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一斐看着不断上涨的寿命…

算了,这个借口现在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了。涨寿命的方式千千万,自从闻罪在佛前供了那盏千佛灯,戚一斐其实早就该察觉到了,哪怕他不再触碰闻罪,他的寿命已经在缓慢却不断的上涨了。换言之,闻罪早就没用了,但戚一斐却并没有停止和闻罪的触碰。

他甚至已经很久没用再去看关注过自己的寿命了,它不再是个威胁,是一方面;戚一斐已经没有办法拿它当借口,是另外一方面。

如果把戚一斐和闻罪之间比喻成一场抢占土地的大富翁,那么现在整张名为“戚一斐的心”的大地图上,差不多已经都是闻罪占下的地了。万丈高楼平地起,哪儿哪儿都是闻罪的气息,戚一斐守着最后一个几乎只够站下他一只脚的圈,傻乎乎的还在觉得,他还有一战之力。

但柜子里的戚小斐,其实早已经躺倒,不准备抵抗了。

复日,闻罪神清气爽,心情很好的去上了朝,戚一斐则还是酣睡,不知道闻罪给他准备的“礼物”,已经马上就要上线。

这个礼物会哭、会笑,只有几个月大,并且,亲自用手,拍醒了戚一斐。

那小手不说有多大劲儿吧,但至少坚持。啪啪的,特别清脆。戚一斐感觉就像是一只小猫在自己的脸上,来来回回的走动。

他脸上一红,没睁开眼时,模模糊糊的还觉得,闻罪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趁他睡觉的时候…

一睁眼,嗯,冤枉闻罪了。

戚一斐马上就要爆发的起床气,就这样生生又憋了回去,还略带尴尬的臊红。扰人清梦的,自然不可能是还在大殿上兢兢业业治国的闻罪陛下,而是戚一斐的宝贝宁宁。

“宁宁?!”戚一斐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外甥女,惊喜异常。

虽然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都长的差不多,但戚一斐就是知道,这是他的宁宁!倒不是说宁宁多有特色,也不是戚一斐记忆力惊人,而是宁宁脖子上戴了个长命锁,锁的一面刻着她的姓——司徒,另外一面写着她的小名——宁宁。

再明显不够的标识。

戚一斐当初在边关,还没有恢复记忆,但在看到司徒少将军突发奇想给女儿打的这个锁时,还是脱口而出一句:“狗牌?”

司徒少将军当时的脸啊,哪怕是小舅子,都有点想打了。

“不不不,我不是说,汪汪的那个狗。是说将士挂在脖子上,辨识身份的狗牌。”

近现代作战,由于武器太过凶残,未免不好辨认战死的将士,就有了挂在脖子里的铭牌。美国二战的时候,习惯性管这玩意叫狗牌。

戚一斐以前看二战纪录片时,不明白老美怎么这么不讲究,自己管自己叫狗,对此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直接带到了这辈子。

司徒少将军作为一个在军事方面十分敏感的鬼才,不需要戚一斐再说什么,就已经明白了这种铭牌在战损统计方面的用途,以及带来的种种便利与好处。当下就谢过自家小舅子的好主意,命人去研究了。

不出几日,就真的让匠人们给鼓捣出来了。

第一代用的是木牌。毕竟铁在古代用来打造武器都嫌不够,更不用说浪费在制作铭牌上了。成本太高。而且,古代以冷兵器为主,并不用太过担心铭牌会在战场上被损坏,木牌足以。

将士们也很喜欢,有些还自掏腰包,请手艺师傅私下里给自己又打造了个差不多的,送回家里,或者送给喜欢的姑娘,用以代表自己。

铭牌的名字,当然不能叫狗牌,本来想叫戚牌,或者斐牌,纪念一下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戚一斐。但戚一斐却打死不同意,说这不是他想出来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来自哪里,但肯定不是他想的。他觉得既然是司徒家在用,不如叫司徒牌。

司徒少将军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还能凝聚士气,让士兵更有一种大家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但却被有琴军师无情的否决了,还开了一波嘲讽:“你们怎么不干脆,用毛笔在脸上写,我要造反呀?我觉得这样更直白一点呢。”

最后折中,叫成了宁宁牌。

叠字音,有点萌。

宁宁作为发起人,至今还佩戴着第一代的长命锁“铭牌”。每天没事干了,就晃晃几乎不存在的小脖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听响。她那个傻爹,给她的长命锁上两边都镶了一排小铃铛,叮叮零零的,总之就是谁也别想好好睡觉。

偏偏司徒少将军还觉得,他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好办法,铃铛一响,不就可以提醒照顾宁宁的人,她醒了吗?

结果到底有没有方便到照顾宁宁的人不可知,但宁宁生生把自己玩成了一个拨浪鼓,倒是挺明显的。

宁小拨浪鼓的装备,在再见到时,已经又升级了,估计还是她的傻爹给弄的,为她打了一对手镯、一对脚镯,上面也挂着小铃铛。银子较轻,倒不至于累着孩子,但就是太响了。一动就响,刚刚打戚一斐的时候,也是啪啪声与叮叮声齐飞。

宁宁现在还认不出人,但看到舅舅醒了,还是咧嘴就笑了起来,轻轻的开口:“呀~”

“呀!”戚一斐也很激动,着急忙慌的就起来。其他什么事都先放一边,只是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手里,把仿佛没有骨头的外甥女给接了过来,开心的不得了。舅甥俩吚吚呜呜的讲了不少外星语之后,戚一斐这才想起来问戚家来的婢女,“阿姊什么时候回来的?”

带着宁宁进宫的,是宁宁身边的两个奶娘,以及戚家的几个婢女。也是因为有仙客这种胆子大,寻常和戚一斐玩闹惯了的,这才敢把宁宁直接抱进来,让戚一斐体会一把“爱的叫醒”。

“殿下昨天下午就回来啦。”仙客代为回答,虽然她在戚一斐身边伺候,对戚一斐忠心耿耿,但她最憧憬的还是家里的郡主,现在是公主了。说话轻声慢语,行事优雅高贵,再加上天仙下凡一样的容貌,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比她家公主更好的人。

戚家的家仆,对于戚一斐的叫法是孙少爷,对于戚一依的叫法却是殿下。这是戚老爷子决定的,前者是不想让戚一斐太过拿郡王这个爵位出来说事,后者是希望能够培养出戚一依的气度。

龙凤胎长大后,也果如戚老爷子期望的那样,成了最好的他们。

戚一斐有点激动,也有点后悔,就这样错过了他阿姊回来:“阿姊也进宫了吗?”

“殿下有事,老爷不再,只能请孙少爷代为照顾一下县君。”

清平县君,就是闻罪之前给宁宁的封号。不过,如今的小县君还是个吃奶的孩子,并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大人物”。她只要有奶有娘,就可以开心一整天。

戚一斐接过了他阿姊给他写的信,这才彻底了解了始末。

和戚一斐这种几乎没什么朋友的自闭儿童不同,戚一依在雍畿成长的那十四年,几乎堪称贵女的典范。容貌、性格、才情什么的就不说了,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戚一依让人叹服的,还有她交朋友的本事,闺中密友无数,走到哪里都是娇花如云。没嫁人前,半个贵女圈都是她的朋友,剩下的是想巴结,却没巴结上的。

都说女孩子之间难免有点攀比心,总要掐个尖、拌个嘴的,但这事在戚一依身上几乎是绝迹的,就没有不喜欢她、说她不好的。

连最难搞的三位公主,都曾与戚一依关系匪浅。

当然,要除了戚家的那个来投奔的族姐,她嫉妒戚一依都快嫉妒的滴血了。但最后也还是没能怎么样。戚一斐对于她当初把戚老爷子气病的事,真的十分生气,再不想听见她的一举一动。

咳,说回戚一依。

她哪怕已经远嫁两人,在京中的贵女圈,依旧是个传说。甚至因为她人不在了,传的更加神乎其神了。新一批的贵女们,短时间内,是再难初一个比得过戚一依的了。

如今,戚一依回京,她可不是得和她过去的手帕交,新的崇拜者们,好好联系一下嘛。

戚一依的好友,大多都已经成了婚,有的孩子都两个了。贵女们嫁的也大多是家世好的,最不济也得是个两榜进士。

戚一依这趟回来,还带着要替自家一直远在边关的丈夫,拓展一下交际圈的心思。虽然司徒家已经快要成为边关一霸了,但还是要和京中搞好关系、加强联系的。至少这样,可以保证在打起仗的时候,不至于被京中拖了后腿。也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

戚一依过去是个小姑娘,哪怕整个首辅府都是她在管,但她其实也很难打入夫人圈。如今就不同了,她已嫁做人妇,供她施展的舞台,大了一倍还有余。

又有藩王入京,女眷更是成几何的增长,谁都有意要互相联络。

可想而知,戚一依这个社交达人,得有忙碌。她不再是首辅的孙女,却是少将军夫人,又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她攀谈。

这么频繁的行程下,是肯定不适合带上一天要睡差不多十个时辰的宁宁小宝贝的。

把宁宁单独放在家里,戚一依又不放心,戚老爷子每日都要去文渊阁,也是很忙的。有琴师在忙着连良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一直看顾。

最后挑来选去,就只剩下了戚一斐这个大闲人。

“我怎么是最后的选择?!”戚一斐看完信,便咋咋呼呼,问身边的婢女,“小爷我就这么不可靠吗?!”

“少爷自然可靠。”婢女不好直说,只能道,“大概小姐觉得,怕您累到?”

戚一斐想了想,嗯,自家阿姊就是那么好,肯定是这么想的没错了。他便又开心了起来,和宁宁玩到了一起。宁宁正醒来不久,又已经吃过奶了,是一天之中最精神、最好玩的时候,特别乐意和傻舅舅一起叽里咕噜。

奶娘还带了很多宁宁喜欢的玩具过来,一大一小,就这样一直玩到了早朝结束。

连饭都忘记吃了。

闻罪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从殿里传来的咯咯笑。宁宁是个顶顶乖的小宝宝,特别好哄,好玩极了。只戚一斐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再放开的动作,就够笑点低的她笑上好久。

闻罪进来后,无奈的一看,戚一斐还穿着长袖长裤的中衣呢,真的什么都忘了。

婢女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着,这大概就是大小姐不愿意让孙少爷照顾孩子的原因吧。他能玩的浑然忘我,自己都照顾不好。

“快点去吃朝食,不吃,张掌印该以为自己做的不好了。”

“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戚一斐耍赖道。

“你再等,我就亲你了。”闻罪很会为自己谋福利,“一,二…”

戚一斐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快速去洗漱穿衣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生气:“你有本事拿那三个数,吓唬我一辈子!”

“好啊,乐意之至。”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两个奶娘暗暗观察着戚一斐与闻罪的一举一动,她们来的时候,可是带着自家殿下交待的打探重任的。如今看来,孙少爷与陛下相处的真的很好啊。陛下对孙少爷的爱,在眼睛里都快溢出来了。却也不是一味的放纵,在对孙少爷好的方面,是能管得住他的。简直是最理想的状态。

吃完已经快要成为午饭的朝食,戚一斐和闻罪就再一次围上了宁宁。

宁宁此时正躺在一并带过来的小床里,摇摇晃晃的,啊啊给自己讲故事,特别会自得其乐。戚一斐给闻罪单方面的炫耀:“我的宁宁可爱吧。”

“还行吧。”闻罪回答的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要他说真话,这个占据了戚一斐全部心神的,简直是个小怪兽!

“我的宁宁天下第一好!”戚一斐却不满意,必须得闻罪也跟着说好。

“行吧,行吧,我们的宁宁,天下第一好。”闻罪见缝插针,换了个让自己开心,也能让戚一斐开心的说法。我们的。

戚一斐果然不疑有他,满意了。

闻罪也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试探着对戚一斐道:“咱们姐姐呢?”

“阿姊去忙社交了,第一名媛,懂?”

其实根本没懂,但闻罪知道戚一依一天的行程安排,不懂也能强行懂,点点头:“咱们阿姊这么忙,我们是该多多帮忙的,毕竟是一家人嘛。”

“就是这个道理。”戚一斐道,不自觉就跟着道,“也不知道阿姊忙完了,会不会来看我们。”

闻罪看着被完全带入沟里的戚一斐,心里简直要得意的笑死了:“肯定会的。看来我们的宝贝宁宁,要在宫里常来常往了,我们给宁宁布置个地方出来吧。冬暖阁怎么样?采光好,空间大,南北通透,离你也近。”

“那这样说,西暖阁也很好啊。”戚一斐顺着思路走了下来,“我们可以给宁宁弄个玩的地方出来。”

“那就冬暖阁睡人,西暖阁娱乐。”闻罪终于有点明白宁宁这个小怪兽的正确用途了。

小怪兽正在卖力的摇铃铛,摇着摇着,歪头,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另外一个准舅舅,发出一声:“嗯?”

“你让你舅舅留在宫里,大舅舅就喜欢你,好不好?”闻罪背着戚一斐,抬起一指,稍稍碰到了与宁宁有四个小坑的小手背,真的软的和没有骨头似的,闻罪小声与她立约定,“你摇摇铃铛,就是答应了。”

宁宁懵懂捂住,只一下子就握住了闻罪的手指,死死攥紧,咧嘴傻笑,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闻罪郑重其事的,摇了摇自己的手指,带着握住他手指的宁宁的也跟着震动,这小胖子一动,全身上下的铃铛自然就响了。异常清脆,好像真的答应了。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表现好,大舅舅也给你公主当。”

嗯,就,这小怪兽,勉强,凑合,还挺可爱的吧。闻罪想。

☆、放弃努力的五十一天:

惬意的午后,宁宁盖着绣花的小缎被,在轩窗的斑驳光影中,累的呼呼大睡,小胸脯有规律的一起一伏,让人不忍打破。一点点、有些泛黄的软毛发梢,服帖的蜷缩在鬓角,一如宁宁睡着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安静,美好,又不谙世事。

戚一斐傻舅舅觉得,他哪怕只这么看着宁宁睡觉,都能一动不动的看上一整天。

但是,不可以!

戚一斐抬手,把闻罪招来,一起干了一件大事…

…把宁宁最喜欢的手镯、脚环以及长命锁,都给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然后,让人拿到隔壁,把所有的小铃铛都挨个塞进了棉花,变成了不响的,这才又重新给送了回来,给宁宁重新戴上。

奶娘一取一戴的动作很轻,并没有吵醒宁宁。

戚一斐上辈子没养过孩子,只养过猫,从度娘上学来了些有的没的知识,其中之一就是,持续的铃铛声会让猫感到焦虑,乃至影响到神经,以及异于常人的听力。戚一斐觉得,小孩子肯定比猫还要娇弱,这么一直叮叮的响,并不合适。

但宁宁这个孩子,别看还不会说话走路,却已经会表达自己的喜恶了。直接从她身上把铃铛配饰拿下来,她肯定会生气。

哪怕以后不记得了,如今也是要哭上好一会儿的。

戚小舅舅不想做恶人,便只能找了个曲线救国的办法。

等宁宁睡醒午觉醒过来…

戚一斐立刻拽了拽小榻上的闻罪,与他依偎在一起,闭眼,小声在耳边提醒闻罪:“快,装睡!别让宁宁发现!”

戚一斐的戏也可以说是很多了。

宁宁醒来的第一件事,和戚一斐有点像,不着急哭,也不着急叫人,而是先慢慢的睁眼,呆滞一会儿。开机时间绝对全国倒数。等双眼里渐渐有了神,她这才向以往一样,活动了一下手脚。咦?宁宁整个宝宝都愣住了,好像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再晃,还是没有,她不再是个合格的拨浪鼓了!

宁宁哪怕只是个小宝宝,脸上的表情也已经足够丰富,先是惊讶,再是惊恐,然后就是扁扁嘴,想要哭了。

可是,身边并没有人,好像哭了也没用啊。

戚一斐一直在暗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发现宁宁自我消化了这件事后,才装作刚醒过来的样子,特别夸张的做个了伸懒腰的动作。然后抬手,对向这边歪头的宁宁打了一声招呼。

“中午好啊,宝贝~”

宝贝宁宁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软成一团,傻乎乎的样子和戚一斐如出一辙,把自己不响了的事情就这样给忘记了。

闻罪的怀里骤然失去了香气与温暖,本还有些意难平,一看宁宁与戚一斐的相似的样子,这才重新暖上心头。要是有个和宁宁这样,与戚一斐差不多相似的孩子,好像也挺好的。

晚上的时候,在越来越早黑下来的天色,还没有彻底变得无法看清楚之前,戚一依才终于进宫,来接闺女。

闻罪知道戚一依误会了他和戚一斐的关系,为了让这份误会继续下去,他便故作贴心,提前带着宁宁去别处玩了,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了戚家姐弟。并安排了丁公公在一旁看着,丁公公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该如何有技巧的影响谈话走向的。

但其实,戚家姐弟根本没讨论这事。

一张小几,两个茶杯,戚一斐与他的阿姊分作在小榻的两边,身后垫着明黄色带流苏的垫子。整个偏厅,放眼望去,几乎都是这样,带有极其鲜明的皇帝烙印。

哪里都是金灿灿,红彤彤的,特别喜庆。

戚一依今天的打扮刚巧也很红,或者说是比较郑重,是管制。头上戴珠翠,梳山松特髻,只用偏温柔的妆容,调节了一下整体的严肃。身上是公主常服,上襦下裙,外面又加了件绣五□□凤的大衫霞帔,一直罩到快脚踝。压脚的裙幅,由过去的八幅,增至了十幅,微风吹来,色如月华,据说是京中最新的流行。

对比戚一依,戚一斐就要随意的多,怎么看,怎么像是人就在家中。不说披头散发的,但也就是用玉簪随便的挽了一下。一身宝蓝色的公子衫,也不好好穿着,只是虚虚的披在肩上,随时都有可能滑落。

戚一依都不需要问,只目之所及,就能感觉到自家弟弟在宫里生活的有多自在。

这种自在,所暗含的意思,便是底气,来自闻罪肯定不会计较的底气。戚一依还说不准,这到底是自家弟弟有了心悦之人后,就突然变得盲目,亦或者这位陛下就真的这么好。

但,短时间内,戚一依还是决定先不多嘴,等再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于是,本来还准备和弟弟讨论一下近况的戚一依,就转而只说起了自己的思念,与今日在手帕家中做客的见闻。

类似于有妇人言,京中之前来了个大师,比方诸老者还要厉害,他不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却可以看破人心,一语道出心中所想。他还说自己算不得有多厉害,他师父才是真的厉害,可以想让别人做什么,就做什么。

戚一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对女孩子之间的这些八卦啊什么的,真的没多大兴趣,从小就没有。

这大概也是戚一依在听说弟弟和陛下在一起后,并不算特别意外的原因。她的手帕交那么多,倾心于戚一斐的也不是没有。但京中贵女多羞涩,稍稍试探一下,见戚一斐无意,回去感伤一场,也便罢了。

从那个时候起,戚一依就觉得,她弟弟要不是还没有开窍,要么就是个断袖了。而对于断袖,在这方面,女性好像天生就比男性更容易接受,说不上来为什么。

直至戚一依说到,大公主在宴会后期也来了。

戚一斐这才精神了起来。

“大公主?她不家老实待着,来宴会做什么?有没有伤害到你?”

戚一依摇摇头,拧着眉,咬着唇,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我也听说了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事,没想到短短两年竟有这般物是人非的变化。但…”

“你可别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啊。”戚一斐有点不放心,生怕他阿姊上当。

戚一依抬头,哭笑不得的看着窗户边的阿弟,这明明应该她想对他说的话。最后只能道:“我心有成算,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奇怪,三公主怎会突然疯癫至此。”

“以前那傻逼样,是她装出来的呗。”戚一斐其实对三公主也不算了解,只能按照正常逻辑来推断。

戚一依却不这么觉得,这一回还十分坚持,双眼看着戚一斐,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不对。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也有一二看人的能力。若三公主真是心思深沉之辈,她不可能表现的那么浑然天成。”

简单来说,戚一依觉得三公主就是单纯的小傻逼。

在这点上,戚一斐还是比较相信他阿姊的判断的。而若三公主只是个小傻逼,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就都是幕后之人在故布迷障,想要用三公主之死,来牵扯他们一段时间,用以掩盖幕后之人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也有可能,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性情大变。”戚一依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她只能肯定,“但三公主绝无可能,苦心筹谋多年。”

“我会和先生说一下的。”戚一斐不自觉的就说了他和闻罪私下里的戏称。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闻罪。叫陛下吧,闻罪肯定要生气。直接叫名字吧,戚一斐又怕闻罪不喜欢自己这个倒霉名字。真的很难办。

“先生?”戚一依满脸茫然,这是什么奇怪的情趣吗?你们怎么这么会玩?

姐弟俩闲话完,闻罪刚刚好回来,戚一依也没多留,就带着女儿回去了。只是和阿弟约好,明日再把宁宁送过来。

“麻烦你们俩了。”戚一依对闻罪,那完全就是一副自己人的样子。

“不麻烦。”闻罪也很会搭茬,一点都不见外,“都是一家人。就是怕阿姊你会想念宁宁,如果思念至深,随时叫人来,我一定把宁宁安安全全的护送过去。”

“不用不用。”戚一依这才…稍稍暴露了一点点自己的小心思,“白天分开,刚刚好。”

小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小天使,但也有小魔鬼的时候。戚一依实在是太过年轻,哪怕性格温柔,偶尔也会被女儿逼的要凶性外露。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个小魔星,能够喘口气,她才不着急接她呢。

等白天和戚一斐玩够了,正好晚上回去安安静静的睡觉。

戚一斐:“???”

戚一依母女走后,戚一斐就赶忙对闻罪说了戚一依的分析。

闻罪点头:“我也考虑过这些可能。”三公主当年被闻罪一顿收拾,就再不敢找茬,绕道居多,闻罪其实也拿不准她到底发展成了什么人,但两种方向他确实都是考虑过的。

“我会在仔细调查一下。先不说这个,我有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什么?”戚一斐也是一脸担忧,跟着想要略尽绵力。