪,他不在屋里,这一大早不知去哪了。”

“没问问别人?”

“没问。”石松说着就转头,“你刚刚出去了吧,有看到他?”

石竹即收回目光,垂下眼系衣带:“没有,我是去茅厕。”

王华自己离开源香院了,是有个小子过来找他,不知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很匆忙,谁都没告诉。

王掌事回来后,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但他根本不信王华会自己离开,当即派人去找。却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就连王华的家都去找了,却发现他也没回家。王掌事既不安,又愤怒,他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一开始他也怀疑是桂枝搞的鬼,只是认真一想,即觉得不太可能,即便桂枝有这份心,也没这本事。更何况是有人从外头进来找王华,桂枝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一个外人顺利进来又出去。

有王玉娘的前车之鉴,王掌事直觉此事凶多吉少,就要加派人手出去寻。只是他还不及安排人手,刘玥就领着白香师的话过来,直接驳回他的决定。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王华不是长香殿的人,长香殿没有义务出动人手去寻他,若王掌事想去寻人,可以自己去寻。

又是白书馆!

王掌事看着过来传话的刘玥,沉着脸,慢慢握紧手心。

刘玥却不看他的脸色,随后又道,香使的人选王掌事需尽快定下,若是王掌事不能定,那就由白香师亲自过来选定。

“自当是有合适人选,既然王华自主退出,那这香使的位置,便由桂枝担任。”王掌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出这句话,仅是香使一事,白香师就请动了杨殿侍,甚至请动了百里大香师,活活将他逼到这份上。前天王玉娘明明白白一条命才交代出去,今日王华又在这当口忽然失踪,生死不知。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也丝毫不念他这些年的汗马功劳!若没有他,白书馆今日的荷包能有这么丰足,如今不仅不念着他的情,竟还想过河拆桥!欺人太甚!

刘玥似极满意看到王掌事这样的脸色,面上即添了几分笑意,接着道:“白香师说了,香院里的庶务一日都不能乱,听闻连香使长也将卸任,那这香使长的接替人选,王掌事需心中有数,挑好了才行。”

王掌事沉默了好一会,才压住心里的怒气,沉着声道:“不知白香师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王某好直接安排。”

“这源香院向来是王掌事一手打理,香使们如何,还是王掌事心中有数,就往年来说,当然是由王掌事来定夺。”刘玥先客气地笑了一句,然后才将语气一转,“不过,白香师也体恤王掌事这两日突然失去亲人的痛苦,此事白香师已经上报香殿。杨殿侍同样体恤王掌事的不易,因此接受了白香师的提议,这次源香院接替香使长的人选,白香师就亲自选定,王掌事暂且不用费心了。”

刘玥说着,就拿出杨殿侍的手书交给王掌事。

之前王掌事送给杨殿侍的那一匣沉香,在百里大香师插手后,彻底失去作用。

王掌事铁青着脸接过刘玥递过来的手书,打开扫了一眼,然后啪地合上,咬牙切齿地道:“那就有劳白香师了!”

刘玥微笑:“如此,就请王掌事将香使们的情况都与我说一说。”

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令侯在一旁的人全都低头噤声,看都不敢多看。连喜儿心惊之余,只觉万分庆幸,她离开得太是时候了。今后的源香院,必将不得安宁,一直到其中一人退出,或是倒下。这香师和掌事之间的争斗,真不知会殃及多少人。

三日后,连喜儿正式卸任,她所掌管的钥匙香牌和名册等物,当着刘玥和王掌事面交给陆云仙。

白书馆根据所有香使的情况,挑选资历最深,同时又没有被王掌事染指的陆云仙接任连喜儿的香使长之位,如此决定,就是王掌事也挑不出什么来。

新旧的交接完成得很顺利,下午,安岚和桂枝便被叫道陆云仙的新居所。

“这是你们的新衣服,每季两套,以后但凡外出,都需穿齐整了。”陆云仙给她们两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那几套衣服,接着道,“住的地方安岚搬去我原先那屋,桂枝般到对面那屋。”

对面那屋就是王媚娘的房间,王媚娘就是在那屋里断气的,并且这事也才过去几天,怕是里头还存着阴气,故桂枝一听这样的安排,即不乐意了。

桂枝不满地道:“我不想住那屋。”

陆云仙抬眼:“你不想住那屋。”

桂枝咬了咬唇,旋即软下态度,有些可怜兮兮地道:“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王媚娘死才几天呢,听说那屋还一直没人去打扫过,我一个人住着实在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