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赶紧应声,谢了又谢,也不再问为什么忽然给她换这么好的房间,只当是昨晚她伺候王掌事的功夫到家了,所以王掌事今儿换了别的法子,应允了她的要求。也难怪陆云仙的脸色这般难看,如今给她换的那屋,可一点都不比香使长住的地方差。

桂枝乐滋滋地出去,迫不及待地去新房间巡视一圈后,就很是得意地道:“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傍晚,王掌事听说此事后,沉默许久,便唤了陆云仙过来问怎么回事。虽说香使们的房间安排,香院的掌事一般不会过问,但是,若违背了惯例,掌事还是要得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也觉得此事不妥,本是想问掌事后再做定夺的,只是上午掌事未在香院,香阁那边的意思,我实不敢违背。”陆云仙过来后,就道了这么一句,且面上分明带着不满,“桂枝终究也是个香使,却住进那样的房间,到底是乱了规矩。而且别的香使看在眼里,心里定也会有不平。”

王掌事皱眉:“你说,这是白香师的意思?白香师怎么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我也不清楚。”陆云仙摇头,“今儿一早,我去香阁那边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问起香院中的人事。我如实说了。白香师因还记得王媚娘,便道了一句,死过人的房间确实不宜马上住人,随后就命我好好处理院中的人事。”

王掌事的眉头越皱越深,陆云仙接着道:“接着刘玥就问起香院里的房屋和院落都是怎么安排的,还特意问了空房间有哪些。”她说到这,就偷偷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后问,“是不是,让桂枝再搬回去?”

王掌事想了想。就摇头:“不用。既然是那边的意思。那就先这么办。”

不过是换个房间,与他无害,他没必要在这上头计较落了白香师的脸面,更何况桂枝也缠着他给换房间的事。只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值得他好好琢磨,一直以来,他是不是把桂枝想得太简单了。

片刻后,陆云仙从王掌事那出来,长吁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感叹,那个安岚,真不知是哪修来的这份心思。竟能将那几个人的厉害关系分析得如此准确,还能面不改色地编出这样一通话,并且说得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跟着她的意思走。

今日,她去香阁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确实问及香院中的人事安排,如今白香师想掌控香院,对香院中的事情不可能不问。王媚娘是白香师亲自吩咐杖罚至死的,白香师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而王掌事,在如今这个时候,不可能为这点儿小事去跟白香师一句一句地确认。所以,王掌事定会默许此事,并且,从今起,必将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到桂枝那边。

陆云仙抬手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稳住有些慌有些激动的心绪,抬步继续往前走。

因为换房间的事,许多不明内情的香使和香奴们,都以为桂枝才是除王掌事外,在香院里能说了算的人,于是纷纷过去巴结,一时间,桂枝在香院里的风光无人能及。

王掌事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在底下闹腾,陆云仙也识趣地退让,并且不时暗中推波助澜。安岚和金雀也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只做好自己手里的差事,并尽量避开跟桂枝之间的冲突。

于是,在众人的奉承之下,桂枝越来越得意忘形,几次从香农那收香的时候,都私自扣下一部分,然后再偷偷卖出去。陆云仙不动神色地故意放水,并且自己丝毫不沾便宜,也不去过问,只当做不知道。

桂枝越来越大胆,胃口也越来越大,偏她又没有王媚娘的细心,因此不到半个月,就被王掌事看出账目不对。但是,王掌事依旧隐而不动,既没有警告桂枝,也没有去阻止,反而对桂枝宠爱有加,但已在暗中留意桂枝经手的每一件事。他相信桂枝一定还有别的帮手,不将这些人都揪出来,他晚上都睡不着。一直跟在王掌事身边的石竹察觉出不对劲,当即寻了个机会,悄悄去寻桂枝提醒她别做得太过火,王掌事已经怀疑她了。

“我就捞这点儿油水算什么,跟王媚娘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桂枝有些不屑地看了石竹一眼,“再说,这等事干爹心里当然是清楚的,不然当时王媚娘屋里摆的,身上戴的那些东西,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石竹微微皱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跟王媚娘到底不一样,她是自打进来就跟着王掌事,并由王掌事一手扶持起来的,很多事情,她做之前,都提前跟王掌事说一声,王掌事没有反对,她才去做,而你”

“我怎么了!”桂枝不耐烦地打断石竹的话,“我比她差在哪了?干爹若真对她那么好,能将她送到白香师那白打一顿,我看她就是蠢,结果丢了性命。我是没有事事都跟干爹说,但我也没件件都瞒着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能不明白的?你看,如今干爹对我是越来越好,就连陆云仙对我都是忌惮三分!”

石竹说不过她,只得气闷地道:“我是担心你”

桂枝瞧他神色微恼,只当他是嫉妒吃醋了,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人却走过去,抬手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其实我这么做,不也是为着我们吗。我不多准备些银子,我们将来怎么办,干爹那性子,也就是尝个新鲜,等过些日子冷了我,我想再捞点油水,可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你说是不是。”

石竹依旧皱着眉头,他心里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有时候也挺厌恶她这贪得无厌的性子,但心里偏又放不下她。

桂枝知道不给他点甜头尝,他是不会甘心的,再说她现在还离不得他的帮忙,于是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胸膛上,轻轻抚着:“现在是白天,不太方便,天黑后你来找我,我给你留门。”

入夜后,石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食髓知味,自然整日里惦记着。偏这些日子,因王掌事时常传唤桂枝的关系,两人的胶粘几乎都要断了,今日桂枝主动提及,他如何能安得下心。况且,他如今也实在是不放心,还是希望能多提醒她几句,让她知道收敛,别到时惹祸上身。

于是,又等了一会,石竹便起身出了屋,往外看了一眼,瞧着外头没人后,就悄悄离开那,往香使的住处走去。他却不知,这几天,一直有人守在桂枝那屋附近,待他进了桂枝的房间后,那人即轻手轻脚地离开那,往陆云仙那行去。

片刻后,陆云仙就领着两个婆子,拿着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事务明细,往王掌事的院子走去。

第056章 事发

绣帐华床,锦被瓷枕,虽无红烛萤火,但有暗香幽幽。

房门已上闩,香奴也已遣走,无论再大的动静,那张黑漆酸枝木的拔步床也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衣裳尽解后,磨蹭交缠时,也不用担心身上会沾到蛛丝和灰尘,更不用担心衣裙会被划破

只是,这本是个可以尽情享受的夜晚,石竹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粗鲁,甚至是有些横冲莽撞。如今,似乎只有这样凶猛的动作,才能缓解他心头的不安,和发泄对这个女人的不满。

桂枝早在王掌事的调教下,成为个中高手,也已经习惯了石竹的强悍和不知餮足,因而,此时她在痛苦中享受这极致的快乐。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扭动的腰肢像水蛇一般,诱人的身体在黑暗中勾勒出峰峦起伏的柔媚线条,她的呻吟,他的喘息,她的痉挛,他的颤抖她涂着丹蔻指甲紧紧抓着他绷紧的胳膊,在那上面留下一道道红痕。他放开她的大腿,倒在她身上,压着她绵软丰满的身体,粗重地呼吸。

好一会后,他才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满足地闭上眼。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他小的时候,每次跟他爹娘出去犁地,一整天下来,似乎也是这么累,累得连动一下胳膊都不想。

桂枝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许久之后才缓过劲来,然后侧过身,滚圆的长腿抬起,压在他腿上,人也跟着凑过去,白腻的手顺着他精壮的胸膛一路往下抚,开心地拨弄着刚刚给了她极尽欢愉的那物,此时那玩意虽已经软下了,但一想起他刚刚的雄风,她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有滋味。王掌事那老东西,明明都要痿了偏还不服老,若不是还需靠着他多赚点银子,她哪会有哪个耐心装模作样地伺候他。

“还是你好,那老家伙跟你可真比不了。”桂枝脸贴在石竹的胳膊上,低声说道。这会儿她不愿再称王掌柜“干爹”,跟她手里这家伙比起来,王掌柜那东西当真就是“老家伙”。

石竹闭着眼睛歇了好一会后,才睁开眼道:“你难道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好好的,又说这个。桂枝心里有些不快。但想了想。就放柔了声音:“那你让我如何?你若能跟白香师一样有本事,能让老家伙吃了亏还叫不出一声苦,我就全都听你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终究都是奴婢。如今瞧着是有些风光了,但若哪天惹恼了他,他一句话,咱这点风光马上就没了,你我现在到底没成什么事呢,先哄着他开心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石竹不说话,桂枝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愿我去伺候他,其实我心里也不愿,但我不是没办法。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哪敢违抗他的话!”

石竹依旧不说话,他本来就是个笨口拙唇的人,本来要说的事,白天就已经跟桂枝说明白了,如今。再叫他说,也不过是将白天的话重复一遍。

“咱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些天,我,我心里也一直是挂念着你的。”桂枝抱着他道,“不然我怎么会求他给我换这房间,换到这儿后,日后你我来往也方便些,不易被人发现。你放心,我也不蠢,之前考香使那些事,谁还能看不明白,他跟白香师之间迟早会有个结果,咱就先安心等着。我哄着他开心,你再时时替我留意他的动作,没准儿哪天,咱就能在白香师跟前露一会脸,到时,还怕摆脱不了他吗”

桂枝因被喂得满足,于是在床上可劲儿地捡着好听的话哄石竹,却不知,屋外的人早已将她和石竹的勾当听得一清二楚,也将她说的那些话听得明明白白。

王掌事紧紧咬着牙齿,忍了好几忍,才控制自己没有破门而入,将里头那对狗男女给宰了解恨。

此时,他终于确定,桂枝和石竹,都是投靠了白香师的人,难怪之前那些事,能办得那么神不知怪不觉。因石竹口风紧,人老实,心也细,所以这两年甚得他的信任,他的许多差事不是教给石松就是交给石竹去办。

本以为是条看家犬,却不想竟是条白眼狼!

白书馆真会挑人,直接就找他身边的人下手,果真是让他防不胜防。王掌事握紧双拳,面色阴沉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待里头的声音渐渐底下,石竹起来穿衣服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转身,沉着脸,悄悄走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弄出一点儿动静,没有让屋里的人察觉他来过,已知道了一切。

既然白书馆想用他的人来对付他,他干脆将计就计,看到时候,死的会是谁!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掌事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刚离开那里,又一个人从屋子的拐角后面轻轻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之前站着的那个地方,然后将一个东西丢到地上,随后,那人也悄悄离开那里。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脸,皎洁的月华洒下,照清被扔到地上那东西。

原来那是个石青色的小香袋,颜色已经不鲜艳了,但看着依旧精致,月光下,那香袋还泛着丝缎的光泽。不是香奴能用得起的东西,也不是香使们常用的款式,但是,也有许多人对这个香袋不会觉得陌生,因为这是王掌事常挂在身上的东西。

石竹穿好衣服后,桂枝便打开门往外瞧了一眼,确认外头没人后,才回头道:“快回去吧,日后有机会,我再让你过来。”

石竹点点头,把门拉开一些,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桂枝本是要关上门的,却见石竹将下台阶时,突然停住,整个人似僵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个东西。

桂枝不解,小声问:“怎么了?”

石竹认出那东西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桂枝愈发不安,又担心他一直站在那让人看到了,便也出去将他拉到角落处:“你怎么还不走?这是你掉的?”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依旧可见石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将手里的香包递给桂枝:“你不认得这个?”

桂枝狐疑地接过,借着月光看了两眼,随后脸色也是一变。王掌事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难道他来过,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刚刚?

“这——”桂枝抬起眼,却从石竹眼里看到跟她一样的惊恐。

被发现了!

接下来,王掌事会怎么对付他们?若是刚刚发现的,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悄悄走了?此时,两人脑子里就来回盘旋着这几句话。

“怎,怎么办?”桂枝一时间整个人都慌了,声音里即带着哭腔。

“我回去,好好想想。”石竹却机械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走了,走时的动作使行尸走肉一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觉得,当他躺回到自己床上时,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令他手脚冰凉。

他了解王掌事是什么样的人,被王掌事发现了他和桂枝之间的事,他以后绝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但,这还不是最糟的,若因此被王掌事查出王玉娘的死,以及王华的失踪,他和桂枝绝不可能还能保住性命!

石竹越想,越觉得可怕,前半夜他僵直地躺在床上,后半夜辗转反侧,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在这里,他和桂枝已经走到绝境。为今之计,只有马上走,但是走之前,必须让王掌事放他们一马!

一夜无眠,翌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石竹就从床上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差不多与此同时,陆云仙也将安岚叫了过去,低声道:“昨晚,王掌事没有任何动静,怎么回事?”

安岚平静地道:“别急,不可能没有动静,他不动,石竹和桂枝也会动,你准备好在白香师那添一把火。”

“石竹和桂枝?眼下王掌事不动,他们怎么会动?”桂枝一怔,随后狐疑地道,“难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被王掌事发现了?

安岚微微点头,香袋,是她让石松去扔的,就是防王掌事不动,石竹和桂枝也不动,使得事情陷入僵局,情况被王掌事重新掌控。所以,那个香袋就是一个导火索,让他们双方,必将有一番不得不动。

石竹找到这些年香农告王掌事拖欠银款,强占香使的一些证据,这些东西,他当时也是抱着以防万一偷偷存了一些,不想真有用上的时候。石竹将那些东西折好,放入怀中,然后推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此时天才刚刚亮,还没多少人起来,除了厨房和香奴那边,香院别的地方还是静悄悄的。

石竹摸了摸胸口,就朝桂枝那走去,他要带她走,用这些东西当筹码,王掌事不会不答应。他和桂枝在王掌事眼里,只是两个不起眼的奴婢,王掌事不至于要为了他们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石竹才离开自己的房间,隔壁的房门也跟着打开了,便见石松从里走出来。

第057章 蛇蝎

她绝不能让干爹知道这个事,她好容易才摆脱香奴的身份,好容易才住进这样的房间,穿上这样的衣服,还有了这么多的银子!日后,她还会更好,定还会比现在更好,只要,只要渡过这个难关桂枝同样是一夜无眠,同样是天还未亮就从床上起来,同样也做了一些准备。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整一晚,她脑子里来回想着都是那些话。

片刻后,她站起身,去屏风后面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脸,在冷水的刺激下,她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心肠也跟着硬了几分。随后,她擦干脸,重新坐到妆台前,放下头发,拿起梳子,重新梳了一个高高的灵蛇髻。

很多香奴都知道,她是个手极巧的人,她会梳几十种不同的发髻。但是,香奴们不能梳这样的发髻,一是太招摇,会招人眼红,二是香奴没有配得上这等发髻的首饰,也没有相称的衣裳。若是费了半天功夫,梳了这样一个发髻,却只能戴两朵纱花,穿一身布裙,还不够寒碜人的。

如今,她终于可以梳这样高贵的发髻了,也有好几支镶嵌宝石的金钗和样式精巧的珠花,还有几套能穿得出去的衣裳。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梳好发髻,带好珠钗后,她便将前几日才买的脂粉奁打开,先在脸上拍了一层香粉,再拿出那个玉盒子,拿手指轻轻挑出一点玫瑰膏子,用玫瑰露化开,抹在唇上。一次之后,她觉得不够鲜亮,便又挑出一点,再滴两滴玫瑰露化开,这一次就抹在下唇。

她的下唇生得丰满,王掌事曾说。她的唇形像花瓣,看着就诱人,上了玫瑰膏子后,就令人想扑上去咬一口。石竹跟她缠在一块时,也喜欢在她唇上又啃又吸,每次都弄花她的口脂。

涂好后,她轻轻抿了一下唇,便见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既华贵又妖娆。她满意了,便将手里剩下的那点玫瑰膏子轻轻匀在两颊。她的动作很仔细。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似乎这预示着她的成败。令她重之又重。

最后,她挑了一件簇新的玫瑰红裙子,换好后,她再次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盛装的自己,目中露出疯狂。这才是她要过的日子,这才是她想要留住的东西,谁也不能破坏!

桂枝轻轻抚绣着团花的衣缘,心里想着:昨晚,干爹没有破门而入,定是要给她一次机会的意思,不然不可能就这么当做没事般的离开,她定要做出一个正确的态度。让干爹看明白。如此,只能让石竹离开香院,反正,他也说过,他过两年就想回家娶妻生子去。既然早晚都要走,那不如早点儿走。

桂枝很自信,她觉得,眼下这情况,石竹定会听她的。即便他不愿走,也不得不走了,大不了,她假意答应他,过后她寻了机会,也离开香院寻他去,两人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这般想着,桂枝深呼吸了一下,就走到门边。却刚拉开门,就看到石竹正在她门前,她吓一大跳,慌忙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将他拉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关上门后,桂枝转身,恼怒地看着他道。

石竹打量了她一眼,怔了怔,才道:“我想出法子了。”

桂枝一愣,遂走过去:“什么法子?”

石竹便将藏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桂枝:“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桂枝狐疑的接过,却瞧了几眼后,就惊讶地抬起脸,“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想拿来做什么?”

“我们一起走!”石竹两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他已经发现咱们的事,以后你和我都很难在这里过得好,不如就此离开。就拿这个逼他放我们走,反正我们在王掌事眼里都不算什么,他是个最会衡量利害的人,定会答应的。”

桂枝只觉得一头冷水从头上浇下来,怔怔的看着石竹,她没想到,石竹竟准备了这些东西。若石竹真拿这些东西去王掌事那说,那她就算不想走,也得跟着走了!她好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凭什么,凭什么要为这个男人放弃!

“我就是先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别担心,等一会我就跟王掌事说去。”石竹瞧她脸色不好,想了想,又道,“回去,回去我就让我爹娘给咱们办喜事,我家里虽不是多富裕,但如今的收成越来越好了,定能让你吃上饱饭,我这几年也有一些积蓄,或许还能做点小买卖。”

谁说要跟你走了,谁说要跟你过那种,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苦日子!

桂枝心里在呐喊,咬紧牙根,愤怒地呐喊,可是,她面上却露出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问:“你就这么将这些东西拿到王掌事面前说,不怕他当场就让人抢走烧了?”

见她笑了,石竹放下心,就道:“我还留了一些再别的地方,只要他答应让我带你出去,然后等咱们安全离开后,我再将剩下那些让人送回去。”

桂枝心里的寒意却又添了几分,此时,就算她将这些东西都撕毁也没用。

但是,她绝不能跟他走,更不能让他到王掌事那说去,这事只要一说,她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桂枝垂下眼,看着手里的东西,目中露出阴狠和决绝。只是她抬起眼时,面上又露出微笑,并叫那些东西交回到石竹手里,柔声道:“那你快收起来吧,不过这会儿天还没全亮,王掌事多半还没起来,你且在我这坐一会,喝杯茶再走。”

石竹道:“再等,一会出去或许会让人看到。”

“我害怕了一夜,我就多陪我喝杯茶压压惊。”桂枝面带可怜,“你放心,你这个时候出去,反倒会碰到别的香使,还不如再等一会,待她们都去陆云仙那领差后,你再出去更妥当。”

石竹想了想,就在椅子上坐下。

桂枝便转身给他倒茶去,茶是普通的绿茶,只是已经冷了,茶香还在,但口感却变得苦涩了些。

桂枝给石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托盘里,拿到桌子旁,将石竹的那杯放在他跟前,然后她在他对面坐下。石竹其实也觉得心慌,这事他说的有把握,实际上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因此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桂枝将那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拿起就直接仰头喝光了。

桂枝愣了愣,她的心脏止不住地砰砰跳起来,自己手里的那杯茶落到地上。石竹放下杯子,拿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然后看着桂枝,一脸认真,如是下承诺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桂枝似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看着他湿润的唇,对着她一开一合。

其实,他的五官生得挺好,不然王掌事也不会常让他去香殿那边跑腿,特别那双眼睛,虽不大,但很有神,鼻子也很挺,腰身又那么有力,胳膊想铁一样真是可惜了。

见桂枝只看着他不说话,石竹以为她还在担心,便想着再安慰几句,只是开口时,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他便皱着眉甩了甩头。桂枝即放下茶杯,走过去扶着他道:“你昨晚是不是也一夜没睡,就先在我这躺一会吧,我不让人进来。你好好歇,歇好了,才能为我们以后打算。”

“我怎么”石竹顺着桂枝的搀扶站起身,心里却有些不解,但此时他的脑子越来越昏沉,根本无法想事情,只能随着桂枝走到她床边,然后砰地一下倒在他床上。

桂枝站在那看了他一会,然后摇了他几下,又轻轻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她放了心,便拿手放在他鼻子前试了试,呼吸有些重,收回手。不再看他,拉过床上的被子就往他脸上压下去,死死压住,令他再吸不到空气。

仓促之下,她找不到毒药,身上只有一点儿强效的迷药,这还是之前石竹为了对付王华准备的,当时她觉得新鲜,就讨了一点。石竹当时应该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给出的东西,最后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即便是昏迷,人体却还是有求生的本能,一会后,石竹忽然挣扎了一下。桂枝大骇,干脆整个人都压上去,死也不松手,石竹的挣扎越来越弱,随后彻底不动了。桂枝却还是死死压在他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外头都有了走动和交谈的声音,她才小心从他身上下来,紧张地掀开被子,再次伸出手。

没有呼吸了,真的没了呼吸!

死了!

这就死了!

桂枝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差点一下子坐到地上,她安全了,谁也夺不走她的荣华富贵,她终于安全了。

片刻后,她再次看着躺在她床上的石竹,怔了许久,就重新走过去,想将他拉起来藏在床底下,却就在这会儿,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第058章 连环

就在石竹再次来到桂枝这的时候,也有人敲开了源香院的门,看门的管事开门瞧清来人后,不禁愣了一下。

“我要见我叔叔!”王华面带疲惫,衣服也有些不齐整,瞧着有点儿狼狈,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比以前凌厉许多,那双通红的眼里似藏着一团火,令看门的管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这是”一会后,那管事才回过神,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王华,“这一大早的,王掌事怕是还没起来,您过来之前,可有通知王掌事?”

看门的管事之前就认得王华,所以倒没有给他脸色看,但是前段时间,王华在最后一轮香使考试之前突然不告而别,他是略有耳闻,据说王掌事还为此生了好大的火气,所以这会儿突然看到王华,难免吃惊。

“麻烦你去通报一声。”王华抹了抹脸,提高声音道,“叔叔不会不见我的!”

“那您稍等。”看门的管事迟疑了一下,就点点头。

只是不等他转身,他身后就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是谁?”

看门的管事回头,见来人是石松,便知道自己可以省去跑腿的功夫了,遂让开身道:“是王郎君,说是要见王掌事。”

石松看到王华后,也是一诧,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他没想到王华竟还活着。

是王华自己脱逃,还是石竹最后手下留情了?

石松沉吟片刻,就走过去,打量了王华两眼,然后道:“随我来吧。”

源香院这把火,是要越烧越旺了。

“你怎么回来的?”往王掌事的院舍走去的路上,石松迟疑地问了一句。

王华垂着眼,咬着牙没吭声,那天,他醒过来时,已是中午了。太阳当头晒着,他一醒过来就觉得口干舌燥,并且根本站不起来,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那儿。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碰到一个老妪从那路过,给了他一口水喝,但是老妪说的乡话他听不懂。两人比划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加上天要黑了,荒山野岭的,他又已饥肠辘辘。不敢乱走。只得跟着那老妪回家。几天后。老妪的儿子回来了,才给他指了路,结果他却走错了路,越走越远。待再返回来,不知白费了多少时间。后来身上的银钱又被偷了,他差点沦为乞丐,幸好碰到个以前认识的人,借了点银子,如此才顺利回到家。

但这就已经过去半个来月了,其中艰辛和不易,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如今,他只知道。自己是被源香院里的人给害了,玉娘定也是因为那人而丧命的。他本想报官的,但又觉得,此事还是先通知叔叔一声,于是连夜从家里赶了过来。

王掌事忽看到王华。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到底几十岁的人了,心里虽是诧异,面上也不显,只是怔了怔后,就询问的看向石松。不待石松开口,王华就红着眼走过去,却只喊出一声“叔叔”,声音就已哽咽,疲惫的脸上尽是憔悴。

王掌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先洗把脸,再慢慢说。”

王华洗脸擦手时,王掌事又命人传早膳,然后才让石松出去守着门,只是石松将退出去时,他又问一句:“石竹呢?”

石松道:“出来时没看到他,掌事要找他吗?”

王掌事面色如常:“不是,你出去吧,别人任何人进来。”

“是。”石松应声退了出去。

屋内,王华休息了一会,稳住情绪后,才将这些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道了出来,随后就拿出一只耳坠递给王掌事:“叔叔,这是当时那人不慎落下的。”

王掌事接过一看,面色微沉,这是他送给桂枝的东西,他自然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