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却是往后退一步,又打量了她一会,然后赞许地道:“我的小狐狸长大了,也变漂亮了,当日果真没看错人,你能进到这里。当真不易。”

安岚面上微热,垂下眼道:“都是公子的功劳。”

景炎笑了:“既如此,怎么不请我坐下。”

安岚赶紧道:“公子请坐。”话才落。蓝靛就端着茶送了进来。

景炎坐下后,就往她膝盖那看了看。然后道:“还不快坐下歇着,怎么就伤得这么严重。”

安岚重新坐下,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摸了摸:“其实也不严重,就昨儿在铜雀台那的时候有些疼,敷了药后,今儿已经好多了。”

景炎点点头,然后端起茶,轻轻吹着。

安岚抬起眼。偷偷看着他,门开着,外头的雪光涌进来,将他面上的五官照得分明。景炎品茶香时眉眼低垂,茶水很烫,他也并不渴,因而只听到他一下一下及其规律地拨动茶碗盖的声音。

安岚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疑惑不解,到忐忑不安,最后。慢慢平静。

景炎缓缓开口:“你可知,你如今面临的处境?”

安岚道:“广寒先生还未细说,不过。我大致明白。”

景炎放下茶盏,看着她道:“嗯,说来听听,都明白些什么了?”

“我如今坐了很多人想坐的位置,所以,接下来天枢殿的侍香人及听命于一些侍香人的侍女等,在我面前多半会阳奉阴违。还有殿侍长那边,应当也不会轻易就认同我,殿外的庶务。殿侍长应当也不会让我插手进去。除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安岚说到这。忽然停下了,似犹豫着要不要说。

景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姿态闲散,表情却是很认真:“继续。”

安岚迟疑了一会,才低声道:“还有,最重要的是,另外几位大香师中,有人想对先生不利。”

景炎看了她一会,才道:“接着说。”

安岚看着景炎,忽然问出一句:“我只是猜测,若没猜错,却也猜不出究竟是哪位大香师想对先生不利。先生,和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景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景公无子,而如今景公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们兄弟二人,其实都是景公收养的。”

安岚点头,景炎接着道:“长安城首富是什么概念,你可清楚?”

安岚摇头,景炎笑了笑:“约莫二十年前,那时候边境时受外族侵扰,听闻当时皇上才刚刚登基,少年天子,血气方刚,一道圣旨下去,二十万大军压境,那一战,连续打了三年。偏那三年连连出现天灾,南方年年大水北方年年大旱,还有几次大规模的时疫,以及年年的雪灾等等,国库亏空巨大,赋税也连翻了三次,弄得民怨四起。第三年,北边的将士连棉衣都添不起了,饭也快吃不上了,最后朝廷不得不向景家开口借钱借粮。”

朝廷这一开口,便证明了景府确实已富可敌国。

景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接着道:“而长香殿,自白夜,也就是上一任大香师在任时起,天枢殿的财富就占了整个长香殿的五成。长香殿有七大殿,天枢殿仅一殿所掌控的财富,却几乎等同与其余六殿之和。”

安岚惊住,景炎淡淡一笑,叹道:“我掌管景府的财源,白广寒又是天枢殿的大香师,如此巨大的财富,谁人不动心,谁人不眼红?即便大香师能超凡脱俗,但大香师背后的家族却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每位大香师都必须为自己香殿的地位考虑,所以”景炎说到这,就看着安岚道,“谁都有可能,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位。如果白广寒遭到不幸,天枢殿又未定下合格的继承人,那么天枢殿的一切便暂时交予六殿大香师管理,并由他们指定天枢殿新的接手人。如今天枢殿跟景府息息相关,白广寒可以影响到景府的买卖,同时,白广寒也离不开景府的支持,早已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因而天枢殿若落入别人手里,也几乎等于景府也跟着落入别人手里。”

安岚倒抽了口气,好一会后,才道:“所以,还不知道相对先生不利的人是谁?”

景炎点头:“其实,目前更加危险的是你,你是天枢殿的继承人,藏有那等目的的人,不会愿意看到你出现的。如今,对你下手,要比对白广寒下手容易多了。”

安岚怔住,景炎打量着她的表情:“怕不怕?”

第221章 说出

景炎问她这句话时,微微侧过脸,外头的雪光落在他脸的另一侧,有那么一瞬,雪光隐去了他唇边的笑意,也隐去了他身上的亲和力,隐隐露出他藏在笑容下面的寒刃,不张扬,不急躁,平静,冷漠,淡然。那样的表情,如此熟悉,以至于放在眼前的人身上看起来,像是个错觉。

安岚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迟疑了许久,终还是将那个疑问压下去。

景炎放下茶盏,动作随意而优雅,静静看了她一会,再问:“怕了?”

安岚与他对视片刻,轻轻摇头。

他问她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记得广寒先生的第一轮晋香会,他就曾问她,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可以马上退出。后来,还有数次,也问过类似的话,并且问话的同时,也总是给她别的选择。

每次,她都没有退缩,虽也是她的本意,但很久以后,她细细回想,才明白,这个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因为,似他这样的男人,以这种方式问你怕不怕时,他深邃的眼神,以及他唇边的浅笑,看起来那么强大又那么悲悯,如天造地设的温柔井,没有一个女子会说害怕,更不会选择退缩。

安岚摇头后,忽然问:“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

安岚想了想,才道:“是不是,同先生直接说比较好?”

景炎微微挑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不能对我说?”

“也不是”安岚忙道,“我只是觉得,公子是不是多虑了,只要广寒先生在。即便我真有什么意外,先生不也一样可以再寻新的继承人。”

景炎看了她一会,笑了。然后轻轻摇头:“你以为一位合适的继承人有那么容易寻到的吗,或许这世间有如你这般天赋的人还有不少。但是,白广寒不一定都能碰的上,那样的几率太小,要耗费的时间太长,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安岚垂下眼,景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他们或许会对你下手,直截了当。也或许会想办法影响你,控制你。当然,无论是谁,轻易都不会动手,在这里,只要有人表现出异样,就有可能会被白广寒发现,所以,相对来说,你又是极安全的。”

如此复杂。安岚微微凝眉,景炎公子又接着道:“若是能影响到你,对他。或是他们来说,事情便更简单了。”

安岚抬眼,有些不解。

景炎不带温度地笑了笑:“到时,只要白广寒不在了,天枢殿便是他,或是他们的了,到时景府也不能例外。”

他说这句话时,明明是用很平缓的语气,安岚却觉得心头猛地一跳。

“明白我的意思吗?”景炎微微弯下腰。低下头,看着她。此时。他的脸近她近得甚至能令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安岚觉得面上有些热。但却未往后躲,而是也直直地看着他。

一会后,她脸色一变,开口道:“公子,金雀和安婆婆可还好?”

景炎直起身,看着她道:“听说也上进香殿,应该用不了多久,你们便能见上面了。”

“进了香殿?金雀和婆婆?”安岚诧异,“是哪个香殿?”

“柳璇玑指名要了金雀,崔文君则将安婆婆带去了玉衡殿,百里翎很痛快地都给了。”

“柳先生要金雀!为什么?”安岚怔了怔,随后又问,“崔先生,为何要针对我?还是,与公子说的这事有关?”

“既然无法确定是谁,便不能说没有关系。”景炎说到这,就打量了安岚一会,表情不复平日里的温和儒雅,很认真,认真到有点儿严肃。

安岚被这么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公子,怎么了?”

崔文君的事,她早晚会知道,景炎心里这么一想,便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

“身世?”忽然提到这个,安岚迷糊了,只是随即就想到刘半仙,面上遂跟着一黯,片刻后,才道,“自然是想过的。”

景炎倒生出几分好奇:“哦,怎么想的?”

安岚有些漠然地道:“公子若是知道昨日,我在广寒先生的香境内经历过的那场全新的人生,便明白一直以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名动四方才高八斗的祖父,身份高贵举止优雅的父母,那样的梦,是说都不敢说的。而那只是个香境,但能在香境里,将那样奢侈的愿望实现,她事后回想,依旧难以表述心里的感觉。但是,最讽刺的事,在先生的香境里,她才做了那样的一个梦,接下来,她打开柴门,马上就看到真实的自己真正过着的,什么样的一种生活,那个真正爱着她护着她的人,又是如何的卑微,那些事,每每回想,她都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景炎一时沉默,她在香境里的经历,他当然知道。

屋里忽然安静下去,不知过了多会,安岚回过神,就问:“公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事?”

“因为,崔文君大香师,有可能是你的母亲。”景炎及其突兀地扔下这句话,然后,不等安岚发愣,他又接着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的仇敌,若确认这一点,她必会直接要你的命。”

安岚怔怔地看着景炎,似听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景炎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也有两个侍香人在争玉衡殿的继承人之位,两人的身份差距同你和丹阳郡主有些相似。不过她们两在竞争之前,就已经是闺中密友,只是因继承人之争,使得两人之间有了芥蒂,接着又因爱上同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

安岚怔怔道:“其中一位,就是崔先生?”

“另外那位,叫白纯,也是香奴出身,只是早早入了玉衡殿,所以才同崔文君成了闺中密友。”景炎想了想,接着道,“两人几乎是同时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不过白纯却比崔文君早三天生下孩子,而崔文君生产时,却遇到了难产,并且当时是在外面一个人。于是,崔文君的孩子刚一生下来,就被白纯给抱走了,随后白纯便带着两个一般大小孩子离开长香殿。大约一年后,崔文君找到了白纯,只是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死于一场瘟疫,那两孩子则不见踪影。”

安岚震惊地捂住唇,景炎看着她道:“崔文君见到你时,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命人去查,结果查到你就是那两孩子中的一个,同时也查出,另外一个孩子早在发瘟疫之前就死了,但究竟是怎么死的,却查不到了。”

安岚松开手,有些发怔地看着景炎。

“崔文君无法确定你到底是谁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对你七岁以前的记忆那么感兴趣,她以为应当能从你的记忆中找到点线索。”

不知过了多久,安岚才怔怔地道:“如果,我母亲是,白,白侍香,那崔先是就会对我”

“她对白纯恨之入骨,如果死去的那个孩子真是她的,无论是死于什么原因,都是等于白纯杀了她的孩子,那么到时,她对白纯的恨,必将转移到你身上。”

安岚忽的打了个冷餐,难怪,崔先生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白纯是香奴出身,她也是香奴出身,几乎不用求证,安岚就觉得,她不可能会是崔先生生的,就好似她在广寒先生的香境里做的那场梦一样,那样显赫的身份背景,入香境再深,也终究是假的。

“那,我父亲是谁?”

第222章 当年

她之所以会问,只是因为好奇,纯粹的好奇。关于父亲,刘半仙已经取代了这个名词在她心里的地位,所以,对于这个忽然被提及的“父亲”,她仅是出于好奇。

景炎转头,看向外面的雪景:“他是白夜先生的客人,姓安名丘,自小出家,二十岁还俗周游天下,后受白夜先生的邀请,在天枢殿住过一段时间,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崔文君和白纯。”

安丘?

安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代表的,居然是她的生父,感觉有点儿怪异。

沉默了一会,安岚又问:“那,白侍香和崔先生生产时,他在哪?”

“当时安丘先生早就离开长香殿了,可能,安丘先生离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们具都怀了他的孩子。”

“那白夜先生是”

“是白广寒的先生,天枢殿的上一任大香师。”景炎转过脸,看着安岚道,“是不是还想问白夜先生如今何在?”

安岚微微点头。

“虽说长香殿的大香师并非是死后才让位,不过,一般来说,香殿的大香师只要是让位了,便是准备离开的时候。”景炎说到这,停了一会,想了想,接着道,“白夜先生是十二年前忽然让位白广寒,当时的白广寒未及弱冠,并且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突然被送上那个位置,而且白夜先生刚宣布让位一事,次日就离开天枢殿了,没有留下任何交代。那个时候,天枢殿顿时乱了套。内外都再阳奉阴违,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白广寒用了三年时间,才算勉强坐稳那个位置。”

景炎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道出当年那场几乎是惊心动魄的让位事件。安岚却从他平静的声音里,品出里头藏着刀剑相戈的凛冽之意。

安岚再问:“白夜先生为什么忽然让位?”

“因为白夜先生当时被人暗算了,不得不让位。”景炎轻轻拨动茶碗盖,瓷器擦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那么清晰。又那么规律,“白广寒坐稳位置后,他们才回过神,猜到他们对白夜的暗算成功了,却又不敢轻易去确认。只是眼见白广寒根基日渐牢固,他们再坐不住,便在七年前,忽然对白广寒下手。”

安岚不由握紧手心,轻轻咽了一下口水:“那先生当时”

“受了重创。”景炎声音低沉,看着安岚的眼眸亦浓暗如墨,“当时他们以为,定能得手。天枢殿和景府的一切都会让他们如愿收入囊中。”

安岚呼吸有些沉,但她却很安静,安静地看着景炎。

景炎接着道:“那当时。即便景公的意志坚决,但景公年事已高,随时有可能仙去,而景府内的人事盘枝错节,那时的我若失去天枢殿的倚仗,景府也会跟着起乱。若真在那个时候乱起来,怕是景公也压不住。”

房间安静了一会。景炎才看着她再次开口:“这个位置,从来不是那么好坐的。现在,我再问你,怕不怕?”

安岚看着他,摇头:“公子请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还未到需要你要特别做什么的时候。”景炎面上又恢复那等温润儒雅的笑容,“只需要你完全信任我。”

安岚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问:“公子,可以完全代表先生吗?”

景炎目中的笑意停了一停,随后道:“小狐狸,问得好。”

却就在这会儿,白广寒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只是往里看了看,并未有要进来的意思。安岚忙站起身,要出去,景炎却按住她的肩膀道:“不用出去了,是来找我的,你的膝盖既然带着伤,就不该随意走动,尽量多歇着,免得落下什么毛病。”

他说完,就收回手,只是就在他转身要往外走时,安岚忽然开口:“公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景炎顿住,转头看她,面上依旧带着儒雅的微笑,眼神却莫测难辨,他开口时,声音很低:“不用怀疑,我确实可以代表他。”

安岚微怔,抬眼,看向门外的白广寒。

雪光太亮,他站在那光里,反而使得他的身影有些看不清了,但是,他身上透出来的凛冽之意又那么明显,即便利剑入鞘,也依旧不改削铁如泥的本事。

“你跟她说了?”两人在走廊上慢慢走着,直到离安岚的房间足够远后,白广寒才开口。

景炎微微一叹:“目前该说的都说了,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实在难得。”

白广寒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件事,你不能太认真。”

景炎瞥了他一眼:“你指的什么?”

白广寒移开目光,淡淡道:“你心里清楚。”

景炎也收回目光,嘴角边依旧噙着几分笑意:“这本就是一件很认真的事,不认真,办不成。”

白广寒道:“如此,你是主动,还是被动?”

景炎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此时已走到光景台这,白广寒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已经断流的山瀑,任发丝飞扬,“你掌握主动,我可以放心,若是被动了,怕是你日后无法脱身。”

景炎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同他一块看着千里冰封的大雁山:“看来,你对她的评价也很高。”

白广寒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她很敏感。”

景炎微微点头:“有些意外,不过无碍,她很敏感,也很聪明,并且有超出年龄的成熟。”

景炎走后,安岚有些发怔地坐在房间里,手里握着一本书,却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她也只翻了几页。

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情,并且有的事情景炎公子又说的那么隐晦,令她觉得,需要整理的事情太多,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可是,这么几本书又必须在这三天内看完,不然三天后先生考她功课时,怕是无法应答了。

安丘,白纯,白夜,这几个人,都跟她有关

安岚轻轻叹了口气,手里翻开一页书,而就在这会儿,蓝靛忽然进来道:“姑娘,金雀姑娘过来了。”

“金雀。”安岚一怔,随后忙道,“快请进来!”

第223章 前往

“安岚!”金雀跟在蓝靛身后进了房间,还没走到安岚跟前,就已经开口,“我还担心也进不了你这里呢,还好,这就进来了。”

安岚起身,朝金雀伸出手,金雀即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并打量着她道:“我听说你受伤了?”

安岚也打量了她一眼,瞧着她气色和神态都很好,微微放了心,然后才轻轻一笑,让她跟自己一块儿坐下:“没大碍,就是膝盖被冻着了,养几天便能好。”

“膝盖怎么会冻伤?”金雀诧异地往她膝盖那看了看,担心道,“那天见你不是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功夫?你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别瞎担心。”安岚说着就给她示意了一下这屋子,“倒是你,你怎么进了璇玑殿,还有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金雀正要开口,正好蓝靛送进来新的瓜果差点,她立马闭上嘴。

安岚看了蓝靛一眼,待她将东西放下后,就命她出去外面守着。

瞧着蓝靛出去后,金雀才低声问:“她是你的心腹?”

安岚摇头:“还算不上。”

金雀有些担心:“那你可得想着收买些人,广寒先生有没有给你指派几个信得过?我知道你如今是坐上这个位置了,但要是身边的人不听话,或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不行,我瞧着这里,比香院那复杂多了。”

“这里所有人都是先生安排的,收买人心急不得,主要也要看机缘。再说,在先生眼皮底下。还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阳奉阴违。”安岚说着就笑了笑,“你比以前谨慎多了。”

金雀叹了口气:“以前有什么事,还有你可以商量,你走后,我若不再学着谨慎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坑了,不过还好,如今我们又能常常碰面了。”

安岚点头,然后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和婆婆怎么就进了香殿?是谁去找的你们?都说什么了?”

“这事我也觉得挺突然的,也没谁找我们,是香殿这边直接吩咐下去。然后陆掌事跟我说的,都没给我多少准备的时间,甚至不等我细细交接完手里的活,只让我简单收拾一下。”金雀微微蹙眉,“我走之前。去找了婆婆,才知道原来崔文君大香师也点名要了婆婆。婆婆瞧着倒不担心,而且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安岚道:“你如今在璇玑殿是当什么差?那里有没有人为难你?”

“也不知算不算是撞了大运,柳先生就让我在跟前服侍,待我还挺和气的,那些人虽心里不服,但瞧着柳先生喜欢我,都没敢给我为难。而且,我如今的月例是以前和好几倍!香殿当真是奢华啊!”金雀啧啧叹了几声,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道,“但是婆婆那边,我却不清楚,昨儿我还去了一趟玉衡殿,想瞧瞧婆婆的,谁想玉衡殿的人竟不让我进去。拦住我的那位我还认得。好像是叫浅明,听说她也是崔先生身边的侍香人。嗤,瞧她那神气的模样。眼睛都要长到脑袋顶上了。”

安岚微微蹙眉:“为什么不让你见婆婆?”

“她只说是崔先生没有发话,就不能让我进去。”金雀说着就看着安岚道,“他们这样,我有些担心婆婆。”

安岚的神色也有些凝重,特别是想起景炎公子刚刚跟她说的那些事,想起崔文君大香师同她之间的关系,她眼下比金雀还要担心。如今她是广寒先生身边的侍香人,又是天枢殿的继承人,崔先生自然不好对她做什么,更不能如以前那般,随便就将她叫过去,便将她扣在那里。所以,如果崔先生拿婆婆来为难她,她便会很被动。

片刻后,安岚问:“你有没有问过柳先生,为何会忽然将她提到璇玑殿来?”

“问了,我自己也是纳闷极了,一瞧柳先生还挺和气的模样,第一天就问了。”金雀微微点头,“柳先生说,是因为听说我的手很巧,她身边又正好缺这么一个人,所以就点名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