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忽然笑了,并且笑得直接往榻上倒去。

蓝靛愣住:“姑娘,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忽然想笑罢了。”笑了那一通后,安岚也没有坐起身,而是干脆躺在榻上,看着房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笑,只是忽然间,就笑了,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心情愉悦而笑。

蓝靛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没有留意,只是过了不知多会,蓝靛又进来说安夫人,也就是她母亲回来了,正往她这边过来。

安岚赶紧坐起身,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是自己的娘亲过来看她,而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何会紧张?并且,随着那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紧张感越来越重。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她从踏上站起身,两眼紧紧盯着那张五谷丰登的锦帘。

帘子被打起,一位衣着素雅,三十开外的妇人微微垂着头走进来,然后抬起脸往她着看过来。

为何,会有陌生的感觉?

安岚看着那个“熟悉”的妇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夫人笑着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块在榻上坐下,话语温柔的与她闲聊。安岚不知自己都说了什么,她甚至觉得她就像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安夫人给她说了一门亲,据说是极好的亲事,许多人家的夫人和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羡慕得不行。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说,安岚的一切,家世,容貌,才情,以及如意郎君,真是样样都好,样样都比别人强,她过的,当真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接着安夫人又说了很多,安岚却觉得自己既听进去了,又似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点了头,随后安夫人高兴的说了一句,要开始准备了,然后便出去了。

第210章 高墙

安府的姑娘定亲了,前来道贺的人特别多,安岚这更是三天两头就有年纪相仿的姑娘特意前来拜访,要么是亲戚,要么是世交,有人高兴有人酸涩,种种情绪日日上演,唯当事者表现漠然,旁人与她提到此事恭喜她时,她除了道谢外,就是低着头垂着脸,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定亲的那家也是名门望族,家中规矩甚严,为此安夫人特意请了两位嬷嬷指点她。她学得及认真,许多事一点就通,那两位嬷嬷是出名的苛刻,对她却是赞不绝口,安夫人心里甚慰,府中下人亦跟着添光,无人不欣喜。

大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嫁衣头盖等亦都准备妥当,她摸着那鲜红的嫁衣,心里并无抗拒的感觉,只是微微有些惘然?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闪现出莫名的疑问,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但是,她的答案又在哪里呢?

学得快,一点就通,并能举一反三,却不代表是真的喜欢。

她并不喜欢教习嬷嬷同她讲的那些大家规矩,亦不为日后的贵夫人生活感到期待,她只是知道,在这个位置,就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除非除非什么呢?她忽然间感到茫然,似乎答案就在心里,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是,将要触到时,又忽然消失了。

嫁人的日子如期而至,她似变成了木偶,由着丫鬟给她梳妆打扮,顺着嬷嬷教她如何说如何走如何与父母亲人告别,最后如何坐上花轿。

一路上爆竹声几乎是响不绝耳,十里红妆绵延了数条街道,围观的百姓簇拥着出门观看,满眼望不尽的喧哗热闹,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风光。

只是花轿的闷热令她心头隐隐有些烦躁。不过她很能忍,轻轻吁了几口气后,便将心里那些烦躁压了下去。外面的喧哗声却依旧不断,似沸腾的水。那盖子压得越紧,反弹的力道将越大。

终于,新郎官家到了,花轿停下,她扶着丫鬟的手从花轿出来的那一刻,惊雷般的爆竹声瞬间炸开,她将上前的脚步不由顿住,蓝靛以为她只是害怕,忙抓紧她的手道:“姑娘,往前三步是台阶。姑娘小心。”

她却没有照着蓝靛的意思走,而是稳稳站住,问了一句:“我让你带的那个狐狸香炉,你带了吗?”

蓝靛一愣,随后低声道:“带了。我让翠竹拿着呢。”

她吩咐:“拿过来。”

蓝靛啊了一声,不明白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悄悄往旁看了一眼,就低声道:“翠竹跟着呢,姑娘别着急,一会我会亲自送到新房里的,姑娘先进去。千万别耽误了拜堂的时间。”

已经有人开始议论,新娘子怎么下了花轿就不走了?

跟着过来的花娘也赶紧过来,请新娘子进去,安岚却还是那句话:“拿过来。”

花娘有些懵了,蓝靛更是着急,不晓得自家姑娘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当口弄出这么个事来,于是只得赶紧回头找翠竹,让她马上过来。

花娘在旁边不停地催,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乱糟糟的。她一开始还能听得清一两句,后来,只觉得那些声音全都糊在一起,似近似远,似梦似幻。

凤冠越来越沉,头盖越来越闷,之前勉强压下去的烦躁在她恍惚的这一刻开始蠢蠢欲动。

翠竹过来了,手里抱着那个狐狸香炉,蓝靛赶紧接过来,递到安岚的头盖下面给她看。安岚此时却什么都没看清,眼前只是鲜红的一片,于是,她忽然抬手,将头盖一把掀开!

红潮褪去,模糊的视线慢慢恢复,周围的声音似乎也在那一刻全都静止了。

然后,她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已换了一身簇新长袍的谢蓝河朝她作揖,送上祝愿,随后便转身离去。她看着那挺拔得有些决绝的背影出神,一会后,才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远处的巍峨雄山。

那是,长安城的大雁山,屹立在那里已经千千万年,而她,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到它。

谢蓝河没有回头,谢府的富贵荣华没能困住他,反而让他走得更远。

安岚忽觉得胸口那有什么在膨胀,之前一直触之不及的答案,似乎一下子跳了出来,她脸色瞬间惨白,汗如雨下。

花娘简直要疯了,新娘子连新郎官的面都还没见着的情况下,并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竟就自己把头盖给摘了!这,这这要怎么圆过去,这新娘子究竟怎么回事,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哎哟哟,这可怎么好

蓝靛也傻在那了,安岚从翠竹手里接过狐狸香炉,然后看着蓝靛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蓝靛愣住“姑娘你——”

花娘赶紧拽过安岚手里的头盖,一边要给她重新盖在头上,嘴里还一边说“风吹的风吹的”

只是不等她抬手,安岚就转头看着她道:“这门亲,我要退了。”

哗——

她说完,便抱着香炉站在那,闭上眼睛。

她已做出选择,她确实想过,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一切会如何,亦曾羡慕过这样的女子,但是,比起心里真正的渴望,这些,她都能拒绝。

而且,最重要的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周围的人和建筑,爆竹和轿子,瞬间化成灰烟,随风消散。

喧哗回溯了寂静,大梦初醒,世界一片荒芜,展眼望去,唯远处巍峨壮阔的雄山依旧。

先生,你在那里吗?

安岚远远遥望,我,会一步一步走到你身边的!

不论前方有千难万险,也不会回头,如若,即便是跪着也走不完,那便死在前行的路上吧。

路确实不好走,路上荆棘遍布,乱石横生。

但是这么一步一步,坚持不懈,总会有走到那个人跟前的时候。

然而,没有人会给她这么多时间,这条路,并非她一人独占。

说不清走了多久,似乎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月,或者,仅仅只是一刻钟。

她的前面忽然平地筑起一堵高墙,墙高十余丈,并且往两边无尽延伸,将她前行的路,完完全全堵住!

她抬起脸,静候了一会,才看到丹阳郡主的身影出现在那高墙之上。

第211章 柴门

第二场的咏香结束得很快,参与咏香的那三人几乎是同时进入第三场,另外几位大香师都在一旁观看,但没有人能真正窥视到白广寒的心意。

其实,有些人的心意,除非他愿意在你面前流露,否则,你永远都猜不到。

安岚在香境里经历另一番人生时,丹阳郡主已经跟方玉辉交上手了。两人的出身和成长的环境都类似,并且一样具有难得天赋,自然各有各的骄傲。而前面两场,他们之间的胜负一直未揭晓,所以,第三场,方玉辉一遇到丹阳郡主,就非要较出个高下不可。

然而,自入了长香殿后,他们之间的情况却不再一样。

方文建早就选了方玉辉,继承人的路早给他铺好,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日后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历练。所以,他在这场香境里有退路,无论是输是赢,对他的继承人之位,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丹阳郡主却不同,在景炎公子,甚至是白广寒大香师都有所偏向的情况下,她要争的,是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路。即便这条路上,她有崔文君大香师暗中帮忙,也有家族的扶持,却也无法保证,这些能左右到白广寒大香师的决定,最终,要看的,还是她的表现。

所以,她比方玉辉更需要赢。

入了香境后,他们便都明白,朝圣之地,就在那座雄山之上。

安岚走到那堵高墙之下,伸手去摸了摸,随后心头震撼,这——是真的。

她知道这广袤的世界是先生的香境,先生应当不会在香境内偏帮任何人,之前她既然能令那场人生化成灰烟,那么,她就有可能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东西,都化成灰烟。

可是。当她触摸到这堵高墙时,她知道,她无能为力。

因为,这是“真”的。不是真假的真,而是真才实学的真!

这堵墙,就是丹阳郡主腹中的学识,上天能夺走任何人的性命,却夺不去任何人的学识。她若想化去这堵墙,除非她也拥有这样的真才实学,否则,这堵墙将一直挡在她面前,她只能止于此,朝圣之路。便只属于丹阳郡主。

她有能跟丹阳郡主比肩的学识吗?她当然没有,否则,她也不可能放弃第二场咏香。

她确实不如丹阳郡主,即便她在香道上有很高的天赋,即便她很用心很刻苦。并且可以抓住任何机会,甚至愿意为此玩弄手段,她也依然不如丹阳郡主。因为丹阳郡主也一样有很高的天赋,亦一样很用心很刻苦,并且无需分心去玩弄手段,就有无数机会送到面前。

虽然她自遇到景炎公子,并入了天枢殿后。就近乎贪婪地去学习去求索,但,时间终究是太短。经过那场虚假的人生,她才知道,拥有那样的出身,再加上十年的时间。究竟能看多少书,能学到多少东西。优越的出身和十年的积累,成就了挡在她面前的这堵高墙,上天都夺不走的东西,她能拿什么去破?

看着那堵墙。看着墙上的丹阳郡主,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过程,她略有些心酸,更多的是不甘心,不认命,不愿就此低头,不想就这么停下脚步!

无法熄灭的欲望,无法忽视的渴求,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丹阳郡主垂下脸,看着站在下面的安岚,几乎是有些庆幸地舒了口气。

她在方玉辉那耽搁了太久,安岚又是提前进入香境,她很担心她还未找到安岚,安岚就已经踏上山顶了。幸好,来得及,终让她在这看到安岚。只是之前她在方玉辉那花了太多力气,所以,此时面对安岚,她不得不一照面就用这种近乎是欺负人的粗暴方式,一下子阻断了安岚的路。即便此等做法过于嚣张,不是她的作风,但此等情况,她也只能如此,因为眼下,她不能接受任何不确定因素。

之前因方玉辉腹中一样有才学,两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所以两人为了困住对方,都争抢着在对方前面设置障碍,结果却因此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庞大又无比复杂的迷宫,那迷宫差点将他们俩都困在里头。最后她能从迷宫中走出,有一部分原因,还是靠的运气。

两人一个在高墙上,一个在墙脚下,遥遥相望。

安岚看到丹阳郡主眼中的过往,几乎所有的天之骄女,自出生的那一日起,都有属于她们要走的路。而越是高贵的身份,其身上的桎梏自然就越重,所以,想要违背家族父母的意愿,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她看到幼时的丹阳郡主,为求得崔文君大香师的青睐,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蒸了一瓶花露,结果崔文君大香师却提早离开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告诉她一声。

她看到丹阳郡主在崔老太爷的震怒之下,一日一日地坚持下来。

她看到及笄后的丹阳郡主,为能来长安,在清耀夫人屋内跪了整整三天。

眼前的这堵高墙,每一寸,都记载着丹阳郡主的过往,心中的坚持,以及理想。

所以,这里,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安岚心里生出丝丝冷意,越是了解,她就越觉得无法逾越。

所以,不能越过,就只能停下吗?

可是,她只要停下,便等同于后退,退到哪?退回源香院吗?

她同丹阳郡主的约定,输的人,不得留在天枢殿。

失去天枢殿的倚仗,源香院怎么可能还会有她的位置。

世人多是恨人有笑人无,更爱落井下石,她之前一路高升,不知令多少人眼红心妒,若是摔下去怕是连自保都难求。

安岚垂下脸,两手握成拳,突地砸到那堵墙上,似希望能将这堵墙砸出一个洞来。只是,那力道小的可怜,那一拳甚至不能称之是砸。

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肩膀在微微颤抖,她走了这么远,拒绝了无数诱惑,不是为了这么一个结果!

心脏似乎要爆开,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甘心,不甘心

游离在香境和现实之间的几位大香师,之前一直是冷眼旁观,直到这一刻,柳璇玑开口道:“能走到这一步,那小丫头也算是难得了。”

方玉辉看了崔文君一眼:“崔氏好手笔。”

百里翎忽然道:“哦,果然没那么简单。”

看到那一幕,几位大香师都有些怔住,崔文君甚至一下子站起身。

就在丹阳郡主转身的时候,安岚身后,忽然凭空出现一扇门,一扇柴门。

只是,跟着,几位大香师的眼前起了大雾,白广寒的香境隐去,不再让他们观看。百里翎微微挑眉,嗤笑出声;崔文君已经直接动手,要强行闯入;净尘念了一声佛号,无奈地做好准备。

第212章 开门

只是,就在崔文君打算强行闯入时,白广寒的香境之门忽然大开,但凡心念有所意动者,全都被卷了进去,随即雾气化成寒霜,空气中隐藏着危险的味道。而被卷入的人,遂发觉自己竟是入了迷宫!

是白广寒以之前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交手时设下的迷宫为点,扩大了百倍。

昏暗的光线,狭小的空间,永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除非香境破,否则,这个迷宫足以将人直接困死在里面。

但是,每位被卷入香境迷宫的人,其落脚处,都留了一扇门,是白广寒特意留的,只要推开那扇门,便能马上离开香境。但是,从这里出去的,便在不能窥视香境,亦不能再进来。

六个人,落脚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推开那扇门。

不说这六人当中,有对白广寒暗藏敌意者,单说白广寒大香师设下如此庞大的香境,对任何一位大香师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百里翎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再闭上眼大致感觉了一下这个迷宫的大小,然后似叹气般地微微一笑。一下子圈住六位大香师,并且崔文君明显是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他还真敢!

百里翎抬起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手,轻轻抚了抚挡在自己前面的墙砖,目中露出几分兴奋。在外面,可以窥视到香境,但进来后,特别是被困在这里时,目力所及,也就着方寸之地了,除非,能走出这个迷宫。

这是白广寒精心设下的局,要破可不容易。

不过,六个人,只要有两位在这里动手,就能威胁白广寒。

崔文君多半是忍不住要动手。另外那位,若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就一定会配合崔文君。

只要威胁到白广寒,就能真正看清白广寒。这既是诱惑,也是陷阱。

因为,只要动手了,白广寒便也知道,隐藏在深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百里翎试了一下,无法令眼前的迷宫消失,倒也不恼,所谓的一笑,便转身换了个方向;净尘却直接盘腿坐下,神态安然;谢云走了几步后。也停下,仔细听,果真,没一会,他听到琵琶弹奏的声音;方文建神色肃穆。心里不停地计算,脚步不停地改变方向

丹阳郡主已经踏上朝圣之路,只是,刚走了一小段,她忽然停下,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她的身后是那堵高墙。她不是大香师,目光自然直接越过不能,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安岚,在做什么?

她心里生出这样的疑问,同时。也生出担忧。于是,她马上转回脸,往前加快脚步。

安岚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扇门,先是怔然,许久。慢慢走过去。

门上落着锁,已经生锈,但依旧无比坚固,没有钥匙,绝不可能打开。

她看着那把锁,又伸手拿住掂了掂,随后似的被烫到一般,慌忙收回手,并往后退了一步。那是她的记忆之锁,锁住的是她的记忆,所以,可以说这是她的一部分,因而,她可以感觉得到,那扇门后面的东西。

退开,是因为她直觉不愿接触那些记忆。

但是,刚刚她握着那把锁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令她脏止不住地狂跳,被锁住的,究竟是什么?

她转头,看着依旧挡在前面的那堵高墙,丹阳郡主走多远了?

于是,她再次走到那扇门前,看着那把锁许久,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拿出一把钥匙。她看着手心里的那把钥匙,心跳得愈加厉害了,为什么,她会有这个?!

她拿钥匙试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柴门也跟着打开。

雨水,毫无征兆地,直接往她脸上身上泼了过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绝望,令她几乎溺毙。安岚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并想往后退回到门外,只是,不等她往后退,那冰冷刺骨的雨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和的光。

她慢慢放下手,抬里脸,那团光芒却忽然大盛,她眼前当即一暗。

“安岚,快醒醒,醒醒!”

安岚在破了好几个洞的草席上翻了个身,有些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道:“有吃的?”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都凹下去了。自刘半仙的摊子被人砸了后,她和刘半仙有一个月没正经吃上一顿饱饭了。

“蓬莱客栈那来了只大肥羊。”将她叫醒的是个七八岁光景的男孩,姓唐,他爹生前只是狗蛋狗蛋地叫着自个的儿子,他也没等到个正经名儿,爹和娘就双双出了意外,刘半仙瞧着可怜,便给他取了个正字为名。唐正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刘半仙也一块给取了个慧为名。

唐正瞧着安岚睁眼后,赶紧道:“小慧在那盯着呢!”

“肥羊?”安岚从床上起来,蓬乱着头发问,“外地人?”

唐正点头:“没错,好像是走商的,出手很大方,昨儿住进蓬莱客栈时,那小二哥就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便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呢!”

“这么多!”安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是做什么买卖的?贩香?”

唐正点头:“我问了小二哥,那肥羊就是管他打听长安城的几家大香铺。”

“小慧在那看着?”安岚赶紧从床上下来,只是穿鞋时,忽然想起来一事,又问,“刘半仙知道吗?”

刘半仙在她两岁那年将她捡了回来,至今养了她五年,两人不是父女盛似父女。只是刘半仙是个瘸子,又瞎了一只眼睛,自己一个人过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多了个女娃,日子自然更加艰难。有时候,连着三天都没半粒米下锅,但即便如此,刘半仙也没想着要将她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